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辛詞 話英雄

葉 翠

蘇霍姆林斯基曾說過：“教師進行勞動和創(chuàng)作的時間好比是一條大河，需要許多小的溪流來滋養(yǎng)它。教師要常讀書，平時積累的知識越多，上課就越輕松?！币虢o學生一滴水，自己就要儲備一桶水。

例如，我在讀辛棄疾詞時就深深有感于辛棄疾詞中的豪杰氣質(zhì)，而他所塑造的英雄形象也令我為之動容。于是，我就想在教學中帶領(lǐng)學生感悟他那“要挽銀河仙浪，西北洗胡沙”（《水調(diào)歌頭》）的政治抱負，以及最終理想破滅，“卻將萬字平戎策，換得東家種樹書”（《鷓鴣天》）后，其強烈、深沉、崇高的悲劇力量。

在教讀辛棄疾的《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這篇名作時，我沒有局限于課文，而是從歷史和人文兩個角度去關(guān)注辛詞，在研讀許多首辛詞和名家的點評后，對辛詞中的英雄形象做了以下的梳理，在課堂上與學生共話英雄。

一、辛棄疾在詞的內(nèi)容﹑題材上大大表現(xiàn)出了他作為英雄豪杰而體現(xiàn)出的對雄壯激烈的戰(zhàn)斗生活的熱愛與向往。戰(zhàn)斗生活的主體——英雄形象，很自然的出現(xiàn)在辛棄疾的詞中，成為其詞一大突出表現(xiàn)。

辛棄疾是一位英雄，是一位想攻城破賊、建立功勛的英雄。然而，同時他又是一位悲劇英雄。劉辰翁《辛稼軒詞序》就早已指出，他的詞是“英雄感愴”。這位文業(yè)武功兼?zhèn)涞挠⑿墼~人，在他的詞中所創(chuàng)造的抒情人物形象是一位性格豐滿、情懷復雜的悲劇英雄形象。

在唐宋詞史上，詞作者中沒有哪一個像辛棄疾這樣崇拜英雄﹑渴望成為真正的英雄。而這時學生自然想到了蘇軾，這時，可以展示蘇、辛詞中的部分名句，結(jié)合二人生平進行比較賞析。

確實，蘇軾也曾渴望“西北望，射天狼”，但那是作為浪漫文人“酒酣胸膽尚開張”時的一時豪氣。由于時代環(huán)境的制約，蘇軾主要追求的是“詩書事業(yè)”，是文人政治上的功名，而辛棄疾所追求的則是 “弓刀事業(yè)”（《破陣子》），是武將軍事上（也含政治）的功勛。蘇軾的事業(yè)包含著“儒生”對君主個人的知遇感激和忠誠，故他有時慨嘆“老去君恩未報”；而辛棄疾的事業(yè)則是英雄所肩負的民族振興統(tǒng)一大業(yè)，所以他悲憤的是“不念英雄江左老，用之可以尊中國”（《滿江紅》）！同樣是抒發(fā)自我人生的幽憤，同樣是在赤壁緬懷古代英雄，蘇軾想到的是“故國神游，多情應笑我，早生華發(fā)”，那是文士常有的傷感；而辛棄疾則是“半夜一聲長嘯，悲天地，為予窄”《霜天曉角·赤壁》，顯露出壯士豪邁的英雄本色。

二、辛棄疾在塑造英雄形象時，注重從人物的行為動作來表現(xiàn)人物心理、塑造抒情人物形象，從而使人物形象更加具體豐滿，也使悲劇英雄辛棄疾的形象在詞世界里顯得更加立體化、個性化，鮮活的站在讀者面前。比如說，他在詞中表現(xiàn)他的失意苦悶的心理狀態(tài)，時而痛苦得手拍欄桿，撫劍長嘯：“把吳鉤看了，欄桿拍遍，無人會，登臨意。 ”（《水龍吟》）“腰間劍，聊彈鋏。 ”（《滿江紅》）；時而舉杯消愁：“總把平生入醉鄉(xiāng)，大都三萬六千場?！保ā短碜咒较场罚粫r而醉舞狂歌：“說劍論詩馀事，醉舞狂歌欲倒，老子頗堪哀。”（《水調(diào)歌頭》）這些行為、動作生動而準確的表現(xiàn)了他英雄無用武之地的苦悶與失意，使一位“欲舞還憐衫袖短”（《玉樓春》）的悲劇英雄形象躍然紙上。

