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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誤讀的六朝小說“實錄”

      2012-08-15 00:44:28袁文春
      文藝評論 2012年2期
      關鍵詞:子部史家史學

      袁文春

      中國古代小說的依附性是由它的文化基因決定的,從小說概念的源流上說,小說是先秦諸子各自所追求的“大道”的對立面:小道,它在百家爭鳴的文化語境中不僅是小價值、小境界的代稱,還帶有一定的貶意,故漢代將小說定性為“叢殘小語”,《漢書·藝文志》列小說家于諸子九家之末,雖然仍繼承了先秦小說概念中的文化基因,但必竟給了小說明確的定位與定性。由于《漢志》的深遠影響,這種定位與定性一直被歷代正統(tǒng)目錄家所堅持。即使在史學強盛的唐宋,史學也未能完全改變其屬性,這從南宋鄭樵,明代胡應麟區(qū)分小說與史類作品時的困惑即可看出。所以談小說的“實錄”性質,不應忽略其原有的“子之流”屬性?!皩嶄洝笔欠癯蔀榱蟮男≌f的價值尺度,本文暫不作討論,這里只談六朝小說的“實錄”問題。魯迅《中國小說史略》論六朝小說:“蓋當時以為幽明雖殊途,而人鬼乃皆實有,故其敘述異事,與記載人間常事,自視固無誠妄之別矣?!边@是一則理論名言,但不是事實證據,故引證它并不能真正論證六朝小說的“實錄”性問題,而且還可能遮蔽一些真相。其實,魯迅此言主要是談六朝小說作者所持的“實錄”態(tài)度,并未論及小說本身的價值屬性,由于研究者對六朝小說“實錄”問題的偏愛與強調,致使魯迅“實錄”之論在一定程度上被誤讀了。本文嘗試從六朝史學的進程、六朝小說的序論以及六朝小說的子部取向三方面對六朝小說“實錄”問題進行新的探討。

      一、小說與雜史的混融

      六朝史學在漢代史學的基礎之上取得長足的發(fā)展,出現(xiàn)大量的史著,呈現(xiàn)出繁榮的態(tài)勢,然而它的興盛主要局限于史學實踐領域,六朝史學理論卻明顯滯后于史學實踐。由于理論的上的弱勢,六朝史學還不能完全擺脫經學的規(guī)范與束縛,在六朝人眼中,史學仍為經學的支流。劉勰《文心雕龍·史傳》云:“開辟草昧,歲紀綿邀,居今識古,其載籍乎!軒轅之世,史有蒼頡,主文之職,其來久矣。《曲禮》曰:‘史載筆。’史者,使也。執(zhí)筆左右,使之記也。古者,左史記言,右史書事。言經則《尚書》,事經則《春秋》也?!雹僭谀夸泴W領域,史部的獨立也晚于子部,西漢劉向首創(chuàng)目錄學,歸古今圖籍為六略,《諸子略》為其中之一,小說是諸子一家,而史書如《國語》、《世本》、《戰(zhàn)國策》、《奏事》、《楚漢春秋》、《太史公書》、《漢著記》等則附于《六藝略》中的《春秋》之后,成為經學羽翼。后來班固《漢書·藝文志》繼承了這種分法。降至六朝,由于史籍紛繁,史學以史著數量的優(yōu)勢在目錄學領域另立門戶,三國時期鄭默《中經》開始以四部歸類古今圖籍,《中經》早佚,但從晉荀勖《晉中經簿》仍可窺其大略,因為《晉中經簿》本于《中經》?!稌x中經簿》分群書為四部:一曰甲部,紀六藝及小學等書;二曰乙部,有古諸子家、近世子家、兵書、兵家、術數;三曰丙部,有史記、舊事、皇覽簿、雜事;四曰丁部,有詩賦、圖贊、汲家書。有研究者據此分類推導出六朝史學已經從經學中獨立出來并與其它部類分庭抗禮的觀點,這種觀點其實不具有充分的說服力,因為不管是《中經》還是《晉中經簿》的書目分類,都主要基于部帙數目,并不具備學術上的意義,余嘉錫指出:“其曰甲乙丙丁者,甲乙丙丁非名也,因其中所收之書不純,無可指名,而姑以是名之也。”②退一步來講,即使這種分類具有學術意義,新生的史部也不具備與經部與子部“分庭抗禮”的實力,在四部次序中,小說所屬子部在乙的位置而史部則在丙處,所以無論從哪個角度講,六朝史學都還沒有取得可以影響子部小說的優(yōu)勢,史家“實錄”也自然不可能成為子部小說的價值屬性。

