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有喬木 雅望天堂

籽月

從那之后她再也沒有為自己哭泣過她的每一滴眼淚都是為了他為了那個叫曲蔚然的少年。

上期回顧：十二歲的女孩夏彤跟著爸爸第一次從鄉(xiāng)下來到了城里。大千世界，林林總總，這一切在夏彤眼中是那么陌生又光怪陸離。夏彤的爸爸在城里早已組織了新的家庭——對夏彤異常厭惡與排斥的程阿姨與年幼的弟弟珉珉。在這樣復雜的家庭環(huán)境中，小女孩夏彤艱難地生存著，身心倍受煎熬。直到有一天，她聽到了一曲優(yōu)美動聽的琴聲，遇見了那個漂亮干凈得如王子般的少年，他的到來，宛如她暗淡生命中的一簇光束……

第三章

王子一樣的少年

新的班級人數(shù)比較多，教室里坐得滿滿的，第一節(jié)課老師點名，讓同學們相互認識。一直縮在座位上的夏彤坐直了身子，不由自主地注意著那個男孩，當老師點到“曲蔚然”的時候，他站起身來微笑著答：“到?！?/p>

曲蔚然……

原來他叫曲蔚然。

夏彤抿了抿嘴唇，有些高興，她知道他的名字了。

曲蔚然，真是很好聽的名字呢，比她的名字好聽一百倍還要多。

老師點完名，就開始排座位。

柯老師讓同學們到教室外面，按個子高矮排成兩隊，男生一隊，女生一隊。夏彤的個子在女生中最高，她站到了最后，而曲蔚然的個子，在男生中也最高。

兩個人并排站在最后，夏彤抿了抿嘴唇，心里偷偷地期待，也許，他會成為她的同桌呢。

可夏彤的運氣就是這么不好，期待什么，什么就會落空。當同學們拎著書包一對對走進教室之后夏彤才發(fā)現(xiàn)，原來，班上的女生比男生多一個……

而她就是多出來的那個。

夏彤有些失望地看著曲蔚然和班上第二高的女生走進教室，坐在了第一組的最后一排。而她自己卻被老師安排到了最后一組的最后一排。在這間小小的教室里，他們居然隔著最遠的距離。

新的學期開始后很久，夏彤都沒能和曲蔚然說上一句話。

可是她并不在乎，她喜歡這樣遠遠地看著曲蔚然，她也習慣像一只小老鼠一樣在角落里偷偷地看著他。夏彤也不懂，為什么只是看著他，就覺得好像看見了光明，看見了美好。

是因為他的笑容嗎?那么溫柔優(yōu)雅，那么親切美麗。

要是，要是能和他說一句話多好呀。

可是夏彤卻從來不敢靠進他。

曲蔚然在班上人緣極好，不管男生女生都喜歡和他玩。一到下課，孩子們迫不及待地沖出去玩。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群體，受歡迎的孩子，會受到所有群體的邀約：不受歡迎的孩子，不管哪一個群體，都不會收留。

她也好想和他們一起玩，可留級生這個名號真的很不光彩，每次一出教室，總會有幾個以前班上的同學在她身后大叫：“留級生，留級生，夏彤是一個留級生?！?/p>

夏彤每次都低著頭，假裝沒看見，沒聽見，可她越是不理他們，他們越是叫得歡快，每次非要把她叫哭了，他們才高興地哄笑而走。

到底還有誰喜歡她呢？

放學的路上，夏彤背著書包，一邊走一邊低著頭想，到底還有誰覺得夏彤是一個可愛的孩子呢?

身邊，不時有同學騎著車從夏彤面前經(jīng)過。夏彤有些羨慕地看著那些騎車的孩子，那些孩子成群結(jié)隊地騎在自行車上，飛轉(zhuǎn)的車輪，揚起的衣領，青春飛揚的笑臉，一切一切，都美好得讓她向往。

其實家里離學校并不是很遠，只要走一個多小時，比以前從村里走去鎮(zhèn)子上的小學可要近多了。

夏彤一點也不怕路遠天黑，她最怕的是……

“留級生!”

來了!

每天放學都會遇到的事，夏彤真的快瘋了，他們?yōu)槭裁匆@樣？！為什么要一直這樣？！

“留級生!留級生!”

