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中國特色政治傳播中的“主體”問題

荊學民

（中國傳媒大學政治傳播研究所，北京100024）

·政治文明與法律發(fā)展·

論中國特色政治傳播中的“主體”問題

荊學民

（中國傳媒大學政治傳播研究所，北京100024）

政治傳播是人類的一種活動，因而政治傳播的“主體”說到底是人而不是其他。“主體”以種種“形態(tài)”存在，有個體、集體、社會總體和人類總體幾種形態(tài)?！爸黧w”的個人形態(tài)對應的是政治傳播的“個人主體”；“主體”的集團形態(tài)對應的是政治傳播的“社會組織”、“各種共同體”；“主體”的“社會總體形態(tài)”對應的是“國家、政黨、政府”。目前的中國，國家（政黨、政府）仍然是政治傳播的主體，主導著政治傳播的過程，因此我們在認識上，仍然要堅持這種主體的主導地位不能動搖的理念。政治傳播的“多元主體”在中國還不現(xiàn)實，各種“社會組織”的政治傳播功能還有待于挖掘和培育。當我們強調中國特色政治傳播中國家（政黨、政府）作為“主體”的主導地位不能動搖時，并不排斥社會（包括社會組織和個人）的積極作用。相反，努力培育和積極發(fā)揮“社會”的政治傳播功能，實現(xiàn)國家與社會的良性互動，是構建中國特色政治傳播的重要戰(zhàn)略理論之一。

政治傳播主體；中國特色政治傳播；國家；社會

中國特色的政治傳播在根本上不同于西方的以政治競選為中心的政治傳播，因而研究、構建中國特色政治傳播在理論上面臨許多問題。這些問題可能并不是按照理論邏輯自身顯現(xiàn)出來的，而是依據(jù)中國政治傳播實踐中的迫切程度而顯現(xiàn)出來的。其中，中國特色政治傳播的“主體”問題，就是一個既在基本理論上沒有說清、又在實踐操作上不易掌控的重要問題。

一、人是政治傳播活動的主體

政治傳播是人類的一種活動，因而政治傳播的“主體”說到底是人而不是其他。這看起來似乎是個毋庸置疑的常識，其實不然。比如，長時期以來，傳播學中雖然大量論及傳播的“主體”問題，但卻幾乎不使用“傳播主體”一說。這突出地表現(xiàn)出傳播學對“傳播”的某些偏執(zhí)。

在傳播學之父施拉姆之前，被公認為“構建了傳播學學科框架”的拉斯韋爾認為，說明傳播行為有一個簡便方法，就是回答“誰、說什么、通過什么渠道、向誰、有什么效果”五個問題。在他看來，研究“誰”的學問，主要是探討“激發(fā)和引導傳播行為的諸因素”，被稱為“控制分析”［1］。而在筆者看來，拉斯韋爾這里的“誰”，本來就是作為“傳播主體”的人，可是，他卻把對“誰”的研究定位于“激發(fā)和引導傳播行為的諸因素”，這里的“因素”本來也是對“傳播主體”的進一步分析，結果又被他定性為“控制分析”。

拉斯韋爾之后，人們就似乎不再分析“傳播主體”了。所謂傳播的“控制分析”也漸漸遠離了“人”。在傳播學中，有“傳播者”一說。這個說法也是出自拉斯韋爾。拉斯韋爾在談到“大眾傳播”時，使用了“傳播者”一詞，他對“傳播者”的具體定義是：“傳播者，又稱傳播人，是大眾傳播的信息發(fā)布者，由大眾傳播組織及其內(nèi)部工作人員組成。大眾傳播組織包括報社、雜志社、電臺、通訊社等，工作人員包括董事、發(fā)行人、主編、編輯記者等?！保?］這一定義被沿襲至今。

現(xiàn)在中國學者對“傳播者”的定義是：“在傳播過程中負責搜集、整理、選擇、處理、加工與傳播信息。”這里說的是“傳播者”在做些什么，是“傳播者”的功能，與“傳播主體”還是沒有什么關系。

