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應會
(河南工程學院,河南 鄭州 451191)
《啼笑因緣》中沈鳳喜悲劇命運的成因探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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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鳳喜是張恨水《啼笑因緣》中的女主人公,唱大鼓書的她先是與富家子弟樊家樹之間有過一段感情糾葛,后來又成了大軍閥劉德柱的姨太太。在劉德柱的喜怒無常之下,鳳喜最后落了個被逼發(fā)瘋的悲劇下場。沈鳳喜的悲劇命運一方面與其自身的性格有關,另一方面也與她所生活的社會環(huán)境有關。
沈鳳喜;悲劇命運;性格;社會環(huán)境
沈鳳喜是通俗大家張恨水的作品《啼笑因緣》中的女主人公?!短湫σ蚓墶肥菑埡匏拇碜髦唬髌访鑼懥?0世紀二三十年代富家子弟樊家樹與三個身份地位不同的女子之間錯綜復雜的感情糾葛。女主人公沈鳳喜是一個處于社會底層在北京天橋唱大鼓書的女子,與母親、叔叔生活在一起。富家子弟樊家樹偶到天橋,第一次見到了鳳喜,“來了一個十六七歲的姑娘,面孔略尖,卻是白里泛出紅來,顯得清秀,梳著復發(fā),長齊眉邊,由稀稀的發(fā)網(wǎng)里,露出白皮膚來……雖然十分寒素,自是有一種清媚態(tài)度,可以引動看的人”。鳳喜之于家樹,因其清秀吸引了他的眼光。隨后兩人開始了交往,樊家樹拿錢給她家租房,供她及其家人生活,而且還讓鳳喜停止了賣唱生活,到學堂當起了女學生。后來軍閥劉德柱見到了美麗清秀的鳳喜,立即被她的美色吸引,見到她時“渾身的汗毛管向上一翻,酥麻了一陣,不料憑空走出這樣美麗的一個女子來”。隨后劉德柱不顧鳳喜已是“有了主兒了,雖然是沒嫁過去,她現(xiàn)在就過的是男家的日子”的情況,蠻橫無理,一副非要搶奪到人的嘴臉:“有主兒有什么要緊!漫說沒出門,還是人家大閨女,就算出了門子,讓咱們爺們愛上了,會弄不到手嗎?”于是他使出渾身解數(shù),想方設法討好鳳喜,給鳳喜送名貴的首飾,牌桌上故意輸錢給鳳喜,邀請鳳喜去打牌看戲,不僅如此,還動用政治手段,利用他的將軍身份和權勢地位逼鳳喜由學生重新回到唱大鼓書的戲子行列。劉德柱為了得到鳳喜,軟硬兼施,威逼利誘,終于將少不經(jīng)事的沈鳳喜攬入懷中。入主劉府的沈鳳喜最初也曾錦衣玉食,一呼百諾,奢華富貴,過著貴婦人的生活。然而好景不長,當劉德柱得知沈鳳喜和樊家樹見了一面之后,不問青紅皂白就大發(fā)雷霆,對沈鳳喜大打出手。知道錯怪了鳳喜之后不僅不許鳳喜生氣哭鬧,而且還無理要求沈鳳喜給他唱戲取樂。在劉德柱的喜怒無常之下,不諳世事的沈鳳喜精神上極度恐懼和害怕,一度昏死過去,從此大病不起。當她不經(jīng)意間聽說劉德柱曾一怒之下殺了紅杏出墻的姨太太時,精神上再也承受不了這巨大壓力從而發(fā)了瘋。原本就是貪戀沈鳳喜美色的劉德柱此時對其更是厭惡之極:“搗他媽的什么亂!鬧了我一宿也沒有睡著。家里可受不了,把她送到醫(yī)院去吧?!敝链耍逍憧扇说纳蝤P喜落得了個被逼發(fā)瘋的悲劇下場。
沈鳳喜與樊家樹應該算是郎才女貌,才子佳人,可是兩人并沒有終成眷屬。沈鳳喜后來背叛了樊家樹,投入到了大軍閥劉德柱的懷抱,做了他的姨太太,可是劉德柱看上的畢竟只是她的美麗容顏,一旦她有所犯忌,劉德柱對她就是嚴刑毒打,一點也不憐香惜玉,鳳喜最終落了個發(fā)瘋的結(jié)果。其實,沈鳳喜悲劇命運的形成是有多方面原因的,不僅有其自身性格方面的原因,也有其所處的社會環(huán)境方面的原因。
