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小寒
夢
每次從夢里醒來,我都有幾分怔忪,看銅鏡中的自己,如夢似醒。
這個夢,不知做了多少回。第一次夢見時,我才八歲。那年,爹爹還沒去。醒來即撅著小嘴去尋爹爹,爹爹說夢都是反的啊,有人拿簪子刺你,就是沒刺,夢見痛,就是不痛。再說了,像小六兒這么乖巧的女孩兒,誰舍得用簪子刺啊?誰敢刺我女兒,我定去與那廝拼了這老命!爹爹說話的時候,那把山羊胡子在燭光中一翹一落的,頗有趣。
隨即就把這夢忘了,心里滿是被爹爹疼愛的欣喜。
但這夢,竟跟了自己一輩子。每過上一段時間,就夢一次。
今夕,又從這夢里醒來,一把簪子,生生地刺人左邊心房。夢醒了,怔忪如前,惶惑依舊,還覺得左心口內(nèi),空空地痛。許久,那痛,仍在,痛得人急進(jìn)出眼淚來。
今夜,不該有眼淚。今夜,要向你奔去。十年前與你初遇,剎那間就忘記了天地的顏色。你是赫赫有名的打虎英雄,如同一道亮光,照亮了我原本黯淡的生命顏色。到如今,老天憐我,你終于想通,托王干娘說媒,今夜在紫石街西王皇親老廂房等我,要娶我為妻。
王干娘說,蓮兒,別去,你是殺死他兄弟的人,他不會憐你。再說,他都沒誠意,哪有娶親卻讓那女子夜里自己過去的?
干娘哪里知道,自打十年前我與你初遇,我的心已暗自托付于你,為你的等候,我已經(jīng)等不及,你一個眼神,就足以讓我向你奔去。
浴
窗外暮色輕垂。湖邊一彎小橋,瘦瘦的立于青色煙霧里。遠(yuǎn)處傳來一陣簫聲,如孤雁嗚咽,點(diǎn)點(diǎn)滴滴,惹人眼淚。
芬芳氤氳的浴桶里,散落了玫瑰花瓣。我褪去所有衣物,讓溫?zé)岬乃蜎]了自己如初生嬰兒般赤裸的身體。
我要洗去我所有的罪,所有的污穢。
世間又有哪個女子,一生下來就是污穢的?
世人都怪我,偷情殺夫,可又有誰來憐我?
我不過是一個可憐的女子,我貪戀的,不過是,人世間,那一點(diǎn)點(diǎn),暖。
這溫暖,自爹爹走后,我就再沒感受過。
爹爹走時,我才九歲,命運(yùn)堪憐,竟被賣入王招宣府內(nèi),習(xí)學(xué)彈唱,十五歲時,王招宣死了,又被母親用三十兩銀子轉(zhuǎn)賣于張大戶家。當(dāng)時與我同時進(jìn)門的,還有玉蓮姐姐。
玉蓮待我,姐妹一般。我們一個學(xué)琵琶,一個學(xué)箏,金蓮的名字,便是那時取的。
每日里我們姐妹同房歇臥,相依為命。不曾想后來玉蓮也去了,最愛我的人,一個個都離我而去了,天地間只落下金蓮我一人。
姐姐常對我嘆息,窮人家的女兒,偏偏生有一段姿色,就宛若,那羊肉落在狗碗里。芳齡二八的我,出落得臉若桃花,眉如新月,那張大戶每日里涎著臉,趁四處無人,對我拉拉扯扯。那時的我,睥睨八荒,心氣兒高得很,知道張大戶最怕老婆,一面假意答應(yīng),一面暗中喚他老婆前來看好戲。張大戶被羞辱得沒了臉,一怒之下,攛掇著把我許給了身不滿尺、三分似人七分似鬼的武大,你那兄弟。
張大戶老婆也巴不得我早點(diǎn)離去,倒賠了一些嫁妝,打發(fā)了我了事。
我的人生,就這樣溜溜地拐了個彎兒。
午夜夢回時,你說我悔是不悔呢?
