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遇見洛小簫純屬意外。
當洛文把我?guī)У剿麄兗业臅r候,洛小簫正在客廳里逗他的小狗玩,午后的陽光透過別墅的落地窗照耀著他英俊的臉龐上,鼻梁上的金絲鏡熠熠閃光。抬頭看到我時,他臉上好看的笑容瞬間消失,馬上變成不悅,目光像一把刻滿仇恨的劍,帶著嘲笑跟藐視,沖我刺過來。我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二樓走下來一個女人,一邊快速下樓,一邊歡快地說,洛文,你回來啦!
洛文點點頭,然后將我推到女人面前,說,章若纖,這是美婷。
章若纖看到我的瞬間,笑容立刻變成了冰花,僵在了臉上。我上前一步伸出手,故作輕松地說,洛太太,您好。
她一臉驚訝地看著我,表情瞬間從驚訝變成疑惑,最后又成了恐懼。甚至來不及跟我握手,就捂住自己的臉,大叫著跑回房間,一邊跑一邊嘴里還嚷著,洛文,你怎么可以這樣?!竟然把她帶回來!
來的時候洛文就交代過,章若纖是演員出身,可我卻一點也沒看出來,此時我眼前的她不過是一個驚恐過度的老婦人罷了,來之前,洛文曾經(jīng)囑咐過,家人脾氣各異,身為保姆,忍耐將是我的主功課。當時我毫不顧忌的就答應了,可面對章若纖的無助,心還是有些動搖。
更怕的是,洛小簫仇恨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身上,我嗅出了一絲火藥味兒。
(二)
我住進了洛家。
雖然這個三口之家里有兩個人不歡迎我,可我還是依了洛文,住在他跟章若纖的隔壁,每天早早起床,陪他們吃飯,然后送洛文跟洛小簫上班,再然后就剩下我跟章若纖了。她看我的眼神恐懼多于仇恨,有種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無奈,一副可憐相。有時候我實在看不下去,就會主動沖她笑笑,剛露出笑臉,她已經(jīng)嚇得癱坐在地上了,嘴里一直說著,雨婷,對不起,求你原諒我,好不好?好不好?
我冷冷地說,我回答不了你的問題。
章若纖立刻大叫著說,你到底是誰?
我只是洛先生請來的管家。
章若纖并不信我的話,情緒變得喜怒無常。我勸洛文帶她去醫(yī)院看看,洛文還沒說話,洛小簫已經(jīng)開口了,他說,我要帶母親離開這個家。
洛文自然是反對的。
洛小簫冷冷地說,我跟母親離開這里,正好成全了你們,不是兩全其美嗎?!
洛文就火了,隨手甩了一個巴掌在洛小簫的臉上,他的嘴角瞬間就流血了。我趕緊找來酒精跟棉花給他擦拭??伤话褜⑽彝崎_,說,做戲給誰看?滾開!
我堅持地扳過他的臉,堅定地說,必須上藥,不然明天你就沒法上班了!
洛小簫再次推開我的手,我卻固執(zhí)地將手繞過他的脖子,一只手把著他的頭,一只手快速地將消炎藥水擦在他的嘴角。有些疼,他忍不住張了張嘴,卻沒叫出聲兒來。
藥上好了,我抬頭看他,近在咫尺的距離,我發(fā)現(xiàn)他正注視著我。眼神一片迷惘。
(三)
在我的勸說下,洛文把醫(yī)生帶到了家里,給章若纖仔細地檢查了一遍。醫(yī)生建議住院治療,我第一個拒絕,我是這個家的管家,也就是洛太太的保姆,我會用責任跟愛心照顧好她。
洛小簫眼里一片感激。我什么也沒說,拿起中藥進了廚房。不一會兒,洛小簫跟了進來,看到我一邊熬藥一邊品嘗,他有些不解,我笑著說,我得保證太太的用藥安全。
洛小簫輕輕地嘆了口氣,然后很小聲地說,對不起。
聲音雖然小,但我聽到了?;仡^沖他一笑,說,來,我?guī)湍悴烈幌伦旖恰?/p>
這一次洛小簫無比順從地坐在我的面前。咫尺相看,四周突然就安靜了下來,我給他擦藥的手突然就顫抖起來。我聽得到洛小簫濃重的呼吸聲,他的嘴角一直哆嗦著,我的手突然就停了下來,然后就是他細密的吻,仿佛積蓄了半生的力量,每一個吻里都那么用力,舌此刻繞成了藤,無休止地纏繞,越來越貪婪他嘴里的味道,淡淡的甜,像極了記憶里童年吃過的蜜糖。不舍得分開,就任他抱在了懷里。