“夏彤夏彤留級生!”幾個男孩從后面跑過來，指著夏彤叫得歡快，引得路邊其他的孩子頻頻回頭觀看。

孩子們的聲音很純凈很嘹亮，誰也不懂這些干凈的聲音，就像是最尖銳的刀子，直直地捅著夏彤的心臟，讓她恨不得立刻找一條地縫鉆進去。

夏彤低著頭，捂著耳朵飛快地往前走，男孩們還跟在她后面叫著。夏彤閉上眼睛拼命地往前跑起來，她想要從這些魔咒一般的聲音中逃脫出來，她想要逃，逃離這個世界，逃離這里的一切，逃離這個沒有任何人喜歡她的世界!

“砰”的一聲，夏彤被地上的樹根絆了一跤，狠狠地摔在地上，她趴在地上半天沒動。

男孩們哈哈大笑。

有個男生還學著她跌倒的樣子，假裝跌倒，其他的男孩又是一陣哄笑。

男孩們玩夠了，結(jié)伴從夏彤的身邊走過，一邊走還一邊回頭笑話她。

“哈哈哈哈，白癡?！?/p>

“哈哈哈，留級生就是笨，連走路也走不來。”

“哈哈，她跌倒的姿勢真難看，像狗吃屎一樣?！?/p>

他們的聲音越來越遠，可他們嘲笑的話語不管離得多么遠，夏彤卻奇跡般地都聽見了。

夏彤安靜地趴在地上，大大的眼睛漠然地睜著，這一次，她沒有哭，也沒有像平時一樣責怪自己沒用。

她似乎覺悟到了什么，她似乎明白，哭是沒用的，沒人會因為她哭了，就不再欺負她，心疼她，他們只會因為她哭了，更加開心，加倍地欺負她。

所以，她為什么要哭呢？

夏彤再次抬起頭來的時候，臉上的表情似乎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不再委委屈屈，不再帶著躲躲閃閃，而是有些漠然，有些堅強。眼里盛滿了倔犟。

而也是這樣倔犟的眼神，讓從一旁路過的男生停住腳步。

夏彤站了起來，看了一眼掉在一邊的書包，走上前兩步，蹲下身去撿，可有一只手比她還要快，在她還沒碰到書包前，已經(jīng)將它撿起，遞到她面前。夏彤抬起眼看他。

只見橘色的夕陽下，那漂亮的男孩筆直地站在她面前，歪著頭，輕輕地笑著，如墨一般的瞳人中倒映出她的身影，讓她有一瞬間的恍惚。

“曲蔚然?！毕耐舸舻亟谐鏊拿?，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雖然他的名字已經(jīng)在她心里響起過無數(shù)遍。

曲蔚然笑了，很漂亮的笑容，他總是笑得那么迷人，讓人恍惚。他將書包遞給夏彤，然后指著她的膝蓋說：“流血了?！?/p>

夏彤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右腿膝蓋破了一個很大的口子，鮮血直流，溫熱的鮮血劃過小腿，落入腳踝，染紅了白色的襪子。

疼痛感瞬間襲來，她看著傷口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這時，曲蔚然忽然蹲下身去，用一條干凈的手帕為她包扎。夏彤呆住了，只見他半跪在自己的身前。

夏彤怔怔地看著他，目光一刻也不能離開，她真的覺得，這時的曲蔚然，美好得就像一個天使，讓人連呼吸都不敢，生怕將他嚇跑了。

曲蔚然雙手靈活地將手帕打了一個結(jié)，抬起頭來對夏彤說：“好了?！?/p>

夏彤呆了半晌，才記起來要道謝，

“能站起來嗎？我扶你吧?！鼻等恍χ酒饋?，伸手扶她。

夏彤卻搖搖頭，雙手撐著地面，強迫自己忽略膝蓋上的疼痛，咬著嘴唇自己站了起來。

曲蔚然很自然地走過去，扶住她的胳膊：“還是我扶你吧，等下你又跌跤了?！?/p>

“不會的啦?！毕耐B忙擺手，簡直有些受寵若驚了。

雖然她一直知道曲蔚然是很好的人，經(jīng)常能看見他幫助班里的同學，不管是多么麻煩的事情，只要有人求他幫忙，他都會微笑著一口答應。

夏彤雖然也偷偷幻想過，曲蔚然會幫助她，可沒想過，

他會這么熱情體貼。

夏彤被他扶得有些手足無措了，她紅著臉直說：“不用，不用?！?/p>

“沒事啊，老師說，同學之間要互相幫忙啊?！鼻等环鲋氖忠恢睕]放開。夏彤穿的是短袖，手臂和他的手心毫無隔閡地接觸著，她覺得那塊肌膚滾燙滾燙的，簡直快要燒起來了。

“對了，夏彤，你家住哪兒？”

