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諫
朋友臉上有雀斑,很淺很淡,要貼面咫尺才能看清,可就是這些淺淡到幾乎不存在的雀斑,讓朋友在整個的青春歲月里上演了一場可歌可泣的戰(zhàn)斑史。
為了徹底消滅這些有礙美貌的雀斑,朋友天南海北地求醫(yī),吃過中藥,用過各種各樣的美容儀器和藥膏,做過激光治療,并像患了雀斑恐懼癥一樣地,每每見了我們就隆重地把臉伸過來,虔誠地問:看看我臉上的雀斑淡點了沒有?
看她為雀斑戰(zhàn)得如此辛苦,我本著善意違心地說:淡了淡了,幾乎看不見了。可是,誠實的鏡子總是拆穿了我們的謊言,于是,愛美心切的朋友繼續(xù)奮戰(zhàn)……如今,十幾年過去了,朋友的錢花了不少,罪也遭得不計其數(shù),那些雀斑卻依然像打不死的小強一樣頑強。
我終于忍無可忍地說了句殘酷的實話:它們還是原來的樣子,你歇歇吧,別折騰了。
朋友雖然沮喪,卻還是戰(zhàn)斑不休。我就知道,這雀斑不是長在了朋友的臉上,而是長在她心上了。它們不是一顆顆實質(zhì)性的雀斑,而是一個自卑且挑剔的自我。
每個人的心里,都有一個以自我為中心的舞臺,在每個人的舞臺上,自己都是當(dāng)之無愧的主角。我們總是錯誤地認(rèn)為,別人的目光是一直在盯著我們的,盯著我們說錯的一句話,盯著我們穿得不得體的一件衣服甚至是一個不雅觀的姿態(tài),然后,又悄悄地對我們的這些不得體發(fā)出令人崩潰的哂笑。
事實卻是,在別人心里也有一個以自我為中心的舞臺,在他們的舞臺上,我們照樣是配角A或跑龍?zhí)椎腂,他們無暇關(guān)注我們,就如我們無暇關(guān)注他們一樣,每個人都匆匆忙忙地行進在自己的人生路上,至于那些作為路邊風(fēng)景的一株樹一棵草,到底是被野狗撒上了一泡尿還是被兔子啃了,誰會有心思去關(guān)注呢?
自我這東西,一旦被過分關(guān)注,它要么是變成了狂妄的魔鬼,要么是變成了自虐的疾病。無論是前者還是后者,一旦成災(zāi),就壞了。
爹娘給了我們一具什么樣的軀體,我們坦然接受就是了,誰都不是完人,至于有顆生理性的雀斑,又算得了什么呢?忘掉那顆自我的雀斑,我們會得到更多的愛。至少,多得了一份自己對自己的愛。
(摘自《長江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