      學界一般認為史學獨立于南朝劉宋時期。宋文帝元嘉十五年(公元438年),詔命“開館于雞籠山,聚徒教授,置生百余人”。學館設四個科目教習:“何尚之立玄學”,“何承天定史學”,“謝元立文學”,“并次宗儒學為四學”。③這被認為是史學獨立的標志性事件。南朝統(tǒng)治者皆重史學,治史者可入仕,“觀夫二漢求賢,率先經術;近世取人,多由文史?!雹軇⑺蔚暮纬刑臁⑸街t之、裴松之等;蕭齊的江淹;蕭梁的沈約、周興嗣、鮑行卿、謝吳等;陳朝的顧野王、博綽、陸瓊等皆受詔撰史,這也常作為史學獨立的有力佐證。南朝史學的興盛是不爭的事實,但這種興盛主要局限于史學實踐領域,至于史學本身的理論問題則沒有受到相應的重視,因此在劉宋時期,史學理論仍然相對滯后。如果史學理論體系沒有建立,史學義界體例也不可能明確清晰,沒有學科邊界約束下的史學撰寫活動必然會使史部世界旁支雜生。六朝大量史著實質上“直通于小說?!鼻宕聦W誠痛斥六朝史學的混雜狀態(tài):“魏晉以來,著作紛紛,前無師承,后無從學。且其為文也,體既濫漫,絕無古人筆削謹嚴之義;旨復淺近,亦無古人隱微難喻之故;自可隨其詣力,孤行于世耳。至于史籍之掌,代有其人,而古學失傳,史有具體。惟于文誥案牘之類次,月日記注之先后,不勝擾擾,而文亦繁蕪復沓,盡失遷、固之舊也。是豈盡作者才力之不逮,抑史無注例,其勢不得不日趨于繁復也。”⑤六朝史部在正史之外,又有別史、雜史、野史等類別,如果依照史家“按實而書”、⑥“蓋文疑則闕,貴信史也”⑦的“實錄”標準衡量,則多數別史、雜史、野史類都是虛實相參,甚至以虛為主的著作。六朝許多史家修史類于創(chuàng)作,態(tài)度相當隨意,他們的著作不是向“實錄”性史書靠近而是向著相反的方向疏離。故劉知幾慨嘆六朝史學:“文體大變,樹理者多以詭妄為本,飾辭者務以淫麗為宗?!雹嘣诖藭r期,“實錄”在史學領域尚且不能貫徹,又怎能規(guī)范子部的小說呢。

      六朝史著紛繁的態(tài)勢在《隋書·經籍志》(下簡稱《隋志》)中得到突出反映,《隋志》著錄史著817部,13264卷,通計亡佚874部,16558卷,這些史著主要出于六朝,而且以私家雜史為主,僅雜傳一類就有:“二百一十七部,一千二百八十六卷,通計亡書,合二百一十九部,一千五百三卷?!比魮迦艘φ褡凇端鍟浖究甲C》中的統(tǒng)計,則有470部。對于六朝史著的繁盛,劉勰《文心雕龍》中也敘述:“及魏代三雄,紀傳互出……至于晉代之書,繁乎著作?!雹猃嫶蟮囊菔冯s傳數目,側面暴露了六朝史家在“實錄”問題上的草率態(tài)度,《隋志》“雜史類序”云:“其屬辭比事,皆不與《春秋》,《史記》,《漢書》相似。蓋率爾而作,非史策之正也。靈獻之世,天下大亂、史官失守其常。博達之士,憫其廢絕,各記闖見,以備遺亡。是后群才景慕,作者甚眾。又自后漢以來,學者多抄撮舊史,自為一書,或起自人皇,或斷之近代,亦各有志,而體制不經?!眲⒅獛滓部畤@這種草率態(tài)度令史學“文體大變,樹理者多以詭妄為本,飾辭者務以淫麗為宗”。(《史通》卷五《載文》“第十六”)

