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景揚
刻銅文房珍品因為書畫家的親筆寫繪,賦予了它們形式與內容上的藝術美感,而刻銅高手精湛的刻工又為它們平添了濃濃的金石韻味,極富傳統(tǒng)文人所追求的清逸、精巧、古樸、自然之雅趣。
刻銅文房用具是指鐫刻有圖案、文字的銅質文房用品,以刻銅墨盒、刻銅鎮(zhèn)尺為大宗,亦有少量的刻銅水盂、刻銅印章盒、刻銅筆架、刻銅墨(硯)屏等。它們誕生于清代中晚期,是中國文房用具中最晚出現(xiàn)的品種,消逝于上世紀50年代,延綿百余年,因之享有“文房絕唱”的美譽。民國時期是刻銅文房發(fā)展的鼎盛時代,幾乎所有的京城書畫家都曾親筆在素面銅墨盒、銅鎮(zhèn)尺上行書作畫,與刻銅藝人砥礪互動,創(chuàng)作出了諸多令人嘆為觀止的刻銅文房珍品。
高雅器物
書畫家與工藝高手合作的佳話延續(xù)至今。去年,一把韓美林先生與顧景舟先生合作的提梁紫砂壺在嘉德春季拍賣會上以1100余萬元的高價成交,令人瞠目。上世紀80年代末范曾先生與顧景舟先生也曾合作了四把紫砂壺,如今亦是價值不菲的珍貴藏品了。唐云先生曾在銅墨盒上繪雙魚圖,由符驥良先生刻成,此盒現(xiàn)被上海收藏家珍藏。劉海粟、謝稚柳、陳佩秋、程十發(fā)、韓天衡等先生也曾與當代刻銅家吳蘅先生聯(lián)袂創(chuàng)作出了諸多刻銅文房珍品。
寫至此,令我想起一樁往事。
上世紀50年代末,二十出頭的我正供職榮寶齋。一日,我在門市的柜臺里看到新擺出一對繪刻俱精的民國時期“秋山古亭圖”銅鎮(zhèn)尺,是京城畫家俞瘦石先生在銅尺上繪成,由昔日享有琉璃廠“雕刻三絕”美譽之一的刻銅高手張壽丞先生鐫刻而成的。這幅山水畫被刻銅家的神刀演繹得真如原墨跡般酣暢淋漓,甚至連那逸筆草草的點苔痕都表現(xiàn)得生動自然。因鐫刻而成,這對鎮(zhèn)尺上的書畫又富有一股雄渾古樸的金石味道。
我那時的月工資是48元,但還是毫不猶豫地花12元買下了它。當時的12元可不是個小數(shù)目,假使用來買畫,也能買到很好的作品。那時,我曾以15元購得于非廠先生的一幅精品畫作《柱頂紅》(這幅作品在2009年保利秋拍上以98萬元成交),以每幅5元的價格購得兩幅于非廠先生的大幅書法精品,一件是《沁園春·雪》,另一件是《杜子美絕句四首》,還花5元買過一幅于非廠先生的扇面,上面畫了七八個小蘿卜,情趣盎然。大約在1959年,我曾以15元購得一幅劉繼卣先生的扇面,上面畫了兩只狼狗,神態(tài)極為生動。1960年我買過一幅大于四尺整紙的王雪濤先生的巨幅作品《荷塘戲禽圖》,花了23元。之所以談當時的畫價,是想說這對鎮(zhèn)尺在那時確實不便宜,但我還是買了,因為它蘊含著濃濃的文人情趣,令我愛不釋手。
這類刻銅文房精品,那時即便是在榮寶齋這樣的大店鋪中,也不多見。榮寶齋還珍藏著一個刻滿“蘭亭十三跋”文字的大銅墨盒,上千個文字,近萬個筆畫,刻工刻得字字珠璣,令人贊嘆。2001年榮寶齋出版了《榮寶齋新記50周年》紀念???,這個墨盒與沈周、文征明的書畫,吳昌碩、齊白石的印章,趙之謙、金農的硯臺等名家珍品一并被收入該書“經(jīng)年積累的典藏”一章中,足見刻銅文房精品之地位非同一般。
