李秀娥
摘 要:《四頭獅子》以滑稽的鬧劇形式,向我們展示了一群恐怖分子自殺的事件,從劇情上對傳統(tǒng)的恐怖主義的顛覆,揭露一群生存于現(xiàn)代化的人們的生存境遇,通過他們滑稽化的行為來反思,在大聲的捧腹笑過之后,為他們的行為感到惋惜,這是含淚的笑,這是無奈的悲劇,現(xiàn)實帶給我們的無意識。它不僅是宗教對抗現(xiàn)代化的問題,更是現(xiàn)代人類生存的共同悲劇。
關鍵詞:滑稽的喜??;顛覆;生存狀態(tài);含淚的笑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3)14-0223-02
對人的存在之思考的問題,是從古至今一直經(jīng)久不衰的一個哲學命題,海德格爾在其《存在與時間》導論部分指出“它曾使柏拉圖和亞里士多德為之思殫力竭”[1]3可見存在問題一直在困擾著我們,而影片中的主人公們的行為和對生命的選擇讓我們想起了海德格爾對現(xiàn)代人生存狀態(tài)的一種分析,即無家可歸。
一、荒誕化的劇情
影片《四頭獅子》講的是四個穆斯林和一個信奉伊斯蘭教的白人,策劃在倫敦進行自殺式爆炸的故事。他們反抗帝國主義西方現(xiàn)代文化,把自己當作人肉炸彈,最后以毫無價值的方式犧牲了自己的生命。他們一開始制作威脅DV;作為領頭的奧馬爾與伊瓦去基地接受組織的訓練,不幸的是在基地誤傷自己人而被驅(qū)逐回來;他們在自制炸彈的過程中懷疑自己的女鄰居發(fā)現(xiàn)了他們,因此進行陣地轉(zhuǎn)移,在此途中,可憐的費舍爾被羊群絆倒與炸彈同時灰飛煙滅;瓦伊和哈森為了防止被人拍到自己的照片而進行的反制手段居然是不停地搖頭,這樣世界上任何一架照相機都無法清晰地拍到他們的尊容了。這樣一幫缺心眼兒組成的“恐怖組織”可想而知有多么蹩腳,所以笑料百出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了。
影片在戲謔和惡搞中,將伊斯蘭教徒引以為神圣的“圣戰(zhàn)”解構得支離破碎,諷刺得一塌糊涂。把嚴肅的事情以不嚴肅的方式表現(xiàn)出來,往往就是一部出色的喜劇。拍攝于恐怖主義盛行的現(xiàn)代,他們以滑稽、幽默的方式為了他們那被西方現(xiàn)代文化摧毀的信仰而戰(zhàn),他們被稱為是圣戰(zhàn)士,但是他們的行為中充滿了滑稽、諷刺。最終,他們都以無價值的方式犧牲了他們自己。伴隨著故事的推進,我們在忍俊不禁之后,陷入了嚴肅的沉思:他們帶給了我們關于這個社會的生存狀態(tài)問題。
二、對傳統(tǒng)恐怖主義的顛覆
這部影片是對恐怖主義從另一個視角的顛覆,主人公并非是那么殘酷冷血的,反而比較滑稽,甚至于憨厚的讓人心生憐憫。
他們的行為從影片一開始就滑稽得讓人捧腹大笑:巴里為了反控制和反追蹤,居然唆使同伴去吞下手機電話卡,而他一直都堅信如此,以致到最后因此而喪失生命;瓦伊為了防止被人拍到自己的照片而進行的反制手段居然是不停地搖頭,而可憐的費舍爾居然將一只紙箱子套在自己頭上。最為搞笑的是費舍爾為了囤積制作炸彈的原料去同一家店里買洗滌劑,每次都是買12瓶,他不是沒有考慮到被人嫌疑,每次都用不同的聲音,雙手捂著嘴去裝女人的聲音,到這兒大家都覺得這群人是不是智商有問題,這是對以前人們認為的恐怖分子都是高學歷,智商都很高的一種顛覆。
有人認為自殺性恐怖主義是一種“野蠻”的恐怖主義, 實施者是冷血的謀殺者, 并不符合“利他”的定義, 因為利他行為通常是不會犧牲他人利益的, 而自殺性恐怖主義的目的卻是奪取他人的性命。但是影片中的恐怖分子卻給我們表現(xiàn)了不同于此的一面,他們雖然在平時里互相打鬧,互相排擠,尤其是巴里與奧馬爾,但是他們的感情是深厚的,他們也不是像人們認為的恐怖分子那樣殘忍,冷血。在費舍爾運輸炸彈的途中被羊綁到而爆炸的行為,大家都生出了自責與難過的心情。奧馬爾在最后的關頭,這種情感尤其明顯的表現(xiàn)出來,看到巴里可能爆炸,他的眼睛里流露出了難以描述的表情,他選擇跑開,不忍去面對同伴的死亡,尤其是得知瓦伊即將死去的時候,努力地去解救他,但悲劇的是大家最后都選擇了死亡。
