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萊塞長篇小說中真實作者宗教意識產(chǎn)生原因淺析

楊 芳

(武漢大學(xué)文學(xué)院,湖北武漢430070)

小說寫作過程就是故事的講述過程。講故事的方法有很多種,但是最有效的、最直接的、也是最簡單的方法是用敘述者的口氣來講,例如童話故事里常常用到這樣的方式:作者隱匿在文字之后,用一個隱匿者的身份來講述故事:在很久很久以前,一座巨大美麗的城堡里住著一位邪惡的王后;或者是用確實可信的充滿格言警句的上帝般教誨式口吻來敘述故事。

德萊塞的所有小說幾乎都在一遍又一遍地不厭其煩地向讀者重復(fù)講述著一個這樣的故事:一位來自于美國社會底層、過著貧窮困苦生活、年輕美麗的鄉(xiāng)下姑娘或小伙兒,為了逃離原有的生活境遇進入美國繁華的大都市,一心想通過自己的打拼進入上流社會,但是在殘酷的社會現(xiàn)實之下其命運只能是由滿懷希望轉(zhuǎn)向精神上的毀滅。作者似乎在冰冷地言說著他人的故事,可是當我們轉(zhuǎn)過來一想,小說中透露出的這種信息何嘗不是德萊塞自己或者是他自己身邊的親人真實的人生經(jīng)歷在小說中的放大和折射呢?德萊塞就是在這種冷靜的故事講述之后想找出形成人物必然悲劇性命運的更深層的原因,以及試圖找到療救的方法,于是便有了宗教意識的顯現(xiàn)。

基于對德萊塞個人生平的了解以及作品的閱讀,筆者認為德萊塞的作品是具有宗教意識的,這里我們試圖找尋他長篇小說中宗教意識形成的主要原因。

一、家庭背景

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學(xué)認為,兒童時期的生活環(huán)境和人生經(jīng)歷往往對其成年后的人格形成起著重要的作用。

德萊塞在小說《美國悲劇》的一開篇描寫了這樣的場景:“一個是五十上下、身材矮胖的男子,濃密的頭發(fā)從他那頂圓形黑呢帽底下逸出來。此人長得其貌不揚,隨身帶著一臺沿街傳教與賣唱的人常用的手提小風琴。跟他在一起,有一個女人,約莫比他小五歲,個子比他高,體型不如他粗壯,但身子骨結(jié)實,精力挺充沛。她的面容和服飾都很平常,可也不算太丑。她一手攙了一個七歲的男孩,一手拿一本《圣經(jīng)》和好幾本贊美詩。跟這三人在一起,但各自走在后邊的,是一個十五歲的女孩、一個十二歲的男孩和另一個九歲的女孩——他們個個很聽話,但是一點兒都不精神,只不過尾隨著罷了。”[1]這樣的家庭成員組成體現(xiàn)了上帝所說的多生養(yǎng)的要求,但他們也是城市里最可憐的一群。一方面自己已經(jīng)是衣食困難了,另一方面還期望能夠救贖他人。他們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停了下來,干起了他們工作——唱贊美詩。“這一撥人里頭,只有母親身上顯露出那么一種魄力和決心,哪怕是盲目或錯誤的,使她一生交不上好運道,好歹也能保住自己。她同另外幾位相比,更多地流露出這么一種信仰堅定的神態(tài),雖然無知,但不知怎的總是令人敬佩。你要是細心觀察她,看到她把自己那本贊美詩擱在身邊,兩眼凝視前方的神態(tài),一定會說:‘是的,她就是這樣的人,不管她有什么缺點,也會盡量按照她的信仰去做的?！囊伙A一笑、一舉一動都說明:她對那個明確無誤地主宰一切、觀照一切的天神是贊不絕口,她對天神的智慧和仁慈也是堅信不移的。”[1]4這個開場恍惚間使人覺得這好像寫的就是德萊塞本人的家庭情境:慈愛的母親,嚴酷的堅信宗教的父親,一群被壓抑著的子女。這是德萊塞最熟悉不過的生活了。也許正如小說所寫的那樣“他們唱詩的時候,在街頭那些難以形容、冷眼圍看的人們,兩眼凝望著——如此微不足道的一家人,竟然當眾同聲高唱,抗議人世間無處不有的懷疑與冷漠——這樣的怪事把他們都給震住了。有人對彈琴的小姑娘相當柔弱、尚欠豐滿的身段發(fā)生了興趣或同情;也有人對父親那副迂拙的寒酸相感興趣或為之動憐,他那雙沒精打采的藍眼睛和那肌膚相當松弛、衣著又很差勁的體形,足以說明他早已落魄潦倒了?！盵1]5這種生活以及招來的旁人的眼光都讓德萊塞羞愧難當,終身難忘。父母的命運使得他常常向外界宣告自己絕不信仰宗教,但是事實又是怎樣的呢?是不是真的就像德萊塞宣稱的那樣呢?