縱觀歷史上的其他文房用具如硯臺、竹刻、牙刻、木刻、紫砂陶藝品等,其精絕者亦大多出于文人雅士與能工巧匠的密切合作??蹄~文房珍品因為書畫家的親筆寫繪,賦予了它們形式與內容上的藝術美感,而刻銅高手精湛的刻工又為它們平添了濃濃的金石韻味,極富傳統(tǒng)文人所追求的清逸、精巧、古樸、自然之雅趣,因之成為書案上可用可賞的高雅器物。
寫繪互贈
民國時期的琉璃廠是京城乃至全國的書畫、古籍、文玩古董、筆墨紙硯、印章等文人用具的重要經(jīng)營場所。榮寶齋、同古堂、清秘閣、淳菁閣等經(jīng)營書畫、文房用品、刻章制印的店鋪中均掛有書畫家、篆刻家的筆單,它們除接收顧客購畫、治印的訂單外,也接受顧客要求書畫家為他們寫繪銅墨盒、銅鎮(zhèn)尺的訂單。書畫家寫繪好后,店鋪再延請技藝精湛的刻銅藝人鐫刻而成。這類由書畫家與刻銅高手聯(lián)袂制作的文房用品,在當時就不便宜,其玩賞意義已在實用價值之上,這從一些墨盒、鎮(zhèn)尺上所書的“以為案頭清玩”,請某某“雅賞”、“雅鑒”等題跋上即可印證,因而在書畫家、文人甚或軍政界名流之間寫繪互贈的現(xiàn)象也很普遍。
從目前所見實物看,自清末起這位特立獨行的文人就經(jīng)常與刻銅藝人合作,在墨盒上描繪他最擅長的山水。從這個意義上講,林琴南開啟了書畫家與刻銅藝人密切合作的先河。
例如吳佩孚五十大壽時,其部將劉道奉送的壽禮就是一方陳師曾繪、張壽丞刻的山水大墨盒。1920年葉恭綽四十歲生日時,陳師曾所贈之物便是一方他精心繪制的梅花圖墨盒。1928年書法家、鑒藏家袁勵準請鄭孝胥為他的詩集《恐高寒齋詩》作序時,贈給鄭氏的禮物是一方他精心臨寫的由琉璃廠著名刻銅店鋪同古堂鐫刻的全篇《散氏盤》銘文墨盒。1925年詩人周大烈賀贈族叔周翼菘六十壽辰的禮物是一方陳師曾繪、姚華題款的“青松白云圖”墨盒。民國時期享有“京城畫壇領袖”之譽的畫家金城曾將自己所繪的一對墨盒與鎮(zhèn)尺贈送給其三妹、大收藏家王世襄先生之母金章,后被王世襄珍藏并收入其著作《自珍集》中。金城也曾繪一山水墨盒請張壽丞刻成,贈予其四弟金西厓。一對金城“高士遁居圖”鎮(zhèn)尺,兩尺畫面單獨成幅,表現(xiàn)隱逸高士超然世外的生活。在狹長的尺面上,畫家巧妙地以立軸畫法布局,疏密得當,用筆老辣精練,詩畫俱全。僅從繪畫本身看,這件小品也堪稱金城畫作中的精品。而刻工的神刀則惟妙惟肖地生動詮釋了畫作的筆墨意趣,這種雖刻猶畫的效果,實在令人玩味無窮。
當時的文人學者、軍政名人、藝苑翹楚等社會名流如陳三立、梁啟超、周作人、沈增植、馮玉祥、張自忠、佟麟閣、梅蘭芳等人,也常常自書自畫墨盒、鎮(zhèn)尺或贈送友人、部下或自己賞玩使用,可見這種富含高度藝術價值、工藝價值及歷史價值的刻銅藝術品是深得時人青睞的。
刻銅圣手
所謂觸類旁通,縱觀琉璃廠的刻銅高手,其實也多是技藝非凡的治印名家。同古堂店主張樾丞曾為宣統(tǒng)皇帝治過8枚玉璽,刻過新中國的開國大印“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之印”,與時賢名流多有交誼,出版有《士一居印存》,是琉璃廠最富盛名的篆刻家之一。他也是與其堂弟張壽丞技藝比肩的刻銅圣手。留存至今的張樾丞刻銅文房實物極為罕見,他與畫家章浩如、吳觀岱合作的“梅花圖”與“仿金農梅花圖”兩個墨盒,殊為不易。
