紛擾中的堅守：儒學視野下吳佩孚人格的建構(gòu)與解讀

任 同 芹

(河南師范大學 社會發(fā)展學院， 河南 新鄉(xiāng) 453007)

紛擾中的堅守：儒學視野下吳佩孚人格的建構(gòu)與解讀

任 同 芹

(河南師范大學 社會發(fā)展學院， 河南 新鄉(xiāng) 453007)

北洋政府時期，軍閥割據(jù)，政黨紛爭，亂世之秋涌現(xiàn)出一批大大小小軍閥，其中不乏草莽、軍人武夫，而唯獨吳佩孚被冠以“儒帥”“儒將”“草莽間的儒生”。在其跌宕起伏的人生歷程中，儒家文化作為其精神主軸貫穿始終。他繼承了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最優(yōu)秀的部分，以自己獨有的方式表達對民族、對國家命運的關(guān)注，彰顯了儒家文化蘊涵的強勁的社會關(guān)懷。儒家文化在吳佩孚身上所綻放出來的光芒，尤其是誓死不屈抵御外侮的民族氣節(jié)和愛國思想，成為其一生最耀眼的亮點。然而，吳佩孚過于拘泥于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禮教規(guī)范和儒家學說的范疇，致使其未能與時同步。

儒學；吳佩孚；人格

北洋政府時期，軍閥割據(jù)，政黨紛爭，亂世之秋涌現(xiàn)出一批大大小小軍閥，其中不乏草莽、軍人武夫，而唯獨吳佩孚被冠以“儒帥”“儒將”“草莽間的儒生”。吳佩孚一生跌宕起伏，曾叱咤風云，金戈鐵馬；曾擁兵數(shù)萬，顯赫一時；曾窮兵黷武，血濺汪洋；曾背井離鄉(xiāng)，窮困潦倒；曾顛沛流離，寄人籬下。然而，在其起起落落的人生歷程中，儒家文化作為其精神主軸貫穿始終。儒家文化對吳佩孚的人格塑造、民族氣節(jié)、行為模式乃至價值取向等產(chǎn)生了巨大而深刻的影響。本文擬就儒家文化與吳佩孚人格養(yǎng)成之間的聯(lián)系做一粗淺探討，不當之處，祈方家教正。

一、吳佩孚與儒家文化之緣起

吳佩孚的家鄉(xiāng)坐落在山東半島的渤海之濱，傍山面海，風景獨秀。城北丹崖山上的“蓬萊閣”，以虛無縹緲的美景和海市蜃樓的奇觀令無數(shù)文人騷客風流俊雅心馳神往。蓬萊不僅以風景秀美、人間仙境聞名遐邇，而且這里有著抗擊外國侵略的光榮傳統(tǒng)。明朝著名抗倭戚繼光就出生在這里。戚繼光的種種英雄事跡在當?shù)貜V為傳唱，戚繼光的治軍有方、儉樸以及抗倭壯舉在吳佩孚幼小心里烙下深深的印痕。吳佩孚發(fā)跡之后，常在軍中懸掛戚繼光的畫像，朝夕瞻對。他雄踞洛陽時，專門造了一座繼光樓，以此激勵將士奮勇殺敵，抵御外侮。此外，重義的關(guān)羽、精忠報國的岳飛都對其忠君愛國思想的形成具有重要影響。中日甲午戰(zhàn)爭爆發(fā)后，吳佩孚經(jīng)常親眼目睹外國軍艦在蓬萊耀武揚威、橫沖直撞，如入無人之境，因此，“深感自己國家的積弱，政治和兵備的落后。是時他雖然就學于私塾，但已有以天下為己任之志”[1]12。

膠東地區(qū)特有的地理環(huán)境和人文環(huán)境，孕育了濃郁的富有個性的地域文化，而“尊賢尚功”的功利性進取文化，精忠報國、視死如歸的愛國主義文化則成為膠東文化的主色調(diào)。膠東的文化架構(gòu)呈現(xiàn)多元化的特點，儒家文化是其主體。經(jīng)過幾千年的沉淀與傳承，儒家文化不僅僅是一種學說，而是成為一種“已經(jīng)積淀在人們的行為模式、思想方法、情感態(tài)度中的文化心理結(jié)構(gòu)”[2]。安家正對此也曾論及：“一個地域的文化沉積形成了一種共同的‘地域基因’，不僅表現(xiàn)在鄉(xiāng)音、民俗這樣一些比較直觀的層面上，而且表現(xiàn)在諸如民風、民氣等更深層次的精神支柱方面。這種世世代代潛移默化形成的一個地域的生活方式，思維類型，是非標準，善惡取向等等，是根深蒂固的，最后發(fā)揮著決定性的影響?！盵3]同樣，在吳佩孚的身體、言行和性格中流淌著儒家文化的血液。

