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官也要開后門

眭達明

自古以來，削尖腦袋跑官要官者多如過江之鯽，開后門要求辭官的現(xiàn)象卻難得一見，萬歷朝的孫丕揚如此別出心裁，的確與眾不同。

孫丕揚自己曾經(jīng)連續(xù)十幾次打報告要求辭官，但都泥牛入海，杳無音信。此次辭官之所以獲準，是因為他將辭職報告遞進時，特地派人向內(nèi)閣次輔張位疏通，表示自己求歸心切，請張位票擬諭旨時“須得如愿”。次日，孫丕揚本人又向張位寫了一封手書，其中特別寫到“久病殘喘”，懇求張位“擬旨允放”。

孫丕揚為什么要開后門求辭官？

孫丕揚是萬歷二十二年（1594年）被任命為吏部尚書的。這是一個正直剛強，有事業(yè)心和責任心、很想有所作為的官員。然而孫丕揚上任以后，開展工作異常艱難，處處受到掣肘。萬歷皇帝怠于政務(wù)，20多年不上朝處理政務(wù)，既不接見大臣，也不批示文件，朝廷和地方上的行政機構(gòu)多無人負責，而且長期不補，缺官現(xiàn)象十分嚴重。作為主管全國官吏任免工作的吏部首腦，孫丕揚很想改變這一局面。然而萬歷皇帝雖然因?qū)O丕揚素有威望而任用他，但對他同樣不甚信任，不但吏部研究上報的官員任免名單皇帝不批，而且孫丕揚上疏改進官員任免工作的請求也留中不發(fā)，孫丕揚整日處于無所事事、毫無作為的狀態(tài)之中。

這本來就使孫丕揚感到憋氣，更讓他氣惱的是，皇帝好不容易同意增補某個職位，吏部把推薦名單報上去之后，萬歷帝往往只挑選其中的第二或第三名加以任用，排在推薦名單最前面的官員反而不用，這不是對吏部的工作明顯不信任嗎？后來在考察地方官吏時，他又與右僉都御史沈思孝發(fā)生爭執(zhí)，使自己陷入一場惱人的人事糾紛之中，而明神宗又不明確表態(tài)支持自己的工作，孫丕揚于是托辭有病，多次請求回家休養(yǎng)。萬歷帝對他的辭職請求，同樣不理不睬。

應(yīng)該說，孫丕揚是因為想干事而干不了才迫不得已提出辭職的，所以，他的所謂辭職，其實只是故意做出的一種姿態(tài)，無非是想通過這種極端的方式引起皇帝的注意，從而使吏部的工作得到重視，改變?nèi)惫俨谎a的狀況。哪知道“萬事不理”的萬歷帝對他的辭職報告總是“視而不見”，孫丕揚的一番苦心算是白費了。一粒石子丟進一潭死水里，都會激起一朵小水花，孫丕揚接二連三地打了20多次辭職報告，怎么連個漣漪都沒有呢？無奈之下，孫丕揚才退而求其次，向內(nèi)閣“開后門”，請他們票擬批答時從中“幫忙”，以便“玉成其事”。

很顯然，孫丕揚此回是演戲給內(nèi)閣看，企圖給內(nèi)閣制造“壓力”，讓他們感到事態(tài)的“嚴重性”，然后請出皇帝對他進行挽留。孫丕揚的這種做法或說手段，可以稱作“迂回進攻”或“曲線救國”：自己既然無法觸動萬歷帝這尊大神，那就借助內(nèi)閣這個小鬼吧。由此看來，孫丕揚確實著急到了火燒眉毛、急火攻心的程度。

孫丕揚既然是假辭職，他所希望出現(xiàn)的理想局面自然是內(nèi)閣大臣紛紛向明神宗提出請求，要皇帝對孫丕揚“再三撫慰”、“百般挽留”。殊不知孫丕揚的一切設(shè)想都是一廂情愿。萬歷四十年閏八月，吏部尚書孫丕揚辭官獲準，明神宗準許他乘驛站馬車離京。

孫丕揚為官清慎，在吏部尚書任上深孚眾望，由于一招出錯而弄假成真，不得不離職而去。吏部失去了他這樣有力的尚書，缺官不補的情況更加嚴重，不能不令人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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