另一個對恐怖主義的顛覆是,他們并不都是出于自由意志的選擇,他們并非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都愿意繼續(xù)無悔的去執(zhí)行任務。對于瓦伊,他完全聽從奧馬爾的命令和吩咐,他根本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在最后一刻,在kababish的快餐店里,他道出了自己的真正的心聲“I dont know whatI am doing”。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的行動是荒誕的、玩樂的,他以這樣的方式似乎更加深刻地抵制西方現(xiàn)代文明。還有另一個人,我們對他的印象也非常深刻,那就是在結尾時刻第一個犧牲的哈森,可以看出他對死亡是恐懼的,在最后一刻,他想到了自己即將赴死是恐懼的,他想通過警察來幫助他解除炸彈,但是卻被同伴遙控炸死了。哈森作為一個大學生,他加入這個組織并非真的是出于對宗教的信仰,他是不想修多媒體學,他的這種做法是青年對現(xiàn)實生活的一種逃避。
這是一種荒誕的生存方式,是對現(xiàn)實狀況的一種消解。加繆指出,“荒誕產(chǎn)生于人類呼喚和世界無理性沉默之間的對峙”[2]70,“荒誕不在于人(如果這樣的隱喻有某種意義的話),也不在于世界,而在于兩者的共同存在?!盵2]70加繆認為發(fā)現(xiàn)荒誕是一種解放,它使我們從原有的幻覺中解脫出來,但這種解脫的代價卻很高。“一個能用邪理解釋的世界也不失為一個親切的世界,但相反,在被突然剝奪了幻想和光明的世界中,人感到自己是局外人。這種放逐是無可挽回的,因為對失去故土的懷念和對天國樂土的期望被剝奪了”[2]71。
三、對生存狀態(tài)的思索
以諷刺手法為長的導演克里斯多夫·莫里斯不只是對恐怖分子可笑的行動的揭露,他是在引導我們?nèi)ニ妓鳎伎寄切┛蓱z的人,思考我們的生存狀態(tài)。誠然他們的行為時尤其深層次的原因的,那便是一直以來科學與宗教的矛盾,但是他們又不同于傳統(tǒng)上的恐怖分子,他們的荒誕、滑稽讓我們?nèi)ニ妓魅祟惖纳鏍顟B(tài)。
他們的死,是對現(xiàn)代社會的一種反抗,他們?yōu)榱俗约旱淖诮绦叛觯シ磳ξ鞣浆F(xiàn)代文明,這種科學與宗教的對抗好多哲人已經(jīng)做過闡釋,而哈貝馬斯在他的《后民族結構》里說“自殺的兇手把作為文明標志的運輸工具當作殺生的武器,以反對西方資本主義文明的壁壘。我們從穆罕默德·阿塔的遺囑中得知,是宗教信仰促使他們這么做的,對他們而言,全球化的現(xiàn)代性是最大的撒旦?!盵3]162對于有宗教信仰傳統(tǒng)的人來說,宗教就是他們的一切,是他們意識形態(tài)的表現(xiàn)形式,而科學的闖入尤其是西方現(xiàn)代科學的闖入,打破了他們的信仰,給他們的生活方式帶來支離破碎的瓦解,這種傳統(tǒng)生活方式的解體給他們帶來了莫大的痛楚,在政治上則表現(xiàn)為國家與宗教的分離。影片中的主人公們,他們認為西方現(xiàn)代文化是他們應該反抗的目標,他們揚言要去炸掉賣避孕套的藥店,去消滅麥當勞快餐店等這些都表明了信仰與知識,宗教與科學的矛盾,確實,西方現(xiàn)代性的入侵對他們的信仰造成了顛覆,啟蒙以來的科學排擠宗教充斥著人們的世界,隨著現(xiàn)代化的到來,人們越來越多地被技術工具所異化,有太多的哲學家就技術工具做過思考和論述,它在給我們帶來現(xiàn)代化的同時,人們卻成了大機器下的奴隸,造成了我們信仰的缺失,在這樣的一個社會里,我們會覺得無所適從。
