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期提要:流蘇因為抓花了四爺?shù)哪?,害怕四爺治她的罪,帶著綺羅從十三王府逃了出來,卻沒想到十三爺竟發(fā)動禁衛(wèi)軍四處找她,甚至還驚動了東宮太子。
秦流蘇那個蠢貨,到底是怎么帶孩子的!逐野瞳心里涌起一股憤怒的感覺。
他要找那個莫名其妙、不負責(zé)任的女人算賬!把她關(guān)進大牢,治她個虐待綺羅的罪。
他彎腰,將躺在地上裝死的小家伙像抱嬰兒一樣小心翼翼抱了起來。
小綺羅窩在他的懷里,偷偷睜開一只眼睛,卻剛好和他的視線對上了,她趕緊又閉上了。
“小丫頭,十三爺再怎么樣也不會生你的氣,你走也不跟十三爺說一聲,你這不是傷十三爺?shù)男膯???/p>
聽了這話,小綺羅慢慢地睜開了眼睛,望見了逐野瞳眼底那一抹失落的神情,心里頓時也涌起一絲歉意--
她抬起手,用粉嫩嫩的小手摸了摸逐野瞳的臉,稚嫩的聲音說道,“十三爺,對不起,綺羅不想傷你的心,你對綺羅好,綺羅都記在心里,綺羅沒有爹,十三爺是除了娘之外,第一個對綺羅好的人,綺羅好感激。其實,就算和娘逃走了,綺羅也會給你寫信的??墒?,請你也不要生我娘的氣,好不好?娘其實很可憐的,她經(jīng)常被人欺負,還被壞人摁在地上打,十三爺請你不要怪娘,好不好?”
她的眼神楚楚可憐的,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含著淚意,那顆粉色的小淚痣,仿佛是她流下的珍貴眼淚。
“有人打你娘?!”逐野瞳一聽,心里頓時涌起憤怒和疼惜,“誰打的?告訴十三爺,十三爺領(lǐng)兵去,把那人的腦袋擰下來!”
“還是在揚州的時候,那人的兒子欺負我,娘跑去理論,結(jié)果他們一家人追著娘打,把娘的頭都打出血來了?!?/p>
逐野瞳聽著,頓時覺得心被狠狠割了一塊。
*
流蘇低頭看了看自己,她樣子狼狽極了,亂發(fā),衣服又臟又破。
她站在逐溟冽的身旁,抬眼怯怯地看了他一眼。這人,簡直是冰雕出來的,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地等逐野瞳,心思比任何人都要難以猜度。
他那么冷,卻惟獨對逐野瞳不錯,可是,他對逐野瞳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
“四爺,請允許我去把我女兒帶出來吧,她一個人躲在那里等我,我好擔(dān)心……”
“不用去了,十三弟已經(jīng)找到她了?!?/p>
“咦?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一直和她站在這里,而且也沒有吩咐過任何屬下去和逐野瞳聯(lián)絡(luò)嗎,怎么會這么篤定?
“上馬吧。”逐溟冽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轉(zhuǎn)身,長腿跨上了白馬,那表情和姿勢,都有種睥睨一切蒼生的冷漠。
流蘇看了過去,果然,遠遠地,逐野瞳策馬而來,身后一面鮮明的旗幟和千軍萬馬,而他的懷里,卻溫柔地抱著一個小女娃。
“綺羅!”流蘇見了女兒,欣喜地喊了一聲,頂著一頭亂發(fā)高興地跳了起來。
“吁!”逐野瞳勒緊韁繩,馬兒停住,他抱著綺羅從馬上跳了下來。
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望著流蘇,原本心里對她莫名其妙逃走充滿了憤怒,誓要好好懲戒她一番的。
可是,方才聽了綺羅一番話,心里卻對這個女子多了一份疼惜。
再看看她的臉上,手上布滿了被荊棘刺過的血痕,想象著著她在過去的年歲中,被人打的頭破血流還死不低頭,或者一邊挨打一邊使勁喊“綺羅快跑,往那邊跑”的情形時,逐野瞳那顆桀驁不馴的心,柔軟了起來。
“誰準(zhǔn)你跑的?不是說了不會欺負你了嗎?”
