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育社會科學的參照和關聯(lián)：從自然科學到體育自然-人體科學

熊 文， 葉曉航

（1.華東師范大學體育與健康學院，上海200241；2.浙江工業(yè)大學體軍部，浙江杭州310014）

·體育人文社會學·

體育社會科學的參照和關聯(lián)：從自然科學到體育自然-人體科學

熊 文1， 葉曉航2

（1.華東師范大學體育與健康學院，上海200241；2.浙江工業(yè)大學體軍部，浙江杭州310014）

在自然科學、體育自然-人體科學參照和關聯(lián)下，認識體育社會科學的多種規(guī)定性，為體育社會科學的管理提供理論基礎。認為：體育社會科學在自然科學的參照下表現(xiàn)出對立和差異的特征；自然科學在很大程度上影響和改造著體育社會科學，并使其中的體育人文科學具有某些社會科學的性質；體育社會科學在學科發(fā)生、科學觀、認識論和價值論方面作用于體育自然-人體科學，并為體育自然-人體科學的發(fā)揮提供支持系統(tǒng)；體育社會科學在某種程度上與體育自然-人體科學具有融合性。

體育社會科學；自然科學；體育人文科學；體育自然科學；人體科學

Author’s address1.School of Physical Education and Health，East China Normal University，Shanghai 200241，China；2.Physical Education and Military Department，Zhejiang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Hangzhou 310014，Zhejiang Province，China

體育社會科學從孕育到發(fā)展的過程可視為其在自然科學的影響下不斷調適和壯大的過程。體育社會科學之所以能躋身于科學的序列，在某種意義上即可視為其長期以來經(jīng)受傳統(tǒng)自然科學的科學觀洗禮和審視的結果。同時，在體育科學體系下，體育社會科學又與自然科學內(nèi)化為體育科學中的那部分內(nèi)容——體育自然-人體科學具有某種反向和互動性的關聯(lián)。對體育社會科學與自然科學及體育自然-人體科學的關系進行探討，意義如下：其一，可以進一步認識和明確體育社會科學的性質和特點，有助于體育社會科學從自然科學的科學精神和品質中獲取更多合理成分，在自然科學的“科學”要求與體育社會科學的內(nèi)在要求之間保持合理的張力；其二，有助于認識體育社會科學對體育自然-人體科學的作用和意義，以及兩者之間既分化又統(tǒng)一的關系；其三，在自然科學、體育自然-人體科學的參照和關聯(lián)下對體育社會科學內(nèi)在規(guī)定性的認識和把握，也將為體育社會科學管理提供更多的理論資源。

從當前文獻來看，相關研究未涉及相關議題，或還只停留在零散的表述上，這是本研究切入的另一個基點和動因。本文中的“體育社會科學”一般意義上（廣義）包括狹義的“體育社會科學”與體育人文科學，即體育人文科學屬于廣義的體育社會科學。除非特定語境或特別注明，體育社會科學在下文中均為廣義。

1 自然科學參照下的體育社會科學

1.1 自然科學參照下體育社會科學的特征 現(xiàn)代自然科學發(fā)展進程建立在2大基石之上：一是源于古代希臘哲學并在發(fā)展過程中逐漸完備的邏輯體系，包括形式邏輯和數(shù)理邏輯［1］；二是繼承于文藝復興時代并經(jīng)近代科學家不斷完善的經(jīng)驗實證體系。前者是指從內(nèi)在要求來說，自然科學理論應該概念明確、邏輯嚴謹，不應存在表述和推導的自相矛盾和混亂；后者是指從外部要求來看，自然科學理論應能經(jīng)受外部實踐的檢驗和證實，對經(jīng)驗事實和實踐活動具有解釋力和預測力。前者具有思辨性、邏輯性和數(shù)學推演等特征，后者則具有經(jīng)驗性、實證性和事實陳述等特征。近代自然科學發(fā)展尤以實證性作為標志，其以準確性、客觀性和可重復性作為基本內(nèi)涵。從外在形式來看，一種科學陳述或假說，只有得到足夠的實證材料和實驗等經(jīng)驗性事實或結果的支持，才被認為是“科學”的。

與自然科學（包括其在體育科學中的投射）相參照，體育社會科學的特征除了表現(xiàn)在主觀和客觀、實證和思辨、可重復性與否、預測的可能性等一般性表述外，還較為具體地體現(xiàn)在以下幾個方面。

