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龍江 于沛
論賽珍珠《大地》中的男權反抗者阿蘭
黑龍江 于沛
本文從女性主義視角考察了賽珍珠《大地》的女主角阿蘭,推翻了“阿蘭是男權制的犧牲品”之結論,把她恢復為男權制夾縫中的勇敢反抗者。文章首先考察了賽珍珠跨文化的視角和她對中國傳統(tǒng)女性的關注,她把后者再現(xiàn)為男權制的反抗者而非屈從者。接下來考察了阿蘭和王龍與家庭的關系以及她“守舊”的一面,以《大地》里的事實證明了阿蘭的主體性和反抗性。本文的結論是,阿蘭沒有屈服于男權制的壓迫,而是進行了有效的反抗;并打破了性別界限,證明了女性頑強不屈的生命力和不亞于男性的能力。
阿蘭;男權制;抗爭者;主體性
賽珍珠,原名珀爾·賽登斯特里克·布克(Pearl Sydenstricker Buck,1892-1973),美國女作家。賽珍珠在中國度過少年時代,受到中國古典文化的教育。1914年,賽珍珠從美國馬康女子學院畢業(yè)以后重返中國。由于她長期生活在中國,并廣泛地接觸中國的下層民眾和上層人士,因而創(chuàng)作了許多反映中國社會生活的小說,著名的有《大地的房子》三部曲(包括《大地》(1931)、《兒子們》(1932)、《分家》(1935))、《母親》(1934)、《愛國者》(1939)、《龍種》(1942)等。其中《大地》獲美國普利策獎。1938年,由于“她對中國農(nóng)民生活的豐富和真正史詩氣概的描述,以及她自傳性的杰作”,獲得諾貝爾文學獎。賽珍珠是位多產(chǎn)作家,一生共創(chuàng)作了85部作品,這些作品超越了遙遠的種族距離,充滿人道主義精神,已成為溝通東西方文明的橋梁。
《大地》講述的是一個中國農(nóng)村婦女如何對抗男權的事:一個窮得娶不起媳婦的農(nóng)民,花了些小錢,從一大戶人家領回一個丑得沒人要的丫頭,兩個卑賤者的窮日子從此有了可喜的轉(zhuǎn)機。他們辛苦耕作,生兒養(yǎng)女,熬過了荒年和匪亂。王龍靠土地發(fā)了家,但致富行動從此走向自身否定的衰變:多余的金錢用于消費享受,城市的生活方式對土氣的田家樂產(chǎn)生腐蝕?,F(xiàn)在沒有農(nóng)活可干了,花錢可買的消遣竟只有女人的身體,他開始嫖妓,繼而納妾。正因有那一雙便利勞動的大腳,阿蘭才撐起王家的窮日子??蓢@她功成名就,卻叫小妾荷花的三寸金蓮對比得那雙大腳越來越不堪入目。小兒子與二房偷情使王龍認清了自己的處境。他悔悟過錯,休掉二房,賣掉大宅院,重新回到土地上照料農(nóng)務?;认x襲擊麥地,王龍在兒子的幫助下,招呼左鄰右舍,與鋪天蓋地的蝗蟲展開成功搏擊,使王龍更深切地認識到一個健康家庭的重要,并愈加珍視自家的田地。影片以阿蘭的死結尾,臨死前的阿蘭再次告誡王龍熱愛土地,王龍則深情地說“你就是土地?!?/p>
《大地》的女主角阿蘭,原型就是賽珍珠最了解的中國婦女群體。通過阿蘭,賽珍珠向各國讀者呈現(xiàn)了她所代表的中國女性的美好品德和反抗精神。我們在評價阿蘭時,不能照搬現(xiàn)代婦女解放運動提出的“政治權利和男女平等”之標準,脫離她所處的社會歷史環(huán)境。臺灣學者李國彤認為,在分析女性問題時,應該充分考慮到“社會性別并非產(chǎn)生于單一的、共同的、非歷史的根源中,對社會性別的考察必須置其于具體的階級、種族、族群、國家、文化和歷史中?!蹦袡嘟y(tǒng)治貫穿了中國歷史的始終。深受儒學熏陶,并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主動揚棄的賽珍珠清楚地認識到,與西方女性所受的壓迫相比,中國女性所受的壓迫要沉重和頑固得多。賽珍珠沒有以西方婦女解放業(yè)已達到的程度來衡量中國婦女,而是站在中國人的角度,把她們描述為自己歷史的主角。我們也必須把阿蘭放在具體的歷史和社會環(huán)境中進行研究:她微弱的力量無法與強大的男權制正面對撼,因此她沒有大張旗鼓地要求“男女平權”,而是以最現(xiàn)實的方式進行了默默的反抗。