其時,張壽丞以其精湛的刻銅技藝在琉璃廠享有“雕刻三絕之一”的美稱(其他二人系刻瓷的朱友麟、刻竹的張志魚)。當時的《北平旅行指南》載:“張壽丞,平市刻銅家,仿名人書畫精妙入神?!敝拿佬g期刊《湖社月刊》亦稱:“張壽丞治印久已弛聲各界,而所刻墨盒尤為名貴,無論何人書畫,均能不失原神,識者寶之?!睆埵闲值芏伺c大力倡導刻銅文房制作與鑒賞的書畫大家陳師曾、姚華等人合作,鐫刻了大量銅墨盒、銅鎮(zhèn)紙,并在《湖社月刊》、《舊都文物略》等書刊上刊出,可謂名重一時。
除張氏兄弟外,當時琉璃廠還有一些刻銅高手,如姚錫久、孫華堂、子修、張鹿鳴等人,甚至如于碩、吳迪生等牙刻、竹刻名家也曾偶涉刻銅之技,作品精美絕倫。一件由壽石工書寫、吳迪生鐫刻的朱伯廬《治家格言》大墨盒洋洋灑灑數(shù)百字,鐵畫銀鉤,兩位高手各逞其技,其鐫刻效果雖刻猶寫,令人嘆為觀止。
從刻銅技法上看,以陰文刻為主,即以銅面為地,刻出的文字或書畫低于銅面。陰文刻又分深刻和淺刻兩種。陰文深刻刀痕深淺交錯,線條粗細兼?zhèn)?,適于表現(xiàn)寫意畫或大字書法的筆墨意趣。陰文淺刻刀痕清淺精細,類似白描,適用于線描圖案或長篇小字。
從目前掌握的資料看,清中晚期秀才陳寅生以文人身份在琉璃廠開設萬豐齋刻銅店鋪,自書自刻刻銅文房用品數(shù)十年,極大地提升了刻銅文房的藝術水準與影響力。而最早以名仕身份參與刻銅的文人很可能是林琴南。從目前所見實物看,自清末起這位特立獨行的文人就經(jīng)常與刻銅藝人合作,在墨盒上描繪他最擅長的山水。從這個意義上講,林琴南開啟了書畫家與刻銅藝人密切合作的先河。
書畫家參與
關于書畫家與刻銅藝人的合作,陳師曾之子陳封雄先生曾以《陳師曾的畫銅藝術》為題撰寫過一篇回憶文章,由此我們可直觀地了解當時書畫家參與刻銅文具制作的一些片段:
先父陳師曾于民初來北京定居后,便成為琉璃廠那條街的???。除在畫店寄售他的國畫作品或物色歷代小文物外,就是會晤美術界朋友,其中包括具有才藝的商店老板,例如琉璃廠西頭路南專營銅質文具的“同古堂”主人張樾臣、張壽臣兄弟就是先父的熟友。
我隨先父到那個只有一間門面的同古堂去過幾次。那時我年幼,現(xiàn)在只依稀記得那個店的后半部分是作坊。先父去了就直接到后面找張老板。作坊案子上擺著許多新制成的光板白銅墨盒和銅尺,上面已經(jīng)均勻地涂了一層細白粉,等待書畫家動筆。先父挑選了中意的墨盒或銅尺后,便在上面作畫。通常都是畫他最擅長的竹、梅、菊。有時墨盒體積較大(現(xiàn)從所遺拓本中發(fā)現(xiàn)有一個圓墨盒蓋的直徑達21厘米),便勾勒一幅線條較繁的山水畫。先父在銅件上創(chuàng)作的畫都由張樾臣親自奏刀,因為他的刻工最精,對先父的繪畫體會最深,所以刻出來的作品與原作不爽毫厘,能將先父的繪畫風格完全表現(xiàn)出來。
因先父在國畫界享有盛名,所以同古堂極歡迎先父去作畫。它所售刻有先父畫作的墨盒等物雖然價格稍昂,但銷路甚佳。
