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的功過及其文學指向

石麟

“月老”是“月下老人”的簡稱，或稱“月下老”。他是中國古代傳說中掌管婚姻之神，在古代的通俗文學中出鏡率頗高。聊舉數(shù)例：

月老姻書宿世緣。（沈受先《三元記》第三十二出）

豈不聞月下老之事乎？（張四維《雙烈記》第十二出）

月下老赤繩系足。（《醒世恒言?吳衙內(nèi)鄰舟赴約》）

月下老人已注定在那里的了。（《野叟曝言》第二十七回）

月下老人配就的，非人力所為。（《小五義》第一百一十七回）

這乃是月下老人拴就的紅線。（《三俠劍》第二回）

至于在古代戲曲小說作品中，以“月老”作為媒人的代名詞運用的例子，更是不勝枚舉。那么，“月老”一詞典出何書呢？目前所知，乃是唐李復言《續(xù)玄怪錄?定婚店》。該篇略謂：

杜陵韋固，少孤，思早娶婦，多歧求婚，必無成而罷。元和二年，將游清河，旅次宋城南店?？陀幸郧扒搴铀抉R潘昉女見議者。來日先明，期于店西龍興寺門。固以求之意切，旦往焉。斜月尚明，有老人倚布囊坐于階上，向月檢書?！先诵υ唬骸按朔鞘篱g書，君因何得見？”固曰：“非世間書，則何也？”曰：“幽冥之┦欏！薄…因問：“囊中何物？”曰：“赤繩子耳，以系夫婦之足。及其生則潛用相系，雖仇敵之家，貴賤懸隔，天涯從宦，吳楚異鄉(xiāng)，此繩一系，終不可逭。君之腳已系于彼矣，他求何益。”

這就是具有文學指向意味的月下老人“姻緣冥簿”、“赤繩系足”的故事。自此以后，在越來越多的戲曲小說作品中，月老出現(xiàn)的頻率越來越高。那么，月老形象在完成“文學指向”的過程中，其表現(xiàn)如何？又對中國古代的蕓蕓眾生產(chǎn)生了哪些影響呢？讓我們從月老的“功過”說起。

在掌管人世間紅男綠女的婚姻過程中，“月老”是功過并存的。論其功，是讓很多對的有情人終成眷屬。例如：

在袖里掏出一把紅頭繩兒，先在神瑛左足上系一條，又拉住絳珠，不由分說在右足上也系了一條。（《紅樓復夢》第三回）

就在胸前袋內(nèi)取出一條鮮紅的繩子來，說：“你兩個各在腳下拴一頭?！眱蓚€忙忙拜謝，緊緊拴在腳上，并肩立著。（《綺樓重夢》第一回）

像神瑛侍者與絳珠仙子，或曰賈寶玉和林黛玉這樣的“多情種子”，在《紅樓夢》中雖然都品嘗著愛情的苦果而抱恨終身，但在《紅樓復夢》、《綺樓重夢》這樣的紅樓續(xù)書中，作者們是立志要讓他們享受今生來世的愛情幸福的。那么，是誰幫助他們釀造這愛情的美酒呢？月老，那仁厚慈祥的月下老人。

但月下老人并非一味慈祥仁厚，有時候，他也可能充當情感劊子手的角色。那主要體現(xiàn)在亂點鴛鴦譜，將極其不合理的婚姻“指派”成功，使婚姻悲劇的男女主人公們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對于月老惡劣的一面，在中國古代小說中的反映應該說更多一些。聊舉數(shù)例：

老母說：“使者此來為何？”說：“方才蒙月下老人指引，說唐將竇一虎與薛金蓮有宿世姻緣，秦漢與刁月娥為夫婦?？炙幻廊瞬豢霞蕹鬂h，抗違天命。特往乾元山借得迷魂沙、變俏符兩件寶貝，特來見道友。撮合成親，完一宗公案?！保ā墩f唐三傳》第三十九回）