“林合小院?！?/p>

“咦，我家也住那邊，怪不得我總覺得你眼熟呢。”

“是嗎？”夏彤裝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樣，其實她在四合院中已經(jīng)不止一次見過他了。

“是啊，正好順路呢，以后我們一起上下學吧。”

“一起……上下學啊……”夏彤低下頭，輕輕地重復著他的話，嘴巴輕輕抿起，忽然覺得腿上的傷口一點也不疼了，一點都不。

也許這只是曲蔚然隨口而出的邀請。

可，對她來說，卻是這輩子都不能忘記的感動。

夏彤這輩子都忘不了，在她覺得自己被全世界拋棄的時候，有一個男孩對她說：以后我們一起上下學吧。

那天，整整一個晚上夏彤都沒有睡著，她既期待天早點亮吧，那樣她就能和曲蔚然一起上學了；可又害怕天會亮，萬一人家只是隨便說說，明天早上根本忘記了，可怎么辦？

第二天一早，夏彤早早地就出了家門，背著書包一口氣跑出四合院，在離四合院不遠的一條羊腸小道上停下，轉(zhuǎn)身往回看，這是她昨天和曲蔚然分開的地方，也是他們約好，今天見面的地方。

她沒等多久，只是不到一刻鐘的時間，當她再次轉(zhuǎn)身的時候，便看見她等待的人，從不遠處的四合院中走出來。他走得不快，書包隨意地搭在肩上，頭發(fā)微卷，眼睛輕輕地瞇著，像沒睡醒一般看著遠方，一步一步地向她的方向走來。

他微微瞇起眼睛，未語先笑。

夏彤看著他的笑容，又一次呆住了，她覺得她看不得他的笑容，每次一看見他望著她笑，她就會發(fā)呆，呆得自己都想笑話自己。

可，即使是這樣，她依然呆呆地看著他的笑容，聽他用好聽的聲音說：“早安，夏彤。”

第四章

天使的背后

藍天，朵朵白云。

那是夏彤在上學路上第一次有人陪伴，平日里漫長的一個多小時路程，在那一天忽然變短了，就連她一向沉重的步伐，也好像也乘了風一樣，飛躍了起來。

一路上，夏彤的話不多，曲蔚然的話也不多，兩個人一前一后地走著，偶爾也會有幾句對話，每一次都是曲蔚然問，夏彤回答。

夏彤答完了，總是想找話來接上，可想來想去不知道說什么好，她有些懊惱為何自己這般不善言辭。

“今天早讀課要聽寫的英文單詞你背下來了嗎？”

夏彤有些心虛地說：“背了一半了。”

“才背一半啊?那你今天又要被老師打手心了?！?/p>

夏彤臉紅了，覺得有些丟臉，因為自己小學沒學過英語，所以背單詞特別慢，每次大家都背完一個單元的單詞了，她才背了兩課的，而英語老師又極其嚴厲，聽寫錯了的人，錯一個單詞打一下手心，每次聽寫完之后，她都會被叫到講臺上，被打得眼淚汪汪的?！澳乾F(xiàn)在背吧，走路背書很有效果的呢?！?/p>

“真的？”

“當然啦，我教你。”

就這樣，夏彤和曲蔚然開始熟起來。在班里大家還是男生一派女生一派的時候，他們倆就每天一起上學，一起下學，有的時候夏彤被老師留堂，曲蔚然還會在教室外面等她。

雖然夏彤總是叫他不要等，可他依然如故。一開始，夏彤會很不好意思，覺得自己耽誤了他回家的時間，可后來，她發(fā)現(xiàn)，曲蔚然并不急著回家，他甚至和自己一樣，不想回家。

那時學校后門有很多還沒蓋好的樓房，那是他們的秘密基地，他們每天放學都會特地繞道到學校后，然后爬進這些樓房。

樓房里面沒有裝門窗，四面都是水泥色，空蕩蕩的，他們喜歡從一個房間爬到另外一個房間，從一樓爬到六樓，他們從來不走樓梯，而是走工人為方便施工而臨時搭建的外墻梯。

那些梯子用竹子搭起來，竹子中間鋪著竹扁，沒有扶手，走在上面甚至有些搖晃，還經(jīng)常發(fā)出“嘎吱嘎吱”的危險聲音。

可這樣危險的地方，卻是曲蔚然最喜歡來的，他最喜歡爬到最高一層，站在樓房外面的這些竹扁上跳，聽著那驚心動魄的“嘎吱嘎吱”的聲響，他還喜歡讓夏彤陪著他一起跳。

有好幾次，夏彤都覺得，那些竹扁要被他們跳散架了，她驚慌地叫他別跳了，可他卻跳得更起勁了。

“曲蔚然，你別跳了，要散了。”夏彤害怕地蹲在竹扁上叫。

曲蔚然笑：“要散了你還不跑?”