西奧多·德萊塞1871年8月27日出生于美國印第安納州特雷霍特鎮(zhèn)的一個德國移民家庭,在家里13個孩子中排行倒數(shù)第二。他的父親約翰·保羅·德萊塞出生在德國的一個名為邁恩的小鎮(zhèn),這個古老的小鎮(zhèn)里生活的居民大多都是天主教徒,德萊塞的父親當然也不例外,他有著極為虔誠的宗教傾向,具有圣人般的品格,這一點和《堡壘》中蘇倫十分相似,蘇倫的人生目標之一就是把所有的孩子都培養(yǎng)成為有教養(yǎng)的完美的典范。在德萊塞看來,父親是一個非常古板、平庸、無能的天主教徒,甚至說他是一個最狹隘、頑固的教徒。在父親的這種宗教的高壓環(huán)境下,他感受不到父親的慈愛和溫和,所以他的小說中也很少出現(xiàn)成功的父親形象,即使是向蘇倫這樣的人物,也不是徹底的成功者。父親保羅所學(xué)的手藝是紡織,他和當時成千上萬的德國青年一樣為了逃避普魯士的兵役移民到了美國。所以德萊塞小說中的外鄉(xiāng)人意識極其強烈,這點與家族移民史有很深厚的關(guān)聯(lián)。保羅到美國后也曾經(jīng)當過工廠主,他在印第安納沙利文鎮(zhèn)買下了沙利文毛紡廠,而后又賣掉,但他仍被廠主雇傭經(jīng)營這家工廠,但不幸的是整個工廠在六月的一場大火中被燒毀,更為不幸的是保羅的腿在重建新的廠房過程中殘廢掉了。此后接二連三的打擊使得這一家住在鎮(zhèn)上最好的居住區(qū)之一的虔誠的天主教家庭開始走下坡路了。保羅帶著妻兒開始過著流離失所,經(jīng)濟困難的生活。由于他太過于關(guān)注宗教,熱情極高,把生兒育女繁衍子嗣都當作是自己的宗教責任;由于他性格暴躁、極端固執(zhí),堅持讓自己的孩子們都上教會學(xué)校,讓孩子對自己絕對的服從;還由于他經(jīng)常失業(yè),盡管百般辛勞,卻依然使全家過著清貧、窘迫的生活,被生活的重擔壓得透不過氣來,以至于這位父親后來成為了孩子們心目中的暴君形象,以至于他的大多數(shù)子女拋棄了傳統(tǒng)道德,卷入到不正常的生活中,甚至日漸墮落。正如《堡壘》中蘇倫由于對孩子們始終表現(xiàn)出嚴肅、莊重、謹慎的態(tài)度,使得孩子們長大后紛紛背離了教友派的信條和家庭,這點與作者自身的家庭背景也極為相像。老保羅的這些做法與他本人的移民背景有很大的關(guān)系。作為第一代的移民,他離開傳統(tǒng)的熟悉的生活方式,進入到了美國這個文化多元化的國家,原有的地方性集體意識喪失了,所以這個群體要求在解決生存問題的基礎(chǔ)上,盡可能的保留原來的民族文化,所以教區(qū)教會教育被看做是孩子教育的首要方式。

