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重要,心靈的發(fā)現(xiàn)

1

作文，不解決“寫什么”的問題，就解決不好“怎么寫”的問題，至少永遠無法解決學生內心深處主動的、想要的“怎么寫”。我們的作文教學，往往還沒有解決學生“寫什么”，便迫不及待地教起了“怎么寫”。學生哪有心思去想“怎么寫”呀，“寫什么”還沒著沒落呢。

好比一個肚子餓得咕咕叫、路都要走不動的乞丐，遇到一個紳士。紳士很大方，叫來一輛寶馬，載他到一個豪華的劇院，進入一間豪華的包廂，請乞丐欣賞意大利歌劇。乞丐忍無可忍，說：“你這人搭錯神經(jīng)啊！”

很多時候，我們干的是那紳士的活。“怎么寫”更好，更有意思，更有表現(xiàn)力，更能抓讀者的心，屬審美范疇。審美要建立在溫飽的基礎之上。一個人有飯吃了，有地方住了，手里有錢了，誰不會想著去看場電影、聽場音樂會？哪怕裝裝修養(yǎng)的門面，也要隔三差五地去幾次?？床欢?，聽不懂，鼓鼓掌總會吧。你為什么不去看那高檔的音樂會？一張票動輒數(shù)千元，囊中羞澀，咱的收入還沒有足夠的保障去聽高檔的意大利歌??！

很長一段時間，人們信奉“寫作是客觀規(guī)律事物的反映”?？陀^的事物需要客觀的觀察，作文教學由此陷進“觀察”的泥潭里不能自拔，認為只要學會觀察，有了觀察方法，寫作材料、寫作內容就會源源不斷，滾滾而來。

天知道這是個怎樣的誤會。我的視力比老婆大人好，我找襪子和褲子也有方法，一個抽屜挨著一個抽屜找。可每次都是那視力比我差的老婆大人先找到，你說可氣不可氣。我的聽力不比女兒差，要說起鋼琴上哪個音彈奏錯誤，十個管老爸也抵不過一個管女兒。

我看到水壺里的水燒開了，壺上的蓋子“噗噗噗”地動，我看了一千次，也沒看出個“瓦特”。我的腦袋被蘋果砸一萬次，放心，我成不了“牛頓”，我只會有一個腫脹的“牛頭”，誰叫我屬牛呢。

2

觀察最重要的手段是眼睛和耳朵，你如何解釋，那個又盲又聾的叫海倫#8226;凱勒的人，居然成為舉世聞名的大作家。寫作內容的獲得真靠你睜大眼睛、豎起耳朵得來的？錯，錯，錯。對作家來說，他閉上眼睛，也會有無窮的寫作內容和寫作靈感。你到百度上去搜，輸入“盲人作家”，張驥良、董玉明、吳百孫、曾令超出現(xiàn)在你面前，他們的眼睛看不見，他們的文字比睜著眼的人，要溫暖，要滋潤，要有穿透力。

寫作文，學生睜大那雙圓溜溜的大眼睛或小眼睛，呆了半天，說：“老師，我沒東西寫?！?/p>

作文的材料，不是靠睜大眼睛得來的。所謂的“寫作靈感”，是發(fā)現(xiàn)了別人沒發(fā)現(xiàn)的一個名堂。這“名堂”不是靠眼睛、靠耳朵“看”來的。要是耳朵、眼睛能解決靈感，作家就比牛毛還多。靈感靠什么？靠內在的心靈的發(fā)現(xiàn)。作家是，牛頓和瓦特也是。

難怪，兩次獲得“茅盾文學獎”的作家張潔說：“人和人的眼睛是不同的，每個人的瞳仁，實際上是長在自己的心靈上，他們只能看見各自心靈所給予的那個界限之內的東西?！?/p>

對寫作而言，重要的不是進入你大腦的是什么，而是進入大腦后的那個東西，在你心靈的湖泊上激起的浪花。參觀博物館，走同樣的路線，聽同一個講解員講解，看到的差不多，聽到的差不多，完全不同或說有很大不同的是什么？心靈的反應，有的興奮，有的無聊，有的無所謂，有的隨大流，有的覺得浪費時間，有的覺得蠻有意思……

3

作文最要緊的，要寫出“不同”。一樣的東西寫來干嘛呢？我們看到眼前的那棵樹，那樣子、那顏色、那姿態(tài)，你眼里的、我眼里的，差不多；不一樣的，我們內心的反應，你說挺好看，他說一般，她沒感覺。作文，重要的不是你看到了什么，而是你看到的那些東西，引發(fā)你內在的情感的沖突、心靈的起伏。

作家尚愛蘭在談到對女兒的寫作培養(yǎng)時，說：“發(fā)現(xiàn)題材，是最最重要的寫作才能。如果做不到這一點，那就等于文字的高位截癱者，他的文學生活不能自理，要靠別人才可以存活，等于是一個高度遲鈍者，到處都是食品，根本就看不到哪一種是可以吃的，要別人指定了才知道吃。”

尚愛蘭用的是“發(fā)現(xiàn)”，而非“觀察”。“觀察”只是“發(fā)現(xiàn)”的一個外部條件，而且是個不成正比的條件。寫作文要“留心觀察”?！傲粜挠^察”四個字，重要的不是“觀察”，而是“留心”。老婆大人找家里的東西，總比我快、狠、準，不是她視力好得能看到月球上，而是她對家里的東西留心。不“留心”，不“用心”，不將你的“心”留在所觀察的對象上，只是反復觀察，裝模作樣地看，任老師起勁地滲透相關知識，學生寫出來的東西，照樣干巴巴，一點味道也沒有。

文字有什么“干”的、“濕”的呢？文字的干濕，不是放太陽底下曬，或千島湖里浸，要注入你的情感、情趣、情味，寫作缺失了情感、情趣、趣味，眼睛睜得比“黑旋風”李逵還大，沒用，照樣“干”得難以下咽。

觀察水仙花，第一重要的，不是觀察；第一重要的，是你的“心”落在花上了，真喜歡水仙花，真想把那份情感傾吐出來。一個鼻子沒有嗅覺的人，只要他真“心”喜歡，他的關于“水仙”的文字，一定充滿了溫暖的溫度；一個盲人，只要他真“心”喜歡，他的關于“水仙”的文字，一定充滿了柔軟的柔情。

是的，解決作文“溫飽”，第一重要的，不是外在的觀察，而是內在的心靈的發(fā)現(xiàn)。

編輯 朱璐 zhulu83@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