就其自身性格而言,在張恨水的筆下,沈鳳喜是作為傳統(tǒng)女子出現(xiàn)的,她性格順從、懦弱。沈鳳喜最初的生存環(huán)境是很惡劣的,她和母親、叔叔一起以在天橋唱大鼓書為生,偶然的機會,遇到了接受過新思想教育的富家子弟樊家樹,看到美麗、清秀、柔弱的沈鳳喜,樊家樹的扶弱濟困之心讓他開始幫助沈鳳喜,從此沈家的生活開始有所改觀。在沈鳳喜與樊家樹的交往中,雖說有兩情相悅的成分在里面,但從根本上說,兩人是處于不平等的地位的,沈鳳喜是在樊家樹的供養(yǎng)之下才得以比較好地生存的。對樊家樹,沈鳳喜更多的是順從,樊家樹給她租房,她就去住,給她錢她就花,讓她不再唱大鼓書而進入學堂,她也就由大鼓妹變成了女學生。在這期間,她是沒有多少思想、多少獨立可言的。沈鳳喜的叔叔沈三玄一直把她當做搖錢樹,一再鼓動她向樊家樹要錢,她的母親雖然對她的意愿和想法比較顧及,可是她需要的也是女兒的婚姻能給她帶來多少錢財,所以在后來沈鳳喜被劉德柱看上之后,叔叔是極盡討好、巴結(jié)之能事,母親是覺得“將軍待我們這樣好,我們要是不答應,良心上也說不過去呀”。在叔叔的威逼和母親的利誘之下,原本就性格順從的沈鳳喜更是沒有了自己的主見,任憑叔叔和母親擺布。遇到出手比樊家樹更大方,送禮比樊家樹更貴重,錢財比樊家樹更多的劉德柱時,叔叔和母親就忘了最初將他們一家拉出苦難的樊家樹,他們要的是借鳳喜這個美麗女子給他們帶來的吃喝不愁、出手闊綽甚至榮華富貴的生活。生活在這樣的家庭背景下,想不愛慕虛榮和錢財都不行。第一次與樊家樹相遇,樊家樹給了一塊大洋,沈鳳喜就讓叔叔請教其姓名,讓母親追上樊家樹要進一步結(jié)識;樊家樹第一次拜訪鳳喜臨走時掏了一張五元的鈔票留在了沈家,走出來之后鳳喜就追出來送給樊家樹一張她的半身照片;在樊家樹與沈鳳喜第一次單獨約會時,沈鳳喜就向樊家樹要錢說要置辦行頭。從這些行為舉止中不難看出,沈鳳喜對樊家樹的殷勤、主動、感激很大程度上是由于樊家樹的慷慨解囊。如果不是如此,沈鳳喜和樊家樹之間斷然不會有這樣一段感情糾葛的。沈鳳喜看上的是樊家樹能將他們?nèi)覐睦ьD中解救出來,自己不用唱大鼓書也能過上富貴日子。
跟樊家樹交往時順從樊家樹,愛慕樊家樹的金錢富貴,這種感情基礎本身就是不牢固的,遇上比樊家樹更有錢財、更有權勢的劉德柱時,片刻猶豫之后便立馬又有了新的欲望沖動。鳳喜與劉德柱打牌贏了劉德柱故意輸給她的錢,回到家,這些錢、劉德柱的富貴和權勢都讓她心里驚喜不已,忐忑不安:“鳳喜一挨著枕頭,卻馬上想到枕頭下的那一筆款子。更又想到劉將軍許的那一串珠子,想到雅琴穿的那身衣服,想到尚師長家里的那種繁華,設若自己做一個將軍的太太,那種舒服,恐怕還在雅琴之上。”“劉將軍有些行動,雖然過粗一點,心腸正是為了愛我。哪個男人又不是如此呢?我若是和他開口,要個一萬八千,決計不成問題,他是照辦的。我今年十七歲,跟他十年也不算老,十年之內(nèi),我能夠弄他多少錢!我一輩子都是財神了。想到這里,洋樓,汽車,珠寶,如花似錦的陳設,成群結(jié)隊的傭人,都一幕一幕在眼前過去。這些東西,并不是幻影,只要對劉將軍說一聲‘我愿意嫁你’,一齊都來了。生在世上,這些適意的事情,多少人希望不到,為什么自己隨便可以取得到倒不要呢?”由此可見,出身貧寒,過慣了貧苦生活的沈鳳喜內(nèi)心深處對錢財是有一種強烈的欲望的,出身下層的賣場女子對生存的渴求或許天生讓她對金錢和權勢有著向往。此時的沈鳳喜早忘了拯救她出苦海對她有感情的樊家樹,心里想的只是嫁給了劉德柱自己能夠享受到的榮華富貴,沒有與富豪生活有過交集的她根本意識不到豪門深似海,根本不知道她將要面臨的是怎樣的一個處境。
沈鳳喜單純、漂亮卻又有不少小市民習氣,所以她天真可愛、清純嬌憨,卻又虛榮貪利、意志薄弱。沈鳳喜與樊家樹的愛情并不是建立在平等的感情基礎上的,富家子弟樊家樹看上的是沈鳳喜的樸實、清秀,出身下層的沈鳳喜看上的是樊家樹的慷慨解囊、出手大方。因此沈鳳喜并不是一個追求個性解放、爭取婚姻自由的女子,她出身卑微,渴望改變自己的社會地位和人生處境,對于女人來說,似乎通過婚姻來達到這一切是個捷徑,后來她屈從于劉德柱也是她這種性格的一個體現(xiàn)。不論是在與樊家樹的交往中還是在與劉德柱的交往中,沈鳳喜始終是被動的,順從的,就是在被劉德柱無辜毒打之后,她心里想的還是自己的不對:“我現(xiàn)在不是決計跟著你過嗎?……我想我是姓劉的人啦?!鄙蝤P喜作為一個獨立的人的尊嚴、自我價值消失殆盡,根本不知道反思和反抗。所以說,沈鳳喜的悲劇與她的性格關系極大。