“十……十三爺……我……”看著他的眼神,她不確定他此刻想要怎么懲罰她。
“跟本王回去,好好收拾你那臟兮兮的樣子,身為十三爺王府的人,臟成這樣真是丟了本王的臉!”十三便是這樣,縱使心中已柔情萬千,但開口說出的話卻還是那么霸道,那么兇。
“哦。”流蘇點了點頭。
“娘,十三爺說了,不會生你的氣了,我們不用逃了……”小綺羅拉著流蘇的手仰起頭甜甜地說道。
“……”這時候,那騎在馬上預(yù)備離去的逐溟冽聽到這柔柔嫩嫩的一個聲音,猛然轉(zhuǎn)過頭來--
玄黑色袍子帶起一股冷風(fēng)。
是她,那個喊他大叔,送了一塊帕子給她的小姑娘。
與此同時,小綺羅也感受到那份過于冷冽的氣息,于是從她娘身后伸出頭來,朝逐溟冽看了過去。
“呀,是大叔耶,娘,是大叔,送我匕首的大叔哦。大叔,你怎么也來了?”小綺羅見到那日救他的男子,欣喜萬分地跑了過去--
大叔?這冷面閻羅就是那日在街上送綺羅匕首的人?!流蘇吃了一驚。
“哎喲……”可是,她跑得太急了,一不小心被絆住了,整個人朝地上撲過去,眼看著那粉嫩嫩的小手就要朝地上擦過去了。
“小心!“
此時,逐溟冽猛然從馬背上騰空而起,飛身下馬,一只手便將小綺羅抱了起來,再一個旋身,穩(wěn)穩(wěn)地落到了地上,讓她免了被摔的。結(jié)局
“哇,大叔,好厲害呀……”小綺羅被這樣抱起來飛過來又飛過去,高興地直拍手,她一點也不害怕逐溟冽,笑靨如花。
逐野瞳頓時愣了,他低聲道,“這丫頭竟然不怕四哥?還真是奇了……”
“走路小心點,不要跑那么快。”逐溟冽的語氣,溫柔了些些。
綺羅看到逐溟冽俊美如修羅般的臉上的抓痕,當(dāng)即明白了,娘抓的人,原來是大叔--
她睜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說道:“大叔,我娘抓了你的臉,是她不對。我?guī)湍愫艉?,你不要怪我娘了好不好?呼~~~呼~~~呼~~~”小綺羅說著,湊近逐溟冽那張閻羅王般的臉,嘟起小嘴,鼓著腮幫子,替他吹著氣。
這是多么奇異的一幕,冷面閻羅逐溟冽的手中竟然抱著一個小女孩,小女孩還在給他呼呼,而他,一絲不耐也沒有。
逐野瞳心中一凝,他抓過流蘇的手,問道,“你之所以逃跑,是因為抓了四哥的臉?你去送野味而已,為什么會發(fā)生抓臉的事?到底發(fā)生過什么?”
流蘇一聽,便想起在四王爺府風(fēng)霓苑發(fā)生的那令人心驚膽顫的一幕--
可是,她卻不敢對十三爺說實話。
“四爺他……是我魯莽,撞破了四爺?shù)暮檬?,被四爺?xùn)斥,我的手一個抽筋,就……就抓過去了?!绷魈K吞吞吐吐說完,為什么她那么難受,對逐野瞳說了一個謊,心里很難受。
可是,她又不能將當(dāng)時發(fā)生的事情說出來。
“是嗎?”逐野瞳看了看逐溟冽,心里涌起一股不舒適的感覺,他也不知道這種不舒適從哪里而來。
“是……是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個容易沖動,管不住自己的人?!绷魈K覺得再站在逐野瞳身邊壓力好大,她連忙往小綺羅那跑過去--
“綺羅,快點下來,不要讓四王爺抱著了。”
“哦,好!大叔,我?guī)湍愫艉袅?,你不要再怪我娘了喔,放我下來吧?!毙【_羅從逐溟冽的身上滑了下來,朝她娘走過去,這時候,她一只揣在懷里的書卷突然掉了下來,散開,書卷鋪開去。
“啊,東西掉了……”
她剛要蹲下去撿,突然--
唰的一聲,萬千將士紛紛整齊跪下,齊聲高呼--
“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而逐溟冽和逐野瞳也下了馬,單膝跪于地上,俯首撐地--
流蘇和綺羅都愣了,兩母女對視了一眼。
流蘇靠近綺羅,彎下腰,悄聲說道,“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呀。”小綺羅也是一臉茫然,為什么大叔和十三爺都朝著她跪下了。