明明知道美人不愿意嫁給丑漢，居然用“迷魂沙”、“變俏符”去蒙騙別人，強扭婚姻。此月老劣行之一也。

入客舍，坐良久，柳歸內(nèi)不出。呼之再三，始方出，曰：“我日為君物色佳偶，今始得之。適在內(nèi)作小術，求月老系赤繩耳?！保ā读凝S志異?柳生》）

本非天作地合的良緣，通過“小術”，其實就是買囑，月老居然也能開后門給人系紅繩。此月老劣行之二也。

秋鴻道：“娘太尖靈，爺太呆，兩口兒合不著，常時各自睡，不在一處?！边M忠道：“這樣一朵嬌花，怎么錯配了對兒?！鼻秫櫟溃骸肮耪Z不差：‘駿馬每馱村漢走，嬌妻常伴拙夫眠。月老偏是這樣的配合?！保ā稐冭婚e評》第十三回）

將“尖靈”的女子和癡呆的男人硬配在一起，這就是月老經(jīng)常性的行為造成的一種普遍結果，月老之罪過大矣！

更有甚者，月老有時還為了一點小小的閑氣故意給人錯配姻緣，以示報復。擬話本小說《二刻醒世恒言》，其中有一篇寫“自幼能攻書史，又生得面似芙蓉，身如楊柳”的女子薛阿麗卻嫁給“一字不識，有得幾貫臭錢”的赫連勃兀。于是這名女子死后去找月老扯皮，接下來，月老的解釋就有點兒令人啼笑皆非了：

“是那日韓氏夫人因題了紅葉，得與那才人于佑成婚。成婚之后，二人在燈下雙雙謝媒，倒不謝我月下老，反題詩一首道：‘一聯(lián)佳句隨流水，十載幽期愜素懷。今日得諧鸞鳳侶，方知紅葉是良媒。為他這一首詩得罪于我，我怪了他，要將他轉(zhuǎn)世，系與那赫連勃兀的，倒錯把你的姓名系了去?！保ǖ诙兀?/p>

其實，人們對于月老的劣行罪過早有認識，尤其是那些深受其害的癡男怨女，更是通過小說家、戲曲家筆下的墨花向月老及其后臺進行了強烈的指責與控訴：

空成煙月招，錯配姻緣簿，月老天公，自古多差誤。（孟稱舜《嬌紅記》第六出）

閑中追省，月老冬烘系赤繩，姻緣怪惡誤留情（方成培《雷峰塔》第二十八出）

從來說好馬卻馱癡漢走，巧妻偏伴拙夫眠。……難道月老不是偏心的，姻緣簿就是鐵板刻的，不許各人一點方便?。ā独m(xù)金瓶梅》第三十九回）

月老對自己所干的壞事是不愿意承認的，反而說那是前世注定，或者說是善惡到頭終有報。例如，宋代著名的“懷才不遇”“所嫁非人”的弱女子朱淑真，因為實在受不了天地賦予的不公平的婚姻待遇，多次向著蒼穹傾訴內(nèi)心的苦衷。終于有一天，上天派“專員”亦即月老的同事氤氳大使料理了她不平的控訴，但這位“大使”又怎樣解釋他們的過失呢？

我細說與你聽，昔日西子傾覆吳王社稷，我嫌他生性狠毒，把他轉(zhuǎn)世為王昭君，吳王轉(zhuǎn)世為毛延壽，點壞了昭君貌容，使他有君不遇，有寵難招，直罰他到漠北苦寒之地與胡虜為妻，死葬沙場，至今有青冢之恨。卓文君乃王母玉女，蟠桃會上拍手，驚了群仙，玉帝牒我繾綣司注他有再嫁之過。蔡文姬前世為妒婦，絕夫之嗣，上帝大怒，遂罰他初適衛(wèi)仲道，被胡虜左賢王擄去十二年，又嫁屯田都尉董祀，一生失節(jié)，受流離顛沛之苦。潘貴妃、張貴妃、孔貴妃等俱以驕淫惑主，敗國亡家，罰他二十世俱為娼妓?！渌蚱蘧阌幸鼍増髴?，一一都載在這簿籍上，盡是前世之事，不止于今生也，我繾綣司斷不糊涂。（《西湖二集》第十六卷）

