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葉源洪
陳老漢三試未來婿
四川/葉源洪
陳家村的陳老漢有個長得十分漂亮標致的獨生閨女名叫陳留香,今年25歲,是鄉(xiāng)派出所的所長。別看她土生土長在農(nóng)村,卻長得腰身柳條、膚色白凈、細皮嫩肉、齒潔唇紅,是全村有名的大美人。盡管她長得如此美貌使人垂涎,但最終要出嫁找個婆家。村里村外有許多男方托人找她父母說媒,她就是不同意。論她的長相、人品、才干、地位,她完全可以找一個各方面條件好的人托付終身,可是她卻愛上一個剛從監(jiān)獄出來不久的勞改釋放犯。
女兒的反常行為令陳老漢夫婦倆十分惱怒,但又無可奈何。老兩口對這個勞改釋放犯早前有所耳聞,他名叫鐘自明,是女兒的同學,比她大兩歲,父母雙亡,高中未畢業(yè)就回家務(wù)農(nóng)。一次幫朋友打仇人因出手過重導致死亡,雖然他不是主犯,還是被判了幾年徒刑。對于這樣一個讓誰也瞧不起的人,自己的女兒居然看上了他,還要跟他過一輩子日子。
為這事,陳老漢悶悶不樂好幾天,茶不思飯不想,想來想去,既然閨女愛上這渾小子,又愛得那么深沉,他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先去調(diào)查了解清楚再說。于是他附在老伴耳邊嘀咕了一陣,便走出門去。
陳老漢來到曾經(jīng)關(guān)過鐘自明的監(jiān)獄,謊稱自己是鐘自明村里的領(lǐng)導干部來了解他過去在勞教期間的表現(xiàn)。監(jiān)獄長熱情接待了他,告訴他小鐘進來以后,有悔過自新的表現(xiàn),工作學習很努力,年年獲減刑獎勵,被提前釋放出獄。盡管監(jiān)獄長如實地把小鐘夸獎了一番。陳老漢反而越是不敢相信,俗話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他告辭監(jiān)獄長后,沮喪地回到了家里。他要親自去看一看,這渾小子是不是真的變好了。
第二天大清早,陳老漢從箱底翻找出一套連叫花子不如,又破又爛祖?zhèn)鞯呐f棉衣舊棉褲穿上,整個頭臉罩上一條又臟又臭黢黑的大毛巾,只露出兩個眼睛。他手里拿著一根竹棍,佝僂著腰,繞過村子悄悄來到村外一個獨家小院,輕輕推開虛掩的籬笆門走了進去。院子里空無一人,在關(guān)閉的住房大門外停放著一輛半新舊的摩托車,旁邊立柱上用細鐵鏈拴著一條看家護院老黃狗。黃狗見陌生人進來,張口“汪汪”大聲吠叫。狗叫聲驚醒了主人,從里屋走出一個一邊穿衣一邊打呵欠的年輕小伙子。這人就是陳老漢要找的鐘自明。小鐘喝住狗叫,抬頭見是一個路過要飯的老頭子。
陳老漢不等對方發(fā)話,將竹棍夾在腋下,雙手捧著一個破碗遞過去,有氣無力地說:“小老弟行行好,發(fā)發(fā)善心,給我一點剩菜剩飯吧,我已兩天兩夜沒吃飯了……”說著,兩眼一閉,癱倒下去。
小鐘看見急忙上前拽住,將他抱進屋里放在自己的床上。他轉(zhuǎn)身去廚房熬來紅糖老姜汁水用勺子一點點喂他,待他清醒過來后,又去煮來一大碗蔥花面條加兩個荷包蛋。陳老漢趁小鐘跑進跑出離開的機會,快速地將整個房間巡視了一下:這雖是祖?zhèn)骼险繀s粉刷一新,家具書本擺放整齊,床單被套衣物清潔干凈,地面一塵不染??匆娺@些,陳老漢心想這渾小子還挺愛干凈,講究衛(wèi)生熱愛生活。他一聲不吭地埋頭把小鐘端來的香噴噴食物狼吞虎咽,一掃而光。
“老大爺,吃飽沒?沒吃飽我再去煮!”
“不啦!”陳老漢抬袖抹了抹嘴,露出一絲感激的笑容:“謝謝你,小老弟!你真是個好人,好人必有好報!”說完,扭頭就走。
陳老漢走出院子,在外面漫無邊際兜了一個大圈,大約過了半個多小時又返回來。
這時,小鐘正在院里擦拭摩托車。陳老漢雙手插袖臉上現(xiàn)出一副悲哀樣子,站在院子門口故意干咳兩聲。小鐘扭頭一看站了起來,走過去關(guān)心地問:“老大爺,你這么愁眉苦臉的樣子,遇到什么傷心的事?能否告訴我?”