      六朝時期出現(xiàn)私家雜史興盛局面,除了上述的史學理論未成體系,史學義界體例不明的原因之外,還與六朝人以“立言”求不朽的心理有關。早在曹魏時期,曹丕就以帝王之尊宣揚“立言”之不朽:“蓋文章經國之大業(yè),不朽之盛事。”這對士人階層影響極為深遠。六朝盛行立碑刻銘之風,正是反映六朝士人對不朽價值的追求,“巨碑偉字,其意惟恐傳之不遠也?!雹庠谶@種價值心理的驅使之下,撰述史著成為六朝士人曲徑通幽的一種手段。凡有功德可述者,自然可入正史而留名,而對于絕大多數無功德可述而又渴望留名傳世者,必然會對耳目之事巧飾其文,縱橫曲直、經營慘淡,甚至百般虛構,無中生有,以奇異之事引人注意。這樣一來,私家雜史便脫離史學約束滑入子部領域。《隋志》所云:“史官之末事也?!闭沁@種意義上說的。實際上,雜史作者對于撰史的傳統(tǒng)與規(guī)范,史家的責任與義務少有關心,記述史事全依自己的意愿,或“虛加練飾、輕事雕彩”,或“體兼賦頌、詞類徘優(yōu)”;對人物的評判也不顧客觀與公正,“輕弄筆端、肆情高下”。這樣一來也就導致了六朝雜史的邊緣化,使它們徒具史的名目,實質上則暗“通之于小說?!?甚至可以這樣說,在六朝時期,不是小說在主動依附史學,反而是史著有意向子部小說蔓延。

      二、干寶“實錄”言論辨析

      六朝小說“實錄”性的結論,主要是從現(xiàn)存六朝小說序論及相關史料中考索推導出來的,其中東晉干寶《搜神記序》無疑是支撐結論的核心論據,因此,本文專設一節(jié)對之詳析。先引干寶《搜神記序》相關文字如下:

      雖考先志于載籍,收遺逸于當時,蓋非一耳一目之所親聞睹也,又安敢謂無失實者哉?……夫書赴告之定辭,據國史之方策,猶尚如此,況仰述千載之前,記殊俗之表,綴片言于殘闕,訪行事于故老,將使事不二跡,言無異途,然后為信者,固亦前史之所病。然而國家不廢注記之官,學士不絕誦覽之業(yè),豈不以其所失者小,所存者大乎?今之所集者,設有承于前載者,則非余之罪也。若使采訪近世之事,茍有虛錯,愿與先賢前儒分其譏謗。及其著述,亦足以發(fā)明神道之不誣也。?

      在分析干寶序文之前,有必要先了解干寶其人。干寶,字令升,少勤學,博覽群籍。曾領修國史,其著述極富,除《搜神記》以外,尚有《司徒儀》、《晉紀》、《易》《禮》《春秋左氏傳》注、論六種,《干子》十八卷、《百志詩》九卷,《冊府元龜》還引有他的《周易字涂》、《周易元品》。史載干寶有“良史”之稱,《世說新語》中稱其為“鬼之董狐”,其實干寶有多重身份,除史家身份以外,還是文學家、經學家,有的史料稱其性好陰陽術數,可見還是一位方士。在知悉干寶情況的基礎上,再來分析《搜神記序》或許可以更能體貼其主旨。干寶在序中宣揚自己態(tài)度的認真,考、收皆有所憑籍,完全以“信史”的“實錄”態(tài)度編撰的,“雖考先志于載籍,收遺逸于當時”。在這里,干寶以史家的身份發(fā)言。而對于記錄失實之處,干寶擺出了無法辯駁的理由:“蓋非一耳一目之所親聞睹也,又安敢謂無失實者哉?”為此還以“夫書赴告之定辭,據國史之方策,猶尚如此”回護記錄之誤,先賢之經史尚且難免失實,更何況是自己這種搜羅之著。若以史家“實錄”精神,是則是,非則非,對史實“按實而書”,“蓋文疑則闕,貴信史也”這才是真正的史家之“實錄”。干寶則明知事跡不實照樣記載而不加考證,反而為自己記錄的失實之誤百般辯解,這種精神其實已經偏離了史家“實錄”的立場。

