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問是一面鏡子

王清穎

2012年全國兩會期間，我曾就記者如何提問，獨家專訪了全國政協(xié)十一屆五次會議新聞發(fā)言人趙啟正，后撰文《提問，記者開口就見的基本功》（刊發(fā)于《中國記者》2012年第4期）。一年過去了，當我再次采訪全國兩會時，趙啟正曾坦言的那些記者提問的問題依舊存在。而記者在提問過程中所暴露的其他問題更值得深思。

鏡子一：你的問題是認真準備的嗎？是否過于宏大？

趙啟正去年曾坦言：“開一個成功的發(fā)布會不是只靠新聞發(fā)言人就能夠完成的，而是要靠新聞發(fā)言人和記者的共同努力才能做好，沒有有意義的問題，就沒有有意義的回答。記者們的問題決定著整個發(fā)布會的綱要，你說記者的作用有多大？所以，記者是不是也應該下工夫準備新聞發(fā)布會的提問呢？我想回答是肯定的?！?/p>

3月17日，廣受矚目的李克強總理記者招待會在人民大會堂金色大廳召開。作為出席記者之一，親歷了整場發(fā)布會記者的提問和總理的回答。個人感覺，整場記者招待會，總理的回答要好于記者的提問。這個感覺在會后與同行的交流中得到了普遍認同。

隨后，在新浪微博中，網(wǎng)友自制了一幅名為《網(wǎng)民盤點提問總理的記者》圖表，將11位記者的照片和現(xiàn)場提問予以展示，并在圖表中分別標注11個表情符號，直接為提問記者“打分”。

從圖表中可以清楚地發(fā)現(xiàn)，網(wǎng)友就“您從最基層到最高層的個人情懷是什么？”和“您的施政目標是什么？”均貼上了痛苦的表情符號。

猶記得，當時現(xiàn)場曾就這兩個問題發(fā)出過全場性的竊竊私語。而李克強總理也直言這兩個問題：“你提的問題太大了?！?/p>

一些媒體人也在新浪微博中表達了看法。@閭丘露薇：“做記者提問有兩個技巧：一是對事件的理解度，二是記者把自己放的位置。你只是一個提問者，你不必要把自己的姿態(tài)放得太低或者太高。姿態(tài)放得不對，都阻礙了你獲取想要信息的機會?！盄張亮：“做過八年記者，一點經(jīng)驗之談：問題一定是有提問對象的；問題一定要基于真實的好奇心，不要為了提問而提問，不要為了炫耀自己的學識而提問，不要不走腦子就提問，而是你對一件事有真的好奇；好問題是連續(xù)的；提問是一個人思維能力的關鍵部分?！盄陳朝華：“一位說話實在的新總理，襯托出那些習慣宏大提問的記者的虛妄?！?/p>

趙啟正曾說他像高考一樣準備新聞發(fā)布會。因此，他認為從記者的提問可以看出是不是認真做功課了，并感言：

“發(fā)布會上問到的問題只有十幾個，那么辛苦地準備，你后悔嗎？想一想數(shù)學高考你準備了多久？最后可能就考十幾道題，而你此前至少要做幾百道題，你說你后悔嗎？這是一個道理?！?/p>

鏡子二：提問到底是場個人秀？還是對新聞的尊重？

在“7·23甬溫動車事故”的新聞發(fā)布會上，溫州當?shù)氐囊粋€記者問溫家寶總理：“您曾在多個場合贊揚過溫州人民的創(chuàng)業(yè)精神，這次溫州人民展現(xiàn)了創(chuàng)業(yè)之外的另一面，溫州各級黨委、政府和人民以高度的大局觀念積極地投入救援，事故發(fā)生當晚很多村民自動搶險，還有很多人主動獻血，您對溫州人在救援中的表現(xiàn)如何評價？”當時這個自問自答的問題曾一度引發(fā)爭議。趙啟正對此的評價：“這么一個悲痛的時刻，助人為樂卻威了記者討賞的機會?！?/p>

此次，在李克強總理的記者招待會上，因某些記者語態(tài)的夸張，一度遭到網(wǎng)友的“吐槽”。

@墨米與眾安金：“紅衣女記者的提問戲份太過，華而不實，矯情裝嗲放電更是嚴重犯錯。”@張旻Dons：“角度也要分場合，在兩會的總理記者會上用這么寶貴的時間提問個人奮斗史……讓一堆拿不到機會問各種民生問題的記者民眾情何以堪?！毖胍晱埲`也在新浪微博中發(fā)出：“我覺得媒體自己再不改語態(tài)，要跟不上趟兒了”的嘆息。

很快，一些專業(yè)機構和媒體人也在新浪微博對此做出了評價。@中國網(wǎng)絡傳播學會：“今日新總理記者招待會，微博上很多人吐槽某些記者提問不專業(yè)，并引發(fā)對媒體語態(tài)和記者專業(yè)水準的反思。我們必須承認，本來應該替讀者或觀眾發(fā)問的記者，有時并沒有提出好問題，盡到職業(yè)的責任。我問故我在，記者需反思?！盄仲達文：“新聞人的素養(yǎng)就是表現(xiàn)在提問上：指向性強，落點準，提出的問題不管在新聞性、關注度、代表性上有足夠的支撐力，如果能在大場合和大人物面前，再能有合適的語言方式和神情，你就是個大記者。紅樓夢里說過了：世事同明，人清練達?！?/p>

去年，趙啟正在接受本刊專訪時曾說：“記者問得尖銳，我才可以答得漂亮，就好像打乒乓球，來的是好球。我回球才能好。我想，發(fā)言人和記者有時比教師的責任還大，教師說鍇了，影響三五十個學生，而發(fā)布會則會影響千萬受眾，并且影響波及國內外?！?/p>

鏡子三：攔訪提問，攔住的是新聞？還是別的？

今年兩會期間，交通運輸部部長楊傳堂在入場途中被一位女記者攔截，商務部部長陳德銘、鐵道部部長盛光祖、住建部部長姜偉新等均被這位女記者攔截。一天之內，在人民大會堂，她攔下了10位共和國部長，如此“業(yè)績”，讓這名女記者贏得了“攔部姐”的名號，爆紅網(wǎng)絡。

其實，每年兩會，記者們?yōu)榱四懿稍L到“硬”新聞，為了能拿到“重要觀點”，絞盡腦汁，花招不斷。而攔訪更成為很多記者的“家常便飯”。這讓我們在感嘆新聞從業(yè)競爭激烈的同時，也為媒體能否獲得更多暢通的信息渠道而焦慮。因此，“攔部姐”的出現(xiàn)在大家肯定她大膽出擊的同時，也為她是否獲得了有價值的新聞而捏把汗。同時，攔訪是否能問到“點子上”也成為輿論關心的話題。

而她較隨意的穿著，也成為網(wǎng)友調侃的話題，新浪微博中@林間草屋說：

“如此重要的會議，如此莊重的會議場所——人民大會堂，外國記者且穿著嚴肅，‘攔部姐的穿衣著實令人沮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