“小老弟,我想回家,回老家去……”陳老漢經(jīng)小鐘一問,禁不住痛哭失聲,聲音沙啞地說:“我老家遭到水災,我離家出來快半年了,很想回去看看,可是我沒有路費……我怎么能回去呀?”他邊哭訴邊撩袖抹淚。
“老大爺,你別太難過,我給你想法子,一定讓你老人家回家去。你家住哪兒?距離這里有多遠?”
“我老家在湖北,離這兒有好幾百公里……”
“老大爺,這樣吧,我家到火車站有幾里遠,你不熟悉這里的情況,我用摩托車把你送去,再給你買一張火車票,你看好嗎?”
“好!好!好!”陳老漢轉(zhuǎn)悲為喜頻頻點頭連說三個好字。
不到吸一袋煙的工夫,兩人乘車來到火車站。小鐘按陳老漢提供的車站地名不但給他買了車票,而且還另給他兩百元錢路上用,同時把他送進車廂一直等到列車開走后,這才騎車返回。
當火車開到第一個停車站后,陳老漢立刻下車出站,手拄長竹棍,沿著鐵路邊急急忙忙往回走。待他走進自己的家門已是黃昏時分。這時的他,大汗淋漓,氣喘吁吁,渾身乏力,唇干舌燥,饑餓難忍。
老伴看見陳老漢一副狼狽相這么晚才回家,感到莫名其妙,不解地問:“老頭子,你這副裝束打扮,究竟到哪兒去了,怎么這么晚才回家?”
“我喬裝偵察試探那個姓鐘的渾小子去了!……”
“那姓鐘的,你偵察試探后的結(jié)果怎樣?”老伴不等陳老漢話完,搶先急切問道。
“這渾小子的心眼兒還不錯,是個講仁義道德樂于助人的善菩薩。我假裝逃荒要飯的叫花子,他居然給做好吃的;我說我要回老家去,他不但用摩托車把我送去火車站給我買車票,而且還給我兩百元錢路上用。這不——”陳老漢說到這里突然停住,從衣袋里掏出兩張百元大鈔在老伴眼前晃了晃。
“簡直搞不懂,一個提刀殺人的殺人犯,既然有這種善心能做出這種善事來?”老伴不相信地直搖頭。
“我也是這么想的,咱閨女不能輕易交給這個殺人的渾小子!”陳老漢沉思了片刻,忽然一拍大腿高興得大聲笑叫起來:“有了——我想再試試再考驗一下這個殺人的渾小子!”
“怎么個試法?怎么個考驗?”
“來,我告訴你——”陳老漢將嘴附在老伴耳畔嘀咕了一陣。
老伴聽后,滿臉是笑,眉飛色舞:“這個辦法好,老頭子大膽干吧,我全力支持你!”
一天下午,陳老漢換了一身干凈的棉衣棉褲,頭上戴頂有遮風耳長毛的皮帽子,老伴穿著一身補巴重補巴的破爛衣褲,兩人喬裝打扮一番后裝成追殺的樣子,老伴抱頭在前面急跑,陳老漢舉刀在后面猛追。兩人一前一后來到鐘自明的院子門前。這時,恰巧小鐘正在家里,院子和里屋的門大敞開著。
老伴不等進院子便在外面高聲莽氣大叫大喊起來:“救命??!救命?。】靵砣司任?,有人拿刀要殺我!……救命啊,救命啊……”她的叫喊聲驚起老黃狗不停吠叫。
小鐘聞訊從里屋出來,老伴突然撲倒在地雙手緊緊拽住小鐘的褲腳,大聲呼喊救命。正在這時,陳老漢怒容滿臉氣勢洶洶追了進來。他右手提著一把明晃晃的長尖刀,一邊氣咻咻地不停破口大罵:“你這死老婆娘氣死我了,今天我非要宰了你不可!看你往哪里逃?……”
老伴一見陳老漢進來,嚇得渾身戰(zhàn)抖直往小鐘身后躲,拉著他的后襟衣苦苦央求道“小老弟,行行好!快救救我……快救救我……”
“老大娘,你別怕,有我在,他不敢把你怎樣!”小鐘伸開雙臂上前將陳老漢攔住,心平氣和地問:“老大爺,有啥事干嗎動這么大火氣,要提刀殺人?”