其一，規(guī)律和價值的對照。自然科學的研究目的主要為內(nèi)在的事實性、規(guī)律性理論以及外在的物質和經(jīng)濟等效益性存在，其更多地體現(xiàn)為工具理性；而體育社會科學除了提供關于體育人文社會現(xiàn)象的一般知識，致力營造一個和諧的體育社會環(huán)境外，還特別關注體育運行和發(fā)展中人的存在和價值。

就內(nèi)在邏輯而言，自然科學體現(xiàn)出規(guī)律形態(tài)，體育社會科學則不可避免地滲入人們的價值判斷——其中的體育人文科學更是典型的價值形態(tài)。自然科學研究注重事實，主要指向“求真”，以“是什么”為特征，而體育人文科學在把握客體時更注重主體評價的“應當要求”，其重要的特征就是“求善”，包括“應該是什么”“為什么（應該）”“應該如何做”等問題。自然科學強調遵循因果維，體育人文科學則傾向于價值維，其或直接以價值為對象，或以價值評價的方式把握對象——這種評價方式也是體育人文科學把握和作用于體育運行的基本方式。

從具體學科來看，體育倫理學、體育哲學的研究對象——與體育相關的人體觀、政治觀、生命觀、“人學”觀等本身即指向體育的價值問題；而體育美學所體現(xiàn)的“社會美”“情感美”“道德美”、體育新聞學的輿論導向、體育史學的“史觀”問題，均體現(xiàn)著強烈的價值意識。即使對于那些近似“硬科學”的體育社會科學（即狹義的體育社會科學），一定的價值尺度也或多或少地左右著其研究結論和觀點。如通過“實證”方法（含社會調查、國外參照、專家訪談等）對中國體育發(fā)展方式的研究，其重要基點之一為競技體育與社會、大眾體育的平衡，這種孰重孰輕的問題，單靠現(xiàn)狀和國內(nèi)外對比（包括揭示國內(nèi)社會、大眾體育的不受重視或相對薄弱）、專家意見等并不能構成要加強社會、大眾體育的理由，而這是價值取舍問題。與此類似，對全民健身運動開展所提出的對策（涉及政府角色的轉變、資金的投入等），也無不滲透價值取向的因素。故對于這類研究中所涉及的事實及其描述性方面，研究者無疑應突出其客觀性和中立性，而有關更深層的“為什么”等理論依據(jù)，涉及價值的追問。

其二，材料和結論的關系。在選擇研究資料的過程中，自然科學的研究雖然也受假設的指導，但其強調盡可能搜集與假設有關的一切材料，結果建立在所有相關因素的關聯(lián)之上。體育社會科學尤其是體育人文科學理論的演繹中，其資料或論據(jù)則很難與理論（結論和觀點）相分離。學者們在選取資料或論據(jù)時，通常受“理論”所左右而帶有傾向性；即使是相同的材料和事實，在體育人文學者那里，其所選擇的視角也是不一樣的。如在對體育與愛國主義、體育與民族主義關系的論述中，某國人民對體育獎牌的狂熱分別被貼上愛國主義和民族主義的“標簽”，而那些對一方積極的作用被另一方忽略或否定，那些不利的資料也在整理中被濾去，甚至在歷史中都無從考證。

以相似的邏輯推理，自然科學的意義和事實被認為是分開的（即可以最大程度地采取價值中立），而體育社會科學的事實選取不可避免地受價值背景影響甚至主動與價值理性相關聯(lián)。如對于我國體育所實行舉國體制優(yōu)劣的論證，或從其所取得的競技成績和所產(chǎn)生的正面影響選取材料，或從其高投入—低產(chǎn)出的模式及社會體育受到忽略等出發(fā)而選擇事實，其背后正隱藏著與不同利益相聯(lián)系的價值取向。

其三，可驗證性。自然科學中好的理論一般可由經(jīng)驗事實來證明（或者至少在理論演繹中被證明），自然科學的定律和規(guī)律對主體來說是外在的，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與自然科學相比，體育社會科學理論的可驗證與否及程度則表現(xiàn)了更為復雜的圖景，其質性研究及體育人文科學尤其如此。如對于體育人文科學而言，一個好的理論很大程度上在于對其意義和意圖的理解或共識，本身并不一定能被事實證明，理論價值是由學者或社會的認識（思想、觀念和心理等）維系的。如關于體育發(fā)展中人的價值的確立，其本身是不可能用結果、事實和因果律證明的。