人生的這杯毒酒,你躲過了這一杯,躲不開,另一杯。
早知如此,我又何必當(dāng)初?一絲苦笑作罷。
燭
月上柳梢,洗漱完畢,換上我舊時石榴裙。
昔日武曌撫舊裙,憶故人,竟看朱成碧,我又何嘗不是如此。
這石榴裙,是十年前與你初識時穿的那件。你可否,能憶起,我十年前的模樣?十年前啊,那彎秋月,也似今夜這般玲瓏剔透,明亮寒涼。
點(diǎn)上一盞紅燭,對著銅鏡,我要細(xì)細(xì)地裝扮。以后的生命里,不會再有憂傷了吧,每日里,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這樣的人生,哪個女子,不欣喜?
紅燭搖曳,照亮了床頭的這個角落。在搖曳的燭光中,我一點(diǎn)點(diǎn)細(xì)數(shù)著,我生命里的那些年月,那些人。
首先出現(xiàn)在這搖曳燭光里的,是西門大官人。
說起這個人,竟是與你有關(guān)的。
我那些時日里對你噓寒問暖,端茶補(bǔ)衣,竟惹得你,一怒而去。
只剩我,每日里,在屋里枯坐著,想一回,哭一回。
那一日,也是合當(dāng)有事。起風(fēng)時,我去窗前拿著叉竿放簾子,卻看見一個人從簾子下走過,那背影,神似你。
明明知道不是,卻呆在那里,失神落了叉竿,不偏不倚,正打在那人頭上。
沒曾想,從此卻被那人,脧在眼里。
他與你不同,他沒你那么冷。
他與王干娘設(shè)了一計,誘我上鉤。我心里明鏡似的,怎看不清楚?
我本不是淫邪之人。讓我耐不住的,是你決絕的離去,帶給我心底的那份——失落。
其實(shí)西門,并不是第一個前來招惹我的人。前街里浮浪子弟很多,每日里趁你兄弟出門賣餅,便在窗下孟言浪語,我總是不理。
還曾拿出幾十兩貼己銀子,央你兄弟在后街找處房子。后街清凈。
你兄弟不肯,前街人多,他心里只惦念他的燒餅。
他這個呆子,也活該死在西門手上。若是當(dāng)時他肯聽我一言,哪會有窗前掉叉桿那出戲呢?
世人都怪我,我去怪誰?怪命?!
西門原來本就是個弄人的劊子手,把人活埋了,還要看人出殯的。他偷的全都是別人的老婆。他覺著,只有狠狠心把那些男人全結(jié)果了,摟著他們的老婆在懷里才會放心。被他設(shè)計謀殺掉的,可不止武大一人,前有花子虛,后有來旺。我跟李瓶兒、宋惠蓮一樣,不過都是受害的苦主兒??善臀乙蝗耍闪饲怂傅闹\殺親夫之人?
嗟!誰來評評這個理?!
淡掃蛾眉,鬢面涂黃。
第二個出現(xiàn)在搖曳燭光里的,是李瓶兒。
她待我,讓我想起一個人,玉蓮姐姐。
西門在外面一擲千金,但在家,卻是個摳門的主兒。他騙娶李瓶兒,孟玉樓,你當(dāng)是什么?愛或者還是有幾分愛意的,但他更在意的,不過她們嫁過來時帶上的那點(diǎn)銀子!
你兄弟武大一個賣燒餅的,沒什么積蓄。我嫁過來時自然沒錢,娘家又是貧苦之人,只眼巴巴地,看著西門把李瓶兒含在舌尖上、捧在手心里。
我心里怎能不恨?