夏彤搖頭：“你不跑，我也不跑?！?/p>

這句話說出來，夏彤和曲蔚然都愣住了。夏彤慌忙地低下頭，臉上又開始火燒火燎地發(fā)熱。她嘟著嘴巴不說話。

曲蔚然也蹲了下來，和她并排蹲著，眼睛和她看著同一個方向。那邊，夕陽西沉，太陽的光輝一點一點地從天邊消失，漸漸地，只剩下一點點橘色的邊緣，天邊的鳥兒從橘色的晚霞中飛過，兩個孩子由蹲著變成坐著。

他們并排坐在危險的竹扁上，雙腳在空中微微晃悠著，揚起頭望著遠方的落日。

過了好一會兒，感覺身邊的曲蔚然動了，她轉(zhuǎn)頭看他，只見他從書包里摸出一支銀色的“笛子”，夏彤的眼中滿是驚喜，她急急地問：“這是笛子嗎？”

“這不是笛子，是口琴。”

“口琴？”原來這叫口琴啊，她終于知道了。

“嗯?！鼻等恍π?，將口琴遞到夏彤面前，“要試試嗎?！?/p>

夏彤睜大眼，看著他手中漂亮的銀色口琴，抿著嘴搖頭：“我不會吹?！?/p>

“沒關系的，口琴即使胡亂吹也很好聽的?！?/p>

“胡亂吹我也吹不來?！毕耐缓靡馑嫉乜粗等?，可看到曲蔚然鼓勵的眼神時，她又忍不住抬手接過口琴，在手中玩把了一會兒，放在唇邊，輕輕地吹了一下，口琴發(fā)出破裂的單音節(jié)，很奇怪，很難聽。

“好難聽?！毕耐峦律囝^，將口琴放下，用手心在她吹過的地方使勁地擦著。當她覺得銀色的琴身變得干凈后，她將口琴遞還給曲蔚然，“還是，你吹給我聽吧?！?/p>

曲蔚然接過口琴，微微低下頭來，白皙的雙手扶著銀色的口琴，輕輕一吹，悠揚的琴聲傾瀉而出，在高樓的上空盤旋，隨著風，飄向遠方。

夏彤認真地看著，認真地聽著，她不知道如何形容現(xiàn)在這種感覺，她只覺得，這男孩漂亮得好像隨時會飛走，這聲音干凈得不可思議。這一刻就像被賦予了魔法，閃著點點光輝，永久地烙印在她的心里。

自從夏彤認識曲蔚然之后，每天放學都在外面游蕩很久，一直到天黑了才不得不回家，每天在黑暗的夜色下敲響家門，她總是需要鼓足很大的勇氣。

夏彤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終于抬起手，輕輕地叩響房門，門還未打開，房間里就傳來叫罵聲：“你還知道回家啊，小野種，你死在外面好了?！?/p>

隨著叫罵聲，沉重的木門被猛地打開，程欣冷著眼怒罵道：“現(xiàn)在都幾點了!你還知道回來??？你不要擺出這副死樣子，你以為我想罵你啊!我看都懶得看你一眼!你要不想回家，你就永遠不要回來，你什么意思啊？每天這么晚回來，覺得我對你不好是吧?我虐待你了!是不是啊!啊!說話!”

夏彤低著頭，一聲不吭地站在家門口，程欣越罵越激動，拉扯著夏彤，將她往門外推：“不想回來就滾哪，快滾，

你還賴在這里干什么!”

夏彤也不辯解，只是用力地拉住門把，不讓程欣將自己推出去。她又何嘗想回這個家，可是除了這里，她還能去哪兒呢?夏彤抬眼，望著坐在客廳里的爸爸，眼中帶著一絲她自己都沒察覺的祈求。

“好了。先讓她進來吧!”林文強終于坐不住了，從房間里走出來，將程欣拉開，一把將夏彤扯進家門，“啪”地將房門關上，“有什么事關上門說。你是怎么回事啊，老是開著門大吵大鬧的，是不是怕人家聽不見你在罵人啊?”