其四，研究對象是否外在于人。自然科學的研究對象為自然和自然化的人，它外在于人的客觀物質世界，盡可能排除人的主觀性影響，如生理學、生物學等對人的限定。體育社會科學（狹義）主要把人置于一定的社會關系下，在一定社會結構、組織下對人的社會活動進行考察。體育人文科學則關注人作為主體的本質和活動，即使涉及自然性客體，也是注重其與人的關系，對人的價值、體育的文化意義等進行研究的。總之，作為廣義的體育社會科學的研究對象具有人為性、異質性、價值與事實的統(tǒng)一性等特征，它本質上是一個人為的世界。關于體育社會科學的研究對象，我們將另文分析。

其五，從研究方法來說，自然科學主要運用以實證、說明為主要特征的理性方法，而體育社會科學除此之外還要運用理解、思辨、直覺等方法，特別是體育人文科學可以獨立使用這些方法。

其六，功能的差異。自然科學一方面具有描述和解釋等理論意蘊，另一方面具有較強的應用色彩，在“物化”、手段化的層面改造自然、直接地推動生產(chǎn)力發(fā)展和社會的進步。體育社會科學的社會功能則主要體現(xiàn)在思想、文化和管理等“軟件”方面，尤其是體育人文科學具有更強的反思、批判和規(guī)范功能［2］。它除了揭示體育社會運行的現(xiàn)狀和問題、反映體育發(fā)展的一般性規(guī)律外，還作用于人們的思想、觀念，為體育發(fā)展提供精神力量，試圖糾正體育發(fā)展中的異化和物化現(xiàn)象，也在無形中推動著體育社會實踐的進步。

其七，語言的運用。自然科學的語言是形式化、精確化和數(shù)學化的，而體育社會科學的語言是方向性、指令性、“審美情態(tài)”、相對模糊和準數(shù)學化或非數(shù)學化的。在很多情況下，體育人文科學特殊的語言方式相對自然科學以及接近自然科學的（體育）社會科學用數(shù)字和數(shù)學的表達方式而言，更易表達對于體育人文社會現(xiàn)象的觀點。誠如作家趙瑜在為李力研《野蠻的文明——體育的哲學宣言》一書所寫的序中，對于作者此前研究論文中出現(xiàn)的大量“數(shù)字”提出不同看法：“可惜論文中調查數(shù)字眾多，有損于基本觀點的發(fā)揮……。”［3］

從理論的構建來看，缺乏原始實證材料的思辨和空疏對于自然科學來說是一種缺陷和不足，但從體育社會科學的很多研究來說，空疏正好是普遍，思辨是對具體經(jīng)驗事實和實證材料的超越。在體育社會科學的很多文獻中，人們很難發(fā)現(xiàn)繁瑣的第一手資料或數(shù)據(jù)，而其魅力正體現(xiàn)于強大的抽象、概括和思辨能力。這在一些優(yōu)秀的體育人文學者如李力研、張洪潭、盧元鎮(zhèn)、易劍東等的諸多著述中，體現(xiàn)得尤為突出。

值得指出的是，在體育社會科學的不同學科，屬性上表現(xiàn)了從自然科學到人文科學之間推移和變化的分布特點；因此，在“科學”與“人文”的張力下把握體育社會科學的特征具有重要的意義。

1.2 自然科學對體育社會科學的影響 從歷史的角度看，自然科學對社會科學的發(fā)展演變產(chǎn)生了深刻的影響和作用，并自然地延續(xù)至當代體育社會科學的發(fā)展。

從1830年開始，法國哲學家、社會學家孔德陸續(xù)刊發(fā)其六卷本《實證哲學教程》，這是科學實證的方法引入人文社會科學領域的標志［4-5］。他根據(jù)自然科學的研究方法，提出了社會問題研究的若干方法，包括整體方法、觀察方法、實驗方法、比較方法和歷史方法等具體的實證方法。在此基礎上，他創(chuàng)立了社會物理學（后來的社會學），并根據(jù)物理學把它分為社會動力學和社會靜力學。

法國著名空想社會主義者圣西門在《人類科學概論》一書中認為，長期以來關于人的科學是建立在猜想的基礎上的，人們應當努力改變這種狀況，而“使人類科學具有實證性質，把它建立在觀察的基礎上，并用物理學其他部門采用的方法進行研究”［6］。

現(xiàn)當代社會科學在很大意義上是對自然科學改造的結果，當然這種改造的廣度和深度本身具有爭議。體育社會科學的自然科學化無疑也處于這條科學發(fā)展鏈中。自然科學對體育社會科學的作用主要表現(xiàn)在以下2個方面。