李瓶兒待我很好,知道我日子過得拮據(jù),不時暗中接濟(jì)我一下。她待我,比西門都大方些。但我恨她,這禍根,要從西門還未娶李瓶兒過門時說起。
那個天殺的西門,他那時與他兄弟花子虛的老婆李瓶兒私通,不能登堂入室,只能墻頭私會,他竟要我,在墻底下,幫他扶著竹梯。
我只得含淚答應(yīng),他已經(jīng)害得我沒了后路可走,卻又另有了裙釵。我怎能不恨?我只生生地把這恨,轉(zhuǎn)嫁到李瓶兒身上。
就是那一夜,李瓶兒鶯鶯的笑聲,把我由人變成鬼。我自己得不到的,我也不能容忍別的女人得到。她若得到了,她就得從我眼前消失。
她偏不消失,她還比我先一步嫁給西門。嫁過來也就算了,還最有錢,最有錢也還算了,還最得寵,最得寵也還算了,還頭一個為西門添下了一個兒子。
世間的好事,竟被她一人占全了。
她到死都不知道,我一直都是恨她的。只要她的名字在心念里掠出半痕,我就恨得半日牙根響。
我恨她的乖巧,她明明家財萬貫,一件皮襖,就值六十兩銀子,卻總是裝出一副卑下的乖巧樣子,受點(diǎn)委屈,只愁盾緊蹙,梨花帶雨的嚶嚶哭上兩聲。但是到了晚上,只要西門一進(jìn)了她的房門,十里之外都能聽到她歡天喜地地發(fā)出一種嗚嗚咽咽的笑聲。嗄!那笑聲,恰似午夜里叫春的貓兒,整宿的不離人耳畔,吵得我輾轉(zhuǎn)難眠!
我養(yǎng)的那北京白獅子貓兒,本不是用來害人的。不過是寂寞時的玩物罷了。
養(yǎng)了貓之后,才知道,為何宮廷里的女人都愛養(yǎng)貓。
貓是有靈性的動物,尤其懂得寂寞女人的苦楚。那些一夫多妻的家庭里,有的旱死,有的澇死。
養(yǎng)只貓,白天一起打盹,晚上一起共眠。貓的舌頭,軟軟的,舔在最柔軟的地方,酥酥麻麻的。
也是這樣的一個夜晚吧,月亮比今夜的還要清冷,也是這樣滿屋的寂然,也是這樣點(diǎn)了一支蠟燭,那夜的我寂寞得有些無聊,就把燃著的蠟油滴到手背上,不時燙一下,我這樣被燒慣了,也不覺得疼。偶爾燙狠了,動一下,才知道自己是個活物。
北京白獅子貓兒歪著腦袋看著我,不時縮起一只爪子,跟我搶蠟燭。
被蠟油燙疼的手背,怎經(jīng)得起它利爪似的撓。
我一會兒就惱了,掐住它的脖子,往死處捏它。一個被傷害到極致的人,只有去傷到別人時,才會感到快樂。
它死命地反抗著,終于得空掙脫了,跑到遠(yuǎn)處,怎么喊都不肯過來。
我長嘆一聲,我連個貓都?xì)⒉凰?,我還想殺人?
不,我就要?dú)⑷恕?/p>
我要借“貓”殺人。
簪
月漸漸升起時,李瓶兒,又來到我的燭影里。
白凈的臉兒上,一池湖水般柔情的雙眼。在這暗夜里,幽怨地看著我,只一瞥,就仿佛穿透了人的皮肉似的,讓我從頭直冷到腳跟。
我驀地吹滅了燭。
夜深了,我該走了,去與你相會。
掩了門,王干娘在前面提著燈籠。紅紅的燈籠,在這寒夜里,讓人看了,心里不由得生出幾分暖意。
那燭影里的李瓶兒,一直不近不遠(yuǎn)地跟著我走。
今夜里的這行走,仿佛夢里下樓梯,讓人飄飄忽忽的,找不著北。
我到底是在夢境里,抑或在現(xiàn)實(shí)?