從教育背景來看，吳佩孚自幼入私塾，飽讀四書五經(jīng)，系統(tǒng)地接受了儒家文化的熏陶。15歲師從宿儒李丕森，潛心鉆研，深得儒學精神，“故其學問之淵源，亦無異于昔日之儒生，全承孔孟之余緒，其思想亦脫胎于儒家”[4]304。晚年雖然參禪佛學，“然品性之修養(yǎng)，以得力于儒家為多，且身體力行，至死不渝”[4]334。由此可見，吳佩孚在接受新的思想之前，儒家文化已經(jīng)先入為主地在他的思想意識深處積蘊下來，在思考問題與為人處世方面，習慣于以儒家的人生哲學和社會理想作為出發(fā)點。

二、儒家文化對吳佩孚人格之塑造

儒家文化作為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主流血脈，代表了中國文化的精神方向，始終洋溢著一種積極進取、剛健有為的入世態(tài)度，倡導身任天下，強調(diào)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儒家非常重視自身的修養(yǎng)。吳佩孚認為，修身是成就大業(yè)的根本，是“治國平天下”的主體基礎(chǔ)，“身不能修，何異于禽獸乎？”[4]131只有獨善其身，才能兼濟天下。

黜奢崇儉是儒家倫理學的重要范疇。儒家學說認為節(jié)儉不僅是一種良好的品德，而且也是其他德性得以養(yǎng)成的基礎(chǔ)。吳佩孚一生崇尚節(jié)儉，反對奢靡浪費，和那些揮金如土、魚肉人民的酒肉軍閥迥然有別。當時一般的北洋軍政要員動輒私產(chǎn)百萬，腰纏萬貫，而吳佩孚作為直系巨擘，手握重兵，地位煊赫，卻堅守自己的諾言，不積蓄私產(chǎn)，兩袖清風，其“衣食之奉，均不改變昔日寒士本色”[4]336。虎踞洛陽是吳佩孚一生的黃金時期，但其生活極其簡單，吃飯采取會食制度，一日兩餐，有客待客，無客則與幕僚同食?！稗k公之余絕無不正當之消遣，勤儉治公，埋頭苦干，充滿蓬蓬勃勃的朝氣，誠軍人之模范也”[1]36。他不僅嚴于律己，而且對自己部屬也要求甚嚴。據(jù)楊森回憶，吳佩孚的部屬生活“皆極端困苦”[5]231。

“忠”是儒家思想中一個很重要的政治倫理范疇。儒家文化把忠君視為臣僚唯一的絕對的政治義務和政治價值的體現(xiàn)，強調(diào)臣對君要絕對忠誠。吳佩孚對忠的理解卻高人一籌，他認為：“盡忠之道，即以孝親之禮，尊敬長上是也。但敬長上亦當有分寸，如長上言行正大，則應絕對服從，奉命唯謹；長上有不合處，亦須設(shè)法勸諫，否則盲從，反陷長上于不義，即為不忠，能挽回方為忠也?！盵6]150此外，吳佩孚認為忠有狹義和廣義之分?！爸抑M義，僅對君而言；忠之廣義，則無所不包。立身處世，舍忠莫能行，待人接物，離忠莫能舉”[4]132。吳認為其所處時代并非帝王時代，忠君只是其中一方面，推而廣之，忠其職，忠其事，忠其心?！坝墒嵌值芟啻灾液?，鄰里相待以忠直，鄉(xiāng)黨相待以忠信，朋友相待以忠正，賓主相待以忠敬，師弟相待以忠摯，奴仆相待以忠愛，夫婦相待以忠貞，長幼相待以忠實，貧富相待以忠義，貴賤相待以忠誠”[4]45。吳佩孚對忠的理解顯然超越了傳統(tǒng)的政治倫理范疇，將忠的主體拓展到對親人、對朋友、對鄰里的忠誠。不僅如此，吳佩孚認為忠于國家比忠于君主、忠于個人更為重要。在國家民族利益受到損害的時候，吳佩孚不為利誘，不畏威逼，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詮釋了忠的真諦。

