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敬
總有朋友問我,如果在西藏徒步旅行,IPhone里面應(yīng)該放些什么樣的音樂?這個問題很難。俗話說一百個人的腦中有一百個哈姆雷特,西藏比復(fù)仇王子要豐富并且復(fù)雜多了,一百個人的腦中又何止有一百個西藏呢?
要推薦與游歷西藏的情緒相吻合的音樂,真的可以讓人頭疼欲裂。細(xì)膩一點的吧,他會說,我感覺西藏更恢弘些;傳統(tǒng)一點的吧,他會說,我感覺西藏更不羈……總之,永遠(yuǎn)會有那么一個特立獨行的朋友在那里顛覆著你對西藏或者對音樂的固有理念。
但好在有這么一張專輯,可以讓我在被逼到走投無路的時候拿出來救駕,不論是音樂品味多么刁鉆的朋友收到后基本上都能夠消停。要空靈有空靈,要厚重有厚重,特別被廣大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用個爛大街的形容詞就叫做“雅俗共賞”。這張專輯自然就是法國配樂圣手布魯諾·庫列斯(Bruno Coulais)以西藏為主題的電影原聲配樂專輯《喜馬拉雅》。
布魯諾在喜歡電影原聲的樂友里面的地位極高,即使對此類音樂不是特別感冒的人也至少聽過一張《放牛班的春天》。
布魯諾這位配樂天才向來以其對影像的第一直覺作為創(chuàng)作靈感的唯一指引,他的音樂甚至從來不會按照電影劇情來走。因此布魯諾的音樂一方面可以與電影畫面水乳交融,同時又自然而然的具備了超越電影配樂的特質(zhì)。即使沒有看過同題電影的人也不會有任何接受上的障礙。這一特質(zhì)在專輯《喜馬拉雅》中體現(xiàn)得尤其明顯。
以西藏為主題的純音樂創(chuàng)作其實難度并不小。西藏文化的風(fēng)格太濃郁,色彩太強(qiáng)烈,酸性過強(qiáng),創(chuàng)作者不是被限制得縛手縛腳,就是因為逆反心理發(fā)作而跑題。偏偏布魯諾這張碟,拋棄了慣有的主觀融入,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不即不離地去講故事,反而精彩絕倫。此專輯一方面延續(xù)了布魯諾音樂冥思與靜謐的色彩,同時又將西藏的音樂元素通過人聲與弦樂的細(xì)致精巧編排毫不張揚(yáng)地凸顯出來。
這張碟中,布魯諾把寺廟中喇嘛的誦經(jīng)、藏地民歌與西洋交響樂隊天衣無縫地結(jié)合起來,用銅號模擬傳統(tǒng)的藏族法號,用男低音聲部模擬喇嘛的誦經(jīng),呈現(xiàn)出非同尋常的戲劇張力和傳奇性。
專輯中的每一首曲目篇幅都不長,但都各自具備著不容替換的品相。例如同是以主人公卡瑪(Karma)為主題的三段樂章,卻各有各的靈魂,最難得的是布魯諾從容不迫地為這些不同的靈魂都找到了藏族音樂元素上的物質(zhì)載體。
第11首“Karma”人物主題采用的是旋律優(yōu)美的男女聲民歌對唱的形式,將主人公內(nèi)心的兒女情長娓娓道來,深諳剛?cè)岵?jì)之道,而管弦樂隊仿佛若有似無地跟著,似乎為唐卡一般濃墨重彩的敘事風(fēng)格鋪墊上西洋畫的背景色調(diào)。這也是本張專輯最為人稱道的一點,布魯諾不動聲色地用西方人最能接受的方式講著一個東方的故事,不做作,也不故作親昵。
而在第15首Karmas Anger(卡瑪?shù)膽嵟?中,布魯諾就沒把自己當(dāng)外人了,如同原始部落祭祀一般的音樂氛圍,通過男低音急促但不失隱忍的誦咒聲鋪陳得氣勢森嚴(yán),配以高音部凄厲凌冽的縱情吟哦,刀兵之相隱隱呈現(xiàn)。
這一切,正如同一個久遠(yuǎn)的藏地傳說,纏綿悱惻,扣人心弦,你漸漸就已經(jīng)忘了自己并不是在聽原文講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