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呆萌系

楔子 若干年前

破舊荒廟里，葛九九裹緊了身上的棉衣縮緊了全身。

連著一個月的雨天，加上初春的寒意，讓鎮(zhèn)上所有的商戶生意都差了一半。平日里酒樓里滿當當?shù)你锼叭缃裰皇M滿雨水和漂亮的星點油光，根本找不到能吃的東西。更教她難受的是，冒著雨找了半天東西還被凍得全身直哆嗦。

她忍著餓，告訴自己睡著了就沒事了。迷糊之際，仿佛廟中有人進來避雨，她眼皮動了動，最終還是決定繼續(xù)裝死挺尸。

不知過了多久，忽聽得一陣奇怪的哼哧聲響起，一股屬于山野野獸才有的腥臭味迎風吹來，連忙睜開了眼。卻見廟門口，赫然站著個龐然大物，正虎視眈眈的盯著自己。

居然是頭野豬？

葛九九忽然有點想笑，看來老天爺是不想讓她活著看到明天的太陽了。

她掙扎著從稻草堆里爬出來：“你該不會是跟我一樣餓壞了跑出來覓食吧？那就先吃我吧，反正我也只剩半條命了！”說著，她沖斜后方還沒看清的那兩人揮了揮手：“我把它引開，你們走吧！”

“姑娘小小年紀，膽識倒是不??！”身后有含笑的男聲傳來，接著有利物穿過空氣的抽響聲，下一秒，那野豬身上已經(jīng)多了一枚箭。吃痛慘叫一聲后便撒了蹄子跑了出去。

葛九九被這野豬一驚，只覺全身忽冷忽熱，只聽那人接著道：“看姑娘臉色不好，不如過來暖暖身子吧！”

葛九九這才轉(zhuǎn)身，只見不遠處的火堆旁，坐著個仿若謫仙般的少年和一名垂手束立的中年男子。

不自覺走到他對面的火堆旁坐下，葛九九的視線卻片刻不舍得離開這張好看的臉。

一身白衣的他，上下打量了葛九九許久，黝黑深湛的眸子像一口井般幾乎把她溺斃：“你好像感染風寒了，在發(fā)燒嗎？”

“沒事，我們當乞丐的，哪個沒病過？睡一覺太陽出來就沒事了！”她說著，緊了緊身上的破棉襖：“你是神仙嗎？”

少年聞言忍俊不住的搖了搖頭：“這世上哪有神仙？我跟你一樣，只是個來此避雨的人罷了！”他笑了笑，帶著玫瑰花顏色的薄唇開合之間，仿佛還有淡淡麝蘭之香。

葛九九剛想再開口，卻聽外面有個年長些的聲音道：“少莊主，雨停了，我們可以走了！”

“好！”少年點了點頭，回轉(zhuǎn)臉龐望向葛九九：“我們有事要急著趕路。我這里有些銀子，你可以去鎮(zhèn)上瞧瞧大夫再吃些東西，”他說著，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和一把小連弩遞給她：“這個小弩留給你，姑娘家的身邊要有個防身的東西才好！”說完，他笑著拱手道了聲告辭，便起身往門外走去了。

葛九九還想說什么，卻最終還是沒有開口。只是眼睜睜看他走遠，才仔細看了看那把簡陋卻不失精巧的連弩，好奇的擺弄了半天，竟抽出了箭匣。兩支寸許長的小鐵箭正整齊的躺在箭匣之上，而鐵箭上，赫然刻著的三個字——千機莊！

一、若干年后

“豈有此理！區(qū)區(qū)一個千機莊，要我親自出馬，說得我喉嚨冒煙，甚至不惜下血本，砸下一千兩黃金，都不肯答應(yīng)我，簡直就是目中無人嘛！”花錦籮氣鼓鼓的端起茶碗牛飲了幾口，才重重放下杯子。

葛九九一聽千機莊三個字眼中頓時一亮，表面卻不動聲色的幫她又倒了杯茶：“千機莊是當今武林做機括兵器最厲害的門派，人家一向就只幫名門正派做兵器嘛！”

