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 楚
改革開放后,中國的法學教育與研究重新煥發(fā)了生命力。由于本土法學資源的缺乏,幾乎就從那時起,比較法成為了一門重要的學科或研究法學問題的重要方法。要研究一個法學問題或論證一個法學命題,不考察一下德國、英國、美國、日本等國的制度,對結論的支撐力總有點底氣不足的感覺。也正因此,在那個時代成長起來、并在當下法學各學科起到領軍作用的法學家,都是最早一批掌握了一門或多門外語、能夠熟練閱讀外文法學文獻的學者。
在最初階段,法條比較幾乎是所有比較法研究學者的常規(guī)動作。一個規(guī)則、一項制度,少則一國,多則三五國,總是要對國外的相似制度作一個比對。而這種比對,也以法條的文義比對為主。比對的結果往往是:人家的不錯,咱們有必要借鑒。與此相應,上世紀九十年代的時候出版了一批國外法典的譯本。
隨后,逐漸有人發(fā)現,由于翻譯的原因,有些法條與其原意并不吻合,即使是翻譯準確的法條,由于法條天然的抽象性和概括性,其制度功能和體系價值也未必得到了充分的理解。于是,學說的重要性就凸顯了出來。順理成章地,一大批漢譯名著應運而生。
時至今日,法條比較和學說比較依然是比較法研究的重要內容。但與此同時,已經有一批青年學者將比較法研究的視角悄然延伸到案例比較的領域。因為說到底,即使是學說,也和法條一樣,存在一定程度的抽象性。例如,對婚姻關系的何種干擾得主張損害賠償、第三人行為引起的驚嚇得否成立侵權責任、監(jiān)護人的何種行為構成過失、知悉在先交易的第二買受人是否構成背俗侵權,這樣一些問題,只有在案例中方能得到直觀而清晰的表達。也正是在判決中,法條的生命才被真正激活。唯有通過判決,我們才有可能真正觸摸法律的脈息,把握法律的性靈。如果說,在成文法國家存在著成熟的判例或類判例制度是法律適用統(tǒng)一化的必然要求,那么從簡單的法條比較走向精細的判例比較,則是法學研究、尤其是部門法學術研究的必然趨勢。
當然,強調判例研究的重要性,并未否定法條本身的作用。因為,不僅離開法條談判例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縱然是法律續(xù)造,也是建立在對現有法條的全面檢索和解釋的基礎之上。判例的比較研究,不是別出心裁,更不是另起爐灶,其根本目的還是在于準確適用現行法,確保法規(guī)范背后的價值得到穩(wěn)定而統(tǒng)一的實現。而這恰恰是一個法治國家最基本、但需要法律人通過努力方能接近并最終求得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