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柒斤
每逢過節(jié)帶著孩子回家的那兩天,70歲的老媽每天總好像一支機警的離弦之箭。比如,她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我和孩子堆在床頭的衣服一并擄走,以至釀成在家無衣服可穿的難堪局面;還有,當我女兒吃到一顆野生板栗時流露出欣喜表情時,隔天野生板栗的山野氣息就一定在家里彌漫開了……
如果我要對老媽上山拾板栗加以阻止,定會引發(fā)一場“母子大戰(zhàn)”,伴隨著“沒什么,我現(xiàn)在還能動。再說,做點輕巧活兒,對身體有好處……”的大呼小叫,最終也只能由她老人家勝出,聽任她步履蹣跚地挎?zhèn)€竹籃去小河邊洗衣、去屋后山坡?lián)彀謇酢獊碜阅赣H深深的愛,總是以近乎爭執(zhí)的口吻,在呱啦呱啦的大嗓門中表達出來。其實,作為兒子的我早已習慣了這種勢不可擋的愛意,可由于總不放心她的身體,才不得不與母親發(fā)生“爭吵”。
與老媽相比,我那七十多歲的老爸簡直就是一尊“打不垮”的“金剛”。他屁股上就像長滿了刺,在家一會兒坐不住。幾天里,白天除了吃飯能與老爸共餐外,幾乎難見人影。老媽說,那個老頭子就喜歡做事,種菜、釣魚、編竹籃,他每天忙得腳板不連灰;刮風下雨,他也閑不住,要在家里敲敲打打、修修補補。但他從不感到累,相反一閑下來,他就渾身難受。為此,我曾“氣呼呼”地勸過老爸:你這樣一天到晚地忙,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是我們做子女的給“逼”的……老爸卻不聽勸:“我跟別人說了,我做些農活、釣釣魚、養(yǎng)養(yǎng)花,是在鍛煉身體。這樣,自己的身體也就沒時間浪費了……”老爸的“歪理邪說”,一下子把我嘴給堵住了。
老爸老媽把做輕巧的農活以及從事家務勞動,作為阻止浪費身體乃至生命的一種手段。其一,是因為他們“勞動了一輩子”的想法根深蒂固,很難徹底改變;其二,他們用這種方式進行“自我養(yǎng)老”,確實既能鍛煉身體、增加收入,又能減少我們做兒女的牽掛。
盡管如此,我還是決定用錢來敬老。臨走的頭天晚上,我掏出500塊錢遞給父親,誰知兩位老人死活不要。我想起老爸的釣魚竿用透明膠補了又補,就說是給老爸買新釣魚竿的,父親才勉強收下。末了,父親還說:我們若真有事情,錢不夠花,就打電話給你和你妹妹。其實,只要你們有空回家看看,特別是帶著老婆孩子或是老公孩子來,陪我們聊聊天就行了。
至此,我才明白,父母想要的“敬老方式”,就是我們做兒女的?;丶铱纯矗蛩麄儏R報自己的生活,傾聽他們回憶往昔的故事,聆聽他們的教誨……這讓我想起了張愛玲,記得張愛玲在《小團圓》里寫道:“永遠是夕陽無限好,小輩也應當珍惜,自己往后站,不要急于長大。”這是張愛玲的敬老方式吧,又何嘗不是我父母想要的敬老方式。
(責編:田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