花錦籮聞言忽然賊笑著望向她：“說起來，那千機莊的少莊主好像還是阿九你的救命恩人啊，而且你手上就有一件千機莊的兵器吧！”

“我，我的不能算……”葛九九說著，手卻不自覺的撫上了一直隨手攜帶的小連弩。

花錦籮不懷好意的摸了摸她的頭：“阿九，你這樣說就不對了！你這把連弩，搞不好就是出自千江雪之手呢！你可知道，那千江雪這么囂張得罪了多少人？我聽說，這次有人出了高價要買他的人頭喲?！?/p>

葛九九一聽頓時慌了神：“不會吧？不是說千機莊里機關(guān)重重尋常人根本進不了莊嗎？不會有人那么容易得手的吧！”

“誰知道呢？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啊！一個殺不死就派兩個嘍，總有能殺得死他的人吧！”花錦籮轉(zhuǎn)身頭，背對著葛九九，唇角開始揚起不懷好意的笑容：“話說回來，阿九你想，如果我派你去千機莊保護那個千江雪，救他一命的話，他欠了我們一個大人情，會不會一高興就答應(yīng)我的要求，來孟婆堂幫我們設(shè)計些機括，做些精巧的兵器？”

葛九九聞言，皺了皺眉，雖然她很見他，想保護他，可是，為什么總覺得錦籮的提議很齷齪呢？

“你不說話就是默認嘍！？”花錦籮眉間陰霾盡散，笑得益常開懷：“那你就收拾收拾，擇日出發(fā)吧！”

“真的要我去？”葛九九心里涌起的狂喜戰(zhàn)勝了理智。眼下，還有什么比能見到念念不忘的救命恩人更重要的呢？

沒錯！不管怎樣既然有人想殺他，她當然應(yīng)該去還他當年一個人情啦。葛九九當下打定主意，轉(zhuǎn)身準備去收拾行李，花錦籮的聲音卻陰魂不散般在身后響起：“阿九，你暗戀人家這么多年，此行到了千機莊，孤男寡婦，朝夕相對，萬一到時候勾搭成奸了的話，我可是要找那小子收很重很重的聘禮的喲！”

“你胡說什么呢？”葛九九只覺一股熱氣從腳底沖上頭頂，抄起門口花架上的小花盆便砸向了花錦籮。

花錦鑼連忙閃身避過，再抬頭時，葛九九已經(jīng)連人影都看不見了。

花錦籮說著掏出小算盤敲了起來：“如果阿九被退貨的話，以后就讓她多接幾單生意彌補損失。不過，如果她被成功賣掉的話，聘禮收多少好呢？……有個天下第一機括師當妹夫，不知道會不會很拉風呢？”

走出去很遠的葛九九，沒來由的覺得后背一陣發(fā)涼……

二、潛伏千機莊

“少莊主，這是新來的小工阿九，今后有什么需要幫忙的雜事您便吩咐他去做好了?！惫芗覠峤j(luò)的喚著那個坐在一堆鐵塊和圖紙中的男人。

千江雪聞聲轉(zhuǎn)頭，依舊是與當年一樣的一襲白衣，錦帶束發(fā)，玉帶束腰，劍眉星目，唇角微翹，雖是漫不經(jīng)心的潦草一笑，葛九九卻仿佛一夜春風至，桃花朵朵開般，心跳，頓時又開始不受控制。

是他，居然真的是他？時隔九年，他居然出落得比以前還要標致了！葛九九捂著胸口，忽然有一種想噴鼻血的沖動。

“你就是阿九？”千江雪說著，視線仿佛粘在了她身上般，若有所思的表情，教葛九九心里無端便是一慌。

他為什么這樣盯著自己瞧？她現(xiàn)在可是一身男裝耶，總不至于這么快被他識破吧？

“你來得正好，幫我找個曲尺來！

“是！”葛九九借著埋頭在工具箱里翻找的機會，想平復一下自己的心情。

“阿九兄弟看起來有些面善，我們是不是曾經(jīng)在什么地方見過？”身后的男人卻忽然開口，后背傳來的灼熱視線幾乎要在她身上鑿出火苗來。

葛九九定了定神，抬頭沖千江雪粗聲粗氣道：“少莊主您一定是記錯了，我是頭一回來千機莊呢！”

