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山吾木村乾隆五十九年東巴文地契譯釋

和麗峰

（麗江市東巴文化研究院，云南麗江 674100）

寶山吾木村乾隆五十九年東巴文地契譯釋

和麗峰

（麗江市東巴文化研究院，云南麗江 674100）

地契是東巴文應(yīng)用性文獻的重要類別，對于研究納西族政治經(jīng)濟、歷史民俗、語言文字和社會關(guān)系有很高的學(xué)術(shù)價值。根據(jù)對整張地契的東巴象形文字逐字逐句地進行譯釋，然后按文中內(nèi)容和殘缺部位的大小，對所缺部位進行推斷填充，從而使整張地契達到閱讀的順暢與內(nèi)容的完整。

東巴文；地契；譯釋

一、背景介紹

2009年10月12日，筆者與玉龍縣性別研究會和虹女士一道到玉龍縣寶山鄉(xiāng)吾木村進行“可視化母語”項目的調(diào)查，主要對納西族民間童謠、兒童游戲以及謎語等進行收集，在收集之余，受自身工作本能的影響，對收藏于民間的東巴經(jīng)也特別留意。有幸的是在一家農(nóng)戶親眼目睹了用納西東巴象形文字書寫且保存久遠的一些地契，并對這些地契進行了編號，共9份，本文譯釋的是第一份。由于筆者的家就在寶山鄉(xiāng)境內(nèi)，與吾木村一山之隔，加之很多親戚朋友也在該村的緣故，筆者回麗江時就把9份地契借來。為了避免對古籍文獻人為的二次破損，而對所有地契進行掃描并存于電腦中，便于查閱。

“東巴文”納西語稱之為“斯究呂究”，其主要意思是刻畫在木石上的記號，有“活著的象形文字”之美譽，主要用于書寫經(jīng)書及東巴祭祀儀式中，除此之外還用于一些日常生活的應(yīng)用性文獻中〔1〕，但極為少見。著名納西學(xué)學(xué)者李霖燦先生曾說：“么些文字的日常應(yīng)用，大致不出譜牒、記賬、書信三項，譜牒、賬目，我曾在么些地區(qū)著意搜求，毫無所獲。書信則只見到幾封最近軍人的家書，這可見么些文字在日常應(yīng)用上分量的稀少”〔2〕。本文的譯釋是借鑒喻遂生先生《納西東巴文研究叢稿》關(guān)于幾篇地契譯釋文章中的方法，在此致以崇高的敬意。本文譯釋的地契是收集起來的其中之一，現(xiàn)作初步譯釋，不足之處請予以指正。本文的寫作，得到吾木村和繼先東巴、喻遂生教授、和力民研究員、楊亦花博士、地契提供者和單位同事的悉心指導(dǎo)及熱情幫助，在此謹(jǐn)致以深深謝意。

本地契寫在納西族傳統(tǒng)使用的土紙——“東巴紙”上，橫寬26.7 cm，豎長18.9 cm，兩面書寫。第一面正文從上到下，從左到右書寫，豎向分十三列，欄內(nèi)有一橫表示間隔。另一面接正文內(nèi)容從上到下，從右到左書寫，豎向分十列，欄內(nèi)有一橫表示間隔，最后一列寫標(biāo)題。據(jù)地契保存者講述，在他祖父之前，他家是東巴世家，相傳至祖父之時不知有多少代了。到他父親這一代不知是何原因，就不是東巴了。這些地契都不是他家的，而是替別人保管。納西族傳統(tǒng)的地契一般用東巴紙；單頁，兩面書寫，一面為標(biāo)題，一面為正文；正文最中間畫上吉祥結(jié)或?qū)毣ǚ?，對折成兩半，再把它裁為留有半截吉祥結(jié)或?qū)毣ǚ柕膬煞?，分別由當(dāng)事雙方進行保管。據(jù)了解，該村很多地契都不由當(dāng)事者直接保管，而由東巴保管。這與納西族傳統(tǒng)的地契和漢文契約直接由當(dāng)事雙方保管的一式兩份式契約有一定的差別。