但是對于生性敏感的作家德萊塞而言,與父親生活在一起的時光尤其是父親對于宗教的近乎狂熱的態(tài)度在他的一生中都刻下了深深地印記,他甚至認為導(dǎo)致家庭生活艱難的重要原因就是父親的宗教傾向,他希望學(xué)到實用的知識,但是教會學(xué)校給不了他這些,所以他不愿信仰宗教。然而,思想有的時候就是如此的奇妙,它總和我們的意愿相悖。德萊塞雖然在心理上排斥宗教,卻又根深蒂固地受到來自家庭內(nèi)部宗教環(huán)境的影響。這種影響有時又是無法擺脫的,甚至還在潛意識中時時顯現(xiàn)的。

此外我們也不能忽視這個家庭中另一個重要成員對作家成長的作用,這個人就是德萊塞的母親薩拉。相較于嚴厲的父親,母親絕對可以稱得上是德萊塞的避風港和庇護所。在德萊塞眼里,母親永遠都是一個快樂的并對前途充滿了希望的人,是自己的家、掩體、幸福和快樂的所在。德萊塞的母親是一位來自于俄亥俄州的具有斯拉夫血統(tǒng)的孟諾派的新教徒,她美麗健壯,勤勞節(jié)儉,極富同情心。而薩拉美麗的幻想與丈夫老保羅之間不可調(diào)和的矛盾以及日益嚴重的家庭生活困境,都使得這位母親被迫帶著3個最小的孩子離開了家庭,開始了在沙利文的生活。這期間由于家庭經(jīng)濟情況的日益惡化特別是老保羅失業(yè)之后,寒冷冬天里家中取暖用的煤塊都需要孩子們?nèi)ジ浇拿旱V撿拾。這樣一來,德萊塞的兄弟姐妹們都經(jīng)常被迫輟學(xué)。

德萊塞的家人就是這樣過著窮困落魄又遭人非議的生活。這一幕幕畫面都被作家寫入了小說《美國悲劇》之中。在作品里,作者悄然透露出對終生勤勞卻倍受苦難的母親的熱愛以及對在貧困的重壓下依然停留在宗教夢幻中的父親的憐憫。在這樣一個極特別的人生時期,德萊塞對家庭的貧困、失敗和不幸都有著強烈的感觸,這也是一個作家應(yīng)該擁有的情感體驗?zāi)芰Φ木唧w體現(xiàn)。作家一方面對種種的不幸遭遇感到哀傷,想要逃離,另一方面又認為自己有責任幫助家庭成員擺脫這種命運。母親薩拉充滿希望的、溫柔的表情使德萊塞終身難忘,母親的宗教信仰其實也與他如影隨形。