從那天起,我跟洛小簫的關系立即有了改變。
洛小簫告訴我,那個叫雨婷的女人是他父親洛文早年的戀人,因為母親的介入,一對有情人變成了紛飛燕。而我跟那個雨婷不但名字像,人更是十分像。
洛小簫說這些的時候,一臉的正經(jīng),我立即就表示了反對。這世上哪有十分像的人呢?可他依然堅持說有,說有照片為證。
照片上的人跟我如出一轍的相像,大大的眼睛,黑順的長發(fā),不同的是,她的右嘴角有一顆紅痣,仿佛一粒碎鉆,精致得有些刺眼。我的手忍不住開始顫抖。
洛小簫解釋,當初我對你仇視,就是因為你跟她實在太像,現(xiàn)在看來,你們不是一個人。
我淡淡地笑,怎么會?我至少比她年輕10歲。
(四)
章若纖還是住進了瘋人院。送她進去的不是別人,是洛小簫,因為他的狗死在了章若纖的手上,且死的模樣甚慘,肚皮全被剖開,鮮血淋淋。
洛小簫說,她真的瘋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洛文回來了。發(fā)現(xiàn)章若纖從這個家消失了,他立即開心大笑,然后毫不顧忌就拉起了我的手說,美婷,你真是立了大大的一功。
我松開他的手,淡淡地說,你是老板,一切都聽你的。
洛文卻不依不饒地將手纏繞上來,他抱著我說,美婷,跟著我吧,看到你第一眼,我就愛上了你。
我渾身戰(zhàn)栗,這個足以做我父親的男人,對我越好,就越讓我窒息。
洛文溫柔地說,請給我一個靠近你的機會,好嗎?我會照顧你今后的生活。
我的心突然就疼了一下,這句話過于熟悉。我詫異地轉頭,仿佛再次看到了小姨。
七年前,與我相差10歲的小姨雨婷偶然遇上一個男人,他們愛得忘乎所以,以至于男人的妻子大發(fā)醋意,不久小姨就遇上一場意外的車禍死了。男人痛不欲生地發(fā)誓,一定要給小姨報仇。尋來尋去,卻發(fā)現(xiàn)殺死小姨的是男人自己的妻子!
這個男人就是洛文。他的妻子章若纖是殺死我小姨的兇手。
七年來,洛文一直照顧我的生活,對他我心里有感激,但更多的還是小姨臨走時的囑托,她說,小婷,替我好好愛洛文,他是個好男人。
我糊涂的小姨,臨走還想將她的愛延伸下去,可惜,她不知道,她深愛的洛文在她走后第二年就要了我。這世上,最善變的就是男人。
(五)
沒有了章若纖的叫囂,家突然安靜得讓人害怕。
一種若有若無的尷尬停留在我們三個人中間。
早上,我在廚房準備早餐,洛小簫跑進來說,美婷,不如你到公司上班吧,一個人在家別悶壞了。
我卻不知如何回答。
洛小簫也不再問,抱著我輕聲說,不如,找個機會跟爸爸說,我們結婚吧。
我驚訝地抬頭。洛小簫再次說,嫁給我吧。態(tài)度堅決。
那一刻,我只想哭。撲進洛小簫的懷里大哭??墒窃偬ь^看時,我看到了洛文那張可怕的臉,異常陰森。我一把推開洛小簫,大聲說,不可能的,以后不要這樣!
晚上我走進洛文的房間,求他不要怪洛小簫。洛文卻一臉認真地說,我怎么會怪他呢?他不過是章若纖當年在外面的野種,姓了洛家姓罷了。
大驚。這是我始料不及的事。
洛文笑著抱起我,說,美婷,你不僅報了雨婷的仇,幫我鏟除了章若纖,接下來我還想讓你幫一個忙。幫我趕走洛小簫。
洛文的話宛如一把刀,直接刺向我的心臟,那一刻,我終于明白,自己只是洛文棋盤上的一顆子兒,放在哪里,哪里就是傷害。
一早,趁他們父子尚在熟睡,我悄悄離開了洛家。我能想象洛文氣憤的模樣,我也能想象洛小簫急切的表情。但我必須離開。這場游戲我堅持了七年,如今累了,感覺自己如同一個游魂,仿佛置身在一場游戲中,夢醒了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一直是對方手里的一顆棋子。
對于洛文,我無話可說。但對于洛小簫,我深深愧疚,輕嘆著在心里告訴自己,這只是一場華麗的憂傷,希望歲月能夠將這一切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