“是嗎？”千江雪不置可否點了點頭，這才轉(zhuǎn)過視線：“瞧我這記性。昨晚曲尺好像被我拿到房里去用了！”他說著起身走到墻邊，不閃也不避就往那墻壁撞去，眼看著就要碰到墻時，那面墻卻仿佛知道有人要撞上來般，自動往里一轉(zhuǎn)，而千江雪便自那轉(zhuǎn)出的一個足以容納兩三人通過的空隙里進了屋。

葛九九看得目瞪口呆，連忙也跟到門邊，卻發(fā)現(xiàn)那墻后竟是千江雪的臥房時不由心頭一動，錦籮姐派她來保護千江雪，原本她還在擔心如果來的殺手是晚上動手的話，她連千江雪的臥房在哪都不知道要如何保護他。沒想到，這才剛進千機莊就摸清了他臥房的機關(guān)。這樣一來，只要她每晚悄無聲息的潛進他房中，不就可以確保他安然無虞了嗎？

如果她看到此刻屋內(nèi)的千江雪背對著自己拿起曲尺時，噙在嘴角的笑意的話，興許就不會笑得這么開心了。

三、金玉其外，淫欲其內(nèi)

是夜，月黑風高，一個纖細人影停在千江雪的工房門外。先是側(cè)耳細聽了聽屋里的動靜，確定沒有什么不妥后，才輕輕推開房門。

只見她，躡了手足，悄無聲息的踱到白天千江雪“撞”開的那面墻前，蒙了黑巾的臉上雖然看不清表情，但月光下依稀可見眼中明亮的笑意。

“嘭！”

一聲脆響！

是腦門與墻壁碰撞后發(fā)出的聲音！

“嗷！”葛九九捂著腦門，只覺滿天金星，天旋地轉(zhuǎn)。

“你來了？”黑暗中忽然傳來一個略有些低沉的男性嗓音響起，雖然看不清對方的臉但葛九九卻立時辨出這是千江雪的聲音。

葛九九驚得魂都要飛出來，黑暗中只依稀看到白色墻面緩緩轉(zhuǎn)開。

“這地磚上的機關(guān)，只有我的鞋印才能啟動的。”千江雪說著，一把將她拉進了屋內(nèi)。

葛九九全身僵硬任由他拉著自己的手，只覺滿頭霧水。難道他把自己錯當成是誰了？可是，千機莊里除了自己，會有什么樣的人三更半夜摸進這少莊主的房中？

難不成，這家伙跟府里哪個丫頭有奸情？所以陰差陽錯把自己錯當成了別人？

一種難以言狀的失落和酸澀涌上心頭，葛九九翻了個白眼。

“頭撞痛了嗎？”千江雪關(guān)切問道，雖然明白這丫頭深夜摸進自己房中有些可疑，卻還是忍不住的關(guān)心。

從她剛出現(xiàn)在千機莊，他便認出了眼前的她正是當年破廟中準備“以身喂豬”的小丫頭。雖然時隔多年，但是她那雙清亮的大眼睛，他可是至今都記憶猶新的。

因為好奇她混進千機莊的目的，他才會故意讓她瞧見自己入房的機關(guān)，以此試探她的來意，沒想到她果然上當，這倒教他心里有些矛盾了。

他早就收到消息說有人重金雇請殺手要取自己項上人頭，但倘若是她對千機莊有什么不軌之心，他倒真的不知道要拿這昔日頗感興趣的小丫頭如何是好。

葛九九混然不覺自己是掉進陷阱的小白兔，只當千江雪是錯將自己當成“情人”了，連忙細聲細氣試探道：“當然痛了！”