流蘇看了看那掉在地上的書卷,“皇太子寶”的印章赫然蓋在上面,頓時明白了,見玉璽如見皇上,見印章如見太子,這些人之所以下跪,是因為看到了太子逐堯煌的印章。
“你叫他們平身?!绷魈K將那書卷收了起來,小聲說道。
“哦?!本_羅點了點頭,轉(zhuǎn)身,面對千萬將士,用稚嫩的聲音說道,“平身吧?!?/p>
“謝太子殿下。”
這時候,眾人齊聲謝恩站了起來。
而逐溟冽的眼眸望著那書卷,眸中隱隱一片駭人的氣息,流蘇不禁顫抖了一下。
“待會你不要亂跑,跟在本王身邊就是了,別又給本王惹禍,聽到了沒有?”在進宮的路上,逐野瞳敲了一把東張西望的流蘇一把。
“知道了,知道了?!彼浑p充滿靈氣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著周圍,穿越六年了,一直過著普通窮苦老百姓的日子,托逐野瞳的福,這還是第一次進入真正“上流社會”的世界呢。
她正四處看著,眼睛卻不經(jīng)意看到一抹立在前邊的身影,渾身散發(fā)著冷漠而疏離的氣質(zhì)--深邃而精致的五官,俊美而堅毅的臉龐,劍眉之下,一雙墨黑清澈的眼眸,卻冷冽如冰高挺的鼻型優(yōu)雅有型,絕美堅毅的薄唇抿成無情的弧度。
如此冷冽之人,除了逐溟冽還能有誰?
逐溟冽也剛好看了過來,流蘇連忙走后面一點,讓逐野瞳擋住了他的視線。
他太冷了,那雙眸子深邃無底,卻又像是能看透一切,總是讓她覺得無所遁形。
“四哥,你來了……”十三看到逐溟冽的身影,迎了上去。
“十三弟……”只有看到逐野瞳,逐溟冽才會露出一絲笑意。
“皇上駕到!皇后娘娘駕到!”
這時,逐月皇偕同逐月皇后執(zhí)手走來,二人身后跟著七十二宮嬪妃,而皇太子南巡,未能參加此次合家宴,亦讓東宮送來禮品,獻于帝后二人,及進宮饗宴的眾人。
“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p>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p>
“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p>
眾人紛紛跪拜,倒是秦流蘇一下子忘記了,她還傻愣愣看著逐月皇。
“大膽奴才!見了皇上還不下跪!”皇后娘娘那雙銳利的鳳眼一下子就看到了秦流蘇,當(dāng)即鳳顏大怒。
“還不快點跪下……”逐野瞳回頭一看,發(fā)現(xiàn)秦流蘇還呆呆地站著,連忙一把將她拉了下來。
“啊,哦……皇……皇上萬歲萬萬歲?!鼻亓魈K跪了下去,心中大喊不妙。
逐月皇那威嚴的目光看了過來,當(dāng)看到跪在底下的流蘇的那雙眼睛時,他神色一變,身子頓時往前一傾。
流蘇心里一顫,這逐月皇為何用這種眼神看她?
“父皇,母后,她是我府里的人,初次入宮不懂規(guī)矩,請父皇母后見諒?!敝鹨巴吹街鹪禄实难凵瘢谂哉f道。
“你過來。”逐月皇的眼神依舊凝在流蘇的身上,在座眾人皆心感疑惑,逐月皇后輕哼一聲,帝王無情,皇上這怕是又犯了好色之心了吧,逐野瞳則手下一緊。
流蘇愣了一下,然后在眾人的注視下走到了逐月皇面前,屈身行禮道:“皇……皇上?!?/p>
“你叫什么名字?”逐月皇如鷹一般的眼神鎖住流蘇。
“我,我叫……叫秦流蘇。”面對著九五之尊,流蘇不禁感到畏懼。
“秦流蘇……”逐月皇咀嚼著流蘇的名字,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些些仿佛是來自很久遠的回憶的東西,然后說道,“下去吧,筵席開始。”逐月皇威嚴的聲音響起。
“皇上有令,筵席開始--”太監(jiān)總管李德全用尖細的聲音高聲喊道。
落座片刻后,逐野瞳站了起來,舉起酒杯走到逐月皇面前,“十三給父皇敬酒,愿日曜王朝國泰民安,父皇龍體安康。”
“哈哈哈……”逐月皇聽了,哈哈大笑,他端起酒杯,說道,“小十三敬的酒,父皇喝了!”