這真是徹頭徹尾的強盜邏輯！既然月老所代表的上天“這婚姻簿籍上就如算盤子一般，一邊除進，一邊除退，明明白白，開載無差”，“總是一報還一報之事，并無一毫差錯”，那么，為什么所處罰的都是女子？西施亡吳，沒有吳王的好色，她“亡”得了“吳”嗎？為什么吳王不受懲罰，反而在來世變作毛延壽去懲罰西施變成的王昭君呢？還有，那么多女子，僅僅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錯誤，就要被罰“失節(jié)”，就要“罰作妓女”。那么，所有的男人（也包括男仙）難道從來沒有在宴會上“拍了拍手”嗎？難道對自己的女人與其他男人相好一點都不“妒”嗎？難道“敗國亡家”的罪責的十字架永遠都是歸“惑主”的女人背上而被“惑”的男人一點責任都沒有嗎？起碼可以反問一句：你為什么要“被惑”呢？《西湖二集》這一篇的題目本身就是一句極端混賬的“混賬話”。什么叫做“月下老錯配本屬前緣”？既然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為什么那么巧，好事都被有權的男人占盡，厄運都由那些無助的女子承擔？月老固然可惡，這種幫助月老的劣行進行解釋甚或辯護的理論尤其可惡！

更為可怕的是，月老的“功”與“過”都會“發(fā)酵”。當“月老”的知名度日益高漲以后，甚至有人還盜用其名義去干好事和壞事：

只見那婦人吐嬌嫡嫡音聲，笑向周璉道：“郎君不必疑慮，我上元夫人之次女，小字月娟，在此洞帶領眾侍女修持已久。今早氤氳大使和月下老人到我洞中，著我看鴛鴦簿籍，內(nèi)注郎君與我冥數(shù)該合，永為夫婦，同登仙道?！保ā毒G野仙蹤》第八十七回）

原來此女乃是“一千五六百年一魚精”，“偷竊了上元夫人壽仙衣”因而神通廣大，“非等閑妖怪可比”（第八十九回）。就是這樣一位“色淫邪”的女子，居然打著“氤氳大使和月下老人”的旗號，去誘騙“良家男兒”以宣泄自己的私欲。如果認為這一個例子尚不能說明問題的話，不妨再看一例：

二十年后，冷于冰又化一絕色道侶，假名上界金仙，號為福壽真人，領氤氳使者和月下老人，口稱奉上帝敕旨，該有姻緣之分。照張果真人與韋夫人之列，永配夫婦。翠黛違旨，百說不從。（《綠野仙蹤》第九十七回）

就連冷于冰這樣的得道之士，也化身美男子，假借“氤氳使者和月下老人”的招牌去試探那求仙學道的圣潔女子。這樣一來，就弄得那些弱者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不知哪是真、哪是假，甚至無所措手足。這樣一來，月老及其締造者們的目的可算真正達到了。他們愚弄了幾乎所有善良的人們，尤其是對美滿姻緣充滿幻想的善良的少男少女。

更為嚴重的問題是，在古代小說描寫的蕓蕓眾生中，相信月老謊言的占了絕大多數(shù)，能夠提出質(zhì)疑者實在是微乎其微。筆者閱讀的中國古代小說也不在少數(shù)了，質(zhì)疑月老謊言的目前只看到一處：

且說秋谷聽了春樹問他的說話，嗤的笑了一聲道：“虧你平時還自命通人，怎么迷信起稗官野史家的話來，連這點道理都分解不出，你想‘月下老人有什么憑據(jù)，又有誰人見過？世界上的男女千千萬萬，婚姻配合，那里捉摸得??？都要一個個注起冊來，這‘月下老人如何有這許多手腳？”（《九尾龜》第十六回）