在“傳播者”的基礎上，庫爾特·盧因把“傳播者”規(guī)定為“把關人”，這是傳播學中直接用“人”來說明“傳播者”的理論。但是，盧因的“把關人”卻遍布整個傳播過程的各個環(huán)節(jié)，完全失去“主體”的規(guī)定和意義，因而“把關人”也不能理解為“傳播主體”。這期間，有人把“把關人”理解為“守門人”，這與“傳播主體“的意涵相去更遠了。

現(xiàn)在對于“傳播”的研究，存在著“見物不見人”、“只見過程不見主體”的嚴重偏頗。在一些研究者看來，傳播過程是不能用“主體—客體”模式來分析的，認為傳播過程“無所謂主體與客體”，是一個“無頭無尾”的“截斷面”，是一種沒有主客之分的“場”。這些觀點更不認為只有人才是傳播的“主體”，比如，媒體就可以是“主體”等?？梢钥闯?，由于對“傳播”缺乏哲學高度的審視，強烈的“過程”意識完全埋沒了“主體”意識。有幸的是，中國較早研究政治傳播的邵培仁先生，在《政治傳播學》中提出：“人，政治傳播的關鍵。政治傳播，總是人在傳播，人在受傳。在從傳者到受眾的路上，不論是作為起點的傳者、作為終點的受眾，還是在傳播過程中作為濾網(wǎng)的中介者，都是人。因此，政治傳播過程中的人，就不能不是政治傳播中的一個研究重點。”［3］筆者認為，這樣的一個道理，不僅僅適應于政治傳播，還適應于所有的傳播。只是在政治傳播中，作為傳播主體的人，其“主體地位”更加突出，“主體意識”更為自覺。

二、政治傳播中的主體形態(tài)

傳播作為人的活動，不能抹殺人的主體意識和主體地位，更不能把人“物化”。這種內(nèi)在的哲學機理，是傳播及政治傳播理論研究的理論基礎。但是，從哲學上講，僅僅確定“人”是政治傳播的主體還是不夠的，因為人還是一個抽象的概念?！爸黧w”是對“人”的進一步規(guī)定。只有在具體的社會活動中人才能成為“主體”。這個時候，社會性就成為抽象的人轉化為主體的內(nèi)在條件。只有在社會化中，具有一定的自然物質結構和功能的生命個體，才能發(fā)展成為具有主觀性、自主性和自為性的人，才能成為現(xiàn)實的主體。這樣的主體，只能是在社會中存在的、具有社會性的人。

可見，社會也并不是許多生命個體的外在結合，而是在物質生產(chǎn)勞動基礎上形成的、具有內(nèi)在聯(lián)系的個人構成的活動總體。社會關系就是個人結合的社會形式。講到此，傳播的社會本質與主體的社會本質就融合在一起。①人的社會本質、傳播的社會本質、政治的社會本質是“三位一體”的歷史生成過程。筆者在新著《政治傳播活動論》（尚未出版）中指出：政治的生成過程，可以歸納為政治的國家化、經(jīng)濟化、社會化過程。這種過程既是一種時間意義上的歷時展開過程，又是一種空間意義上的橫向擴展過程。這種過程正是政治從無到有、從己到人、從私到公、從內(nèi)到外、從一到多的通過“傳播”這一根基性路徑的生成過程。在這個意義上，傳播在被理解為“人類社會的特質”的基礎上與政治的本質取得同一性?？梢酝ㄋ椎乇硎鰹椋簺]有不通過傳播而形成的政治，正像沒有被統(tǒng)治著的統(tǒng)治者一樣，即所謂的“政治即傳播”。

“主體”以種種“形態(tài)”存在，可區(qū)分為個體、集體、社會總體和人類總體幾種形態(tài)。在現(xiàn)在的傳播學研究中，并沒有很好地說清楚這個問題，因此需要在此花費些筆墨稍作展開。

