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cebook vs QQ

魏武揮 上海交通大學媒體與設計學院講師，中山大學南都訪問學者，新媒體評論人

事實上，中國最大的社交網絡既非人人開心，也非新浪微博，而是騰訊QQ，有可能這個服務實在太過古老（1999年開通），而社交網絡又是個時髦的概念，一般人很少將之聯(lián)系起來吧。QQ坐擁6億用戶，最高峰同時在線1億人，縱然有人批評QQ用戶群體屬于三低人群（這個批評我個人深表懷疑），但QQ是中國最大的社交網絡，卻是不爭的事實。

但中國這個最大的社交網絡和海外最大的社交網絡Facebook，從商業(yè)角度講，卻非常不同。

Facebook收入85%來自于廣告，余下的是和支付、應用分成有關的營收。而騰訊呢，雖然拿著一個中國流量排名第2的QQ.COM，但它的廣告占比只有可憐的8%，余下的92%就是所謂的“互聯(lián)網增值服務收入、移動及電信增值服務收入”，基本上可以視為是由這6億賬號的用戶貢獻出來的。

這是完全兩種不同的商業(yè)模式：Facebook偏向于媒體，走的是免費用戶+收費客戶的三方交易模式；而騰訊則偏向于制造商，走的是和用戶之間“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兩方交易模式。對于Facebook來說，它所圖的是用戶注意力，然后再把這個注意力當成商品賣給廣告商。騰訊則簡單一些——它所圖的，直接是用戶的荷包。

中外兩個社交網絡中的佼佼者，卻走出了完全不同的變現(xiàn)道路，和創(chuàng)立時間有關么？騰訊早于Facebook推出，早期互聯(lián)網用戶由于缺少支付手段（特別是小額支付手段），理應更偏向純免費；和國家民族文化有關么？一般認為，老外（美國人）似乎更容易接受付費，而中國人更喜歡免費，但事實卻恰恰相反。

核心關節(jié)點在于對“開放平臺”的態(tài)度。Facebook在2007年5月召開F8開發(fā)者大會后，就基本停止了自己對網站功能的開發(fā)，而轉交第三方應用開發(fā)商。Facebook的這項舉措，基本上建立在過往并沒有對用戶展開多大規(guī)模的直接收費上。在Facebook平臺上，運營商并不關心用戶究竟在干什么，而更傾向于關注這樣一個問題：用戶有沒有經常上來。而滿足這一點，便需要源源不斷的應用和功能，以應對人們多變的好奇心。時至今日，F(xiàn)acebook上用戶日安裝應用數(shù)高達2000萬，基本上可以視為Facebook對用戶有著極強的黏著度。

與Facebook不同的是，QQ很早就受到財務上的壓力：很早的時候，馬化騰有以50萬元價格出售的打算；在互聯(lián)網第一輪泡沫破滅后，騰訊甚至啟用了聲訊電話注冊QQ號（用戶要支付1元）的手段。從用戶身上直接收錢，這幾乎可以說是騰訊的習慣了。

讓用戶變成自己的客戶，不僅要關心用戶的黏著度，還要關心用戶在干些什么，他們喜歡干些什么。但這些用戶是誰，變得不甚重要——只要你能掏銀子就好。于是，QQ成了最大的匿名網絡，掏銀子做買賣這件事，你究竟是誰是第二位的問題。而Facebook成了最大的實名網絡，因為精準廣告需要知道用戶的社會屬性，

騰訊在近年也在推自己的開放平臺，去年中騰訊的開放平臺部總經理林松濤披露說，QQ平臺上用戶日安裝應用數(shù)達到500萬次——不過，我們不知道這些應用的開發(fā)者是不是純粹的第三方，因為騰訊從來沒有停止過自己開發(fā)各種功能以及游戲。后來甚至一度傳出某游戲開發(fā)商控訴騰訊歧視，硬生生將自己廣告撤下的新聞。這件事在我看來并不奇怪，騰訊兩方交易模式的基因注定了哪種生意能夠來錢它就會做哪種，因為用戶的荷包是排他的，1元給了第三方游戲，就不會給騰訊。而一個只占公司總收入8%的廣告部門，在企業(yè)內部的話語權可想而知。公司的商業(yè)模型一旦定型以后，要改是極其困難的。

Facebook是把第三方應用平臺完全當成一門生意來做的，要離開這個，F(xiàn)acebook便會迅速垮臺。但騰訊對這類平臺的態(tài)度，我看是更傾向于一種公關手法。在可見的未來里，第三方應用平臺不會是騰訊的主收入戰(zhàn)場，至于廣告依然是小頭。

最后還想重申一下，開放平臺也好第三方應用也好，本是一種生意手法，不是對企業(yè)的道德判斷。中外兩家社交網絡各有各賺錢的法門，道德上，并無高下。事實上，匿名網絡自有匿名網絡的好處，你能想像一個連自己小學哪里畢業(yè)都登記的QQ實名網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