千江雪聞言，黑暗中抿緊了唇，扶她在床邊坐下：“你還是先躺一躺吧，我給你找瓶藥油來。”

葛九九心中暗暗叫苦，找藥油還不得點燈？一點燈自己不就穿幫了？他現(xiàn)在是把自己當成他的情人才會對自己這么“溫柔倍至”，萬一發(fā)現(xiàn)自己的真實身份，不起疑才怪吧！

于是，她連忙拉住千江雪，也不知是她用力過猛還是千江雪有意為之，又是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千江雪整個人都覆上了她的嬌軀！

葛九九奮力打破這被撲倒的弱勢局面，不經(jīng)意的一通亂扭運動間，她渾然不覺自己胸前渾圓柔軟正時不時擠向身上的千江雪。

千江雪只覺一道奇異的感覺貫穿全身，周身血液仿佛瞬間被點燃，齊齊沸騰著飛快涌向某處，一聲壓抑地呻吟脫口而出：“嗯……”

葛九九頓時全身一僵，自幼在孟婆堂長大，見多了修習媚功的水菊那里的艷情小說和圖畫，她當然知道這一扭一哼間產(chǎn)生了發(fā)生了怎樣的生理反應(yīng)！

“無恥！”葛九九幾乎是一腳把千江雪從身上踹飛了出去：“你這個衣冠禽獸，你斯文敗類，你人面獸心，你……”葛九九只覺氣血翻涌，心頭狂跳，也分不清自己是在害羞還是生氣。腦中只浮現(xiàn)出千江雪與不明女子夜夜上演這銷魂一幕的場景。

她以腳試探，碰到了被踢下床的千江雪。連忙下床摸索著找到一截溫暖的手臂，再往上，應(yīng)該就是那家伙那張妖孽的俊顏了吧？她葛九九今天不替天行道，打得這淫賊變豬頭，她就不姓葛！

她摸！她再摸！不過這家伙手臂是不是太粗了點？？

“咝！”當她的小手，想往斜上方繼續(xù)探索想像中的俊顏時，觸手所及，卻是一處炙熱的昂藏！

“??！”一聲又羞又氣的慘叫在房中響起。

不等千江雪反應(yīng)過來，便覺得腳下一涼，鞋子被人強行脫了，接著便是一陣慌亂腳步在房中一陣亂竄。

嘭！是腦袋再次撞上墻壁時發(fā)出的聲音。

地板被人重重跺了幾下，接著才聽墻壁機關(guān)輕響，失魂的腳步終于被阻在了門外。

被之前的無心撩撥挑逗得心猿意馬的千江雪終于忍俊不住發(fā)出由衷的狂笑。

四、女采花賊的華麗轉(zhuǎn)身

葛九九用掉了一整瓶孟婆堂秘制的消腫去淤膏才揉平頭上的大包，心里卻還在糾結(jié)為什么自己一直在糾結(jié)千江雪到底把自己當成了誰。

不過翌日一早她再去上工，卻發(fā)現(xiàn)千江雪居然叫來了府中所有的丫環(huán)，齊刷刷站在抱廈外的空地上。

“昨兒個晚上，你們之中有人偷偷跑進了少莊主房里，偷走了少莊主的鞋子……”

“咳咳！”葛九九差點沒直接被自己的口水嗆死！什么叫偷偷跑進他房里？就他那個變態(tài)房間，他不讓人家進去的話，誰能進得去?。烤退氵M去也出不來??！會拿走他的鞋子也是因為這家伙變態(tài)到拿鞋子尺碼的大小當開啟機關(guān)的鑰匙啊。

眾丫環(huán)們迅速交頭接耳起來，管家抬手，示意眾人安靜：“現(xiàn)在你們都好好想一想誰會干出這種事。若是沒人承認的話，我們千機莊是絕對不會留一些居心可疑的人在莊里的。到時候只好把府里的丫頭全部換掉以策安全了！”