首先，自然科學的介入改變了體育社會科學早期（萌芽和非定型時期）思辨、籠統(tǒng)、模糊、未分化的狀態(tài)。如我國體育社會科學早期的諸多理論主要集中在體育理論（后來以“體育社會科學”取代之，實際上其在很長一段時期內(nèi)并未分化為具體的學科）、體育概論等學科名稱下，而后開始分化出不同的學科，如體育社會學、體育經(jīng)濟學等。這些學科分化的原因固然與體育社會實踐范圍的擴大有關，但科學化（含科學方法等科學范式）的引入無疑也是重要的推動力，而這種科學化的原動力來源于自然科學的思維和模式。如實地調查、問卷調查、統(tǒng)計和量化分析，對因果和驗證關系的強調等，為這些學科提供了一種量化、規(guī)范化、實用性、應用性和累積性的發(fā)展模式。

其次，自然科學還加入對傳統(tǒng)人文性質的體育相關學科（或體育人文科學）的影響和改造，使得這些學科增加了諸多合理的內(nèi)核和因素。這包括對體育人文科學思維方式的改造，對研究邏輯的規(guī)范，對自然科學研究成果的內(nèi)化（如關于人體運動的基本原理、高科技對人體運動的影響）及對研究方法的借鑒等方面。

自然科學的滲透使體育人文科學部分研究“社會科學化”（狹義），使得某些體育人文科學具有社會科學（狹義）性質。舉例如下。

體育史學：隨著實證主義哲學和現(xiàn)代自然科學的影響，體育史學日益向著客觀化、實證化方向發(fā)展，相關研究方法包括田野調查、文物考古，以及計量、統(tǒng)計的方法開始進入體育史學者的視野中，以至于體育史學兼有體育人文科學和體育社會科學的特征，或出現(xiàn)不同研究取向的分化。

體育法學：關于體育法的本質，體育法與公平、正義的關系，體育法與道德的關系等（包括體育法理學）屬于體育法研究的“人文科學”部分，而那些關于體育法的經(jīng)驗事實、案例分析，田野調查，社會學分析，心理學、經(jīng)濟學研究等，正逐步被運用到體育法學研究中。

體育倫理學：傳統(tǒng)的體育倫理學屬于純“理論”的研究，而隨著社會學方法的介入，體育道德社會學的研究包括社會調查等實證性研究也逐漸浮出水面。

體育人類學：分為體育文化人類學與體質人類學2大部分。前者基于體育文化（風俗等）的角度，后者則從身體形態(tài)、遺傳、生理等方面切入，無疑是自然科學研究、分析方法和有關成果介入的結果。

關于自然科學對體育人文科學的“改造”也留給我們以下一些思索。

其一，對于體育人文科學以實證化和數(shù)學化等為特征的自然科學化的結果而衍生的新分支學科或相關研究內(nèi)容，還應被視為“體育人文科學”或其內(nèi)容嗎？是繼續(xù)將其納入體育人文科學的領域，還是將它排除在外？如果對其進行包容，則面臨如何重新界定體育人文科學的問題；如果將其排除在外，則關涉其他科學形態(tài)的體系結構如何將其納入的問題（如是否應被納入狹義“體育社會科學”的范疇）。

其二，自然科學引入體育人文科學是一種補充，還是完全否定體育人文科學特有的科學地位？即自然科學的邏輯和方法如何被引入體育人文科學，并在多大程度上被引入和適用的問題。是否對于所有的體育人文科學而言，要么依據(jù)實證的原則予以重新改造而屬于自然科學，要么被體育科學排除？

我們認為，自然科學正確“改造”體育人文科學的結果，從形式來看應是使部分體育人文科學具有體育社會科學的特點，而非“毀滅性”地抹殺體育人文科學獨立存在的地位，即在保持其獨立學科特點的基礎上的某種調適。

值得指出的是，不僅對于體育人文科學，即便對于體育社會科學整體而言，正表現(xiàn)出一股科學主義的思潮和傾向，即主張“科學統(tǒng)一論”，認為自然科學和體育社會科學在本質上是相通和相似的，體育社會科學要建立在自然科學的性質和基礎上并與自然科學相統(tǒng)一，像對待自然現(xiàn)象那樣對待體育社會現(xiàn)象，以一體化看待自然科學和體育社會科學。這在體育社會科學研究實踐中表現(xiàn)為過分追求量化和統(tǒng)計相關，強調假設—驗證及回避價值判斷等方面。

