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明暉
山,可以攀爬;山,可以瀏覽;同樣,山也可以閱讀,因奇秀而甲天下的廬山,有閱不完的歷史,讀不盡的文化,如同一部天書吸引了我的目光。
初秋時節(jié),我就像一位好奇的讀者,迫不及待地翻開了廬山這部書,仰面而觀,山高難測,蒼松翠柏郁郁蔥蔥。汽車沿著公路盤旋而上,路不寬,僅容得兩車并排通行,路面上鋪有柏油,倒還平整,只是急彎頗多。隨行導(dǎo)游介紹說,當年毛澤東主席上廬山時,特地準備好四盒火柴,車每拐一道彎,就扔下一根,到達山頂,盒里還剩下四根火柴。那時的火柴每盒剛好一百根,故這條盤山路應(yīng)有396道彎。此說法不知真假,但“一山飛峙大江邊,躍上蔥蘢四百旋”的詩句當是佐證。
車窗外,綠樹簇蔭下,不時有一幢幢白墻紅瓦的別墅一閃而過。這座位于火爐邊上的清涼世界,自1895年英國傳教士李德立建造第一幢具有歐陸風(fēng)格的別墅以后,幾十年間,英、法、美、德、日等國陸陸續(xù)續(xù)在山上建造了近千幢具有異域風(fēng)格的別墅,為偏遠山坳中的牯嶺鎮(zhèn)刻了“萬國建筑博物館”的美稱。各式別墅依山而建,掩映在綠樹紅花深處,高低參差,姿態(tài)不一,其間不乏近代名人政要的居所。那些看似不起眼的小屋,可能就與某叱咤人物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其中最著名的“美廬”別墅由于當年國、共兩黨最高領(lǐng)導(dǎo)人先后在此居住過,更是被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
遠觀廬山,千巖競秀,萬壑回縈,斷崖天成,石林挺立。近閱廬山,就仿佛走進歷史的長巷,在這貫通古今的時間隧道里時時處處與歷代鴻儒群賢謀面。游花徑、訪草堂,覓白居易的影蹤;眺望天橋,耳畔依稀聞得朱元璋與陳友諒在此交兵時金戈鐵馬之聲;探仙人洞,尋“天生一個仙人洞,無限風(fēng)光在險峰”的妙處;登五老峰,品李白“青天削出金芙蓉”的意境;于“飛流直下三千尺”處,但見拋珠濺玉,宛如白鷺千片,上下爭飛;佇足廬山大禮堂,昔日召開會議時的隆重場景歷歷在目……一一讀過去,眼前是秀美的奇巒飛瀑,腦中是名人騷客的詩文,歷史事件、文化感悟與山光水色共同構(gòu)成寧靜深摯的默契。
廬山之美在山南,山南之美在秀峰。但我們一行人卻舍棄了游人如織的秀峰,繞道前往曾被譽為“天下書院之首”的白鹿洞書院。白鹿洞最早為唐朝李渤兄弟隱居讀書之處,因李渤養(yǎng)一白鹿,頗通人性,加之此地四山環(huán)合,俯視似洞,故此得名。
穿經(jīng)由明代正德年間文學(xué)家李夢陽題寫的“白鹿洞書院”橫額的院門進到院中,這里少了摩肩接踵的游客,使人頓覺神情靜穆。書院傍山而建,以圣禮殿為中心,三百余間屋舍組成一個錯落有致的龐大建筑群掩映在參天古木中,欞星門高大精美,頗具清雅淡泊之氣。置身于書院,在講解員的引導(dǎo)下,徜徉于朱子祠中,心頓時沉靜下來,沉浸在儒家理學(xué)的長河里,感受一種精深文博的厚實。出了院落,坐于枕流橋畔小憩遙望獨對亭,潺潺溪水從腳下流過,正可謂,無市井之喧嘩,有泉石之勝境。感慨此地確是讀書修身的好處所的同時,對游人罕至的身影,內(nèi)心又涌動著一種說不出的酸楚。
是的,山是可以閱讀的。閱讀廬山,奇松怪石流云飛瀑,顯其外秀;故居遺跡碑文石刻,透其惠中。山,倘若失去了渾厚的文化積淀,就像廟宇沒有了晨鐘暮鼓,少女沒有了流盼的眼神,就少了一種韻味,少了一種風(fēng)情。人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