海德格爾關于人的“ 沉淪”構想的實質(zhì)是強調(diào)個人與社會的對立, 人一旦獲得社會性的存在, 他便與自身分裂, 失去了自由和人格, 從而進入了一種人性異化的境地,在的平均日常生活規(guī)定為沉淪著展開的, 被迫地籌劃著的在世, 這種在世為最本己的能的本身而離“世”存在和其他人存在。 影片中的“圣戰(zhàn)士們”,我們?nèi)ド钊敕治鏊麄兊男袨椋蜁l(fā)現(xiàn)他們生存的沒有自我,奧馬爾好像是意志堅定的要為原教旨主義而戰(zhàn),但在最后的一剎那,他也有了茫然,跟他的同事朋友說他是微笑著死去的,我們不禁在疑問,他到底為什么而戰(zhàn),為了讓大家知道他是一個勇士嗎?還是僅僅為了死后在“上面”獲得一個席位?瓦伊就更不用說了,他的“I dont know what I am doing”已經(jīng)揭示了他的無辜和無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做這件事有何意義。這也正是海德格爾在他的《存在與時間》里所表述的現(xiàn)代人的生存困境,“無家可歸”。
影片中的主人公們他們的生命狀態(tài)就是這樣的,他們忘記了他們的存在,他們胡亂地支付自己的生命,用死亡來維護自己虛空的信仰。他們的問題不僅僅是宗教的問題,而是生存狀態(tài)的問題。他們在這種無家可歸的生存狀態(tài)下犧牲生命的情況,更加讓人憐惜,這才是人類的悲劇。
四、鬧劇式的悲情
不同于尼采式的悲劇,影片中的主人公的悲劇是現(xiàn)代式的悲情,是我們現(xiàn)代人共同的生存現(xiàn)實。尼采在其《悲劇的誕生》指出了人生命的短暫,源于虛無走向虛無,通過古希臘神話來揭示悲劇在于他們知道了“對于他們,最壞的是早死,其次是終有一天會死”之后他們會這樣熱切地渴望現(xiàn)世生活,把生的哀歌變成生的禮贊。這便是尼采式的悲劇,知道人的命運是死亡,雖然自己無法把握,但是他們會熱愛生活,用心地去對抗命運。
相比之下的自殺式炸彈襲擊者簡簡單單的死亡顯得非常可憐,但是影片中的主人公卻不是這種英雄式的悲劇,他們的悲劇是現(xiàn)代式的,在現(xiàn)代人這種無家可歸的生存狀態(tài)下,他們選擇的這種反抗方式引起了我們的深思,讓我們在大笑之后不禁為生命哭泣,這難道不是我們現(xiàn)代人的普遍式的生存狀態(tài)嗎,現(xiàn)代人沒有信仰之后的孤獨、焦慮、自殺、各種各樣的對生命的蹉跎。
五、結語
《四頭獅子》以滑稽的鬧劇形式,向我們展示了一群恐怖分子自殺的事件,以詼諧幽默荒誕的形式展示了現(xiàn)代人悲劇的生存狀態(tài),揭示了現(xiàn)代人的生存困境,不僅讓我們了解了恐怖分子的脆弱與可憐,而且讓人深思,深思社會究竟帶給我們什么。什么才是我們這個時代最值得擁有的,我們甚至連生命都可以這樣無意義的犧牲,那么我們還有什么可以不敢犧牲的,這是我們這個年代生存的悲劇。
參考文獻:
[1]馬丁·海德格爾.存在與時間[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12.
[2]加繆.加繆全集:散文卷1[M].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
[3]哈貝馬斯.后民族結構[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