同古堂所制作的墨盒形狀多樣,除長方和方形外,尚有圓形,扇形,桃形,雙菱形,八角形等,上面刻著簡而精的圖案,以綠色膠泥填充,便成為一件賞心悅目而且實用的藝術品。
與刻銅專家合作,在銅墨盒上作畫是先父極感興趣的藝術生活一部分。每次他到同古堂小坐,總要留下三五幅畫。不足十年,同古堂張氏兄弟大概雕刻了上千件先父的作品。
藝術家們在銅墨盒、銅鎮(zhèn)尺上親筆行書作畫,甚至親自操刀鐫刻,是他們藝術生活中一段鮮為人知的插曲,也是中國美術史、工藝史上值得大書特書的一筆。
1996年人民美術出版社將陳封雄先生珍藏的陳師曾寫繪刻銅墨盒、刻銅鎮(zhèn)尺拓片結集出版,名為《陳師曾畫銅》,使后人得以從另一個角度觀賞這些藝術珍品。
陳師曾為“魯唯先生”所繪“明月松風”墨盒,便是《陳師曾畫銅》拓片集中一件難得的原作實物。此盒曾經(jīng)金石學家易均室、徐無聞兩位先生遞藏,徐無聞先生手拓題跋的該盒拓片亦曾見諸著述,反映了近現(xiàn)代先賢對刻銅文房金石學價值的認可。
陳師曾、姚華是民國時期的畫壇領軍人物,他們都曾留學海外,具有較廣闊的藝術視野,主張在立足中華傳統(tǒng)藝術的基礎上,借鑒、吸收、融合他國美術理念和方法,提倡藝術創(chuàng)作服務于現(xiàn)實生活。陳師曾曾撰有《繪畫源于實用說》一文,指出繪畫藝術“并非徒供賞玩而以空畫獨立者,乃附之于實器,用為美觀,其主要目的則在切于實用也”。因此,在銅墨盒、銅鎮(zhèn)尺上書畫以增其美,在陳、姚等人看來是很合乎情理和值得提倡的極有趣味的事情。
與在紙上的應酬之作不同,書畫家們在這類傳世久遠的銅質文房上行書作畫時,往往是極盡心力的,因而這些“銅上小品”也多為書畫家的精絕之作。
一件陳、姚二人合作的“水月觀音像與《觀音懺文》”雙面墨屏,堪稱二人致力刻銅文房藝術創(chuàng)作的經(jīng)典作品。此屏一面是陳師曾精心繪制的水月觀音,法相慈悲安詳,垂目注視著一只佇立于凈水瓶旁的小鳥,表現(xiàn)的是佛教故事《白鸚哥吊母》的一個畫面;另一面是姚華錄寫唐代司空表圣的《觀音懺文》,其帶有魏碑風格的獨特書風蒼茫古拙,金石氣酣暢淋漓。此屏雖系不足7公分見方的盈尺之作,確是陳、姚精心創(chuàng)作而成,可謂小中見大,愈顯珍貴。尤其是陳氏所繪觀音,即便是在他的紙質畫作中亦屬極少描繪的題材。由此可見,當時的書畫家于銅上揮毫寫繪時往往是興趣盎然、滿懷創(chuàng)作激情的。
正是在陳師曾、姚華等當時京城畫壇領軍人物的倡導下,京城中幾乎所有的知名書畫家如齊白石、張大千、溥心畬、林紓、吳待秋、陳半丁、馬晉、蕭謙中、汪慎生、羅復堪、金城、余紹宋、章浩如、吳觀岱、吳光宇、壽石工、陸和九、張伯英、袁勵準、陳寶琛、王夢白、湯定之、胡佩衡、王雪濤、蔣兆和、徐燕孫、楊千里、丁佛言、鐘剛中等都曾饒有興致地在素面銅墨盒、銅鎮(zhèn)尺上寫繪,對刻銅藝人的鐫刻工藝提出建議,購買刻銅墨盒、鎮(zhèn)尺自用或贈送親友,玩賞刻銅拓片,因而大大提升了刻銅文房的藝術與工藝水準。
折射人生
精美的刻銅文房用具所蘊藉的不僅僅是文人吟風弄月的情懷,也往往折射出書畫家的人生經(jīng)歷與藝術特質。