今夜,就要與你相逢。金風(fēng)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shù)。只生了這一念,就先麻酥了半個身子。
另有半邊身子,卻像冰一樣冷。馬上就要見到你了,心底甚至生出幾分顫栗。
是不是我把所有的秘密都說出來,從此,就可以解脫了。
自那一夜無眠之后,我喂那北京白獅子貓兒時,換了種方式,只用錦緞包著肉丸,再將餓了個半死的貓兒放出來,看它餓虎似的撕咬著那錦緞,我就在暗夜里笑了。好幾次,春梅都生生地被我古怪的笑聲從夢中拽醒,醒來卻只會用驚懼的眼光對著我看,等我轉(zhuǎn)眼看她時,她卻又惘惘地向左右看,憮然不語。翌日便有丫鬟們議論,說半夜里仿佛聽到寒夜里覓食的貓頭鷹嗚啼,那精怪的聲音讓聞之者莫不悚然。
半年后,李瓶兒的孩兒,被我那北京白獅子貓兒嚇?biāo)懒恕@钇績阂矠榇擞粲舳K。
李瓶兒,你不能怪我。
我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誰讓西門勾引了我,卻又另有了裙釵?還厚此薄彼。
你,更不能怪我。
誰讓你不早點(diǎn)娶我進(jìn)門?一個幸福的女子,哪里會有心思,去做傷人的事情。而一個沒有靈魂的女子,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來,都不會覺得過分。
我不會覺得自己過分。
我被命運(yùn)薄待時,誰又曾,對我說過一字半句貼己話?讓我心暖暖的,不要凝結(jié)成冰。
人世間,若沒有人覺得虧欠我,那我就不會覺得虧欠任何人!
這條小巷,在樓道深處,被遮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連個月亮影兒都看不到。燈籠只能照到腳下的路,這一路忽明忽暗,走起來就感覺高一腳低一腳的。
干娘一路叨咕,自古佳人才子相配著的少,買金的偏偏撞不著賣金的。你與那武二郎,郎才女貌的,真是可惜了這么些年,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的唉。要是早些年你看上他時,他就從了你,做個地下夫妻,明明那武大不能房事,你們?nèi)裟苌鷤€一男半女,也好給武大養(yǎng)老送終,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多好,也不會便宜了西門那廝,唉。
一陣穿堂風(fēng)吹過來,迷了眼,淚就墜下來,冰冷地,刺痛了面頰。
我不哭,今夜我不能哭,再多的酸楚,我也強(qiáng)忍住。只要我這段姻緣,最后還落在你手里,千轉(zhuǎn)百回算什么?
我不怪你,真的。我只怪我自己,福淺,命薄。
誰讓我這窮人家的女兒,偏偏生得肌膚勝雪,嫵媚生香?誰讓我命比紙薄,卻睥睨八荒,被看覷自己已久的人報復(fù),換來一段無性無愛卻又掙不脫的婚姻?誰讓我在最美的年華,遇到儀表堂堂的你,你這赫赫有名的打虎英雄,與我同屋進(jìn)出,怎不讓命苦的我心生愛慕?
我倒是想讓這兩情似醉如癡,可你是那樣遙不可觸。
好容易走出了巷口,看那月光灑了一地的銀白。極目望去,樹影深處有幾幢深灰的屋檐斜斜探出,檐下一盞在風(fēng)中搖曳的紅燈籠,越發(fā)照得那朱門,斑駁破敗。
那是我與你兄弟的舊宅,也是與你初識的地方。
只是臺池依舊,人事已非。
怎不讓人心生感慨?