眾丫環(huán)們頓時亂作一團，葛九九卻在廊柱后皺起了眉。

什么是幻滅？這就是幻滅?。⌒哪恐型低迪矚g了這么多年的救命恩人，先是被自己撞破其實是淫賊的本來面目，現(xiàn)在又在這里逼府里的丫環(huán)們互相懷疑，哪有半點明理的樣子？

這還是當年在破廟中那個教她神魂顛倒的謫仙少年嗎？

葛九九一咬牙從廊柱后走了出來：“你不用再逼她們了，她們什么都不知道！”

“是阿九啊……”千江雪挑了挑眉，笑瞇瞇的望著她：“怎么？難道你知道昨晚那個輕薄我的女采花賊是誰嗎？”

葛九九聞言，臉上頓時一片飛紅，氣得一把拉下頭上的小帽，一任滿頭長發(fā)披散肩上：“什么女采花賊？你才是真正的淫賊吧！”

管家察覺到身后少莊主極具威懾力的眼神，連忙領(lǐng)著眾人心不甘情不愿的清場了。直到只剩下偌大的抱廈里只剩下葛九九和千江雪了，才見他笑著從椅子上站起來：“姑娘當年試圖以身喂豬救在下，今日又這么有犧牲奉獻精神想救我府中的丫環(huán)，真是難得的純善性情?。　?/p>

葛九九愣了足有好幾秒，才反應(yīng)過來他說的以身喂豬是怎么回事：“原來你早就知道我是誰了？”

“在下自幼就記性比旁人稍好一些。尤其姑娘當年的壯舉讓在下記憶深刻，想讓人不記得都難?。　鼻Ы┱f完，好整以暇的看著她半是嬌羞半是憤怒的臉。

“你是想笑話我當年發(fā)燒燒壞了腦子吧？我當時要不是腦壞了腦子又餓了三天沒力氣逃命的話，絕對不會救你這么個道貌岸然的色胚子的！早知道你是這種人，我才不會……才不會……”葛九九說到這，忽然捂住了嘴，鼻子一陣發(fā)酸。

她才不要在這種人面前承認自己一直喜歡他呢。她只是年少不懂事，又被他那張無害的臉騙了，才會覺得他是那么多年來，世上唯一一個真心對自己好過的人。

被她眼中的晶瑩淚光震住，千江雪錯愕的看著她毫不掩飾的失落：“你……哭了？我不是故意要氣你。只是有點好奇你隱藏身份到莊里來的動機罷了。千機莊樹敵太多，所以我才會試探你一下。但是我絕對沒有什么惡意……”

蝦米？試探？？這么說，昨晚發(fā)生的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所以，根本就沒有什么跟他幽會的女人？

這個忽然冒出來的念頭，讓她很沮喪的心情頓時變得很奇怪。

“你剛才說要把丫環(huán)們趕出府去……”

“我只是想你自己告訴我你來千機莊的目的?！鼻Ы┱f這話時，臉上的表情看來十分真誠。

葛九九卻被他瞧得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好，只好故意兇神惡煞的瞪了他一眼，旋即繞到抱廈外的草堆里找出昨晚隨手扔出的那只鞋子，又當著他的面把一直隨手帶著的那把小連弩一并扔到千江雪面前：“這就是你把我當傻瓜一樣的試探我，戲弄我的理由嗎？既然你這么多疑，那我走了你就不用懷疑了！老娘不玩了總行了吧！”

千江雪愣愣看著她，直到她把連弩扔到自己腳邊了，才恍然大悟般望向她：“你這么多年一直把它留在身邊的？……該不會你一直在暗戀我，所以才刻意接近我吧？”

葛九九雙手緊握成拳，咬牙切齒的看著他：“你說什么？你說誰暗戀你？”

千江雪強忍著笑意擺了擺手，心里卻溢滿了濃濃的暖意。

他一定是想太多了，世上哪里會看到自己就臉紅的殺手？又哪里會有多年來一直把自己送的連穹貼身攜帶的殺手？最不可能的是，有哪個殺手會為了不讓丫環(huán)們丟飯碗而放棄自己任務(wù)的？