一是“主體”的個體形態(tài)。主體是人，這是就人的總體或類而言的?！叭恕笨偸潜憩F(xiàn)為一個個具體的個人。個人活動是人類社會集體活動的基礎和前提。馬克思說：“全部人類歷史的第一個前提無疑是有生命的個人的存在?！保?］所謂社會，就是由處于一定具體關系中的個人活動構成的活動系統(tǒng)。所謂人類歷史，“始終只是他們的個體發(fā)展的歷史”［5］。承認“主體”的個體形態(tài)具有十分重要的方法論意義。第一，只有承認“主體”的個體形態(tài)，才能堅持主體的自然物質性；第二，只有承認“主體”的個體存在形態(tài)，才能堅持“主體”的現(xiàn)實性、具體性。個人是“主體”的一種重要形態(tài)，它是其他幾種形態(tài)的前提和基礎。在此前提下，才能進一步研究“主體”的其他存在形態(tài)。

二是“主體”的集團形態(tài)。集團、團體或集體是由個人構成的具有自我意識、共同目的和自覺組織的活動的群體。集體活動必須在集體意識、共同目的的支配下才有可能。集體是由個人聯(lián)合而成的，但不是個人的簡單集合。在不同的關系和層次上，可以形成不同的、甚至對立的集體。集團主體的作用是雙重的：一方面，它把個人的力量、能力匯集起來，并超越了許多個體力量的局限，發(fā)揮了人的種屬能力。共同的活動創(chuàng)造了一種新的力量——社會集體力，因而使集團的力量和能力遠遠超出了個體能力和人員的機械總和。另一方面，不同集團的形成和劃分，又減弱了人的類意識；不同集團的對立和斗爭，在一定歷史條件下也減弱了人類社會總體的力量。因而，只有把不同集團的對立和斗爭限制在一定秩序范圍內(nèi)，形成統(tǒng)一的社會總體，才能保證社會歷史的正常發(fā)展。

三是“主體”的社會總體形態(tài)?！爸黧w”的社會總體形態(tài)，是指在同一地域、同一時間內(nèi)，處于同一經(jīng)濟形態(tài)的不同集團和個人構成的主體形態(tài)。個人和集團必須在一定關系中結合成為一個統(tǒng)一的社會總體，這樣就形成了“主體”的社會總體形態(tài)。在階級社會中，國家是社會總體的集中代表。恩格斯說：“國家是整個社會的正式代表，是社會在一個有形的組織中的集中表現(xiàn)?！保?］國家是一種社會“公共權力”，既是社會整體的集中表現(xiàn)，又是經(jīng)濟上占統(tǒng)治地位的階級利益的集中表現(xiàn)。國家在實現(xiàn)統(tǒng)治階級利益的同時，也實現(xiàn)了它的社會總體職能。面對自然，國家代表最強大的“社會整體主體”力量。

四是人類主體形態(tài)。人類主體形態(tài)是主體社會形態(tài)的最高表現(xiàn)，是主體作為類的存在形態(tài)。其基本內(nèi)涵是指地球上不同國家、地區(qū)和民族作為認識和改造自然的主體的內(nèi)在統(tǒng)一性。人類主體形態(tài)，經(jīng)歷了一個逐漸形成、發(fā)展和完善的歷史過程。資本主義大工業(yè)的發(fā)展，使人類開始形成某種全球性的聯(lián)系。世界各國人民聯(lián)合行動維護人類的利益，已經(jīng)形成不可阻擋的潮流。當然，人類的這種統(tǒng)一還是有條件的，人類主體形態(tài)還不能得到自覺的、完滿的實現(xiàn)。只有真正形成自覺為全人類利益而奮斗的人類的自覺聯(lián)合行動，人類才能成為一個完滿的自由自覺的主體。

傳播活動、尤其是政治傳播活動作為人類的一種活動，其“主體形態(tài)”的劃分，應基本依據(jù)這種劃分標準。一般來說，“人類主體形態(tài)”是一種理想類型，就像“全球傳播學”，將“全球”即“人類”作為“隱形主體”也是一種理想性的假想而已?！爸黧w”的個人形態(tài)對應的是政治傳播的“個人主體”；“主體”的集團形態(tài)對應的是政治傳播的“社會組織”、“各種共同體”；“主體”的“社會總體形態(tài)”對應的是“國家、政黨、政府”。可能在一些傳播學研究者的思想中，把“國家、政黨、政府”對應到“集團形態(tài)”中，因為他們還沒有能夠嚴格、細致地區(qū)別出主體的“集團形態(tài)”與“社會總體形態(tài)”。