2 體育自然-人體科學與體育社會科學的關聯(lián)：影響、作用和融合

自然科學在體育領域也有其反映或投射，按社會科學到體育社會科學的邏輯，似乎可以順理成章地把這種反映或投射稱之為體育自然科學。從學術探討到實踐工作的展開來看，這一稱呼并未正式得到確認（盡管某些分類中有“體育自然科學類”一說），而相關內(nèi)容在很大程度為“運動人體科學”所包容。我們認為，“運動人體科學”主要是從碩士和博士授予專業(yè)（1997年頒布《授予博士、碩士學位和培養(yǎng)研究生的學科、專業(yè)目錄》，隨著2011年《學位授予和人才培養(yǎng)學科目錄》的頒布，其作為二級學科被取消，但仍被廣泛沿用）的角度，而并非從整個科學體系二分或三分的意義上并入體育科學體系。并且，人體科學這一概念實際上不能包含體育領域其他方面，如運動器材（設計、裝備）、運動性藥物、體育建筑等自然科學方面的研究內(nèi)容。此外，運動醫(yī)學納入人體科學還缺乏學理支持，即從醫(yī)學作為獨立的學科領域來看，其上位學科并非與人體科學相關。為更廣泛地把體育領域所有相關研究內(nèi)容納入，同時與“人體科學”這一說法有某種兼容，我們把體育領域與體育社會科學相參照的另外部分稱為體育自然-人體科學。

自然科學因素與社會科學因素在體育科學中的互動，一方面表現(xiàn)為自然科學對體育社會科學的參照，另一方面體現(xiàn)為體育社會科學（社會科學因素介入體育，并內(nèi)化為體育社會科學）對體育自然-人體科學的影響、作用及兩者的融合。

2.1 體育社會科學對體育自然-人體科學的影響和作用

2.1.1 體育人文科學成為體育自然-人體科學及其問題發(fā)生的母體 體育人文科學把一些本當屬于體育自然-人體科學研究的問題納入自身的范圍進行探討，成為體育自然-人體科學及其問題發(fā)生的母體。

在科學發(fā)展史上，關于宇宙起源問題、物質構成問題等自然科學研究內(nèi)容，最早都孕育在人文科學的襁褓中。在古希臘，哲學可以說是數(shù)學、物理學等自然科學的母體；在中國古代，很多農(nóng)學、天文學、地理學等自然科學現(xiàn)象也最早出現(xiàn)在人文著述中。從體育科學的早期發(fā)展來看，一些從理論上本屬于體育自然-人體科學研究的對象或問題剛被提出時，由于體育自然-人體科學自身發(fā)展的狀況和水平的限制，還無法由體育自然-人體科學通過實證手段進行有效的研究，或體育自然-人體科學的相關研究還未自覺，或缺乏相關研究手段和設備，而成為體育人文科學（主要是體育哲學）所探討的對象，通過思辨或經(jīng)驗概括的形式加以把握。只有當體育自然-人體科學發(fā)展到一定程度和水平，相關研究和學科才會從體育人文科學中引入這些有關自然科學屬性的問題，將它們由體育人文科學的議題轉化為體育自然-人體科學的范疇，并由體育人文科學的思辨性、經(jīng)驗總結式研究轉化為體育自然-人體科學的實證性研究。

早在古希臘哲學家那里有諸多關于體育作用和價值的認識，包括涉及健身強體方面的內(nèi)容。如亞里士多德對于體育的論述“身體訓練先于智力訓練，7歲之前的教育應以體育為主，要及時引導兒童做適合肢體發(fā)育的運動……”至于中國古代，體育運動的發(fā)軔和演繹更是與其哲學背景相關聯(lián)，“在中國哲學思想中，作為三道之一的人，必須與天地（即大自然）保持協(xié)同，才能保全性命、維持健康。于是，順應自然的‘天人合一’又構成極其重要的中國哲學觀念”［7］。其實質是把身體觀和宇宙觀統(tǒng)一起來，認為人的生命運動應把握和適應宇宙萬物生滅變化的總規(guī)律。此外，中國古代對一些體育項目所作闡釋——與“意念”“氣”“神”“陰陽”“乾坤”“五行”“太極”等聯(lián)系起來，實際上也飽含哲學意蘊。

