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起家的翰墨人生

黃萍

東晉永和九年春（公元353年），王羲之揮毫撰寫了《蘭亭序》，因其文辭真摯自然，書法瀟灑道美，被譽為佳作，廣泛流傳。后來唐太宗李世民將王羲之推崇為“書圣”，《蘭亭序》被后世書家奉為“天下第一行書”。

今年8月初，《賈起家行書蘭亭序》的出版發(fā)行，在業(yè)界引起不小的轟動。

8月14日至20日，由中國書法家協(xié)會、北京市文聯(lián)、北京市文化發(fā)展中心聯(lián)合主辦的“北京精神——賈起家書法展”在國家博物館書法廳展出，書法展由“愛國，創(chuàng)新，包容，厚德”的北京精神、“歷代詩人詠北京”“歷代名家詩詞”3個部分組成，共60余幅作品，此舉引起眾多業(yè)內(nèi)人士到場觀摩，好評如潮。

9月15日至23日，“賈起家書法作品展”在山西博物院會展中心舉辦。短短9天的時間，參觀者絡繹不絕。作為山西籍的書法家，此展是在國家博物館展出后在山西的延續(xù)，也是他向家鄉(xiāng)人民和業(yè)界同道的一次匯報。在全省上下共造一個新山西的精神感召下，他揮毫寫下“清和”二字作為此次會展的主旨，這是他對家鄉(xiāng)“政治清明，民生和諧”的真實感受，更是對當下山西政治、文化及精神面貌的真實詮釋。

展出期間，記者采訪了他。

萬般情愫寄筆端

今年的9月，對于賈起家來說是忙碌的一個月，60歲是一個開始，更是一個重要的里程碑。在外漂泊多年，該是自己總結(jié)匯報的時候了，無論是用書法的形式詮釋北京精神，還是給家鄉(xiāng)父老匯報自己用真情書寫的成績單，從今年初籌備辦展覽到展出如期進行，無不傾注著他的心血和汗水。9月初，他從北京回到山西就開始忙碌，從會展的布置設計到作品數(shù)量和分布位置，他都親力親為，每個環(huán)節(jié)都一絲不茍，他覺得：必須把最好的作品呈現(xiàn)給家鄉(xiāng)人，留給參觀者，只有這樣，才無愧于恩師同仁，無愧于時代。適逢60歲展出的60幅作品，以行楷為主，尤其有六條、八條巨幅屏顯示了賈起家深厚的書法功底。展出期間，他每天都會守在展廳，與前來觀摩的各界人士切磋探討，對于慕名前去拜訪的書法愛好者，他還會現(xiàn)場講解。他悉心指導、用心溝通，耐心回答參觀者提出的各種問題，他毫不保留地傳授書法知識，特別是，當他看到在人群中不時有青少年書法愛好者前來參觀，讓他感到欣喜不已，他捋著滿頭的白發(fā)說：“這就是我們的希望，是未來中國的脊梁?！?/p>

在展出現(xiàn)場，記者遇到了專程從北京趕來的專家，她告訴記者：品味賈起家先生的書法作品是一種享受，無論他的行書、楷書或草書每幅都韻味十足，令人折服、敬仰、嘆絕。

來自家鄉(xiāng)的黃彥紅與賈起家是多年的好友，談及此次展出，他感慨道：“起家是個勤奮的人，多年潛心苦練，只為傳承中國書法藝術，無論身居何處，他始終低調(diào)做人，老實做事，從他的字里行間就能深刻感受到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魅力，也感受到了書法大家的那種氣度、襟懷和情愫?！?/p>

在賈起家看來，在60年的人生旅途中，書法就是自己的生命。

這些年，他擔負著書畫交流和展覽的組織工作，互動中常會摩擦出創(chuàng)作的火花。為了回報社會，他義捐義賣捐助培養(yǎng)書法人才?！白鍪孪茸鋈恕?，這是賈起家教給學生的基礎課。他送予學生陳開忠的橫幅“道歸善悟”，讓陳開忠受益匪淺。

采訪中，記者也了解到展覽成功舉辦的背后賈起家所付出的艱辛。

從今年2月確定展覽，他就開始找尋與北京精神、山西文化有關的詩詞曲賦，以陶冶、教化心靈為旨歸納的文獻。找尋期間，他常常是廢寢忘食。在書體選擇上，他遵循著：歌頌大好河山的，用草書；其余的，大多用行楷。