章秋谷先生真是偉大的特異，他居然敢于質(zhì)疑月老，包括月老的言論、行為，甚至月老本身的存在。而且他的質(zhì)疑運用的乃是“歸謬法”，是呀，就算月老說的是真的，他真能決定天下所有男女的姻緣，但是，天下那么多男男女女，他管得了嗎？可惜的是，更多的小說作者不僅相信月老的謊言和關于月老的謊言，甚至還幫助月老完善其謊言，甚至創(chuàng)造新的關于月老的謊言。如此一來，他們對月老的身份、級別、長相、能力乃至工作程序、辦事機構，甚至于月老的擴大化——“泛月老”進行了豐富多彩的描寫。

且讓我們一步一步看來。

只見福祿壽財喜五位星君，同著木公、老君、彭祖、張仙、月老、劉海蟾、和合二仙，也遠遠而來。（《鏡花緣》第一回）

這便是月老的在天庭的地位和身份，他是一個頗有名分的角色。再看民間傳說中他的長相：

正要回身，只見一個白發(fā)老翁打從山凹內(nèi)走出，手執(zhí)竹杖，上前問道：“你這兩個矮子，在此做什么？”二人一看，見老翁童顏鶴發(fā)，仙風道骨，知他不是凡人。（《說唐三傳》第三十九回）

時有苕溪戚柳堤名遵，善寫人物。倩繪一像，一手挽紅絲，一手攜杖懸姻緣簿，童顏鶴發(fā)，奔馳于非煙非霧中。（《浮生六記》┚硪唬┆┆

可見，這位月下老人的尊容倒是很具親和力或者說是迷惑性的。然而，他更具迷惑性的則是那一套“迷人”的工作程序。

薛姨媽道：“我的兒，你們女孩家那里知道，自古道：‘千里姻緣一線牽。管姻緣的有一位月下老人，預先注定，暗里只用一根紅絲把這兩個人的腳絆住，憑你兩家隔著海，隔著國，有世仇的，也終久有機會作了夫婦?！保ā都t樓夢》第五十七回）

那鶴發(fā)童顏的道：“吾乃月下老人，經(jīng)歷了不知多少甲子。原居上界，職掌人間婚姻。但凡世間男女未曾配合之時，先用赤繩系足，故而千里姻緣全憑一線?！保ā讹L月夢》第一回）

真娘見老子，便問丫環(huán)道：“這個什么人？”丫環(huán)道：“是月下老人?！庇謫枺骸八种心弥趺磿?？”丫環(huán)道：“這是姻緣簿?！保ā讹L流悟》第七回）

仙翁說：“你們立在此，待我取簿子來看?！倍藨Z。仙翁取出簿子，放在三生石上開看，上寫著竇一虎該配薛金蓮，秦漢該配刁月娥，都是夙世姻媾。（《說唐三傳》第三十九回）

原來，月老的工作程序主要有二：紅線系足和查姻緣簿?？汕f不要小看這兩個步驟，只要中間的任何一步涉及到你，你可是頓不開、解不脫、抹不掉、跑不了啦！不信請看古人的“說法”：

月下老人之赤繩，早為系定兩足矣。不要說半年夫妻也要清償，就是片刻姻緣，終須完結。（《女仙外史》第二回）

就連“一夜情”的露水夫妻“也是前緣分定”，更不用說天長地久的“匹夫匹婦”了。也正因如此，人世間的癡男怨女往往對月老極端崇敬，涉及月老時，便多有阿諛奉承之辭。就連一些頗有“墨水”的文化人也未能免俗。請看文人在別人的洞房中寫下了什么：

墻上卻掛了一副大紅對聯(lián)，上寫著：“愿天下有情人，都成了眷屬；是前生注定事，莫錯過姻緣?！崩蠚垍s認得是黃人瑞的筆跡，墨痕還沒有甚干呢，因笑向人瑞道：“你真會淘氣！這是西湖上月老祠的對聯(lián)，被你偷得來的?！保ā独蠚堄斡洝返谑呋兀?/p>