從阿蘭對待家庭的忠實態(tài)度,也許最容易得出她主動接受男權統(tǒng)治的結論。其實事情沒有這么簡單。在傳統(tǒng)中國,家庭是最重要的社會單位,倫理道德要求個人的思想和行動必須符合家庭的整體利益,這從根本上決定了個人對待家庭的基本態(tài)度。賽珍珠對這一家庭觀念非常熟悉。在她的筆下,阿蘭把家庭放在至高無上的位置,是不得已而為之的。她從小就在地主家受盡虐待,過著沒有出頭之日的生活,自然她的最大愿望就是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家。嫁給王龍后,她有了家的歸宿感,獲得了一些地位和自由。如果離開這個家的話,她將無處可去。所以,選擇并忠誠于家庭,是她出于自身生計所能夠做出的唯一可行的選擇。
接下來我們要問,阿蘭是被束縛在土地上的犧牲品嗎?解決這個問題的關鍵是要認識到,中國社會是建立于農(nóng)耕文化基礎之上的。賽珍珠深諳中國農(nóng)業(yè)文明的這一奧秘,她把土地當作貫穿《大地》始終的脈絡。阿蘭深知土地對于全家生命前途的重要意義,于是便始終如一地忠誠于它。王龍在貧賤時能夠和阿蘭分享對土地的熱愛;但在變富之后,他就轉(zhuǎn)而把它當作追求金錢、美女、榮耀和享受的工具,只有在頭腦偶爾清醒時才會想起它?!巴觚堧x開土地到城市,他的生命力開始萎縮?!痹趯Υ恋氐膽B(tài)度上,王龍是虛榮和偽善的,而阿蘭則是務實和真誠的。她才是土地真正的主宰者,能夠牢牢把握命運的關鍵。
男權制無處不在的滲透和社會發(fā)展的滯后剝奪了她充實自己的資源和機會。我們業(yè)已證明,作為生活在傳統(tǒng)社會里的傳統(tǒng)女性,很多時候阿蘭并非真的“守舊”,她是在利用一切機會,為自己創(chuàng)造更好的生存條件。從本質(zhì)上看,阿蘭人生態(tài)度積極,頭腦聰慧靈活,善于把握機遇和分辨是非,這些品質(zhì)都是令人贊佩的。她體現(xiàn)了女性的不屈精神和頑強生命力。
綜上所述,賽珍珠根據(jù)她對中國婦女的了解,在《大地》中成功地塑造了阿蘭這個典型的傳統(tǒng)農(nóng)村婦女形象,給全世界的讀者留下了深刻印象。在以上的分析中,我們打破了“阿蘭是男權制的犧牲者和屈從者”的慣??捶?。雖然最后阿蘭由于勢單力薄,最后還是沒有掙脫習慣勢力的強大束縛,被王龍拋棄,悲涼凄慘地死去,但這越發(fā)顯出她犧牲的偉大——在那樣惡劣的情勢下,她所贏得的權利和空間實在是了不起的。她甚至成功打破了性別界限,把“男主外”變成了“女主外”,證明了女性能夠發(fā)出自己的話語,擁有內(nèi)外兼?zhèn)涞哪芰?,體現(xiàn)了頑強不屈的生命力和不亞于男人的能力。她作為主導力量貫穿著《大地》的始終。
[1]賽珍珠.我的中國世界.湖南文藝出版社,1995年版.
[2]賽珍珠.大地.漓江出版社,1998年版.
[3]郭英劍.賽珍珠評論集.漓江出版社,1998年版.
(作者單位:黑龍江大學劍橋?qū)W院)
(編輯 劉麗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