三、國家與社會的關系：政治傳播主體變化的分界線

在以上我們對政治傳播主體所劃分的個人、集團、社會總體、人類四種形態(tài)的布局中，由于作為“社會總體”的“國家”始終處于人類政治活動的中心，就相應形成了“國家—社會”的分界線。以國家為一端，始終是政治傳播的主體形態(tài)；與之對應的另一端包括個人、集團（區(qū)別于政治國家的社會組織、共同體、理想性的人類）。后者對應于政治國家，被人們稱為“社會”?！皣摇鐣背蔀榉治鋈祟愓位顒拥闹骶€，因而也自然成為分析政治傳播活動主體的分界線。

從政治學理論上講，國家與社會的關系大體有幾種狀態(tài)：混沌不分、對峙緊張、良性互動和高度融合。從西方社會發(fā)展的歷史看，古希臘、古羅馬時代、中世紀時期是屬于混沌不分狀態(tài)。那時人們的政治生活就是人們的社會生活。資產(chǎn)階級國家誕生后，國家與社會的關系進入對峙緊張狀態(tài)。這時期國家?guī)缀酢巴淌伞绷松鐣?。之后，一些資本主義國家不斷進行自身調節(jié)，在國家與社會的關系上，從對峙狀態(tài)轉入一定的良性互動狀態(tài)。

“國家—社會”的模式一定意義上決定著一個國家的政治傳播模式。學者們已經(jīng)對這些模式進行了較為深入的比較與研究。施拉姆、賽伯特、彼得森合著的《報刊的四種理論》一書，研究了與特定社會政治制度匹配的四種政治傳播模式，即集權主義模式、自由主義模式、社會責任模式和蘇維埃模式。施拉姆之后，美國印第安那大學赫伯特·阿特休爾出版了《權力的媒介：新聞媒介在人類事務中的作用》一書，被學術界認為是對《報刊的四種理論》的“重大挑戰(zhàn)”。阿特休爾批評了施拉姆等人從特定的框框中看問題，因此他們可以毫不費力地斷定哪個傳播制度好哪個不好，這樣做妨礙了人們正確理解傳播制度。阿特休爾認為，世界上的新聞傳播不可以簡單地分為“我們”、“他們”，因為全部媒介是由多種不同主題和旋律組成的交響樂。它們分別冠以西方傳播體系、東方傳播體系、南方傳播體系［7］489。阿特休爾詳細描述了“東方傳播體系”，認為其特點是：在這一體系中，新聞事業(yè)的目的是教育人民正確地為人處事，并以此來捍衛(wèi)社會制度；要求人民尋求真理，善盡社會責任；以政治方式教育人民并爭取盟友；要求人們擁護社會制度；在重大問題上，要求統(tǒng)一觀點，協(xié)調行動。東方樂章中的新聞工作者有責任幫助人們改變錯誤的意識，并教育工人使之具有階級覺悟；媒介努力滿足人民的客觀需要，客觀地報道世界的變化，并促進社會變革。這一體系中的決策者們較為重視新聞媒介的政治功能，而一般不太重視其商業(yè)功能［7］490－508。在這種體系中，政黨、國家、政府三位一體成為政治傳播的唯一主體。

隨著人類政治文明的融合與進步，無論是施拉姆所描述的四種理論，還是阿特休爾所歸納的三種體系，雖然其大體風貌依然存在，但是各種理論的體系卻在互相改變著彼此，界限越來越模糊。這種變化的主線是，對應于“政治國家”的、包括集團和個人形態(tài)的“社會”形態(tài)的政治傳播主體正在迅速崛起；尤其是以微博為突出載體的互聯(lián)網(wǎng)，帶來了“個人政治傳播主體”對原有政治傳播的“革命性沖擊”，幾乎顛覆了人們對政治傳播主體的傳統(tǒng)觀念。