好在我月下的倩影,還如十年前那般,娉娉裊裊、煙視媚行。
夜闌人靜,宅院亦如十年前一樣靜默在夜色里,看上去無有變化。
十年前,就是打開這扇門,一眼便看到你,長身玉立,氣宇軒昂。
只那一眼,我便失了魂魄。
門沒有上鎖,紙窗上隱隱透出暈黃的燭光,還有你那熟悉的影子,雖然隔了漫長的十年,我還是一眼就能認(rèn)出。
燭光在最北面的寢屋,你這呆子,竟比我還要心急嗎?剎那間,我竟如少女般羞赧,心如鹿撞。
我推了一下門,門應(yīng)手而開。我揮揮手讓干娘離開。干娘不舍得離去,囁嚅道,我在外面等你。
等什么等,難道我還跟你回去不成?我笑著唾了她一聲,就是死,我也要死在這里。
干娘急得掩口道,好歹也是新婚之夜,什么死不死的,趕快打住。
嗯。
打住。
我在門側(cè)定了定神,故意咳嗽了一聲,才踏進(jìn)房門。
你你你你你……
久等了么?
房間中的擺設(shè)絲毫未變,就仿佛從未間隔過這十年,仿佛,我只是昨天才離開這里。
我穿過堂屋,向亮著燈光的寢屋走去。
掀開簾子,一眼便看到了你。
一切恍如夢境。
十年前,你也是這樣背對著我,然后拂袖離開。
從此,我們的生活都變得面目全非了。你失去了兄弟,我失去了名節(jié),為千夫所指。
今夜是時光輪回嗎?
真希望命運(yùn)里所有的不堪,都只是一個夢境,夢醒了,你還在,你輕撫我的發(fā)梢,眼神里,是無盡的溫柔和愛意。
要是后來的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過,那該多好?!
一陣風(fēng)起,窗子洞開來,初冬的冷風(fēng)由外竄入,燭光搖曳得厲害,引得人忍不住探看。
只一眼,我竟怔住。
兩支燭臺之間的宣德爐前,是武大的遺像,而你,竟渾身縞素。
我仿佛從夢里醒轉(zhuǎn)過來,周身一片冰冷,寒涼沁骨。
你轉(zhuǎn)過身來,懷里抱著的,分明,是一把刀。
你那犀利而決絕的眼神,讓我不忍卒讀。
我緩緩吁出一口氣,心如這寂然的夜一般空洞。我悵然拔下頭上一根金簪,凄然道,別臟了打虎英雄的手,我自己了斷。
如同夢里那樣,一把簪子,生生地刺入胸膛,因?yàn)閴袅硕啻瘟?,竟感覺不到痛。
我倒下時,拔出那把帶血的簪子,眼底是嬰兒般的純真,我說,送你的。
你不肯接,你的嘴角,依舊堅毅得如同巖石。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亡其鳴也哀,可是你,竟然都不肯信我,最后一次。
簪上有字。我掙扎著說道,血從口中噴涌而出。我跌落時碰倒了燭臺,我倒下的位置,與墜落的燭臺相去不遠(yuǎn)。我執(zhí)著伸出的手臂和你之間,有點(diǎn)點(diǎn)燭淚相連。
我倒下時,看見窗外的月亮很大很圓。今夜,是十五嗎?我已經(jīng)十年沒見過這么圓的月亮了唉。
遠(yuǎn)處的戲臺里,傳來一陣樂聲,在這空洞而安靜的夜里,每字每句,都聽得那么清楚。
聽菱歌何處?畫船歸晚。只見玉繩低度,朱戶無聲,此景猶堪羨。起來攜素手,整云鬟。月照紗廚人未眠……好良宵,可惜慚闌,拚取歡娛歌聲喧……我來不及跟你細(xì)說,簪上那字,是十年前,特意為你制的:奴有并頭蓮,贈與君關(guān)髻。凡事同頭上,切勿輕相棄。
原來,我一直,都活在自己的夢里面。
原來,那個用簪子刺我的人,竟然是,我自己
不是說,人心一真,便霜可飛,城可隕,金石可鏤!卻為何,你呀你,生也好,死也好,我都撲了個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