就其生活的社會環(huán)境而言,當時的社會還是男權擁有絕對話語權的社會。處在男性霸權主義統(tǒng)治之下的女性,與男性本身就處于不平等的地位,她們的人格獨立、尊嚴等也很少存在,始終是男性的附庸,根本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沈鳳喜在唱大鼓書時,聽從于自己的叔叔;結(jié)識了樊家樹后,則按照樊家樹的要求停止賣唱成為女學生;與劉德柱交往后更是聽命于劉,重新唱起了大鼓書。從唱大鼓書到成為女學生再到唱起大鼓書,這一切都不是她主動要求的,而是在男人操控之下的被動行為。雖然接受過新思想、比較開明的樊家樹幫助她,供她上學,但是兩個人的地位并不平等,樊家樹還是處于一種強勢地位的。至于劉德柱,根本不把鳳喜當人看,他看上的是鳳喜的美色,把她當成了一件物品,想得到時極盡手段,獻媚討好,甚至動用武力,一旦觸怒了他便大打出手,根本不顧及鳳喜的感受,鳳喜瘋了之后,他覺得她吵,她討厭,就命人強行把她送進了精神病院。
樊家樹對鳳喜的好是有一部分感情在里面的,但是更多的是建立在沈的美色之上的,之所以樊家樹愿意為其租房,愿意供養(yǎng)她及她的家人,是因為在見到沈的第一眼,樊家樹就被她的美色吸引。真正的愛情是建立在雙方興趣愛好、文化層次、精神情感等諧和一致的基礎之上的,而樊家樹與沈鳳喜之間是缺乏這些東西的,樊家樹對沈鳳喜的幫助只是出于一個接受過新思想的男性內(nèi)心深處濟困扶弱的想法而已,他們之間從根本上說是不平等的,樊家樹是高高在上的。而沈鳳喜與劉德柱之間,就更加是一種赤裸裸的美色與金錢的交易,劉德柱貪戀的就是沈鳳喜的美色,他完全把沈鳳喜看成了他私有的一件物品,他讓沈鳳喜錦衣玉食,過著富貴奢華的生活,沈鳳喜就能過這樣的生活,他想對稍有不從的沈鳳喜大打出手,他就可以大打出手。在當時那樣一個男權社會里,男性無疑具有很強勢的地位。雖說樊家樹不像劉德柱那樣飛揚跋扈,橫行霸道,但對沈鳳喜,他也是有逼人之勢的。在中國封建社會幾千年的社會發(fā)展中,女人們始終被看作是男人泄欲的工具,她們始終是處于被動地位的??赡軙蚰撤N機緣被男人喜歡,被男人熱捧,被男人供養(yǎng),可是也隨時都有可能遭到男人的厭棄,這是男權社會中女人的悲劇,處于這種社會背景之下的沈鳳喜自然也無法幸免,也逃不脫這樣的命運。
沈鳳喜的悲劇人生只是中國傳統(tǒng)男權社會中無數(shù)女性悲劇命運的一個縮影。在那個男權勢力強大的社會背景下,沈鳳喜們心甘情愿枯萎了自己鮮活的生命,泯滅了自己的獨立、自尊、自由等意識,雖然也有抗爭,但是她們的抗爭是如此微弱,如此力不從心。處于弱勢地位的女性在強大的男權社會里本身就是一個悲劇,這是女性本身的悲劇,更是一種必然性的社會悲劇。
[1]張恨水.啼笑因緣[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9.
[2]古大勇.“物品”天使與被禁閉的瘋女人——《啼笑因緣》中沈鳳喜形象的女權主義解讀[J].新疆師范學院學報(社科版),2001,(1).
[3]袁瑾.張恨水作品中女性形象的女權主義解讀[J].陜西廣播電視大學學報,20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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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1-2862(2011)01-0039-02
2010-11-21
崔應會,女,河南魯山人,文學碩士,河南工程學院學報編輯部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