“你寶貝女兒，我一罵你就護著，她一天到晚和那神經(jīng)病的小孩在一起，遲早有一天被殺掉你都不知道!”

“什么神經(jīng)病!我看你快成神經(jīng)病了!”

“那西院的小男孩!姓衛(wèi)的，他爸是瘋子啊!整個院子也沒小孩敢和他玩。你的寶貝女兒不得了，天天和人家在一起，真是物以類聚!”

一直沉默的夏彤聽到這里，猛地睜大眼，憤怒地瞪著程欣，眼里的憤怒和仇恨毫不遮掩。

程欣怒了起來，抬手就給夏彤一巴掌：“你還敢瞪我!現(xiàn)在膽子大了，還敢瞪我了!我給你吃給你穿，對你太好了是吧!”

夏彤的臉被打得偏到一邊，她緩緩地抬著手捂住臉頰，使勁地瞪著眼睛。她不覺得疼，真的不覺得，因為她心里壓抑已久的憤怒與憎恨已經(jīng)將她完全燃燒了起來，她再也忍不住了，她揚起臉，狠狠地盯著程欣。程欣被她盯得心中微微一顫，她愣了一秒，又抬起手來甩她巴掌：“你還敢瞪我!你再瞪我我就把你的眼珠子都挖掉!”

“好了!小孩子說兩句就可以了!你干什么呢，你打給誰看??？！”林文強一把拉過程欣的手，怒罵道，“程欣你怎么變成這樣，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我不是怎么樣??？”程欣猛地推了一把林文強，“你說我以前是怎么樣的啊!”

“至少你以前不會像潑婦一樣叫罵?！?/p>

“這還不是被你們父女給逼的!我看到你們就來氣!看到你們就來氣!這日子沒辦法過下去了!林文強!我告訴你，我再也忍不下去了，再也不想和這個賤人養(yǎng)的孩子待在一個屋里……”

“我媽媽才不是賤人!才不是!你憑什么罵我媽媽，你有什么資格罵她？！明明是你搶了人家的丈夫，是你破壞了我的家，你才是第三者，你才是……”

“啪”的一聲，夏彤的臉上又是一痛，耳朵里嗡嗡作響，罵人的字還沒說出來，就被打了回去。夏彤捂住臉，有些不敢相信地抬起頭，看著林文強，一臉的茫然。

“爸爸……”夏彤忍不住叫。

“我說過別叫我爸爸!”林文強冷硬地說，“我說過讓你別惹你阿姨生氣。你要是再惹你阿姨生氣我就把你送回去。好好的日子，都給你破壞掉了!”

夏彤愣愣地看著自己的父親，眼淚就這么落了下來，她好久沒哭了，她告訴過自己，不要輕易地哭，那樣的眼淚很不值錢，可這一次，她又輕易地哭了出來，眼淚像關不住似的，一串一串地往下落。

林文強轉(zhuǎn)身哄著程欣說：“好了好了，我教訓過她了，你就別生氣了，你一向很大度的，怎么在這事上老是計較呢?！?/p>

“我計較？”程欣冷笑，甩開林文強的手。

他們說了什么夏彤聽不清楚，耳朵被打得一直嗡嗡地響，臉上火辣辣地疼，腦子里一片空白。

她低著頭，從家里走了出去，在房間里爭吵的兩個大人誰也沒注意她，也不想注意她，也許他們巴不得她走丟了才好。

夏彤的書包還背在肩膀上，她拖著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走著。她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兒，在這個偌大的城市，她誰也依靠不了，有的時候她會想，如果她離開這個家，她會餓死路邊嗎？如果她一個人回去找媽媽，會忘記回家的路嗎？

夏彤在四合院里緩步走著，等她再次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jīng)站在了曲蔚然的家門口。

她望著厚實的木門，沒有動，只是靜靜地望著。她想敲門，想進去見見他，哪怕只是像以前一樣偷偷地看一眼他的笑容也行。

夏彤在門口沉默地站了很久，最終還是沒有敲門?？僧斔D(zhuǎn)身想走的時候，門卻忽然從里面打開了。

夏彤驚奇地回頭，只見一個高瘦的男人站在門口，那男人的相貌極其普通。他先是微微吃了一驚，然后輕輕地揚唇一笑，那一瞬間，他那普通的面容忽然變得溫和俊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