二、正文正面譯釋

地契正文正面見圖1。

圖1 正文正面

（一）第一句話譯釋

漢譯：皇朝五十九年的這一年，……虎年的五月初一。

注：①以上內(nèi)容中所提到皇朝五十九年屬虎的這一年，根據(jù)歷朝歷代各皇帝在位年限的長短，只有清朝的康熙皇帝和乾隆皇帝在位時間超過五十九年，康熙在位六十一年，乾隆在位六十年。而康熙五十九年為庚子年，公元1720年；乾隆五十九年為甲寅年，公元1794年。故而可以確定契約的書寫年份為乾隆五十九年（公元1794年），具有很高的歷史文物價值〔3〕。②第二列有明顯的紙張殘缺處，根據(jù)所書字體的大小、殘缺處與完整部分相比較，文中上下文內(nèi)容的推斷以及東巴經(jīng)書中紀(jì)年方式的習(xí)慣法。公元1794年甲寅年為水虎年，故而推斷所缺東巴字為“bu33tho31d?i31”屬水之年，是用五行和十二生肖相配為六十的紀(jì)年方式。

（二）第二句話譯釋

?i55北季，地名。ko33鶴也。sα55氣也。l?55牛虱，借作l?33地。三字連讀ko33sα55l?33格薩勒，地名。筆者在該村做調(diào)查時得知，沒有叫ko33sa55l?33的地名，只有一個叫k?33sα55l?33的，故而ko33鶴也，借作k?55雁也。d?33一也。phe31麻布，借作phe55塊。u?33寨子。ty33架石板，兩字連讀u?33ty33偉嘟，家名。是把兩塊石板用一根木桿來支撐，石板之間成一定的間隔，如果木桿倒了，上下兩塊石板相擊。這是獵小型動物之時所使用的一種狩獵方式。而一般常用的ty33是以錘擊物〔5〕。t??31秤錘。ɡα33勝也，兩字連讀t??31ɡα33久嘠，人名。t?hi33刺，借作賣。me33雌陰，借作me55語氣詞。

全句標(biāo)音：……t??31ɡ?31?u33bu31me33，α33??55

……久 的 債務(wù)負(fù)擔(dān)（語）阿瑟n?33b?r31t?i55……k?55sα55l?33d?33phe55u?33tv55（助） 北季 ……格薩勒地 一塊 偉嘟t??31ɡα33t?hi33me55。久嘠 賣 （語）

漢譯：負(fù)擔(dān)……久的債務(wù)，阿瑟把北季……叫格薩勒的一塊地賣給了偉嘟家的久嘠。

注：①此列開頭有殘缺處，根據(jù)下文提到的人名、內(nèi)容及所缺部位的大小，應(yīng)該為人名，叫什么“久”。②筆者經(jīng)過詢問得知，該村沒有叫“北季”的地名，只有叫“北季羽”的，故而所缺字為“y31”羊，借作羽，三字連讀借作地名b?r31t?i55y31北季羽。

（三）第三句話譯釋

漢譯：要說為什么把地賣的原因，是因為阿瑟……病了，沒有辦法才賣了的。

注：第六列所缺字根據(jù)句中內(nèi)容可判斷為兩種可能。第一，可能是阿瑟患了某種疾病，如高原地區(qū)常見的風(fēng)濕、天花等疾病，才把地給賣了；第二，可能是阿瑟家的某一人患了某種疾病，如父親、母親、妻子等等，沒辦法把地賣了。

（四）第四句話譯釋

漢譯：地款給了純銀二兩八錢……

注：第八列前邊幾個字模糊不清，根據(jù)此句內(nèi)容以及納西語語法的習(xí)慣，此處可能是“o31me55”是了或“be33se31me55”做了。

（五）第五句話譯釋

漢譯：東邊到孜嘟久塔家的田上，西邊到孜嘟久塔家的田上，北邊到柯故塔家田……南邊到……楚家的田上。

注：第十列開頭有殘缺處，根據(jù)此句內(nèi)容中所提到的某一方位到哪一家的田上，所以殘缺處推斷為“t??r31t?33me55”到那兒。

（六）第六句話譯釋

漢譯：以后兩個兒子……約定不準(zhǔn)，由于兩個兒子……沒辦法，會來要債、會來趕債。

注：①第十一列所缺處筆者根據(jù)句中所述認(rèn)為，以后兩個兒子長大了也不準(zhǔn)提、不準(zhǔn)說。筆者推斷所缺處為“l(fā)e33??55le33?u31”來說來拿。②第十二列所缺處，根據(jù)此句所述，發(fā)生什么情況沒辦法了也不準(zhǔn)來趕、來要了。筆者推斷是“a33ts?33??r33d?y33”有什么事。