因此，現(xiàn)在再談政治傳播主體，就出現(xiàn)幾種不同的觀點和主張。第一是國家（政黨、政府）主體說，認為政治傳播有其特殊性，即政治屬性。這就決定了政治傳播的主體應該是作為政治組織的政治共同體。這種共同體的現(xiàn)實形態(tài)就是國家（政黨、政府）。第二是多元主體說。政治傳播是一個歷史的動態(tài)過程。在過去只能通過國家（政黨、政府）所實現(xiàn)的政治傳播，隨著人類政治文明和傳播技術的發(fā)展，現(xiàn)在可以由很多社會組織（國家、政黨、政府之外的各種民間團體等）來實現(xiàn)。就是說，“社會”也是政治傳播的主體。第三是無主體說?；ヂ?lián)網(wǎng)給人類的傳播帶來了革命性變革，已經(jīng)沒有“誰”只是單獨的“受眾”，政治傳播的“主體”逐步從過去的國家（政黨、政府）唯一主體向“全民參政”、“全民議政”轉變。在這種情況下，宣傳成為傳播，單向成為雙向甚至多向，被動接受成為互動交流甚至主動制造。各種社會組織、企業(yè)甚至個人均可能是政治傳播的“主體”。由此，人人都是“主體”，也就是人人都不是“主體”，因而“主體”一詞已經(jīng)不適合描述現(xiàn)在的政治傳播。

四、實現(xiàn)中國政治傳播中國家與社會的良性互動

那么，究竟該怎樣看待中國特色政治傳播的主體呢？簡單套用以上種種觀點，都不能孤立地說明中國特色政治傳播的實際情況。在目前的中國，國家（政黨、政府）仍然是政治傳播的主體，主導著政治傳播的過程，因此我們在認識上，仍然要堅持這種主體的主導地位不能動搖的理念。具體地說，政治傳播的“多元主體”在中國還不現(xiàn)實，各種“社會組織”的政治傳播功能還有待于挖掘和培育。至于政治傳播的“無主體”說，更是一種對政治傳播的誤讀，是把一般的大眾傳播無條件地生套在政治傳播上?，F(xiàn)在有一種觀點認為，目前中國社會存在著政府、精英、平民三大政治話語傳播系統(tǒng)，而且三大話語系統(tǒng)不交融，其后果是導致“社會撕裂”。在筆者看來，在目前的中國，并沒有真正的“政治精英話語體系”。獨特的政治與行政不分的體制，導致了所謂的政治精英一般都在“體制內(nèi)”。共同的政治立場與利益，使得所謂的政治精英話語體系往往就是政府話語體系，或者說，政府話語體系往往通過自己的政治精英話語體系來表達與傳播。至于“平民政治話語體系”在中國則還是一種“政治奢望”：場域很小、通道很窄、偶然性很強、影響很微，完全不能用與政府話語體系并列的“體系”來描述和總結。

這種看法基于如下四點認識。第一，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體制有其特質。這種特質對于政治傳播來說就是政治傳播的主體是政黨、政府、國家“三位一體”。中國共產(chǎn)黨是來自人民群眾的執(zhí)政黨，因而從根本上代表著民族和國家的利益；政府在政黨的領導下管理和治理著國家。這種政治體制決定了任何社會組織和個人都無法在與國家（政黨、政府）等同地位和意義上成為政治傳播的主體。第二，從現(xiàn)實的人類政治治理機制和政治生態(tài)來看，國家（政黨、政府）仍然是政治體系、政治過程、政治傳播中政治信息的元生成者，是政治信息傳播的控制者和“把關人”。第三，政治傳播的目的在于“政治社會化”和政治信息、政治價值觀的輸出，因而傳播的權威性和影響力是其核心要素。而目前中國的政治傳播，國家（政黨、政府）的權威性和影響力無以取代。第四，在政治傳播中，政治統(tǒng)領傳播。其中，國家利益是政治傳播特別是國際政治傳播的“軸心”和“底線”。在目前的世界政治格局中，任何一個國家的社會組織乃至個人都無法實現(xiàn)對政治傳播中國家利益的最大保護和捍衛(wèi)。鑒于這些認識，我們還不太贊成無原則、無條件地在中國目前的政治傳播中喧囂一種消弱甚至取代國家（政黨、政府）主體地位的觀點。