家庭的不幸,使得德萊塞一直宣稱自己不相信宗教:父親那么的虔誠,但是無所不能的上帝并沒有因為他的忠心而恩賜給他幸福與安寧;母親那么勤勞溫柔,但是隱蔽的上帝從來沒有顯身給予她美好與快樂的境遇。他父母似乎如此堅信和傳播的那一套教義,真的是那么實在,那么有力量嗎?那為什么他們的物質(zhì)生活卻少得令人可憐?他們一家亟待上帝的拯救和愛,為什么上帝卻始終不肯給他們指引一條通向幸福的康莊大道呢?德萊塞內(nèi)心的矛盾以及向外表達出的觀點表面上好像真的給自己貼上了一個無宗教信仰的標簽,但是實際上并非如此。對此黑格爾(Georg Wilhelm Friedrich Hegel,1770—1831)給我們做了這樣的解釋:“宗教——是我們意識的這樣一個范疇,關(guān)于創(chuàng)世的一切疑團在其中渙然而釋,深邃的思想之一切矛盾得以消除,情感的一切痛楚趨于緩解。它是永恒真理、永恒寧靜、永恒世界之范疇。使人成其為人的,是這樣的思,具體的思,或者更確切地說,他是精神;作為精神的人,創(chuàng)造了繁復(fù)多樣的科學(xué)、藝術(shù)、政治生活志趣、與其自由和其意志相關(guān)聯(lián)的種種關(guān)系。”[2]就家庭因素來看,濃厚的家庭宗教背景使得他對宗教活動和宗教情感都極為熟悉,即使是一種痛恨的感情,也讓作家對這些宗教內(nèi)容印象深刻,甚至可以說是根植于大腦,終身無法遺忘,所以他的長篇小說都體現(xiàn)出他不愿承認但在潛意識中一直存在的宗教意識。

二、教會學(xué)校教育

由于父親的原因,德萊塞眾多的兄弟姐妹都被要求上教會學(xué)校,但是教會學(xué)校往往比一般學(xué)校的費用還要高,這也加重了德萊塞一家的經(jīng)濟危機。隨著家庭經(jīng)濟情況的每況愈下,輟學(xué)也必然成為了孩子們生活中的常態(tài),并且他們還需要為家里的生計奔忙。所受教育的有限性,也就意味著在教會學(xué)校所接受的教育在他們的一生中具有更深遠的影響,例如德萊塞的弟弟埃德后來就成為了一個虔誠的天主教徒。

德萊塞和母親搬到沙利文居住后,進入到一個天主教學(xué)校讀書。這個學(xué)校是嚴格而且死氣沉沉的,老師甚至用鞭打的方式讓學(xué)生記住教義。德萊塞在學(xué)校背會了宗教問答手冊,在學(xué)校附近的教堂做了第一次懺悔,參加了各種宗教慶?；顒?。他后來回憶說在教會學(xué)校里他最喜歡上一門叫做“圣經(jīng)史”的課程,并且為此花費了大量的時間。他在這里也閱讀到了很多同學(xué)偷偷帶進學(xué)校的流行小說。

在全世界大多數(shù)的宗教中,教會和教士以及教會學(xué)校在宗教教育領(lǐng)域一直都起著直接而有力的作用。社會、政治、經(jīng)濟的背景都對宗教的價值有著強烈的影響,宗教的價值也只有在這些背景下才能得以體現(xiàn)。而在一定的社會環(huán)境之下,宗教的價值以及宗教的傳承都有賴于教會學(xué)校的教育才能得以完成。所以對于宗教教育的廣度以及深度的探究,就必須注意到教會主辦的學(xué)校,也必然要會關(guān)注到教會學(xué)校的教學(xué)內(nèi)容。德萊塞曾經(jīng)就說到自己在教會學(xué)校里只學(xué)到了教會教義。當我們也去閱讀教會教義時就會看出,這些教義涵蓋了很多方面:首先是要信仰上帝,這個上帝是與我們?nèi)粘Ｉ钪谐３Ｌ岬降纳系鄹拍钣幸欢▍^(qū)別的,“整個世界都談?wù)摰缴系邸Ｈ祟悮v史是一部人們與他們的上帝之關(guān)系的歷史。在基督教的用語里,上帝一詞是僅僅用來指稱那一位,他憑著他的致以色列人書和耶穌基督的具體顯現(xiàn),這一具體的介入,來顯示他自己作為一切存在之主?！盵3]3其次,教會還讓人們明確了自己的信仰對象:“當圣經(jīng)談?wù)撋系蹠r,它沒有允許我們,讓我們的注意力和心思隨意漫想,直到在這樣或那樣的層次上建立起一個存在,它配備了絕對的最高統(tǒng)治權(quán)和所有其他的完美性,而他就是上帝,法的制定者,人及人們的審判者和拯救者。當圣經(jīng)談到上帝時,它讓我們的注意力和心思集中到唯一一個關(guān)鍵點上,以及在這一關(guān)鍵點上我們能知道什么?！盵3]5與此同時教會還強調(diào)了自身的重要性:“教會是使徒的因而也是普世的,當教會存在于圣經(jīng)的基礎(chǔ)之上并與之一致性之中,亦即,當教會看上去僅僅在見證者所指出的方向里,這在圣經(jīng)中已向教會陳述了,教會接受的這一基本方位,在任何其他的方向中沒有任何一瞥在其之外。圣經(jīng)自身僅憑一部神圣而封閉的書是不能做到這一點的。如其所是,圣經(jīng)屬于一種設(shè)定或?qū)嶋H的,或多或少的基督教教會的根本章程……重要的是圣經(jīng)說了和被聽到了?！盵3]57所以說教會是耶穌基督的塵世—歷史的生存形式。教會的教育在一定程度上強化了人對宗教的認知,讓人在追求信仰中得到滿足,并且把宗教精神過渡到主體自身的意識形態(tài)上。