3個月的創(chuàng)作期間，他不斷地給自己的作品“挑刺”，每幅作品都會寫三四幅，然后從中選擇兩幅滿意的，再請書法界同仁為其二選一。有時累得腰酸腿疼，也樂在其中。他說：“寫字不能帶著復雜的情緒，不然就是浪費時間。書法就是把自己愉悅的感情表達出來。寫字的過程中不能想太多，要一氣呵成，寫到什么程度就寫到什么程度，就是這個創(chuàng)作規(guī)律?！辟Z起家告訴記者，有一次原本寫好的《前赤壁賦》都裝裱起來了，若干天后再看并不滿意，就重新寫一遍。在書寫白居易的《賦得古原草送別》之初，選擇的是行書，后又覺得行書無法表現(xiàn)那種韌勁，又改用草書，草書寫了兩幅還不滿意，擱置半個月后，第三次才寫出滿意之作。

書品如人品，人品如書品。

說到啟蒙老師尉世芳先生，賈起家聲音低沉，他說，當初在小縣城每周步行30華里登門求教，先生誨人不倦，批改習作，與他親如父子。尉先生病重，起家請假服侍榻前，先生去世后他仍不時去看望遺屬，恭謹如昔。

忙碌之余，他常常還會下廚做幾道晉南小炒，他說，必須讓孩子們知道自己家鄉(xiāng)的味道，讓他們知道自己的根在河東。

賈起家說：“在中國像我這樣的貧困農(nóng)家之子有幾千萬，能寫字又自得其樂的不過幾百人。我對物質(zhì)沒有苛求。失去思想的土壤，淡化了對泥土對父老的愛，藝術勢必枯槁萎縮，一事無成?！?/p>

他認為，躁動的年代沒有大師。媒體可以炒出拿不出名作的“大名人”，字賣天價，一切審美尺度卻被非藝術因素架到云頭，對此，他覺得，書法作品中的名家之作應追求高度，兼顧深度，必須經(jīng)得起歷史的考驗。

墨色飛揚彰顯生命節(jié)奏

1953年，賈起家出生在山西夏縣（古稱安邑，為禹都），這里文化底蘊深厚，多文人墨客。出現(xiàn)過魏文侯之師段干木、衛(wèi)門四代書法大家、大儒司馬光等。據(jù)考證，其河東賈氏，世為望族。

出生在這樣一個具有人文地域和家世淵源的環(huán)境里，賈起家幼時便立志讀書，8歲時，他臨摹了人生中第一本字帖——柳公權的《玄秘塔》。到十三四歲時，他的字在當?shù)匾研∮忻麣狻?/p>

17歲時，前往尉世芳先生處拜師學藝、投帖請教，尉先生悉心教導，賈起家遵其教誨，不僅對原來柳字的結(jié)構、點畫逐次剖析，而且對“二王”一脈的風格特點作了詳盡的了解。晉人書法的集大成者是王羲之“大王”，其子王獻之也很厲害，世稱“小王”?！岸酢睍嫔帽娒?，是中國書法史上無與倫比的一座豐碑，賈起家走得正是這樣一條學習“二王”的傳統(tǒng)途徑。年少的賈起家逐漸懂得了字的間架結(jié)構和如何把字寫得厚重、大氣，并開始專攻《蘭亭》《圣教》。

幾年后，賈起家以優(yōu)異的成績考入山西師范大學，求知心切的他如魚得水，抓住在大學里的學習機會，堅持閱讀大量的文獻資料，從古典文學到歷史學，再到書史書論，他廢寢忘食地刻苦研習、勤奮練字，甚至通宵不眠。

在此期間，賈起家的書法藝術也不斷提高，他的恩師徐文達在當時曾稱贊他：“間架準確，用筆圓潤，章法清整，法度嚴格，”并說他“是一個成熟的、有成就的、有個人風格的青年書家”。先生的鼓勵給了他莫大的鞭策，他也深知肩頭的重任。