逐月皇看到如此俊朗的兒子,頓時龍顏大悅,一口氣將杯中的酒喝下,皇后也在一旁笑得很開心。
“小十三,母后聽說你為了給父皇獻一個合意的禮物花了許多心思,準(zhǔn)備的是什么,快呈給你父皇看看吧?!敝鹪禄屎蟪脵C在一旁說道。
她的親生兒子沒能成為當(dāng)朝太子,雖然深得逐月皇寵愛,但依舊失去了繼承大統(tǒng)的機會,逐月皇后心中也不是沒有遺憾的。
“是!父皇,今兒兒臣獻給您的禮物是兒臣親手下廚烹飪的一道菜,這道菜名叫水煮魚?!?/p>
“哦?水煮魚?”逐月皇聽了,眼中流露出愉悅的神情,“這道菜朕倒是沒有聽過,呈上來!”
“是!小果子,上菜!”逐野瞳命令道。
小果子立即小心翼翼地端著逐野瞳和流蘇兩個人親自下廚做的水煮魚呈上。那一大盆紅紅的的水煮魚在殿上散發(fā)著濃郁的香味,令人看了不禁胃口大開。
“哈哈……十三,你有心,父皇很高興!”逐月皇哈哈大笑,拿起筷子吃了一口--
所有人都等著看他的反應(yīng),流蘇也緊緊盯著他的表情看著--
“嗯,不錯,味道鮮美,這份禮朕太喜歡了,來人吶,賞賜十三王爺府宅一棟!黃金萬兩,汗血寶馬一匹。”
“兒臣謝父皇賞賜?!敝鹨巴剡^頭,和流蘇對視了一眼,流蘇朝他比出一個剪刀手,耶,勝利!逐野瞳則朝她眨了眨左眼。
這些小動作,均被逐溟冽看在了眼里。
這時候,皇后突然感慨道,“皇上,如果十七還在的話,該有多好啊,可惜,找了這么多年了,還是毫無音訊。”
“是啊,朕最喜歡的女兒就是小十七了?!敝鹪禄实捻右舶档讼聛?。
“父皇母后,太子殿下一直在找十七妹,十七妹有天威庇佑,她一定在某個地方活的很好,總有一天,我們會團聚的?!敝鹨巴珜捨康馈?/p>
“但愿吧。”
逐月皇有些無奈地點了點頭。
“冽兒愿父皇龍體安康,十七妹妹早日回宮。”這時候,四爺逐溟冽也舉起酒杯來,走到了逐月皇的面前,“父皇,這是兒臣在揚州之時偶然間得到的一塊玉石,這塊玉石具有……”。
“老四,以后若沒有朕的特許,你就不要進宮了,留在佛法寺抄經(jīng)書吧,從此不要再過問朝廷之事,做個閑散王爺好些。”
原以為,皇帝也會像接受十三爺?shù)木淳埔粯咏邮芩臓數(shù)模l料到,聽到逐溟冽的話,逐月皇臉上的笑意褪去,換上一副冷漠的表情,逐溟冽的話還沒有說完,他就用冰冷的語調(diào)將他的話打斷了。
現(xiàn)場的氣氛頓時冷到了極點,眾人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逐野瞳欲要上前說話,卻被皇后拉住了衣袖,小聲喝道,“你少多事!”
“母后!”
而流蘇愣了,這逐月皇什么意思,對四子這么冷淡,在這么多嬪妃王爺面前發(fā)難,絲毫也不顧及他的感受。
秦流蘇忍不住朝逐溟冽看過去,原以為會在他的臉上看到受傷的表情,卻沒有想到,他一臉平靜地放下酒杯,鞠躬行禮,說道,“是,兒臣告退,請父皇保重龍體,兒臣會在佛法寺為父皇念經(jīng)。”
平日的逐溟冽一身冰冷,不近人情又堅不可摧,而此刻看來,卻顯得那么孤單。
不知為何,面前眾多美食,她卻食不知味來,趁著逐野瞳不注意,她避開眾人的視線,悄悄退了下去,遠遠跟在逐溟冽的身后,踩著他的腳印一步一步走著。
深秋已至,晚風(fēng)吹來,御花園內(nèi)地梧桐葉子又開始片片飄落。
逐溟冽一直走到了冷宮最偏僻的一個角落里--
流蘇看見那宮門上寫著“錦瑟宮”三個字,但是因為時日的關(guān)系,字跡的顏色開始暗淡了。
錦瑟宮?這就是逐月皇上次頒布圣旨禁止逐溟冽來的地方嗎?
