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立江 常美玲
摘 要:黑格爾在《小邏輯》中,討論了“有”“無”“變”。我們知道,在黑格爾的哲學體系中,每一個概念都有自己特殊的含義,它們彼此之間密切相關,我們不能離開這個開端而進行其他問題的研究。筆者認為,黑格爾“有”的特征是“始”,“無”的特征是“非幻”,“變”的特征是“統(tǒng)一”。從最根本上來說,黑格爾使“有”“無”“變”成為了人們可以思維的東西,或者說是思維的一個環(huán)節(jié)。
關鍵詞:有;無;變;統(tǒng)一
中圖分類號:B1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3)10-0074-02
黑格爾的《小邏輯》有三個主要的部分:存在論、本質(zhì)論和概念論。存在論是整個邏輯體系的開始,“有”“無”“變”又是存在論的開端。這些概念到底講的是什么?我們對此不能進行簡單的臆測,因為這個開端是理解黑格爾的鑰匙。
一、“有”之始
哲學的開端是什么?每個時期的哲學家都有自己的開端,黑格爾卻認為哲學無開端。正因為“哲學史上任何體系都有自己的前提,它們的真理都依賴于前提的正確性。因此哲學家們都要尋求一個絕對正確的前提作為出發(fā)點,以保證自己體系的真理性?!盵1]而這個絕對正確的前提是不存在的,因此哲學史呈現(xiàn)出哲學體系不斷的更換。黑格爾獨辟蹊徑,指出哲學上的起點只是就研究哲學的主體的方便而言的,至于哲學本身卻無所謂起點。因此,他也為研究的方便尋找了一個開端,那么這個開端是什么呢?在《小邏輯》中,他一開始就用很大的篇幅來討論邏輯學以什么為開端的問題。經(jīng)過分析,他指出只有“是”才能作為開端。
(一)“有”之何謂
德語中,“Sein”相當于英文中的“Being”,可以翻譯為“有”“是”“存在”等等①。討論“有”的問題是西方哲學的一個傳統(tǒng),他們很早就開始談論“這個存在,那個也存在,不但一個東西存在,一個東西的性質(zhì)也存在,一種關系也存在,甚至一個東西的不存在、缺陷也存在,‘有一種缺乏,這就把問題搞得錯綜復雜了”[2]。
在古希臘,巴門尼德就指出,“是者”是真理研究的對象,存在者存在,不存在者不存在。他完全割裂了存在與非存在的關系。黑格爾對此十分贊賞,并稱哲學真正的開端就在巴門尼德。亞里士多德把實體當作“存在的存在”,尤其是個別的實體。例如,一朵紅色的玫瑰花,那么是這朵玫瑰花存在?還是紅存在?還是花存在?或者是玫瑰花化作泥土后還是作為想象中的花存在呢?我們可以說都存在,但是如果作為個體的玫瑰花根本就沒有存在過,玫瑰花的屬性或者作為想象的玫瑰花也就不存在了。因此說單個的實體是存在。
而這個“有”(存在),其實更是邏輯的“有”,單個的實體就是“這一個”。如果我們單說“這一個”,那么它們還是不存在的,而“有”什么,說出“有”后面的東西才能最終確定這個東西的存在。因此,我們說“存在”“是”“有”就指“有”起來,“是”起來。雖然具體的內(nèi)容是“有”后面所指,但是“有”才是不動不變的,是我們最終能抓住的東西。
(二)何謂“有”始
“有”是我們能夠抓住的最后剩下的東西,但這不足以說明黑格爾為什么把“有”作為邏輯學的開始。我們該如何理解黑格爾把“有”作為開端這個事實呢?
