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我都會去鄉(xiāng)下住一段時間。鄉(xiāng)村美景愉悅我的身心,同時,我還能見證爺爺奶奶幸福的晚年生活。這生活中,有煩心,也有快樂。
奶奶已逾古稀之年,可眼不花、耳不聾,干起活來就沒個停,一看就知道是個任勞任怨的家庭婦女。可大她三歲的爺爺就不一樣了,總是要求奶奶干這干那,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還總愛躺在藤椅上懶洋洋地曬太陽??粗鵂敔斏裣砂愕臉幼?,我很是羨慕。沒想到爺爺聽了我的艷羨之詞后,不置可否,竟然丟下一句:“我也有煩心事哪!”這下我就百思不得其解了,什么都不愁的生活哪還會有煩心事?真是個身在福中不知福的爺爺。
漸漸地,我發(fā)現了一個有趣的現象:不管奶奶在哪里忙碌,每隔幾分鐘都會喊一聲“老爺子”。若爺爺答應,則再無下文;爺爺若沒聽見,或不想答,奶奶便急,踏著小碎步奔向爺爺的藤椅,見爺爺半瞇著眼安安穩(wěn)穩(wěn)地躺著,便嗔怪一聲:“死老頭子,叫了也不應?!泵咳?,這樣的場景都會在不同的時刻出現,像是按了重播鍵一樣。我看得膩煩,在心里暗暗思量:奶奶為什么不厭其煩地喊爺爺呢?是想有個人說話解悶?可為什么每次又都沒有深入的交談,而是各忙各的事呢?還是奶奶實在太無聊想逗爺爺玩兒?我實在猜不出問題的答案,只好作罷,靜觀這出戲劇的一次次重演。有時我會惡作劇,壓低嗓音嘶啞地答道:“哎——”可每次都會被奶奶毫不留情地揪出來,哪怕我用手帕或棉花遮在嘴前以求聲音的逼真。這下我可知道爺爺的煩心事是什么了,要是我的話,也會被奶奶樂此不疲的呼喚弄得厭煩。
一日,奶奶難得出趟遠門,家里只剩我和爺爺了。我想:難得有一天的清靜,爺爺一定會很開心吧。午間小憩后,我起來找水喝,卻發(fā)現爺爺似失群的大雁一樣在院里、屋里亂轉,見了我,便迫不及待地問:“你見著你奶奶沒有?”我啞然失笑:“您忘了,她今天去叔叔家了。”“哦哦?!睜敔斉牧伺淖约旱哪X袋,一副悵然若失的樣子?!霸趺??您找她有事么?”“沒有,沒有……”爺爺蹣跚著走回自己的藤椅。整整一個下午,爺爺都蜷在藤椅上,悶悶不樂的樣子,叫我看了很心疼。沒有了奶奶的呼喚,爺爺似乎更不快樂了。
深夜,奶奶才拎著大包小包回來,一進門便大喊:“老爺子——”“哎——”這簡單的一問一答,是兩位老人風風雨雨幾十年的證明啊。
第二天,我纏著奶奶:“您為什么總喊爺爺呢?喊了之后也不和他說話?”“傻孩子,只要知道他在,我就心安,就快樂了。哪怕他嫌我煩,我也滿足了?!蔽矣峙苋枲敔敚骸澳怯X得奶奶喊您太多才煩的嗎?”爺爺似笑非笑地看著我,露出孩童一般頑皮的表情:“你奶奶不是一般的煩。可是我大人有大量,煩并快樂著呢!”陽光以完美的角度映照在兩位老人的身上,成了一幅完美的畫,這幅畫告訴我:愛的人在,世界就在;兩個人在一起,就會心安。
對于每個人來說,無論身在哪里,都想伸手就能夠到所愛的人,哪怕只是聽聽聲音,望望背影,也會從中汲取到力量,收獲希望;就算對方會“厭煩”,自己也會不厭其煩,因為深知惦念著彼此。
相愛的人,煩并快樂著。(指導教師:許騏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