逐溟冽背著手,望著錦瑟宮這三個字。
“我一直想恨你,你帶給我羞辱,害我在父皇和所有兄弟面前抬不起頭來,我再怎么對父皇好,他還是不理我,甚至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羞辱我。我應(yīng)該恨你,可是,卻沒辦法恨你,難道,我們此生注定無法相見了嗎?你在里面,是不是和我一樣的寂寞?”
這冷宮里面住著的人會是誰呢?難道是四爺?shù)耐蹂鷨幔亢突实蹖λ耐鯛斎绱死涞嘘P(guān)?還是,他們父子倆喜歡上了同一個女人?流蘇的心中充滿了疑慮。
他站了許久許久,她也陪著站了許久許久。
四周,除了嗚咽的秋風(fēng),便沒有其他的聲音了。
流蘇感覺到,這個在看起來冷硬而無情的冰冷男人此時身上彌漫著一股悲傷的氛圍,是不是每個男人的心里都藏著一個憂傷的故事呢?
“摧殘梧桐葉,蕭颯沙棠枝。
無時獨不見,流淚空自知?!?/p>
他的聲音低沉、略顯沙啞。
流蘇靜靜地聽著他吟詩。
那冷宮前,有一顆高大的梧桐,秋風(fēng)咋起,枯黃的梧桐葉子隨風(fēng)飄起,一片一片,打著旋兒,落在地上。
“四哥,你果真在此……”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她連忙轉(zhuǎn)過頭去--
只見逐溟冽對著逐野瞳時,臉上露出一絲少有的笑容,“十三弟,你怎么來了,筵席已經(jīng)散了嗎?”
“四哥……”逐野瞳走到逐溟冽的面前,流蘇發(fā)現(xiàn),他那長年霸道囂張的眼睛里竟也含著悲傷,“給父皇多一點時間,他一定會想通的?!?/p>
逐溟冽不以為然地笑了笑--
“一切皆由命中注定,十三弟不必憂心,四哥早已經(jīng)想通。我明日就要去佛法寺靜養(yǎng)了,這朝廷之事日后恐怕是沒有機會參與。你要盡力擁護太子,不要讓老三那一幫人趁虛而入,他們一直在覬覦太子之位。”
“四哥,你是太子的得力愛將,你放心,太子不會任由你就此在佛法寺度過下半生的。如果沒有你,六年前太子他也險些命喪……他一定會說服父皇讓你重握兵權(quán)。我也會去勸父皇,我們?nèi)值苓€要一起騎馬打戰(zhàn),為日曜王朝打下更廣闊的疆土!父皇少了我們?nèi)齻€中的誰也不行!”
逐溟冽伸手拍了拍逐野瞳的肩膀,“十三弟,你的好意四哥領(lǐng)了,權(quán)當(dāng)這輩子我和這個皇宮無緣和父皇無緣吧。以后,我不能入宮了,父皇那里還請你替四哥盡孝道,而這錦瑟宮……”逐溟冽回頭看了一眼那蕭瑟的宮墻,“若你有時間也來看看,陪她說說話,她看不見,但是聽得見?!?/p>
“四哥……”逐野瞳那顆輕狂的心,頓時泛起一片酸楚。
逐野瞳對著錦瑟宮里的人說道--
“都是你不好,讓四哥受盡了難以想象的屈辱,我根本不想理會你,可是,你是我在意的四哥所在乎的人,我不能狠心對你。往后,我會常來和你談?wù)勑?,跟你講講四哥的事?!?/p>
逐野瞳沉浸在無盡的悲傷里,自然沒能看到他四哥眼中的一抹復(fù)雜的神色。
“四哥,我要先走了,母后還在等我?!?/p>
“你去吧?!敝鹨巴钌羁戳四菍m門一眼,離去了。
仿佛受了感染,流蘇的心跟著抽痛了,她的手輕輕捂住胸口。
*
“誰人在此?”突然,一聲厲喝傳來,原來是巡邏的大內(nèi)侍衛(wèi)發(fā)現(xiàn)了流蘇。
“噓,啊……我我我……”流蘇一個轉(zhuǎn)身,兩把明晃晃的刀便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說!你是何人,竟敢在此偷窺四爺?居心何在?!”