（七）第七句話譯釋

漢譯：……賣的啊。

注：第十三列所缺處，句中“……賣了的”及全文所述，應(yīng)該是為什么要賣的原因，前文提到了是因為生了疾病沒辦法才賣的。筆者推斷所缺處為“ɡu31m?33lo31dz?33ɡ?31n?33”病了受不了才。

三、正文背面譯釋

地契正文背面見圖2。

圖2 正文背面

（一）第一句話譯釋

漢譯：以后有一天被別人說起，被父族母族……天，約定由阿克蘇做公證人。

注：此列句首缺字，據(jù)上文之意“以后被別人說起之時，父族、母族的……”農(nóng)村社會中家族勢力能支配某一家庭做一些大大小小的事情，而被別人提起這事之時，其親戚、家族會插足這件事，所以筆者認(rèn)為所缺之處為“l(fā)e33?u31l?33d?33”來拿的那一。

（二）第二句話譯釋

漢譯：作為……人是克禾嘠嘟若，給了大麥和麻布一卷。

（三）第三句話譯釋

漢譯：見證人是偉嘟塔。

（四）第四句話譯釋

漢譯：……瑟的兒子仔金、小兒子阿嘠兩個的酬金，兩個兒子給了兩卷麻布。

（五）第五句話譯釋

漢譯：書寫人是偉塔支，酬金給了茶……餅……。

（六）第六句話譯釋

漢譯：是……的契約。

此契正文86字，共208字（次），記錄了217個音節(jié)，因uα33tsh?r31五十、?i33me33太陽2次、ly31?i33見證人讀雙音節(jié)，ho31ɡv33lo31北邊1次、i31t?ht33mi31南邊1次讀三音節(jié)，故記錄了全部的詞語。本文所使用的208字中，有哥巴字2個：??552次、ts?33；東巴字205個。東巴字中非假借字39字：ua33tsh?r31五十1次、ɡv33九1次、??33一5次、lα33虎、uα55五1次、?i33日或天5次、m?33不4次、ph?r31解開2次、?v31銀1次、?i33二6次、huo55八1次、m?33尾引申為m?55以后2次、?o33男兒引申為兒子5次、?y55趕1次、?i33人2次、phe31麻布2次。假借字167個，占東巴字總數(shù)的80.9%。

〔1〕喻遂生.納西東巴文研究叢稿：第二輯〔M〕.成都：四川出版集團/巴蜀書社，2008：147-196.

〔2〕李霖燦.么些研究論文集〔M〕.臺北:臺灣故宮博物院，1984：65.

〔3〕和麗峰.納西族東巴古籍定級初探〔J〕.民族古籍,2010（4）:19-27.

〔4〕麗江東巴文化研究所.納西東巴古籍譯注全集：第78卷〔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9：168.

〔5〕方國瑜,和志武.納西象形文字譜〔M〕.2版.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5：122.

〔6〕國家民族事務(wù)委員會全國少數(shù)民族古籍整理研究室.中國少數(shù)民族古籍總目提要·納西族卷〔M〕.北京: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2003：405.

〔7〕李國文.云南少數(shù)民族古籍文獻調(diào)查與研究〔M〕.北京:民族出版社，2010：314.

（責(zé)任編輯 黨紅梅）

Translation and Annotation of the Qianlong Fifty-ninth Year Dongba Title Deed in Baoshan Wumu Village

HE Lifeng
（Institute of Dongba Culture of Lijiang,Lijiang,Yunnan 674100,China）

Title deed which is an important type of Dongba applied document has high academic value in the research of politics, economy,history,folklore,linguistics and social relation of Naxi nationality.Dongba hieroglyphs on the title deed were translated and annotated,then the missing parts were inferred and filled so as to smooth the reading and complete the contents.

Dongba scripts;title deed;translation and annotation

H257

A

1672-2345（2012）02-0049-06

2011-10-28

和麗峰，實習(xí)研究員，主要從事東巴文化的搶救、整理及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