近代，在國內(nèi)體育自然-人體科學遠未發(fā)達，對體育之功效的認識未經(jīng)體育自然-人體科學的論證之前，毛澤東《體育之研究》（1917年）一文對體育作用、價值所作表述，雖然具有很強的實用和辯證色彩，卻更具樸素的經(jīng)驗和倫理成分；還有我們所熟知的“發(fā)展體育運動，增強人民體質”最早被提出也不啻是一種哲學式宣示。這些人文學的觀點雖然不一定準確，但相關議題無疑是當今體育自然-人體科學所要探討的，其最終要從體育自然-人體科學處尋求“科學”依據(jù)。

即便在現(xiàn)代，對運動訓練的監(jiān)控、執(zhí)行，競技狀態(tài)調適問題，體育心理問題，技術的動力學、運動學分析問題等都經(jīng)歷過或正在經(jīng)歷這樣的轉變過程。即由模糊、思辨、主觀經(jīng)驗式的理解逐漸到實證化、量化和因果分析的過程，而前者被視為前科學，或頗具人文科學因素的理論。

2.1.2 體育人文科學為體育自然-人體科學提供科學觀、價值論和方法論 其一，提供科學觀和認識論?？茖W觀和認識論可以說是科學研究的起點。從歷史來看，在歐洲文藝復興和資產(chǎn)階級啟蒙運動中，一大批人文學者、思想家和理論家或宣揚人文精神、人道主義，或高舉理性大旗，向中世紀宗教和神權發(fā)起挑戰(zhàn)，打破權威的束縛。這些思想和觀念把人們從宗教神權的禁錮下解脫出來，鼓勵人們勇于探索自然和社會，從而導致近代自然科學的獨立和飛速發(fā)展。人文科學對自然科學具有較強的理論指導作用，自然科學工作者的科學活動大多受其科學哲學觀的影響，他們都自覺地接受一定科學觀的指導，一些重大的科學成果也與此相關聯(lián)。近現(xiàn)代以來，科學哲學在科學發(fā)展史上發(fā)揮了重要的作用，培養(yǎng)和影響了一大批科學家。

體育自然-人體科學發(fā)源于自然科學，其不僅接受一般科學哲學（含自然辯證法）等的指導，隨著自身的發(fā)展壯大和逐漸取得獨立地位，也必然會產(chǎn)生相關的科學哲學命題，構成體育觀的重要內(nèi)容。如體育運動極限性的問題，體育運動到底有無極限，能達到多大的極限，這不僅是個科學問題，也是個涉及體育觀的哲學問題。

中國傳統(tǒng)體育的哲學—養(yǎng)生觀和西方體育的物理—極限觀，說到底也是不同體育觀的分野，而在西方物理體育觀下，激發(fā)了西方體育自然-人體科學的更早、更快發(fā)展。

體育自然-人體科學的終極目的是什么？其是否只是某種單純的服務性技術和工具？體育自然-人體科學從對競技成績追求的不遺余力，到關注人的生命健康和保健，從其方向和重心的調整，不難看出對體育認識的改變促進體育自然-人體科學的調適。

其二，價值的引導。如果說早期自然科學因其與社會之間的聯(lián)系并不緊密，以及當代自然科學的基礎理論部分因應用色彩并不強，它們還可以保持科學的價值中立，那么，體育自然-人體科學則有強烈的應用色彩，其與體育社會實踐具有緊密的聯(lián)系。體育自然-人體科學在很大程度上介入和干預體育實踐并對體育相關主體產(chǎn)生影響。體育自然-人體科學研究者及相關科學技術不再與體育脫節(jié)，研究者們不可逃避地面臨著社會責任。如基因工程對人體的改造，興奮劑對人體的損害。對于這些問題，僅把它們歸結為科學問題和“真”是不夠的，否則真的探索就有可能反過來危害人自身的存在，因此體育自然-人體科學研究必須顧及“善”的問題；而這不是體育自然-人體科學自身能夠解決的，它離不開體育人文科學的價值評判和引導。

競技成績主導下體育（自然）科學—科技的功利追求如何與道德價值的提升保持同步，消除兩者之間的二律背反［8］，無疑是體育人文科學的重要議題。

其三，方法論的探討?，F(xiàn)代哲學的一項重要任務就是對自然科學進行反思，其被歸結為所謂元研究（自然科學理論的理論）范疇，內(nèi)容之一就是對自然科學方法進行考察。如在科學發(fā)展史上，邏輯經(jīng)驗主義者的歸納方法，波普的證偽主義，庫恩的范式概念和科學革命結構，法耶爾阿本德（即費耶阿本德）的無政府主義，拉卡托斯的科學研究綱領方法論，勞丹的新歷史主義方法，都是關于自然科學方法的認識和探討。這些方法論關涉的核心問題是科學家在研究自然現(xiàn)象的過程中如何獲得和接受定律、理論的，即科學推理的問題。