“我……我沒有頭盔,我……我迷路了?!绷魈K嚇得不敢動彈,脖子縮成一團,生怕頭一不小心被砍了下來。
“深宮內(nèi)院,豈是你一個奴才能隨意走動的,走!”侍衛(wèi)押著她往外走去。
“等等等一下……我……我是和四爺一起來的,不信,你們問四爺!四……四爺……四爺……”流蘇小心地閃避著那刀,雙手握成話筒狀喊著站在那錦瑟宮面前的逐溟冽。
逐溟冽聽到喧鬧的聲音,轉(zhuǎn)過身來--
“奴才參見四爺。”兩位帶刀侍衛(wèi)見了逐溟冽,連忙將刀放下,下跪請安。
“四爺……”流蘇指了指她脖子上的刀。
逐溟冽又恢復(fù)了一貫的冷,他看了一眼流蘇,又向著侍衛(wèi),道,“何事?”
“回四爺?shù)脑挘@奴才說她是您帶來的?!?/p>
“本王不認識她?!背龊趿魈K意料的,逐溟冽淡淡說道。
“你……你怎么會不認識我?我是綺羅的娘,是十三爺府里的秦流蘇???”這男人失意不至于這么有快吧,剛才在太和殿里還不時地用那雙鷹一樣的眼睛看著她呢,現(xiàn)在竟然臉不紅氣不喘地裝不認識。
“大膽奴才,四爺根本不認得你,是你躲在暗處偷窺四爺?!?/p>
“撲哧……偷窺?我……四爺,我沒有要偷窺你啦……兩位大哥,你們也誤會了……”流蘇要囧死了,這兩位侍衛(wèi)大哥把她說得像個偷窺狂似的。
“哦?那你從太和殿出來,一路跟著本王,不是偷窺又是為了什么?”逐溟冽近前一步,眼睛鎖住她的瞳仁,問道。
“……”流蘇一愣,他一直知道她跟在他后面?他隱藏得可真夠深的,害得她還一直以為自己藏的很好呢。
“說!四爺問你話呢!”兩名侍衛(wèi)見流蘇吞吞吐吐的,在旁兇惡地催促道。
“我……”流蘇眼見這逐溟冽并沒有要救她的意思,她腦袋飛速地轉(zhuǎn)動著,“啊,是這樣的,我看見四爺身上掉了個東西,就撿了想要拿來還給四爺。”她靈機一動,說道。
“哦?本王掉了什么東西?”逐溟冽貌似很有興趣看她瞎掰,他拿薄情的唇角竟泛起一絲淺淺的笑意。
“四爺?shù)袅恕袅诉@個……”流蘇彎腰拾起地上的一片梧桐葉子,一臉鄭重地說道,“我剛才在太和殿看到四爺身上掉下了一片梧桐葉子,便撿了起來,想要跟上來還給四爺?,F(xiàn)在又看到四爺在此處念著有關(guān)梧桐葉的詩,心想這葉子對四爺來說一定很重要,所以……就站在這等著還葉子了……”
說到最后,流蘇的聲音越來越小,頭也低了下去,她知道自己真的很幽默。
兩名大內(nèi)侍衛(wèi)看了看流蘇手中的葉子,又低頭看了看落了一地的梧桐葉,再看了看逐溟冽。
逐溟冽伸手將流蘇手中的葉子拿了過去,仔細地又像是若有所思似的看著,那雙幽深的眸子讓流蘇只覺得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她知道他一定會狠狠地不留情面地駁斥她,然后讓侍衛(wèi)將她帶走的。
“這片葉子,確實是本王掉的?!卑肷?,逐溟冽卻開口說道,聲音中令人捉摸不透的味道。
“什么?!”流蘇聽了,猛地抬頭,睜著大大的眼睛望著他又低頭看了看他手中的葉子。
他他他……剛才說不認識她,現(xiàn)在卻又那么配合的承認了?他到底在想什么?