單一且嚴厲的教會學(xué)校教育作為德萊塞最早接受的教育類型,不管是從形式還是內(nèi)容上都給他留下了彌足珍貴的記憶,也成為他具有宗教意識的一個很重要的因素。

三、宗教作用

《舊約·以賽亞書》中對人將面臨的災(zāi)難以及在災(zāi)難面前人所產(chǎn)生的共同的情感和情緒是這樣描述的:

地上的居民哪,

恐懼、陷坑、網(wǎng)羅都臨近你。

躲避恐懼聲音的必墜入陷坑;

從陷坑上來的必被網(wǎng)羅纏住。

因為天上的窗戶都開了,

地的根基也震動了。

地全然破壞,盡都崩裂,

大大地震動了。

地要東倒西歪,好像醉酒的人;

又搖來搖去,好像吊床。

罪過在其上沉重,

必然塌陷,不能復(fù)起。

(賽[4]111)

舊約里的這段話告訴世人:由于人的罪孽危險將必然來臨。大地的根基開始震動而且是極大的震動,地面嚴重傾斜,晃來晃去,世界上所有的事物都將被破壞殆盡。在這樣的世間大災(zāi)難面前任何人都無法逃避,也不能躲避,躲避者必將墜入無盡的深淵;不能改變,因為這一切都是因為人沉重的原罪使然,原罪命定,世代相傳,災(zāi)難也就永無止境。這是多么無助的境地啊!人在這樣的情景之中除了恐懼之外似乎已經(jīng)沒有其他的選擇可言。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人的情感是豐富且獨特的,面對異常艱辛的人世生活、不可預(yù)知的未來圖景,每個人都會感到憂傷和恐懼,這樣的負面情緒本身都讓人憂慮、害怕。作為生活在此世的我們,一方面認識到了這些情感情緒的真實地存在性,另外一方面,我們勢必想要找到能夠從這些情緒中得以解救的道路。對于人的這種詢問,《舊約·以賽亞書》中馬上就給出了答案:

在這山上,萬軍之耶和華必為萬民用肥甘設(shè)擺筵席,用陳酒和滿髓的肥甘,并澄清的陳酒,設(shè)擺筵席。他又必在這山上除滅遮蓋萬民之物和遮蔽萬國蒙臉的帕子。他已經(jīng)吞滅死亡直到永遠。主耶和華必擦去各人臉上的眼淚,又除掉普天下他百姓的羞辱,因為這是耶和華說的。