當然，從理論上講，國家（政黨、政府）應該代表人民，因而在政治傳播上應該實現(xiàn)國家與社會的高度一致。然而，能否在實際上做到這一點卻是另外一回事。因此，在政治傳播中國家與社會的關系始終是一個決定政治傳播整體狀態(tài)的軸心問題。對于中國特色的政治傳播而言，這個問題也不能回避。當我們強調中國特色政治傳播中國家（政黨、政府）作為“主體”的主導地位不能動搖時，并不排斥社會（包括社會組織和個人）的積極作用。相反，要進一步強調的是，努力培育和積極發(fā)揮“社會”的政治傳播功能，實現(xiàn)國家與社會的良性互動，理應成為目前中國特色政治傳播構建的重要戰(zhàn)略理論之一。

從中國的實際情況看，我們長期堅持馬克思主義的國家與社會觀。馬克思當年是批判資產(chǎn)階級的國家至上主義的，因而馬克思主義給我們的理想是國家與社會的高度融合，即國家的消亡、社會的高度自治。但是，馬克思也說得很清楚，達到這種目標需要一個很長的社會主義過渡時期。也就是說，要達到國家與社會的高度融合，需要一個很長時期的國家與社會良性互動的階段。我們現(xiàn)在面臨的問題是如何避免國家與社會的緊張，保持國家與社會的良性互動。

就政治傳播主體意義上的國家與社會關系來說，我們要認識到，政治傳播不只是國家（政黨、政府）的事情，要在保持國家（政黨、政府）主體的主導地位之基礎上，肯認“社會”在政治傳播中的內(nèi)在地位與作用。尤其是全球化背景下的國際政治傳播，國家主導的政治傳播極易被人理解為意識形態(tài)的宣傳而產(chǎn)生天然的警惕和抵觸，也很容易對由國家主導的政治傳播產(chǎn)生不信任。而通過社會所實現(xiàn)的政治傳播較少帶有強烈的意識形態(tài)色彩，可能在國際受眾眼中更為真實可信。因此，將社會中存在的多元利益主體，包括企業(yè)、非政府組織甚至個人的積極性發(fā)揮出來，拓展政治傳播的渠道，改變過去由國家（政黨、政府）包攬政治傳播的局面，對當下中國的政治傳播具有重大意義和迫切性。當然，發(fā)揮這些“社會主體”作用的一個重要前提，一方面是，這些主體不被強大的國家權力吞噬，能夠獨立地發(fā)出自己的聲音；另一方面，國家與社會也不能“各說各話”。這就是我們要強調的二者之間保持適度張力、實現(xiàn)良性互動的深刻內(nèi)涵。而要做到這一點，需要我們努力培育和積極發(fā)揮“社會”的政治傳播功能。

［1］張國良．20世紀傳播學經(jīng)典文本［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5：199－200．

［2］淘涵．新聞學傳播學新名詞詞典［K］．北京：經(jīng)濟日報出版社，1997：28－29．

［3］邵培仁．政治傳播學［M］．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1990：151．

［4］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67．

［5］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532．

［6］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631．

［7］［美］阿特休爾．權力的媒介：新聞媒介在人類事務中的作用［M］．轉引自張國良．20世紀傳播學經(jīng)典文本［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5．

［責任編輯：張蓮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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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9－1971（2013）02－0024－05

2012－12－28

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項目“中國特色政治傳播理論與策略體系”（11＆ZD075）

荊學民（1959—），男，山西臨猗人，所長，教授，博士生導師，哲學博士，2011年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項目“中國特色政治傳播理論與策略體系”首席專家，從事政治傳播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