黑格爾把“有”作為開端有自己的邏輯。這個邏輯藏在他的方法論里,即邏輯和歷史的統(tǒng)一。黑格爾以前哲學史上的每一個時期都能夠在黑格爾的體系中找到自己的位置,黑格爾把巴門尼德作為哲學史的開端,因此巴門尼德的研究對象——“有”——也就成為了黑格爾研究的開端,這是從哲學史的角度進行的說明。
“有”“存在”“是”在英語世界中有很重要的地位??档略谧约旱南闰炦壿嬻w系中,先驗的自我意識,即“本源的統(tǒng)覺的綜合統(tǒng)一”,把外界提供給我們的材料“聯(lián)結(jié)”起來, 這個聯(lián)結(jié)就是“是”“有”,但是在康德的體系中,這個“有”還是被動的,不徹底的,如果沒有外界提供雜多的東西,這種“聯(lián)結(jié)”就是空的,就什么也沒有。黑格爾在前人的基礎上把“有”“是”徹底地能動化了,他指出,“有”就是“有起來”的一種決心,沒有這種能動的決心,就什么都是空的。我們的知覺看到一個事物時,這個事物包含著多種多樣的信息,但是我們能夠從這繁雜的信息中,找出我們所要表達的,用“是”表達出來,例如,“這是一朵紅色的玫瑰花”,而在我們接受的信息中,還有綠色的葉子等等次要的信息,更有由于光照等因素使得花的不同的部位展現(xiàn)出細微的色差,但是我們?nèi)阅艽_定“這朵花是紅的”。這就是邏輯上的“是”,是我們認識萬物的開始。因此黑格爾把它作為自己邏輯學的開端。那么黑格爾的“有”到底是什么呢?這就是我們接下來要分析的問題。
(三)黑格爾之“有”
黑格爾說:“純存在或純有之所以當成邏輯學的開端,是因為純有是純思,又是無規(guī)定性的單純的直接性,而最初的開端不能是任何間接性的東西,也不能是得到進一步規(guī)定的東西?!盵3]189黑格爾在這段話中對“有”或者“純有”做了簡要的闡述,其中主要包括以下幾點:
第一,純有是邏輯學的開端。雖然有人反對把抽象的存在作為邏輯學的開端,但是如果把“我即是我”等這樣的絕對無差別性或等同性作為邏輯學開端的話,這其中已經(jīng)包含了別的東西,就不是最直接最初的開端,這個開端就成了“我是我”或者“A=A”,已經(jīng)有了初步的規(guī)定性。如果拋開“我”那么就只剩下“是”或者“存在”了。這剩下的東西——“純思”——就是邏輯學的開端。
第二,純有沒有規(guī)定,是直接的。沒有規(guī)定性是因為純有的普遍性,是萬事萬物的開端,如果有所規(guī)定就會排除某些實體。正如斯賓諾莎所說“一切肯定都是否定”,因此這個無規(guī)定雖然是沒有規(guī)定卻是萬事萬物的源頭。萬事萬物都“有”起來,規(guī)定起來也就不是“純有”,因此也就不能作為源頭了。
第三,純有不包含中介性或者不能是任何間接性的東西。純有沒有規(guī)定性,也就是不能有中介。黑格爾指出:“這里我們所有的無規(guī)定性的思想乃是一種直接性,不是經(jīng)過中介的無規(guī)定性;不是一切規(guī)定的揚棄,而是無規(guī)定性的直接性,先于一切規(guī)定性的無規(guī)定性,最原始的無規(guī)定性?!盵3]190在尋找邏輯學開端的時候,我們進行排除,最后找到了“純有”,但是“純有”并不是這樣來的,這只是我們認識的過程。其實“純有”先于我們的認識,沒有中介,是“不可感覺,不可直觀,不可表象”,是一種“純思”。而本質(zhì)也是一種無規(guī)定性,但是這種無規(guī)定性乃是通過中介揚棄了規(guī)定而獲得的包括在自身內(nèi)的無規(guī)定性,這當然不是邏輯學的開端。