“孝”是中華民族最重要的傳統(tǒng)美德之一，是儒家倫理思想中基本的行為規(guī)范和重要的道德范疇。儒家文化極為崇尚孝道，視孝為“德之本”“仁之本”，是“眾善之首”“人倫之始”。吳佩孚在不同場合曾多次提及孝，甚至認為解決中國問題的主要途徑就是孝?！叭缜髧抑?，天下之平，須從孝字做起”[6]175。他認為：“讀書人明白事理，事親盡孝，如晨昏定省，出告反面，冬溫夏清，父母在不遠游，游必有方云云，皆士之孝也。農(nóng)者勤于耕作，使父母衣食得以無缺，無好貨財私妻子等事，此農(nóng)之孝也。工人勤工慎事，所得既豐，以養(yǎng)父母，無好勇斗狠，以危父母等事，此工之孝也。商人持躬維正，摒絕煙賭淫嫖，保持精神，使事業(yè)不致失敗，足以奉養(yǎng)父母，此商人之孝也。”[4]170在他看來，無論哪一階層首先要在物質(zhì)上悉心贍養(yǎng)父母，早晚探視，冬溫夏涼，使父母能夠安享晚年。不僅如此，他將孝提升至精神生活層面，使父母精神愉悅。

由于中國傳統(tǒng)的政治架構(gòu)是“家國一體”，所以忠和孝就統(tǒng)一起來，忠孝一體。儒家文化所倡導的忠孝觀，簡言之，就是一種責任，對國家、對父母的責任。吳佩孚對忠孝之間的關(guān)系也有論述：“孝為忠之本，忠為孝之用也。”[6]119“誠能忠由孝出，才算真正愛國，倘以為有利于國，有益于民，不可順應潮流，與人同污，必須砥柱中流，挽回乾坤，方算大忠。只要做到忠孝兩字，可算頂天立地之男子。”[6]120

第二次直奉戰(zhàn)敗后，吳佩孚退守天津，日本領(lǐng)事吉田茂建議吳佩孚暫避日本租界，吳佩孚卻嚴正表示：“誰要我進租界，我要誰的腦袋。”[7]301926年，吳佩孚兵敗，逃往漢口，時任湖北督軍的蕭耀南為阻止吳佩孚入境，提出條件即入住法租界，發(fā)表聲明，從此不過問政治，衛(wèi)隊繳械。吳佩孚斷然拒絕：“我決不入租界，不論我過不過問政治，不用為誰發(fā)通電?！盵7]30吳佩孚病重之時，德國醫(yī)生勸其入東交民巷進行治療，吳佩孚堅持不往，“且要吳夫人全其節(jié)操，毋因病劇昏迷而畀入東交民巷德國醫(yī)院”[5]224。

吳佩孚在眾軍閥中以治軍嚴謹、訓練有方而著稱。其治軍的根本指導思想是“五常八德”，即“仁、義、禮、智、信”，由此擴及“孝、悌、忠、信、禮、義、廉、恥”。他非常重視士兵的精神教育，經(jīng)常給官兵灌輸“忠孝節(jié)義”思想，并將忠放在首位，要求士兵精忠為國。他在四川綏定軍官教育團演講中說：“若軍人遇為國為民之長官，能忠于長官，即是忠于國家。不幸遇有權(quán)利心之長官，亦當曲進諫言，以挽救其失，萬不可動輒謀叛，以陷于大不忠之地步?！盵4]170作為軍人，必須盡孝，對于軍人之孝，“經(jīng)過地方，秋毫無犯，輿情歡洽，父母聞之，中心愉悅為孝。若縱兵殃民，眾怨沸騰，辱及父母，即為不孝，且為不忠。如遇戰(zhàn)時，同仇敵愾為孝，畏縮不前為不孝”[4]170。尤其是在日寇橫行、國難當頭之際，“吾人不應再作鬩墻之爭，而應捐除權(quán)利之私見，共赴國難。茍不能如此，是謂不忠。敵來應努力抵抗，須知祖宗遺留之山河，即先人之產(chǎn)業(yè)，亦即民族存亡之國土，不可絲毫與人，否則即為不孝”[8]。在吳佩孚的眼里，義者宜也，即合乎情理者謂之義，反之，不合情理者為不義?！叭缃裰娙耍慷鄺壝魍栋?，去順效逆，名為國家之兵，暗作一己工具，陽假救國之名，陰行倒戈之實，是皆為大不義”[4]170。