是呀！這樣的對聯(lián)當然切當?shù)煤埽上菑脑吕响簟翱寺　边^來的。說到這里，我們就順勢來巡視一下月老的工作場地吧！首先，當然是“月老祠”。

到了明日，警幻道人即命童子送挹香至月老祠。挹香無奈，只得拜別師長，隨童子駕云而往。（《青樓夢》第六十一回）

“月老祠”的另一個名字，或者說是月老祠的“分舵”罷，居然叫做“撤合山”。又管“合”，又管“撤”，相當于今天的婚姻辦事處，既打結婚證，又扯離婚證。當然，坐鎮(zhèn)其中的還是那位月下老人，他手上拈著的仍然是他的獨門兵器——紅線綠線。

見神像巍峨，匾上有“撤合山”三個金大字。走至后宮，有一個老人在月明下拈著幾條紅綠線，不知結什么東西。（《載陽堂意外緣》第一回）

在有的小說作品中，還給月老祠設置了一個專給“資深美人”退休后居住的別墅——“留綺居”，而且，在這里主持工作的月老居然還是位聞名遐爾的“勞動模范”——吳剛。至于他的兵器嘛，卻不那么“獨門”，而是相當齊全：

童子道：“此乃清虛中院，院主即月下老人吳剛。凡世間姻緣一切，俱是院主執(zhí)掌的，即世間佳人麗質(zhì)，一旦塵緣謝絕后，俱在此處居住，故又名曰‘留綺居?！鞭谙愦笙玻促芍?，見洞門雙啟，異境別呈。其中瑤草奇花，紛靡不盡，正中一殿，極盡崔巍。殿中列一仙斧，蓋世俗相傳斧柯之謂，又有三生石、赤繩等羅列其中。（《青樓夢》第三回）

更為有趣的是，月老還非常重視接班人的培養(yǎng)。我們頂尖的小說家曹雪芹因此還創(chuàng)造了哀艷而凄美的“后月老”——警幻仙姑，專管人間的愛情婚姻悲劇。當然，這位“新生代”的月老就不可能與資深月老合署辦公了。她有專門的辦公大樓，里面的寫字間可多啦！

惟見有幾處寫的是：“癡情司”、“結怨司”、“朝啼司”、“夜怨司”、“春感司”、“秋悲司”?！ь^看這司的匾上，乃是“薄命司”三字，兩邊對聯(lián)寫的是：春恨秋悲皆自惹，花容月貌為誰妍。（《紅樓夢》第五回）

然而，《紅樓夢》所代表的畢竟是中國古典現(xiàn)實主義的終結，曹雪芹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在“警幻仙姑”以后，環(huán)繞在月老身邊還會發(fā)生令人瞠目結舌的怪事。先看清代的事實：“鄉(xiāng)之要津，有月老祠。至靈感，闔鄉(xiāng)從違，皆取決焉?！吕响糇鬄殄X神祠，神通廣大，月老甘拜下風。倘緣薄緣慳，赤繩吝尼，啟請錢神，蕕渠默佑，月老自回心轉(zhuǎn)意，溫柔鄉(xiāng)亦可朝夕恣志。故心乎溫柔鄉(xiāng)者，必先禱錢神，后謁月老。”（梁國正《溫柔鄉(xiāng)記》）

這是多么令人傷心的事實！平心而論，月老本身還算得上是一位好壞參半的人物，但是，他一沾上錢神的邊，哪怕是與錢神做了鄰居，就成百上千倍地令人感到可惡！

然而，清代的沾滿錢神氣味的月老如果活到今天，也會被他的后裔氣得個“發(fā)昏章第十一”。在當今的某些有“婚托”的婚介所面前，沾錢神氣的月老只是見大巫的小巫。更何況還有更大的“巫”，他們用來“系”婚姻雙方的不是“紅繩”，而是鐵鎖鏈。還有更大更大的“巫”，立志要將自己的女兒裝在“大房子”里，套在“大鉆戒”里，塞進“大寶馬”里，寫進“大金卡”里……

只要有這些，還要什么“月老”？

月老的文學指向至此戛然而止。因為它已經(jīng)“非文學”或曰“去文學”了。

（作者單位：湖北師范學院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