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典不是只有“狂傲”

史飛翔

劉文典先生是我國近現(xiàn)代史上一位極富傳奇色彩的人物，目前坊間風(fēng)行的關(guān)于他的傳聞軼事，大多突出他的“狂”與“傲”以及特立獨行的各種怪僻。那么，歷史上的劉文典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呢？

劉文典是名士，有許多雅好。他喜飲好茶、吸好煙，茶是上等普洱綠茶，煙是云煙中的極品“大重九”，每包值舊幣3000多元（當(dāng)時一般人抽的是每包1500元的“大公煙”）。

除吸煙品茗外，劉文典還喜歡聽?wèi)?，尤其是滇戲。在昆明時，劉文典幾乎每晚都泡在滇劇場中，與耐梅、碧金玉、張子謙、栗成之、彭國珍等名藝人交往很深。光華劇場的頭排兩個座位被他常年包下，每晚偕夫人必到，風(fēng)雨無阻。

如果有人以此來猜想劉文典的生活一定是鋪張奢華，那他就大錯特錯了。劉文典生活簡樸，衣著無華，常年不修邊幅，有時竟將長衫扣錯紐扣，除非理發(fā)師登門，頭發(fā)長了也不理。

劉文典潛心學(xué)術(shù)，于家務(wù)俗事一無所能，既清貧又乏生財之道，往往等到無米下鍋，才發(fā)覺囊中羞澀，不得不向知交告貸。

李鴻章之孫李廣平與劉文典是好友，劉文典每逢斷炊，便手書一紙條，上寫四字“刷鍋以待”，使人交給李廣平。李廣平見字后就知劉文典“難以為炊”，趕緊送錢救急。

魯迅先生有一句話：“無情未必真豪杰，憐子如何不丈夫?！眲⑽牡涞拈L子劉成章因敦促國民黨政府積極抗日，臥軌請愿染上風(fēng)寒，英年早逝。這對劉文典打擊很大，給他留下了一輩子無法抹去的傷痛，使他一度神志消沉，沉迷鴉片。正因為此，他對次子劉平章格外溺愛，上課時也帶在身邊。

平章年幼不懂事，常忍不住在課堂上嬉鬧，甚至跑出教室，每逢這時，劉文典便大窘，急忙追出。

劉文典不但學(xué)問淵博，而且不畏強權(quán)，是一位極重名節(jié)的剛正之士?！捌咂呤伦儭焙螅浇蛳嗬^淪陷，清華、北大被迫南遷，劉文典因沒來得及與學(xué)校同行，滯留北平。

日軍知道他留學(xué)日本多年，深通日語，于是威逼利誘，后又通過周作人等人請他出任偽職，均被拒絕。日本人惱羞成怒，兩次派憲兵闖入劉宅，翻箱倒柜，劉文典毫無懼色。他告誡自己：“國家民族是大節(jié)，馬虎不得，讀書人要愛惜自己的羽毛?！?/p>

1938年3月，在朋友的幫助下，劉文典終于逃出虎口，取道天津，經(jīng)香港、越南海防，于5月22日到達(dá)西南聯(lián)大所在地——云南蒙自。

劉文典看到校園中高高飄揚的國旗時，像一個重新回到母親懷抱的孩子，一下子跪在國旗下，聲淚俱下。

1949年末昆明解放前夕，胡適曾計劃將劉文典送往美國，并已為他聯(lián)系好具體去所，為他們一家三口辦好了入境手續(xù)，但劉文典謝絕了。他說：“我是中國人，為什么要離開祖國？”

劉文典并不認(rèn)為自己是圣賢，是完人。他生前常說：“我最大的缺點就是驕傲自大，但是并不是在任何人面前都驕傲自大?！?/p>

這是他的真心話。比如對陳寅恪和陳獨秀，他就是由衷地欽佩。劉文典說，西南聯(lián)大文學(xué)院只有兩個半真正的“教授”，陳寅恪是其中之一，而他自己只能算半個。

有道是：撥開煙霧見真容。如果我們真正地了解了劉文典，就會發(fā)現(xiàn)，劉文典雖然有點“狂”、“怪”，但是他狂的背后是道德人品的支撐，他怪的背后是真誠、率性的流露，他是一個有情有義、有血有肉的傳統(tǒng)的中國知識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