例如,陳師曾繪“落日放船好”墨盒,以漫畫筆法繪成,頗為獨特。其實,陳氏早年留日歸國后,曾任教于江蘇南通師范學堂教授美術。1912年初,陳師曾的好友李叔同自天津赴上海參與《太平洋報》的創(chuàng)辦,并主持《太平洋文藝》副刊的編輯工作。受李叔同之邀,陳師曾陸續(xù)為李叔同主持的專版提供漫畫作品共計60幅,其中便有一幅題為《落日放船好》。這種以線條為主,下筆即得、漫然為之的美術創(chuàng)作手法令讀者耳目一新,反響強烈。而在當時的中國還沒有“漫畫”一詞,陳氏的這些作品亦堪稱中國漫畫藝術史上的先驅之作。此盒,恰恰印證了陳師曾參與漫畫美術創(chuàng)作的一段歷史,頗為珍貴。
再以齊白石為例,據(jù)與他交往密切的著有《齊白石的一生》的張次溪先生回憶,白石老人初來北京時,由于他的繪畫風格近于八大山人冷逸的一路,故而作品少人問津。于是“他為了生計,常給墨盒鋪在銅墨盒或銅鎮(zhèn)尺上畫些花卉山水,刻成花樣。所得潤金,起初每件只有幾角錢,增了幾次價,才增到每件兩元左右?!痹邶R白石寫給淳菁閣店主張研農的信中,也有關于他為琉璃廠店鋪寫繪刻銅文房的內容,例如:“前來墨盒囑畫葵園風景,余不知葵園為何園,更畫隨意山水,何如?”著名畫家、美術理論家王森然先生也曾回憶道:“齊先生印平生雖不愿一印與人,卻與我三印,為我刻印四方,刻墨盒二方,為我拓印兩本,共四十余方,可謂惠我獨厚矣?!庇纱丝芍资先顺藶槟袖?、書畫店、南紙店等寫繪墨盒、鎮(zhèn)尺外,也曾親自動手鐫刻過銅墨盒??蹄~高手張壽丞與白石老人關系友善,他曾將老人繪在一長方形墨盒上的“歸鴉圖”精心刻出,贈送給老人。白石老人對此盒愛不釋手,在墨盒上題跋“張壽丞刻銅空前,贈余此物,當寶之?!辈⒄垙垑圬c題作畫一幅以為回贈。
可以說,民國時期以京城書畫家為代表的藝術家們在銅墨盒、銅鎮(zhèn)尺上親筆行書作畫,甚至親自操刀鐫刻,是他們藝術生活中一段鮮為人知的插曲,也是中國美術史、工藝史上值得大書特書的一筆。縱觀中國文房用具發(fā)展史,在一段歷史時期內,如此之多的文人書畫家如此深入地參與到一類文房用具的制作、品評、使用與賞玩的現(xiàn)象是空前的,也注定是絕后的。這段歷史這些物件兒,隨著國人書寫方式的徹底改變也隨之湮沒而鮮為人知,實在可惜。
歲月滄桑,這些留存至今的兼具高度藝術價值、工藝價值及人文歷史價值的金石味兒十足的藝術精品已是鳳毛麟角了,它們以及它們背后那段被塵封的歷史,無疑是值得倍加珍惜與深入研究的。值得特書一筆的是,這些精品日前欲結集出版,不久一本名為《民國刻銅文房珍賞》的書將與同好們見面。
鏈接 白銅的優(yōu)勢
書畫家們之所以樂于與刻銅高手合作,除了能工巧匠的精湛技藝外,還在于銅質特別是刻銅文房中普遍采用的白銅具有質地堅固細膩卻又不失柔韌易刻的特點,無論是書法上的散鋒渴筆,還是繪畫中的皴擦涂抹,均能在這種材質上被刻刀表現(xiàn)得毫發(fā)畢現(xiàn)、淋漓盡致。相形之下,竹、木、牙、石、錫、紫砂、瓷等材質囿于其質地或脆硬,或滯澀,或含有纖維、泥砂顆粒等,其雕刻效果似乎均遜于白銅。由此看來,僅就平面雕刻而言,白銅也許是最適于表現(xiàn)書畫筆意的材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