因此,我們看出黑格爾在論述“純有”時,著重論說“純有”的無規(guī)定性。無規(guī)定性作為開端,被稱為“純有”,這個“有”當然就是“待有”,是能動的。這個能動性來自什么地方?黑格爾在第一部分沒有論述,而這也正是他和康德的差別所在——黑格爾認為這種能動性就是一種力,康德稱之為“先驗自我意識”,但是在康德那里這種自我意識只能認識現(xiàn)象,而無法認識物自體;黑格爾進一步指出,現(xiàn)象是物自體力的表現(xiàn),當然力也要反映物自體本身,如此康德的物自體就消解在了黑格爾的力和力的表現(xiàn)之中[2]。這個“力”就是知性的特點,是我們持有的動力。
二、無之非幻
無是什么?無就是什么也沒有?如果無是什么也沒有,我們就不必再討論,但是如果無是什么東西的話,那么它就不再是無了。“無”處于人們的思想之外,讓人們捉摸不透,但是作為黑格爾邏輯學中的無,并不是變幻莫測的,而是我們可以把握的對象。鄧曉芒教授也說,黑格爾最大的貢獻就在于“把這些非理性的、不可傳授的東西邏輯化,變成可以傳授、可以用語言、也可以通過嚴格的理性推出來”[2]。因此,“非幻”是黑格爾“無”的一個很重要的特點。黑格爾的“無”是如何“非幻”的?這應該從“無”的源頭論起。
(一)何為“無”源
在黑格爾那里,這個“有”“存在”還是單純的“存在”,還只是決心,所以就是“無”,這個“無”是來自“有”的“無”。當某物“是”的時候,它才會發(fā)現(xiàn)它不是,它還是“無”,沒有“有”就沒有“無”。東方哲學中也有“無”,但是東方哲學的“無”永遠也有不起來,一切都處在變動之中,似有非有,似是而非,唯一不變的就是“無”。這當然不是黑格爾想要的。黑格爾是要回到“有”的,并且這個“無”也是來源于“有”。某物“是”什么,這個“什么”是“純有”所沒有的,這個什么還沒有表現(xiàn)出來,就是“無”,但是卻不會一直“無”,因為“是”起來后,“無”就變成了“有”。在這里,“無”就是“待有”的內(nèi)容,因此說“無”來自“有”。
那么我們能說這個“待有”的內(nèi)容是什么嗎?待有的內(nèi)容就是“無”,就是沒有任何規(guī)定性的東西。如果知道內(nèi)容是什么,這個“無”就不是“無”了。這就是黑格爾所說的“理性的狡計”。①那么我們該怎么把握黑格爾的“無”呢?
(二)黑格爾的“無”
黑格爾在《小邏輯》中指出:“但這種純有是純粹的抽象,因此是絕對的否定。這種否定,直接說來,也就是無。”[3] “純有”在這里就是“無”,這兩者有什么差別?如果沒有差別為什么還要有兩個概念?黑格爾正是通過對這些問題的回答,論述了什么是“無”,也讓“無”走進了人類理智的視野,成為“非幻”的東西。
巴門尼德說存在的東西存在,不存在的東西不存在,這就是有和無最大的差別,然而這卻把兩者對立了起來,因此如果要是“有”的話,就不能沒有,必須確定“有”,以防止成為“無”。黑格爾指出,這里的“有”已經(jīng)有了規(guī)定性,不是“純有”,所謂的“有”是“無”的來源,是指沒有任何規(guī)定性的“純有”,其實也就是“無”。如此看來,它們就是沒有差別的。就連黑格爾也說,“它(純有)與無的區(qū)別,只是一個單純的指謂上的區(qū)別”[3]。也就是說,“純有”和“無”的差別在于命名上的區(qū)別。筆者認為命名是人思維的過程,把同一件東西命不同的名,雖然東西是一樣的,但是體現(xiàn)了思維上的差別。從“有”到“無”變化就是命名上的差別,表現(xiàn)了人思維的不同階段。黑格爾指出,在“有”和“無”的后面是“反思作用”。那么這個思維的差別是什么呢?舉例來說,某物“有”或者存在,必須指出某物所具有的性質(zhì)或?qū)傩?,因此就是“有起來”。這個“有”是能動的。如何“有”起來呢?因為“無”,這個東西沒有,所以才會出現(xiàn)“有起來”。因此說,“純有”是“無”的源頭,“有”和“無”的區(qū)別是“指謂”上的區(qū)別。在這個程度上,“無”也就不是變幻莫測的,成為了人類思維的一個環(huán)節(jié)。
