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唱
不能喊出的聲音,我揉進字里。而筆畫太細了,盛放你的縫隙被藍色遮蔽。這些帶響聲的字符,每一個都生長著遠山的骨骼。我聽得見一個人的名字被它們流淌的聲音覆蓋。
你也一定能看見水,那虔誠的流向,低處之愴。你凍結過的一個詞語從沒停止過掙扎。北方,一場一場的雪就要來了。
如你懷中的此刻無以忽略的夜晚的泡沫。
此刻,我多像一個抽象的長句子,依然居住于一張不適合修辭的白紙里,缺失標點,占用過長的空洞。只是我的手上有風。你和冬天經(jīng)過時,必須按住我的手臂。這手臂間的鐵軌、手背上的星辰、手心里的轟鳴都是你的,你必須取回風中的這些云朵。這些被你俘獲了的唱詞。
我不能說出水。當更慢的光線在我的身體里折斷,當舊絲綢上的一段時光沾滿止疼的光芒,當我咽下的春天藏起此時的星光。
當一只蛾復活,還沒有再次絕望。
寂靜
夜晚來臨之前我就停止了歌唱。最后的一個音符,停在了黃昏的山腰上——那一面黑暗的峭壁。光滑,炎熱,充滿秋日的危險。而落日像預約的苦難,飽含我不經(jīng)意間裸露出的蒼涼音色,漫漫,墜入這夜的陷阱。
街燈是藍色的。心底的火焰也是。這讓我想到了海水。想到一朵一朵的藍色升騰于岸邊時,那束藍色的燃燒霎時被寂滅的聲響。我想到街燈下的人影,如何收攏這遍野的晴朗和憂郁,如何成為自己的往事。這夜晚流淌著的柔軟。一個人體內(nèi)的風聲。
我不再歌唱。我忍住的音區(qū)里擁擠著十月翻卷的落葉,和落葉中那些相似的小小憂傷。我不再碰醒一只飛蛾的痛苦。不再于靜默之處,聆聽一場無處安置的暴動。一滴水的暮年。
我愛過的一個城市也深置于金秋。作為另一顆果實,我只能這樣沉寂著。幸運,而羞愧。
鏡中
黃昏,總是裹著一層藍色的霧氣緩緩駛來。潮濕。曖昧。像山澗流動的一些情話。心底生長的一小朵憂郁,漸漸地彌漫暮鼓——那些必然的日落,和漆黑。
我返回你。在鏡中和遠方對話,用一枚殘紅反復撫摸鏡中的表情。這為你存留的深水。我不確定,這一張素顏還需經(jīng)過多少日月的交接,季節(jié)的風是否能繞過她肌膚上淺淺的光芒。我不敢錯過樹葉的動亂,不敢聽從秋天越來越?jīng)龅陌才拧O募荆瑫摪阋粡垙埛^。我必須仰望晴朗,守住僅有的綠色——這鏡子里傾城的女子。子夜夢境中全部的理想。一扇門后小小的閃亮。
我必須于雨季前,抵御另一場雨水的陷落。
我這樣返回著你。遠方,在對面的鏡中。黃昏,成為之前的局部。此時的黑暗使鏡子里的事件更加明亮。誰還在一座空城,唱著群山之間的愛情?那神性之水。
“遠方,除了遙遠一無所有?!碑斈阕∵M我的身體。當鏡面關閉。當我,成為這個夜里你惟一的起點,和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