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靜
【摘要】 李廣是漢之名將,司馬遷《史記》為其立傳,《漢書·李廣傳》基本承襲了《史記》舊文而做了增補、刪改、移動,但是這兩篇傳記各自帶有鮮明的時代烙印與作家自己的思想個性。本文從他們各自的語言文字、取材、以及結構入手,分析比較兩篇傳記的差異,以期引領學生細致閱讀,加深對李廣和馬班異同的了解。
【關鍵詞】 《史記》 《漢書》 李廣 司馬遷 班固
【中圖分類號】 G427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6-5962(2013)01(a)-0133-01
李廣是西漢抗擊匈奴的著名將領,他的一生充滿悲劇色彩。司馬遷及班固為其作的傳記,成為李廣生命不朽的第一聲呼喊。《漢書》中關于李廣的傳記基本承襲了《史記》舊文而做了增補、刪改、移動,但是這兩篇傳記各自帶有鮮明的時代烙印與作家自己的思想個性。本文從他們各自的語言文字、取材、及結構入手,通過文本進而探討這兩篇傳記的差異。
1 語言文字
①《史記》的語言更富口語化特征
《史記》的語言,在今天看來是文言,而在漢代,是很接近口語的書面語,無論詞匯還是語法都保留了某些口語的特點。與《史記》相比,《漢書》的語言更為嚴謹,簡潔,對《史記》做了一定程度的潤色,更具有書面語的特點?!妒酚洝返目谡Z化,便于生動傳神的模擬人物口吻,特別是利用詞語的反復,便于抒發(fā)強烈的思想感情。
如《史記·李將軍列傳》中,“廣嘗與望氣王朔燕語曰:‘自漢擊匈奴而廣未嘗不在其中,而諸部校尉以下,才能不及中人,然以擊胡軍功取侯者數(shù)十人,而廣不為后人,然無尺寸之功以得封邑者,何也?豈吾相不當侯邪,且固命也?”在一個長句中用三個“而”兩個“然”,來突出事實的對比和文意的轉折,強調李廣的疑惑及不平之感,這是司馬遷借李廣之口,對那個埋沒人才的世道的質問,表達對李廣不幸遭遇的慨嘆,這段文字疏散而有情?!稘h書·李廣傳》省去兩個“而”一個“然”,雖文字簡潔整齊,但是變成了平淡的訴說,失去了一慨三嘆之味。
又如《史記·李將軍列傳》中“敢男禹有寵于太子,然好利,李氏陵遲衰微矣”一個“矣”字煞尾,更好的表達出太史公對李氏家族的同情和惋惜,班固省略“李氏陵遲衰微矣”,顯然使作品黯然失色。
②《漢書》更注重語言的準確性
班固作《漢書》完全是史家的寫法,嚴謹客觀,而《史記》兼顧文學性與史學性的統(tǒng)一,在敘事中難免有藝術手法的滲入,追求語言的生動性和文學性,語言的準確性不如《漢書》。
《史記·李將軍列傳》中:“居無何,匈奴入殺遼西太守,敗韓將軍,后韓將軍徒右北平。于是上乃召拜廣為右北平太守?!边@里班固做了個別改動,補充,特別是在“韓將軍后徒居右北平”后加一“死”字,很準確而且使上下文更順理。
2 取材
《史記》材料的來源有文字記載的史料,來自于民間的世代口耳相傳的軼文故事,民謠諺語,而《漢書》取材于政府檔案,如詔書、奏議及文人學者的著作。
“《史記》人物傳記有整體的主旨——‘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每一篇人物傳記又有其個別的主旨”。“《史記·太史公自序》:勇于當敵,仁愛士卒,號令不煩,師徒鄉(xiāng)之,作李將軍列傳第四十九”,李將軍傳記的主旨交代的很透徹,點明了人物的主要實際特征。傳記材料的輕重比例,詳略分配,先后順序,全以實現(xiàn)其主旨來統(tǒng)籌安排。
李廣一生大小七十余戰(zhàn),作者只寫其戰(zhàn)敗的幾次,李廣敗后之勇,出奇制勝之略,勝于他人,奇絕無比,文字生色不少,如射雕的一段更顯李廣智勇。司馬遷繪聲繪色的描繪李廣射石,始則“中石沒鏃,視之石也。因復更射之,終不能復入石矣”。班固改為“他日射之,終不能入矣”,這個細節(jié)修改的不好。就人之本性而言,李廣得知射入石頭后,本能的自豪感也會驅使他立即再射,而不會是等到他日?!稘h書·李廣傳》在“廣即請霸陵尉與俱,致軍而斬之”后增加了“上書自陳謝罪”一事及漢武帝報李廣書的內容,顯得很累贅,與司馬遷生動流暢的語言不協(xié)調。這是無關人物本質的次要的事情,也與人物命運無關,所以司馬遷不予采用。
3 結構
《史記》有時要表現(xiàn)人物命運特征發(fā)展的原因和基礎,常常不按時間順序記事?!妒酚洝だ顚④娏袀鳌防飻⑹隼顝V任上谷太守時,每天都與匈奴交戰(zhàn),典屬國公孫昆邪稱贊他“才氣無雙”之后,寫到:“于是乃徒廣為上郡太守。后廣轉為邊郡太守,徒上郡,嘗為隴西、北地、雁門、代郡、云中太守,皆以力戰(zhàn)為名?!卑喙讨匾曈洈⒌年P節(jié)脈絡,注意文章的整飭劃一,多用順序的寫法。故《漢書》刪去“后廣轉為邊郡太守……以力戰(zhàn)為名”等字,不妥。因為“嘗為”以后的諸郡顯然應在任上郡太守之前,并非多余。況且這句,并非是歷數(shù)官階,用意于處處發(fā)感慨之情。
馬班李廣傳記的差異,原因在于二人的文學觀、史學觀及生命歷程不同。司馬遷站在史學的立場,又處于文學的考慮,既要照顧到史學家修史的要求,又要服務與自己,用李廣傳記反映漢代社會及自己的同情贊美之情,因而司馬遷《史記》文學性很強,注重自我感情的表達。班固《漢書》為史學著作,遵循的原則是寫史,再現(xiàn)歷史,按照時間順序客觀嚴謹?shù)臄⑹隆?/p>
閱讀李廣傳記,迎面撲來的只是壓抑、憤怒,鎮(zhèn)定過后,取而代之的是同情,細細回味,從心靈深處升起一股敬仰之情。長期以來缺憾美占據(jù)著人類審美的主流,正是“李廣不封”帶來的千年的遺憾,使得歷代感同身受的文人雅士呼喊不已,他們在為李廣鳴不平之余,也為自己出了口氣,李廣無疑是抒發(fā)懷才不遇的美好母體。這就是李廣作為悲劇人物的價值,感動人的不是他的死,而是他生命歷程中呈現(xiàn)出的生命力和尊嚴,以及死后留給后人的反省空間。在中華民族的浩瀚歷史中李廣無疑是幸運的,千百年來始終受到人們的敬仰,堪稱不朽的典范。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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