三、“變”之統(tǒng)
“有”是邏輯學的開端,“無”又等同于“有”,但是這兩者仍然是站在不同的角度對“無規(guī)定性”的描述,并不能說兩者就是統(tǒng)一的。真正把兩者統(tǒng)一起來的是“變”。黑格爾說:“如果說,無視這種自身等同的直接性,那么反過來說,有正是同樣的東西。因此有和無的真理就是兩者的統(tǒng)一。這種統(tǒng)一就是變易?!焙诟駹柺窃趺醋尅坝小薄盁o”統(tǒng)一于“變”的?這個統(tǒng)一的過程需要克服什么障礙呢?筆者認為有以下幾點需要注意:
第一,統(tǒng)一的前提是“區(qū)別”。我們不能把兩個相同的東西統(tǒng)一在一起。如果這樣做的話僅僅是重復勞動,是沒有任何效用的。既然兩者需要統(tǒng)一,就是因為兩者有區(qū)別。我們從上文知道,“有”和“無”的區(qū)別僅僅是“指謂”上的,僅僅在人的觀念中有區(qū)別。而這一區(qū)別是人們認識萬物的開始,結(jié)果就是“變”。
第二,如何得出有無統(tǒng)一的概念?有和無在純思角度的統(tǒng)一前文已經(jīng)做了大量的論述,但是我們該怎么從我們的經(jīng)驗中得出這個“統(tǒng)一”的概念呢?我們每一個人都是一個變易的表象,這個變易中有“有”的規(guī)定,也有“無”的規(guī)定,“有”的消失變成“無”,“無”的轉(zhuǎn)化成為了“有”,而這“有”“無”之間的變化就是“變易”。
第三,說“統(tǒng)一”不能忽視區(qū)別。“有”和“無”統(tǒng)一于“變易”了,但是正如上文所說,統(tǒng)一的前提是區(qū)別,因此統(tǒng)一了并不是就不關注區(qū)別,只有關注區(qū)別,才能理解統(tǒng)一。黑格爾也說:“統(tǒng)一必須同時在當前的和設定起來的差異中得到理解?!盵3]
在克服了上述障礙后,“有”與“無”終于統(tǒng)一于“變”了。黑格爾進一步指出,“變易”是第一個具體的思想,即“有”和“無”還什么都不是,或者說只是空虛的抽象,“變易”是第一個有內(nèi)容的思想。“這一個”開始“有”什么,而“有”什么就會否定同樣的東西,因此“有”和“無”不再是單純的有無,也不再是作為邏輯學開始的有無,這里的有無已經(jīng)成為了“變易”的內(nèi)容,是變易的環(huán)節(jié)。簡要的說,有和無在思維中最終統(tǒng)一于“變易”。
四、結(jié)論
通過對黑格爾的“有”“無”“變”三個概念的考察,我們發(fā)現(xiàn)黑格爾的辯證邏輯貫穿于他思想的每一個環(huán)節(jié):“無”是“有”的一個環(huán)節(jié),最后還要落腳于“有”;黑格爾的“有”“無”“變”是思維中的環(huán)節(jié),是我們每一個人都能理解的東西,他把東方神秘的“無”變成可以論述,可以表達,可以學習的東西;“變易”是有無具體化的開始,是一個理解事物的方式,因此變易成為可以理解可以掌握的思想。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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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鄧曉芒.鄧曉芒講黑格爾[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
[3]黑格爾.小邏輯[M].賀麟,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