號王

郁 夫

號王名叫王曉峰，他的老師是他父親。他父親的老師是一位聞名上海的白俄小號演奏家。

上海淪陷那年，號王剛好18歲。

一天，一號稱東洋號王的日本軍官找到號王家里，說是和要他比賽吹小號。號王毅然應戰(zhàn)，并提出比速度，比音長，比音高，日本軍官應允。比賽中，號王吹的俄國名曲《野蜂飛舞》比日軍官快一倍，號王跟父親學的循環(huán)換氣能吹一個小時不斷音，弄得日本軍官莫名其妙，號王吹出的小號音高，日本軍官臉憋得豬血似地也吹不上去。

日本軍官氣急敗壞地嚎叫：“這不可能！這不可能！你們支那人的小號不可能會吹得這么好！”說著，他竟然一拳把號王打翻在地。

號王的父親怒不可遏，從床上掙扎著下來，抓過小號，一曲《義勇軍進行曲》未完，便被日本憲兵用刺刀挑死……

在朋友的幫助下，號王逃出上海，來到華北參加了八路軍。剛好八路軍的連長是司號員出身，他聽說了號王的身世之后，決定讓他當司號員，號王欣然受命。從此，號王用沾染父親鮮血的三鍵小號吹沖鋒號，雄壯激越的號聲激勵八路軍戰(zhàn)士與日本鬼子展開了無數(shù)次殊死的博斗。

一次戰(zhàn)斗中，八路軍包圍了一百多名日本鬼子，遇到了頑強的抵抗，陣地久攻不下。夜幕降臨，煮熟的鴨子就有飛走的可能。這時只見號王登上了山頂，對著日本鬼子吹奏日本名曲《櫻花》。號王會用腹顫音吹《櫻花》，當年在百樂門舞廳，曾有一位日本的音樂家跪在地上聽號王吹這首曲子。優(yōu)美，凄楚，哀怨的鄉(xiāng)音讓日本官兵想起了遠方的故鄉(xiāng)和親人，個個淚流滿面，泣不成聲，斗志全無，遂交械投降。號王被八路軍記了大功。

后來的一次戰(zhàn)斗極為慘烈，八路軍死傷過半，彈藥耗盡。連長命令號王：“你給我一遍一遍地吹《大刀進行曲》！”號王道：“是！”人困馬乏的戰(zhàn)士在《大刀進行曲》的旋律中斗志倍增，他們用大刀片擊退了日本鬼子一次又一次的進攻。后來，日本鬼子發(fā)現(xiàn)了這個秘密，端著刺刀從背后向號王摸去，眼看就要刺中號王，說時遲，那時快，連長撲過去推開號王，自己卻被刺中倒下。號王怒吼著抓過大刀，砍掉了那個日本鬼子的腦袋。

增援部隊終于趕到了。

老軍醫(yī)對渾身是血、雙目緊閉的連長診斷后痛苦地搖著頭說：“不行了，抬走吧！”號王爬在連長身上大哭一場。

連長被抬到了漆黑的棺材里，幾個戰(zhàn)士抬著沉重的棺材蓋蓋了上去。突然，號王瘋似地跑了過去，推掉棺材蓋。他說：“讓連長再聽一聽沖鋒號吧！”說完，號王整好衣冠，莊嚴地向連長敬了個軍禮，然后，緩緩地把小號移向嘴唇。

這是號王平生最投入的演奏。他把沖鋒號吹了好多遍，每一遍都要高出一個純四度音。號王的演奏威武雄渾激越宏闊，驚天地泣鬼神！

“連長醒過來了！連長醒過來了！”突然間，棺材旁的戰(zhàn)士興奮地大聲喊叫。戰(zhàn)士們飛快地圍上前去，只見連長雙眸微啟，嘴唇顫抖著喊道：“同志們，沖啊……”

從此，號王名聲更響。不久，被調(diào)到延安魯迅藝術(shù)學院。據(jù)說開國大典中國人民解放軍軍樂團的首席小號就是號王擔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