沉悶枯燥的生活里，多難得有個女人能像她這樣讓自己記憶深刻，心情愉悅啊。爹上個月不是還催他成親來著嗎？如果對象是這丫頭的話，想來……以后的日子定然也會很精彩吧？

思及此，千江雪不疾不徐的走到葛九九面前，緩緩彎腰，一雙黝黑鳳眸定定望進她的眼里，聲音輕柔的帶了三分戲謔七分蠱惑：“我說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這世上第一個上了我的床的女人。如果就這樣任你一走了之的話，我是不是有點吃虧呢？”

五、半路殺出的冷艷小三

“阿九，關(guān)于上次你說的少莊主是淫賊這件事，你能說得更詳細一點嗎？”

“還有還有，你能不能跟我們說說，你和少莊主的奸情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下人房的飯桌旁，眾丫環(huán)七嘴八舌差點沒把葛九九淹沒在唾沫星子里。葛九九飯都沒顧得上吃，就擠出人群跑了出來。

她錯了，她真的錯了，自從她暗戀千江雪的事在千機莊傳開后，她幾乎成了所有丫環(huán)們的焦點。每天都有人拉著她問類似的問題。早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她還不如直接告訴千江雪自己是被派來保護他的殺手呢。

正忿忿的準備回工房偷吃千江雪的糕點果腹的葛九九，剛到門口便看見千江雪和一個極漂亮的女人在一起了。

一把烏黑的長發(fā)從椅子上一直拖到了地板，雖是微垂螓首，但側(cè)臉卻是異常的柔美冷艷。尖尖十指，正拿著把孔明鎖來回把玩。

“阿九，你來了！”千江雪看見她，又開始漾出招牌微笑。

葛九九哼了一聲，雙眸卻滿是敵意的盯著千江雪身后的美人，就差沒在腦門上貼上“這女人很可疑”了。

冷艷美人的清冷雙眸也定定的落在葛九九身上：“她就是那個來歷不明的阿九？”

“不是來歷不明，我跟阿九是舊相識呢！是吧，阿九？”千江雪沖葛九九擠了擠眼卻激惱了身后面若寒霜的美人。

“真是受不了你，虧我還擔心你出事山長水遠趕回來保護你，你自己倒在這一點都不著急。你知不知道現(xiàn)在外面多少人恨你恨得牙癢癢，聽說連孟婆堂都盯上咱們千機莊，想取你小命了?！崩淦G美人說著，視線又重新望向葛九九：“想知道這位阿九姑娘是不是可疑也很簡單……”她說著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柄薄如蟬翼的軟劍，出其不意便刺行了葛九九。

葛九九多年習武的直覺讓她幾乎是下意識的一個縱身躍起避開了攻勢。

“反應(yīng)這么快，果然是練家子嘛！”冷艷美人說著，挑釁般望向了千江雪：“你這故交的來頭，你真的查清楚了？”

千江雪錯愕的看著此刻站在門外，探究的眸望向滿臉寫滿微慍的葛九九。

六、為什么受傷的總是我

銀霜般的軟劍，分上中下三路密不透風的將葛九九圍在了當中，大概是因為葛九九始終不肯拿出傳說中的兵器與之對戰(zhàn)，冷艷美人心里有氣，所以每一招都毫不留情。

人家連喘息的機會都不肯給，葛九九也只好全力迎敵，一邊避開她的攻勢，一面雙掌翻飛，恃著身法靈活，繞到冷艷美人的身后翻掌回擊。

“霜兒，小心！”千江雪皺著眉驚呼道。

葛九九心里頓時打翻了醋壇子，他眼睛瞎了嗎？現(xiàn)在盡出殺招的人可不是她耶，他為什么只關(guān)心這個霜兒？他這么在緊這個女人，生怕自己傷著她，看來這個女人對他來說真的是很重要了。