體育自然-人體科學也面臨同樣的問題。相對于自然科學母體來說，體育自然-人體科學很大程度上是其在體育領域的借用和移植，而這不僅僅是某一種或幾種方法的全盤套用。關于體育—自然科學方法適用性問題、多學科綜合性等問題，其理論依據(jù)既需要借鑒一般自然科學，也需要上升到方法論的高度進行專門的研究和探討；但對相關科學方法的研究，通常不是體育自然-人體科學自身所能實現(xiàn)的。這是因為從近代自然科學誕生和發(fā)展來看，自然科學的研究是以分門別類的形式展開的，很難把科學方法的研究和探討放在具體的學科門類中，而科學哲學的使命就是把這些具有總體性、專門性的關于方法的探討納入自身的研究范疇。

體育科學哲學關于科學方法同樣有大量的空間可以拓展。從國內(nèi)來看，已有學者在此方面作出了積極的探索和貢獻，提出了諸多關于體育科學（包括運動心理學，因其部分研究的實驗和實證因素，其也可被視為體育自然-人體科學的組成部分）方法和范式的反思。如《我國體育科學研究中的方法學問題》［9］《研究課題與統(tǒng)計方法的互相促進》［10］《研究問題與統(tǒng)計方法的有機配合》［11］《個案研究可以做成體育科學的博士論文嗎？》［12］《定性研究可以做成體育科學的博士論文嗎？》［13］《研究方法總是使我們處于科學研究的十字路口》［14］《第三變量與四維時空——體育科學研究中的多維視角》［15］《運動心理學發(fā)展的理論范式》［16］《運動心理學的方法學問題：現(xiàn)在與未來（節(jié)選）》［17］《運動心理學研究方法的演進》［18］。這些反思除了那些涉及具體操作方法和程序的部分，均可以哲學方式納入方法論的范疇。

此外，體育人文科學還從元研究的層次對體育自然-人體科學學科發(fā)展史進行研究。

2.1.3 體育社會科學為體育自然-人體科學發(fā)揮作用提供支持系統(tǒng) 首先，體育研究的一個重要特征是研究對象和人有關［19-20］，即使是體育自然-人體科學的研究對象也具有社會化的特征。對于這類研究對象，體育自然-人體科學不借助體育社會科學的力量是難以做出科學分析并提出解決問題的合理方案的。如對運動員成績提高的研究，包括生物學、訓練學和社會科學因素，僅靠體育自然-人體科學的力量是不夠的，必須借助社會科學的力量，需要社會系統(tǒng)的支持。

其次，體育自然-人體科學的成果在進入具體的實踐領域時，其作用是以潛在的方式存在的，是一種理論狀態(tài)。它必須結合其他的社會過程和通過一定的社會形式、步驟進入實踐領域，并且要得到社會的評價和承認，通常包括技術、經(jīng)濟、倫理、社會效益等因素，而非單一的科學和技術指標。

此外，體育的相關社會運作體系即管理—教育—宣傳—傳播系統(tǒng)等還承擔著體育自然-人體科學成果和進展的科學宣傳、教育及普及工作，或向體育系統(tǒng)內(nèi)外的管理人員、體育專業(yè)學生、社會公眾等提供相關的體育自然-人體科學理論和知識，這也可被視為體育社會科學發(fā)揮作用的一個方面。

2.2 體育社會科學與體育自然-人體科學的融合

體育社會科學研究中存在科學主義和人文主義2種傾向，它們均過分夸大和突出自身取代對方的可能，此2種科學觀各具片面性，故實現(xiàn)事實、規(guī)律和價值的統(tǒng)一，理性和非理性的互補，科學和人文的融合，將是現(xiàn)代體育社會科學發(fā)展的合理走向。體育社會科學和體育自然-人體科學的融合，不僅表現(xiàn)在方法等方面的相互滲透，還表現(xiàn)在綜合性研究等方面。

在古代，對自然世界的認識與對人文社會的認識是統(tǒng)一的，那是一種較低水平上的直接認同，那時的哲學包含了現(xiàn)代意義上各門學科的知識，學者集自然科學知識與人文社會科學知識于一身。如亞里士多德既研究哲學、倫理、歷史、政治、邏輯等人文社會科學領域的問題，也研究天文、氣象、物理、生物等自然科學領域的問題。