“不僅是這片葉子,這周遭所有的梧桐葉子都是本王掉下的心愛之物,你今日便替本王將這所有的葉子都撿了起來,明日午時之前,送到佛法寺來?!敝痄橘龑⒘魈K撿起來的那片梧桐葉子又放回她的手中,說道。
什么……
流蘇聽了,往地上看去,滿滿一地的梧桐葉子,風(fēng)兒一吹過來,還吹得四處都是。
“四……四爺,您不要開玩笑了……”流蘇的嘴角抽搐著,臉上勉強的露出笑容。
她知道現(xiàn)在的自己,笑起來一定比哭還難看。
“本王等著你?!敝痄橘D(zhuǎn)身離去,并留下意味深長的一句話。
流蘇整個人軟軟地倒在地上,這逐溟冽和逐野瞳果然不愧是兄弟啊,整人的水平一個比一個高。
“走!快撿葉子去!”
兩個侍衛(wèi)押著她,喝道。
嗚嗚……嗚嗚……
流蘇蹲在地上,認命地努力地撿著地上的梧桐葉子,這里撿一片,那里撿一片,兩個帶刀侍衛(wèi)則盡職盡責(zé)地守在她旁邊,看著她撿。
唉,聰明反被聰明誤,一山還有一山高,秦流蘇又怎么會是逐溟冽的對手呢?
“真是的,笨蛋笨蛋,說什么葉子嘛,這地上已經(jīng)這么多葉子了,梧桐樹葉的葉子又落個不停,撿一片落一地,就算撿到明年也撿不完啊……還明天午時之前就要把葉子送到佛法寺去呢,唉……”
流蘇一邊蹲在地上忙得暈頭轉(zhuǎn)向地撿著地上數(shù)之不盡、樹上落之不盡的葉子,一下子跑到這邊,一下子跑到那邊,還一邊不時用手敲自己的腦袋大罵自己笨蛋。
“姑娘,起風(fēng)了?!笨粗鵀榱诉@一地莫名其妙的葉子忙得暈頭轉(zhuǎn)向的流蘇,其中一個侍衛(wèi)大哥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呀……起風(fēng)了……”突然,刮來一陣晚風(fēng),流蘇猛地轉(zhuǎn)身,只見那好不容易堆成一小堆的葉子被風(fēng)一吹--
“哎哎哎,別走啊……葉子……”
看著那葉子又被吹得四處都是,流蘇一邊追趕著,一邊欲哭無淚
“小綺羅,快點來嘛,快點來撿葉子嘛……娘要累死了……你現(xiàn)在在做什么呀?是讀書還是吃東西啊……娘好想吃松露糕了……”
她還喋喋念著她的小寶貝的名字。
撿著撿著,她仰起頭來,宮門上的三個字--“錦瑟宮”映入眼簾,斑駁,陳舊,仿佛刻著歲月最深的痕跡。
這里面住著的,是個什么樣的女人呢?何以讓冷面閻羅逐溟冽和大將軍王逐野瞳都如此掛懷?
她好奇地朝宮門慢慢走近,這個女人竟會讓冷面閻羅逐溟冽流露出憂傷,會讓逐野瞳為他四哥心疼。
而且,流蘇感覺,逐溟冽對里面的這個人是又愛又恨的。
她把臉貼在宮門的縫隙上,朝里面看過去:
她的心跳頓時加速,砰砰砰砰……她看到了--
隱隱的,遠遠的,只見一個女人坐于枯燈前的孤零零的側(cè)影,她正垂著頭拭淚,仿佛她也聽到了方才那兩兄弟的對話。
風(fēng)吹來,燭火微微傾斜。
她能感覺到,這一定是個令天下男人拜倒的絕色佳人,她拭淚的動作,千回百轉(zhuǎn),令人肝腸寸斷。
“她是誰呢?”一種強烈的好奇心,讓流蘇伸出手,想要推門而入去探個究竟。
“住手!你不要命了,竟敢擅闖皇宮禁地錦瑟宮!還不快點來給四爺撿葉子!”突然,那守著她的侍衛(wèi),厲喝一聲。
流蘇嚇得連忙把手縮了回來,問道,“兩位侍衛(wèi)大哥,這住在里面的人,是誰呀?”
她再次透過縫隙看了看,只見那女人緩緩站起身來,朝另外一邊走去。
“這皇宮的秘密是你一個下人能打探的嗎?快點來撿!”侍衛(wèi)怒斥,這冷宮里面住著的人,誰也不敢輕易提起,除非不要腦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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