到那日,人必說:“看哪,這是我們的神,我們素來等候他,他必拯救我們。這是耶和華,我們素來等候他,我們必因他的救恩歡喜快樂?！?賽25:6-9)[4]112

《以賽亞書》是舊約中的先知書部分,是以先知以賽亞的名字命名的。在希伯來文中“以賽亞”的原意就是“耶和華的拯救”,是由“拯救”和“耶和華”兩個詞組成的。從這里我們可以看出,圣經(jīng)在這里對世人進行告誡和教誨。人是有罪的,因為人的罪孽,人必然要接受殘酷的懲罰,人們只有依賴神恩才能得救,耶和華才是拯救。由此我們認識到:人的負面的情緒和情感是客觀地、實實在在的存在,想要降低它們對人的影響進而消解它們,就需要宗教的幫助,宗教意識在這一領(lǐng)域扮演了重要角色。宗教從產(chǎn)生之初就承擔著這樣的重任,且一直為了減輕人們內(nèi)心的緊張和恐怖以及規(guī)范一個統(tǒng)一的人生意義而不懈努力。同時宗教也承認人類整體的和個體的存在性,承認人的愿望的實現(xiàn)是會出現(xiàn)障礙和威脅的。所以人對美好生活的向往與現(xiàn)實生活的殘酷間的巨大反差往往難以接受,這樣一來就需要精神上的特別是宗教意識來填補溝壑,這樣人的心靈才能得到最終的安寧,人才會有所謂的真正的幸?？裳浴?/p>

德萊塞的生活中有不幸的過往,有食不果腹的記憶,有金錢匱乏的恐懼,也有很多的愿望,而他潛意識中的宗教信仰使得苦難變得不再那么可怕,使得失敗變得不再那么重要,使得愿望變得不再那么遙不可及,甚至有的時候他把命運走向歸結(jié)于宿命,使得人生中的短暫失敗也變得可以接受。所以,當?shù)氯R塞以為自己拋棄了有著家學(xué)淵源的宗教信仰時,必然又會有信仰失落的缺憾,于是他又在重新追求,在這種輪回之中,宗教意識也就越來越直接明白地顯露了出來。就連德萊塞的第二任妻子海倫也說到,盡管德萊塞直到晚年才公開承認自己對于宗教的興趣,但其實他在成人以后特別是進行小說創(chuàng)作的時候就已經(jīng)在一直不停地在探索和追求精神領(lǐng)域的內(nèi)容了。

由于作者或其他敘述者與話語對象之間知識、判斷、價值傾向、信仰等方面的不同,從而就會在閱讀中產(chǎn)生作品的張力。每一位作者都很清楚,對于自己的作品,無論是直接的讀者也好,還是隱含讀者也好,都能夠通過文本本身獲取一定的信息,但不一定是全部的信息,這時作者就需要直接的、明白的把另外一些信息灌注或者說是強加給讀者。于是,我們通常都會發(fā)現(xiàn)在小說的敘事文本中作者突然降臨到讀者面前,甚至用第一人稱“我”的形式,如同上帝一般地進行說教、議論、評價等,如同面對著生活中真實存在的人物一般敘述著小說主人公的命運與思想,從而達到喚起讀者關(guān)注敘述行為本身,引起讀者的閱讀興趣以及給予作品中的人物無限同情的目的。德萊塞的長篇小說也不例外,讀者甚至還可以發(fā)現(xiàn)作家本人更喜歡把自己顯現(xiàn)出來。德萊塞小說中的真實作者即“德萊塞”這個實實在在的具有真實身份的作家個體,并且由于作家本人的人生經(jīng)歷使得他的長篇小說都或多或少地滲透著宗教情結(jié),其后期的作品則表現(xiàn)得尤為明顯。

[1]西奧多·德萊塞.美國悲劇:上[M].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2006.

[2]黑格爾.宗教哲學(xué)[M].北京:中國社會出版社,1999:3.

[3]巴 特.教會教義學(xué)·精選本[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98:3.

[5]圣經(jīng)——中英文對照(簡化字和合本新標準修訂版)

[M].北京:中國基督教兩會,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