在當代科學背景下，體育社會科學和體育自然-人體科學整合的動因來源于體育社會實踐的“問題意識”，其需要不同學科工具和手段式的應對，這也是體育社會科學得以成立的重要前設。兩者融合和統(tǒng)一的可能性和必要性還基于以下方面：一是兩者的最終落腳點都是體育或與體育相關的人，研究的結果要服從于人的需要；二是從體育科學研究的性質和特征來看，對很多問題的研究正從絕對走向相對、從因果性走向偶然性、從確定性走向不確定性、從線性走向非線性、從單維的分析走向系統(tǒng)的研究。

首先，體育科學具有綜合性特點，涉及多學科的研究，既包括體育自然-人體科學群和體育社會科學群各自的切入，也包括它們之間的綜合及交叉。綜合科學的特點是將多學科的理論與方法相結合，對某一特定對象從不同側面進行綜合研究。體育現(xiàn)象是一個極為復雜的客體，對它的研究不僅涉及生物學、力學、化學、醫(yī)學知識以及各種技術方法，還涉及哲學、法學、社會學、經(jīng)濟學、管理學、教育學、人口學等許多社會科學的理論和知識。這種對母體學科的應用，或者衍生為其在體育中的相應分支學科并以多個學科合作的方式介入專門的研究，或者對于特定研究來說，各學科交融而無法厘清它們之間的界限。具體來看，訓練、競賽與管理等現(xiàn)象和問題正成為自然科學與社會科學匯流的結合點；反之，體育科學中的多學科協(xié)同、系統(tǒng)研究等則成為溝通自然科學與社會科學的橋梁。

其次，體育科學研究中橫斷科學的出現(xiàn)，日益消除了體育自然-人體科學與體育社會科學之間的鴻溝，體現(xiàn)了兩者之間的滲透。這包括數(shù)學方法、新老三論、現(xiàn)代邏輯學等廣泛向體育自然-人體科學和體育社會科學的滲透。

再次，從其他學科發(fā)展的過程及新學科發(fā)生來看（如人文地理學、人文地球化學的出現(xiàn)），體育科學研究領域也必然會產(chǎn)生一系列體育自然-人體科學與體育社會科學之間的邊緣科學和交叉科學。早在19世紀70年代，恩格斯就預言在各門科學的邊界上必然產(chǎn)生新的學科，指在2個或2個以上不同學科的邊緣交叉領域生成新學科的統(tǒng)稱。當前，體育科學領域還處于不斷分化的階段，相關領域的研究還處于萌發(fā)狀態(tài)，隨著這些研究的逐步壯大和成熟，必然會達到學科化的階段。

此外，體育自然-人體科學與體育社會科學還在結構層次、學科功能、科研組織管理、人才培養(yǎng)等方面和層次予以結合。

體育自然-人體科學與體育社會科學的綜合化和一體化，并不是說兩者可以直接等同及差別的消失，也不是說各門具體學科都向某一科學看齊乃至合并，而是指體育自然-人體科學和體育社會科學系統(tǒng)性、互通性、融合性的增強，其實質是一種差異性和復雜多樣性的統(tǒng)一和協(xié)調。其發(fā)生、發(fā)展的深刻根源和基礎在于體育運行的多樣性和內(nèi)在物質運動的統(tǒng)一性，兩者一方面表現(xiàn)為互相融合、一體化的趨勢，另一方面，它們彼此的個性是永遠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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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References and Interrelations about Sport Social Science：from Natural Science to Sport Natural-Somatic Science

∥XIONG Wen1，YE Xiaohang2

The study aims to explore the inherent characteristics of sport social science with the references to and interrelations with natural science and sport natural-somatic science，and to provide theoretical resources for the regulation of sport social science.It states that sport social science is characteristic of both controversy and differences.That is to say，natural science influences and changes sport social science such that sport humanities have the feature of social science.On the other hand，sport social science not only functions sport natural-somatic science in terms of subject formation，scientific views，epistemology as well as axiology，but provides support system for the development of sport natural-somatic science.There is some integration between sport social science and sport natural-somatic science to some extent.

sports social science；natural science；sports humanities；sports natural science；somatic science

G80- 05

A

1000-5498（2013）03-0001-07

2012 -11 -18；

2013 -02 -17

國家社會科學基金資助項目（06BTY002）

熊文（1972 -），男，湖南道縣人，華東師范大學副教授，博士；Tel：13764541360，E- mail：xiong2001wen@ 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