      干寶序言最終宗旨是要論證鬼神之實有,如魯迅所說的“發(fā)明神道之不誣也?!彼浌砩裰拢贿^是用于證明觀點使人信服的論證手段,手段為目的而存在,這實質上正是小說家“合叢殘小語,近取譬論”的構思方式。論證的說服力往往取決于證據的可信度,所謂是事實勝于雄辯,然而許多怪異之事干寶無法親見,因此,是為獲取世人對其敘事的信任,干寶甚至不惜現(xiàn)身說法,編造子虛烏有之事,《晉書·干寶傳》記載:“寶父先有所寵侍裨,母甚妒忌。及父亡,母乃生推裨子墓中。寶兄弟年小,不之審也。后十余年,母喪,開墓,而裨伏棺如生。載還,經日乃蘇。言其父常取飲食與之,恩情如生。在家中吉兇輒語之,考校悉驗,地中亦不覺惡。既而嫁之,生子。又寶兄嘗病氣絕,積日不冷。后遂悟,云見天地鬼神事,如夢覺,不自知死。寶以此遂撰集古今神抵靈異,人物變化,名為《搜神記》,凡三十卷?!?想要證明子虛烏有之事的實有,唯一的辦法就是虛構親歷之事,并打磨敘事中的每一處細節(jié)??梢?,在“發(fā)明神道之不誣也?!弊谥贾?,史家“實錄”成了無足輕重之事。

      從《搜神記》本身內容看,干寶所宣稱的征引搜逸的認真態(tài)度也是值得懷疑的。有研究者為此作過詳細的考證,發(fā)現(xiàn)《搜神記》四百多條內容中,有半數以上是輯自他書而面目全非的,若據干寶所說的嚴肅傳錄態(tài)度,應該的字句無差的,所以唯一的解釋是干寶編撰《搜神記》時置史家“實錄”于度外,有意在傳錄過程中進行虛構性改造。將《搜神記》中的“三王墓”與曹丕《列異傳》的“三王?!毕鄬φ站涂梢园l(fā)現(xiàn),兩者只是“骨架”相似。

      干將、莫耶為楚王作劍,三年而成。劍有雄雌,天下名器也。乃以雌劍獻君,留其雄者。謂其妻曰:“吾藏劍在南山之陰,北山之陽;松生石上,劍在其中矣。君若覺,殺我,爾生男以告之?!奔爸?,君覺,殺干將。妻后生男,名赤鼻,具以告之。赤鼻斫南山之松,不得劍,思於屋柱中得之。楚王夢一人,眉廣三寸,辭欲報仇。購求甚急,乃逃朱興山中。遇客,欲為之報,乃刎首,將以奉楚王??土铊Z煮之,頭三日三夜跳,不爛。君往觀之,客以雄劍擬君,王頭墮鑊中,客又自刎。三頭悉爛,不可分別,分葬之,名曰“三王?!?。?(《列異傳》)