“殺人?我不但要殺死她,而且還要剝下她的皮!這死婆娘太氣人了,背著我偷偷做那種對不起祖宗見不得人的丑事,這種人留有何用,不如將她殺死算了……”說到這里,他舉起刀就要向老伴刺去。
“老大爺,千萬使不得,殺人是違法犯罪行為是要入牢坐監(jiān)的!”小鐘一把將他握刀的手腕捉住,竭力勸說道:“殺人沒有好結(jié)果,以前我?guī)团笥汛蚣軞⑺肋^人,因不是主犯被輕判在監(jiān)獄里關(guān)了幾年,現(xiàn)在一想起當初非?;诤?。古人說:一失足為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老大爺,這種蠢事千萬做不得啊!”
“不行!她做的丑事使我實在難堪無法做人,我非要殺死她不可!”陳老漢趁小鐘說話不注意,掙脫被捉右手,從他身后拉過老伴,將刀尖對著其脖子,做出準備要刺的兇猛樣子。老伴嚇得連連后退發(fā)出尖叫聲。
就在這一瞬間,小鐘眼疾手快飛起一腳把他手中刀子踢掉地上。為了不讓氣極的老大爺再殺人犯罪,情急之下他把他的雙臂反扭過來,找來一根棕搓繩索捆縛起來。當小鐘在用繩索捆縛陳老漢時,老伴在旁邊感到十分心疼,她幾次想上前阻攔申辯,卻被老頭子用眼色將她制止住。
小鐘鐵青著臉,關(guān)上里屋房門,拾起掉在地上的刀子,悶不做聲推著陳老漢就往外走。
老伴見丈夫被人弄走,心里恐慌焦急連忙上前詢問:“小老弟,你把他弄到哪里去?”
小鐘甕聲甕氣回答:“這老大爺太蠻橫不講理,我怕他再次惹是生非傷害著你,把他送到鄉(xiāng)政府去!”說著輕輕推了一下他的后背催促道:“走!快走!”陳老漢心想,走就走,看你渾小子今天要把我怎么樣?
小鐘押著陳老漢走在前面,老伴緊跟走在后面。鄉(xiāng)政府距離小鐘家只一里遠,不一會兒就到了。
三人走進鄉(xiāng)政府辦公大樓,小鐘直接將陳老漢送到底樓鄉(xiāng)派出所辦公室,一位新來的辦公室王主任接待了他們。小鐘將發(fā)生的事簡要說了下,王主任拿出筆和紙作記錄。
正在這時,一個頭戴警帽身穿警服的年輕漂亮女同志走了進來。她就是鄉(xiāng)派出所所長、陳老漢的閨女陳留香。陳留香一進門見父親五花大綁站在那里,突然感到十分驚訝,又見母親站在旁邊,更加感到莫名其妙。就在她驚愕未定之際,小鐘急忙上前將事情發(fā)生的來龍去脈敘述了一遍。
聽完小鐘敘述,陳留香困惑不解,滿臉陰沉,禁不住大聲斥問道:“爹,你瘋了!為什么拿刀要殺我娘?”
“我沒有真殺,只是做做樣子嚇唬嚇唬她。我,我……”陳老漢急忙申辯,還想再說什么,突然把話噎住。
“爹,你沒真殺,為啥別人把你拉開,還要將刀尖對著娘的喉嚨?你這究竟唱的是哪出戲!……”
“留香,這事不能怪你爹,是這么回事……”老伴把閨女拉到旁邊,附在她耳畔悄悄說了幾句。
“是這么回事呀!我還以為我爹真的瘋了!”陳留香如釋重負轉(zhuǎn)身高興地對小鐘說:“自明,這兩位是我雙親,我的爹我的娘,因兩人鬧了矛盾,我爹一時犯糊涂,做出過激行為,要不是你及時出面阻攔,說不定會發(fā)生不堪想象的嚴重后果,在此,我代表全家感謝你!……”
小鐘一聽說是留香的父母,簡直驚傻了眼,連忙上前將捆在陳老漢身上繩索解開,撲通一聲跪在陳老漢和他老伴面前,自責內(nèi)疚地說:“二位長老長輩在上,晚輩鐘自明有眼不識泰山,剛才有所冒犯得罪,敬請多多寬恕原諒,在此請接受晚輩跪拜!”說完,畢恭畢敬作了三個揖,虔誠地趴在地上叩了三個響頭。
小鐘誠懇的語言舉動,感動了在場的每個人。盡管陳老漢被捆綁過的雙臂還在疼痛,當他回想起他跟小鐘——他的未來女婿直接接觸后他那前前后后所作所為的表現(xiàn),臉上掠過一絲不被人察覺的微笑。他在心里敲定:這個女婿我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