想到這，葛九九冷笑一聲，掌勢未變，步法急掠，以更快更急的速度，閃過橫掃而來的軟劍，雙掌重重拍向冷艷美人的右肩。

“小心！”千江雪的驚呼聲遙遙傳來，葛九九心頭怒意更熾，就在她的手要拍中人家肩頭時，腳下卻陡的一空，原本還是茵茵草叢的腳下，不知為何竟多出一個丈許深的陷阱，沒等她驚呼出聲，人已經(jīng)四仰八叉的摔在了地洞之中，

“千、江、雪！”葛九九忍無可忍的躺在泥地里，看著頭頂上的草皮像長了腳般，緩緩閉攏，只余一室漆黑陰暗，氣得牙都幾乎咬碎。

從小到大，她葛九九就沒丟過這么大的人。偏偏，這千機莊，還有這千江雪，仿佛她命中克星吧。明明是她千方百計想來算計他的，結(jié)果到頭來，受傷的往往卻是她！

“王八蛋！等我出去了看我不剝你的皮，抽你的筋！不就是怕我傷著你的小霜兒嗎？我偏不放過她！看著冷若冰霜，其實搞不好跟你一樣，也是個金玉其外的家伙！”葛九九說著，忽然沉默了。她有什么資格吃人家的醋？從頭到尾，都是她在單戀千江雪啊，他從來沒說過喜歡她啊。相反，他總是那種含笑的，逗弄的眼神看著自己，仿佛自己是個逗樂的小丑般。

側(cè)傳來機關(guān)觸發(fā)的聲音，接著便是千江雪萬年不變的溫潤嗓音：“阿九……”

葛九九把頭埋在膝蓋里，頭也不抬道：“滾！”

“你真的是孟婆堂的殺手？”

“是又怎樣？”葛九九抬起頭，一任青絲如瀑披散在身后，燭火映照下的臉龐，有著微紅的羞憤：“我就是孟婆堂的殺手，我數(shù)到三你再不走，我就一掌拍死你！”

“我不走！”千江雪的聲音益常堅定，在這逼仄空間里聽來份外有力。

葛九九呼吸頓時一滯：“你……你以為我不敢殺你？”

“敢不敢要做了才算。”千江雪說著，緩緩靠近她：“要不要動手都隨你，我絕不避開！”

從管家?guī)M門的那一刻，那雙清澈如玉的眸子，立時便讓他想到了當年破廟中有點迷糊卻眸光清澈的小乞兒。雖然最初疑心過她的來歷，但是他卻始終篤定她不會加害自己。只因她面對自己時，眼中不及掩飾的感情。所以，他寧愿賭上一賭，也不愿意放棄這份剛剛萌生的感情。

葛九九偏見不得他永遠一副胸有成竹的篤定表情，竄起來想動手，誰知道，頭頂結(jié)結(jié)實實撞上了石板，痛得她抱著頭連叫的力氣都省了下來。

“你沒事吧……”

葛九九含淚咬牙，她總算是明白了，這人分明就是她的災(zāi)星。遇見他倒霉的永遠是她。碰野豬，撞頭，被占豆腐，被困地洞……

“你試試看同樣地方被撞兩次看有沒有事？”她撲身上前，使出了年少流浪時的看家本領(lǐng)，張嘴就咬向他的肩頭。

千江雪只覺肩上一麻，所有起初刻意忽略的東西全部涌入腦中。

孤男寡女，逼仄密室，貼身親近，耳鬢廝磨，幽香縈繞，貝齒輕咬……

這一連串的詞語接踵而至，在他腦中形成一副叫他心跳如雷的香艷畫面。

仿佛觸電般，千江雪一把推開身前這具幾乎瞬間便能點燃他全部欲望的柔軟嬌軀。

“嘭！”一聲巨響，這次遭殃的是葛九九的后腦勺，不偏不倚，在石門上撞了個結(jié)實。

“阿九……”千江雪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情急之中做了什么。

葛九九鼻子一陣發(fā)酸，一只手捂著剛剛撞痛的后腦勺，一只手摸著之前撞痛的頭頂，帶著哭腔縮向角落里：“你別過來……”

“對不起，我，我不是有意的……”千江雪看著她此刻泫然欲泣的樣子，頓時心疼得不行：“我只是，不想又被你當成淫賊……”