      楚干將莫邪為楚王作劍,三年乃成。王怒,欲殺之。劍有雌雄。其妻重身當產。夫語妻曰:“吾為王作劍,三年乃成。王怒,往必殺我。汝若生子是男,大,告之日:‘出戶望南山,松生石上,劍在其背?!庇谑羌磳⒋苿ν姵酢M醮笈?,使相之。劍有二,一雄一雌,雌來雄不來。王怒,即殺之。莫邪子名赤,比后壯,乃問其母曰:“吾父所在?”母曰:“汝父為楚王作劍,三年乃成。王怒,殺之。去時囑我:‘語汝子出戶望南山,松生石上,劍在其背。’”于是子出戶南望,不見有山,但睹堂前松柱下石低之上。即以斧破其背,得劍,日夜思欲報楚王。王夢見一兒眉間廣尺,言欲報讎。王即購之千金。兒聞之亡去,入山行歌??陀蟹暾?,謂:“子年少,何哭之甚悲耶?”曰:“吾干將莫邪子也,楚王殺吾父,吾欲報之?!笨驮唬骸奥勍踬徸宇^千金。將子頭與劍來,為子報之?!眱涸唬骸靶疑酰 奔醋载?,兩手捧頭及劍奉之,立僵??驮唬骸安回撟右?。”于是尸乃仆??统诸^往見楚王,王大喜??驮唬骸按四擞率款^也,當于湯鑊煮之?!蓖跞缙溲灾箢^,三日三夕不爛。頭踔出湯中,躓目大怒??驮唬骸按藘侯^不爛,愿王自往臨視之,是必爛也?!蓖跫磁R之。客以劍擬王,王頭隨墮湯中,客亦自擬己頭,頭復墜湯中。三首俱爛,不可識別。乃分其湯肉葬之,故通名三王墓。今在汝南北宜春縣界。?(《搜神記》)

      上述兩段文字敘述同一個故事,據干寶“考先志于載籍”的說法,“三王墓”應該是“三王?!钡摹俺尽保凑粘浽?,兩則文字起碼應該大致相同,但事實上干寶在原有的基礎上多“抄”一倍多的篇幅,故事的“骨架”沒變,可“血肉”卻新長了?!叭跄埂比涑庵罅康娜宋飳υ捙c細節(jié)描寫,這是“三王冢”所沒有的“血肉”,干寶有意“催生”出來的。在干寶此如費盡心機無非要創(chuàng)造出令人信服的真實感,從而更好地實現(xiàn)其目的:“發(fā)明神道之不誣”。所以干寶眼中,“發(fā)明神道之不誣”才是其敘鬼神怪異之事的核心追求,同時也是核心價值。敘事為論證服務,受論點的統(tǒng)攝,只要能完成論證,使世人信奉“神道”,論證的最終目的也就達到了,只要可以達成認證目的,論證手段則可以不加考究。這不正是漢代桓譚《新論》所言的“合叢殘小語,近取譬論”小說家思路嗎?

      三、其他“實錄”史料的辨析

      六朝現(xiàn)存的涉及“實錄”史料,除干寶的相關史料之外,據《中國歷代小說論著選(上冊)》與《中國歷代小說序跋集(上冊)》所錄,還有郭璞《注〈山海經〉敘》、葛洪《神仙傳自序》、荀勖《穆天子傳序》、葛洪《西京雜記序》、托名東漢郭憲《漢武帝別國洞冥記序》、張華《博物志序》、王嘉《拾遺記》(選錄)、劉義慶《世說新語》(選錄),蕭綺《拾遺記序》等,上述相關史料表明,像干寶通過強調論證手段的真實而達到論證目的的做法,在六朝是普遍存在的。他們在作品中對真實價值的追求只止步于論據層面,最終目的并非像史家那樣要為后世留下一些史料,而是要論證“神道之不誣”觀點,這對于本身就是宗教中人的郭璞、葛洪之流,更有“自神其教”意向。郭璞《注〈山海經〉敘》云:“世之所謂異,未知其所以異;世之所謂不異,未知其所以不異。何者?物不自異,待我而后異。異果在我,非物異也?!罢劇渡胶=洝匪d而咸怪之,是不怪所可怪,而怪所不可怪也。不怪所可經,則幾于無怪矣;怪所不可怪,則未始有可怪也?!蚰苋凰豢?,不可所不可然,則理無不然矣?!?這段晦澀難懂的理論無非要強調一個觀點:怪異之事是存在的,不信者是由于其沒有見識。說白了就是“信則有,不信則無”。荀勖《穆天子傳序》云:“此書所載,則其事也。王好巡守,得盜驪騄之乘,造父為御,以觀四荒。北絕流沙,西登昆侖,見西王母。與太史公記同。汲郡收書不謹,多毀落殘缺。雖其言不典,皆是古書,頗可觀覽?!?葛洪《西京雜記序》曰:“洪家世有劉子駿《漢書》一百卷,無首尾題目,但以甲乙丙丁紀共卷數。先公傳云:歆欲撰《漢書》,編錄漢事,未得締構而亡,放書無宗本,止雜記而已,失前后之次,無事類之辨。后好事者以意次第之,始甲終癸為十帙,帙十卷,合為百卷。洪家具有其書,試以此記考校班固所作,殆是全取劉書,有小異同耳。并固所不取,不過二萬許言,今鈔出為二卷,名曰《西京雜記》,以稗《漢書》之闕?!?葛洪《神仙傳自序》也謂:“予今復抄集古之仙者,見于《仙經服食方》及百家之書,先師歷說,耆儒所淪,以為十卷,以傳知真識遠之士。其系俗之徒,思不經微者,亦不強以示之。則知劉向所述,殊甚簡略,美事不舉。此傳雖深妙寄異,不可盡載,猶存大體,竊謂有愈于劉向多所遺棄也。”?以上序文所強調的敘事的真實性與史學意義實錄看似相同,實質上差異甚大,前者所強調的真實性其實是證據可靠性,而后者強調真實性則是本體意義上的追求。史學實錄的價值指向是事實的真相,而六朝小說的真實性強調則指向鬼神的信仰。