三、同時，辛棄疾有時也歌詠歷史上的英雄人物，通過對他們的歌頌﹑推崇來表現(xiàn)自己的英雄氣概，表露自己渴望成就英雄偉業(yè)的壯志雄心。如剛剛學習過的他的名作《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作者借用三個英雄人物與京口有關(guān)的歷史故事來警告、勸誡當權(quán)者。其中孫權(quán)幼承父兄基業(yè)據(jù)此以稱霸江東，劉裕出身卑微據(jù)此以掃蕩河洛，是成功經(jīng)驗，值得效仿，但南朝宋文帝劉義隆于元嘉年間草率北伐而最終慘敗，其教訓尤當記取。最后，作者以廉頗自比，表現(xiàn)了作者老當益壯的英雄氣概。在京口，辛棄疾還有《南鄉(xiāng)子》（登京口北固亭有懷）及《生查子》（題京口郡治塵表亭）二詞。前者熱情頌揚三國孫權(quán)，謂其所據(jù)僅一隅之地，卻能“坐斷東南戰(zhàn)未休”，與曹操、劉備相抗衡。希望當時也有孫權(quán)一樣的英雄人物出來為神州之恢復大業(yè)而頑強奮斗：“天下英雄誰敵手？曹劉，生子當如孫仲謀。”后者以大禹自勉，直接抒寫胸中之大感慨，更見辛棄疾的勃勃雄心。

四、悲劇英雄辛棄疾的自我形象，不僅具有立體感、豐富性，而且還具有變異性、階級性特征，在不同的年齡段，這位悲劇英雄表現(xiàn)出不同的氣質(zhì)與心理狀態(tài)。

“少年”辛棄疾，是沙場點兵的將帥，執(zhí)戈橫槊的英雄，氣勢豪邁，虎嘯風生：“少年橫槊，氣憑陵，酒圣詩豪馀事?！保ā赌钆珛伞罚鞍税倮锓主庀轮耍迨曳饴?。沙場秋點兵，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保ā镀脐囎印罚吧倌晷亟螅酚⑿?，把黃英紅萼，甚物堪同。除非腰佩黃金印，座中擁，紅粉嬌客?！?/p>

進入中年后，經(jīng)歷了人世的危機和宦海浮沉，實現(xiàn)自我遠大的抱負和崇高的理想，屢受排斥和壓抑，當年叱咤風云的英雄一變而為悲涼揮淚的英雄：“倩何人，喚取紅巾翠袖，揾英雄淚?！保ā端堃鳌罚┧褵o法點兵沙場，只能在落日樓頭，摩挲撫劍，面對友人，彈鋏悲歌。然而，作為英雄豪杰的辛棄疾，他的進取精神他的執(zhí)著信念在失意的逆境中仍然保持者。在“繞床饑鼠，蝙蝠翻燈舞”的破屋里，人雖落魄，當“布被秋宵夢覺”時，思念的仍是“萬里江山”（《清平樂》），希冀掃清中原；在夢里渴望“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后名”（《破陣子》）；在酒醉中，也未沉淪：“壯懷酒醒心驚?！保ā杜R江仙》）

到了晚年，辛棄疾已是 “頭白齒牙缺”（《水調(diào)歌頭》），“不知筋力衰多少，但覺新來懶上樓”（《鷓鴣天》）的衰翁。雖然他仍執(zhí)著于人生，未能忘懷他的功名事業(yè)，但已逐漸失去了往日的樂觀與豪邁，而常常陷入失望之中：“功名妙手，壯也不如人；今老矣，尚何堪？”（《驀山溪》）從前狂傲自信、虎樣精神的少年英雄辛棄疾，如今成了疲憊失望而企盼當權(quán)者來顧念的老英雄：“誰念英雄老矣，不道功名蕞爾，決策尚悠悠。”（《水調(diào)歌頭》）

當然，由于辛詞好用典故的原由，學生在對辛詞的理解上較感困難，但不可否認，通過課堂上的賞析比較，學生對辛詞的理解更立體化了一些，而并不僅僅局限于教材中的一篇名作，也激發(fā)了學生的閱讀興趣，帶動了一些喜愛豪放詞的學生去更深入的探究。而這一切都建立在教師對辛詞的廣泛閱讀上，教師只有廣泛的閱讀才能和學生們共同進步成長。正所謂：“胸藏萬匯憑吞吐，筆有千鈞任翕張?！彼哉f在教學實踐中，我們教師要做到揮灑自如，可以說在很大程度上賴于讀書，讀書的力量給了我們行動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