聽出他話中的別具深意，葛九九怔怔抬眸，眼眶里還含著淚，臉上的表情卻全然沒了該有的鎮(zhèn)定，雙頰飛紅，結(jié)結(jié)巴巴道：“你……你想怎么樣？”

“我不想怎樣，我只是想知道我想娶來當娘子的女人，到底是個怎樣的人！”他捉實了她的手，愛極她此刻的表情。

“什么叫你想娶來當娘子？你剛才不是還生怕我傷了你的小霜兒嗎？”葛九九皺著鼻子別過臉，卻聽頭頂有熟悉的機關(guān)啟動聲響起，冷艷美人的聲音在頭頂響起，這回竟帶了幾絲溫暖的歉意：“哥！剛才有人用箭射了封信進來，說是……說是……”

“哥？”

“這下你的醋壇子可以封嚴實了吧？”雖然不滿妹妹打斷了自己的告白，但是眼見葛九九的臉色又明顯由陰轉(zhuǎn)晴了，他也就不計較那么多了。仰頭望向千云霜：“說什么？”

“說是問您有沒有興趣去孟婆堂小坐，談一談關(guān)于彩禮和聘金的事情，還說……”

葛九九的臉一陣紅一陣白：“還說什么？”

“還說，九姑娘臥底護駕的行動很成功，如果您不愿意娶她的話，九姑娘可以直接先去一趟江湖桃夭報找夜祺公子，賣點少莊主不為人知的八卦消息給他們，報料費花堂主會直接跟他談的！”

葛九九皺了皺眉，為什么她有一種自己被人賣掉了的感覺？花錦籮那個金算盤該不會是一早就是打的這個主意吧？

尾聲

工房內(nèi)的小茶幾前，花錦籮一臉悠然自得的嗑著瓜子：“少莊主不愧是當世武林第一機括師，果然好謀算！本來我還在想我家阿九這幾天再不回去的話就讓紅綃來貴莊撒把斷子絕孫粉呢！不過既然您這么客氣，重金請我過府一敘，我多少還是會給點面子來一趟的！”

千江雪皮笑肉不笑的虛應(yīng)了一聲，開什么玩笑，這女人活脫脫就是個狐貍相，他一個手無寸鐵的機括師，拿什么去孟婆堂跟人談條件？把她叫到千機莊來，好歹是在自己的地盤，再怎么不濟也不至于被人牽著鼻子走嘛。

“花堂主既然這么賞臉，在下也就開門見山了！阿九我是絕對不會讓她回孟婆堂了，花堂主只管提條件，只要不違背我千機莊祖訓……”

“少莊主真是上路！”花錦籮雙眸閃閃發(fā)光，笑得益發(fā)奸詐道：“其實我的要求上次來貴莊的時候已經(jīng)說得很清楚了。我們孟婆堂與人千機莊結(jié)親，怎么著也得有點上得了臺面的聘禮，人手一件稱手的武器，外加黃金九千九百兩，取個長長久久的好意頭，你覺得怎么樣？”

“成交！”千江雪點頭答應(yīng)，黃金九千九百兩對千機莊來說，雖然不是什么小數(shù)目，但是也絕對還在能承受的范圍內(nèi)。至于人手一件稱手的兵器嘛……

他微微一笑，反正她也沒說一定要千機莊出品，那么隨便去哪家兵器店買些好點的兵器，也算是守約了吧？

虧得阿九還為他擔心，怕他會被花錦籮敲詐呢，事實上跟他這種心思能轉(zhuǎn)一百個彎的機括師談判，她真正該擔心的應(yīng)該是花錦籮吧？

不過，這樣也恰恰說明那丫頭真的一顆心全系在自己身上了呢！這種，被在乎的感覺，真的是很溫暖。

他緩緩起身，忽然很想緊緊抱著那丫頭，告訴她，也許早在當年那個孱弱身影擋在門前幼稚的想保護他的那一刻開始，他也把她刻進了心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