      另有《世說新語》中兩則關于六朝小說“實錄”性質的史料:一則在《世說·文學》:“裴郎作《語林》,始出,大為遠近所傳,時流年少,無不傳寫,各有一通?!?另一則在《世說·輕詆》:“庾道季詫謝公曰:裴郎云,謝安謂裴郎乃可不惡,何得為復飲酒?裴郎又云:謝安目支道林如九方皋之相馬,略其玄黃,取其俊逸。謝公云:都無此二語,裴自為此辭耳!庾意甚不以為好,因陳東亭《經酒壚下賦》。讀畢,都不下賞裁,直云:君乃復作裴氏學。于此《語林》遂廢?!?這兩則史料長期當作六朝小說“實錄”取向的堅實證據。從材料表層來看,裴啟《語林》盛行而終遭廢棄,原因在于其記載謝安之語失實。其實若將現(xiàn)存的六朝小說與歷史史實相較,哪一部沒有失實呢。周楞伽輯注的《裴啟語林》176則,考查相關史事,有15則不實。若以這種標準衡量六朝小說,恐怕沒有一部不遭廢棄。所以,裴啟《語林》的存廢原因與其“實錄”與否并沒有必然的聯(lián)系。其遭廢棄的真正原因在于裴啟自身的信口橫議而挾帶諷刺鋒芒,從而得罪以謝安為首的權貴集團與門閥勢力。對于這一點,研究者許軍在《〈裴啟語林〉亡佚原因考》一文中作出令人信服的分析:“《語林》所記屢觸謝安痛處,實在是貶斥大于褒揚?!薄啊墩Z林》所記謝安事,八條之中,與謝安本人相關的前六條都是彰顯其非?!贝送?,許軍還指出,《語林》176則,除不實者外,幾乎全是毀譽文字,諷刺鋒芒極銳,大面積得罪當時的名流與上層勢力。所以裴啟《語林》遭受世人廢棄主要原因在其自身之信口橫議,與其記錄失實沒有必然的聯(lián)系。?因此,將裴啟的這兩則史料作為證據所得出來的六朝小說注重“實錄”取向的結論是不令人信服的。

      結論

      綜上所論,六朝時期的史學在獨立的進程中,并未取得凌駕于諸子之上的學術強勢,史家“實錄”對子部小說的影響還是相當微弱的,相反,這一時期的許多史著卻在“立言”傳世追求中失去史書品質而“通于小說”,六朝之后的官私目錄甚至直接就將這些著作歸于子部小說類中。釋道之徒著小說意在“自神其教”;文人學士著小說則旨在“立言”傳世。一言以蔽之,六朝小說所追求不是史家之“實錄”,而是知識與思想傳達,而這,正是六朝子部小說的本質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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