賈起家曾苦摩《蘭亭序》達上百遍、柳公權《玄秘塔》上千遍，他說，愈深入進去，愈覺得自己渺小。為讀懂《蘭亭序》，他尋得碑拓十幾種，臨本20來家，互相對比找差異；為了寫好《岳陽樓記》，他找來《宋史》，先研究范仲淹的傳記；為弄懂懷素潛意識活動在書法上的投影，以不同筆法速度對臨、背臨《自敘帖》《千字文》《食魚帖》《苦筍帖》，發(fā)現(xiàn)佳作多成于有意無意間，從細膩精微處體悟心欲止而筆仍行的飛動境界。

師承傳統(tǒng)但不囿于傳統(tǒng)，師法古人但不受制古人，這是他的過人之處。

創(chuàng)作的苦痛和艱辛，是外人難以知曉且難以理解的。而他卻樂此不疲，孜孜不倦?！盁o論做人還是做事都應循序漸進，腳踏實地”。他始終牢記恩師的教誨，不討巧、不賣弄，一步步實現(xiàn)著自己的目標。

從縣文化館工作到運城地區(qū)文聯(lián)再到中國文聯(lián)牡丹書畫委員會。他走過了近20年的歷程，在歷練中逐漸形成自己的書風。實踐中，他深刻地體會到：當個寫字人已無法適應時代發(fā)展的需要，要做學者型的書家。山西前輩如衛(wèi)俊秀、姚奠中、林鵬都是書法風格突出的學人，終生書外求書，得之不喜，失之不憂，人品之高，屹立字外。

1996年，賈起家舉家遷居北京，并任中國文聯(lián)牡丹書畫藝術委員會常務副秘書長，主持日常工作。北京是全國文化中心，這里名家云集，學術講座甚多，各種展覽不斷，各種交流和研討活動頗多，無疑都對賈起家書法藝術的提高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來京4年后，他當選為中國書法家協(xié)會理事。

承前啟后肩負歷史使命

這些年，賈起家的書法作品人選過全國第二、三、五、六屆書法展和全國第四屆中青年書法展。在百余次書展中獲各種獎項30余次。

浙江大學中國語言文學教授徐亮認為，賈起家的書法作品極其符合中國美學中對立統(tǒng)一法則，他把自己幾十年辛勤的功力錘煉架構于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意蘊上，使作品既飽含激情又充滿理性和文化內(nèi)涵。筆法內(nèi)在含蓄，布局嚴謹，章法獨具，盡得自然精妙。無論用筆的緩與急、蒼與潤、動與靜，通篇的虛與實、險與夷等不勝枚舉的諸多對立因素均得體現(xiàn)，在他的書法作品中，很講究字與字之間和整個作品的布白，重虛如實，富于節(jié)奏感和韻律之美，整幅作品瀟灑自如，排山倒海，氣貫八方。

著名書法家、詩人林岫說，賈起家在北京、在藝術界為大家作的奉獻，以及他自己在藝術上的拼搏，才獲得今天的成就。他是真正的跋涉走過了最艱難的過程，那些個點線不是隨便在紙上一甩一撒就出來的，那是經(jīng)過多少個日日夜夜的苦練，和自己不懈努力取得的。

著名書法家劉藝評價：“起家獲‘全國獎的作品是行書條幅，與第四屆全國書展一等獎作品類似，屬于傳統(tǒng)功力較強的一族，起家作品宗法帖學，源于‘二王出于趙董，這一傳統(tǒng)脈絡易于被認可，因為他的行書結(jié)字穩(wěn)重，布局清爽。”

著名書法家林鵬30年前曾鼓勵賈起家，讓他堅持學習“二王”，絕不可旁騖，屆時必有成就。30年后，林鵬看到賈起家寫的《蘭亭序》后，稱贊“起家寫《蘭亭序》，精美絕倫，足以傳世，足以不朽”，他當即揮毫寫出：“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三十年前云遮月，三十年后見妖嬈”，這是對賈起家堅持傳統(tǒng)路徑的肯定。

如今，正值盛年的賈起家，創(chuàng)作力方興未艾，作品日臻成熟。談及未來，賈起家信心滿懷，他說，將要把更多的心思用來繼續(xù)提升書法創(chuàng)作的層次，拓寬書法創(chuàng)作的領域，最重要的是培養(yǎng)青少年書法愛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