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后，日本制定了“以華制華”策略，在中國網(wǎng)羅一批失意軍事領(lǐng)袖和黨政要人。吳佩孚便成為日本拉攏利用的對象，但他沒有充當日本人的政治玩偶，面對日方的百般利誘和威嚇，凜然昭昭，誓將抗日進行到底?！皶r窮節(jié)乃現(xiàn)”，在他政治生涯邊緣化之后，吳佩孚仍然高舉抗日大旗。吳佩孚武漢失敗之后，避居四川，日本人曾表示愿意幫助吳東山再起，先貸予私人借款一百萬元，奉送步槍十萬枝、山炮五百門、機關(guān)槍二千挺，連同彈藥，運入四川。但吳佩孚慨然婉拒：“天下事的成敗利鈍，并不在于若干枝槍，多少金錢。中國人的事，應由中國人自己了斷，外人盛意，敬謝不敏?！盵7]30在這個群雄逐鹿、物欲橫流的動亂年代，吳佩孚卻恪守著心中的信仰，以國家利益為重，彰顯出一個中國人的民族氣節(jié)。國民黨元老吳稚輝也曾這樣評價吳佩孚：“子玉先生的品格，不論你政見怎么樣，都是應該表示欽佩的。”[9]13

吳佩孚奉行以我為主的強硬外交方針，維護國家主權(quán)和尊嚴。“至于關(guān)涉中國主權(quán)之事件，則根據(jù)義理以嚴拒外人之要求”[4]335。1924年，英國考古學者蘭頓氏訪問洛陽，提議修筑緬藏鐵路以延接川漢線，吳佩孚聽聞，勃然大怒，斷然駁斥英國窺伺之妄想：“西藏為中國之土地。未嘗割讓與貴國，貴國如擅由大吉嶺筑鐵路至拉薩，中國實不能予以承認。……中國有自主權(quán)利，而決不能唯貴國之命是從?！盵4]330吳佩孚駐守洛陽期間，西方各列強以中國連年戰(zhàn)亂、列國所享權(quán)益受到侵害為由，認為中國政府缺乏維持社會治安和保護外國在華利益的能力，發(fā)起“國際共管中國”的論調(diào)。吳佩孚針鋒相對，駁斥道：“蓋中國有五千年之歷史，約五百萬平方里之疆土及四億之民眾，具此三種因素，已在國際社會中，立于有發(fā)言權(quán)之地位，今日而欲管理此泱泱大國，以期收功于旦夕，本非容易之事?！薄敖胀馊酥摚煌庖孕叨榷鴾y量大國而已。”[4]329吳佩孚的愛國義舉充分體現(xiàn)了一位儒者所深具的責任感、使命感和強烈的愛國情懷，這種人格氣質(zhì)并非空穴來風，乃是長期浸濡儒家思想的結(jié)果。

三、儒家文化對吳佩孚影響之我見

儒家文化作為中華民族數(shù)千年來積淀而成的人生智慧和生存體悟，蘊涵著強烈的愛國意識。儒家文化所闡釋和弘揚的愛國思想成為吳佩孚愛國壯舉的精神主源。即使是在窮兵黷武、戰(zhàn)亂頻仍、武力至上、儒學衰微的軍閥時期，吳佩孚仍然恪守儒家倫理道德，守護中國的禮教傳統(tǒng)。1916年，他在保定發(fā)起了孔教會，集合當?shù)乜N紳士子，研磨圣賢之教，我們姑且不論這個孔教會在當時有何作用，“而吳的衛(wèi)道揚教，卻為那時只知玩弄槍桿的武夫們所望塵莫及的”[1]14。他即使在政治上從巔峰走向邊緣之際，也憂懷國事。吳認為他所處的時代三綱不振，五倫不講，八德不修，因此，他著書立說，到處演講，高揚禮教旗幟。尤其晚年，不為利誘，不為脅迫，矢志不移，因以殉國，將儒家文化所宣揚的民族主義和愛國主義精神發(fā)揮到極致，終其一生，都在努力踐行儒家的倫理道德。

然而，吳佩孚所處的時代是一個最動蕩、最空虛的時代，是新舊沖突與并存、中西沖撞雜處的時代，孫中山所倡導的三民主義并沒有真正遍地開花，舊的禮教與道德規(guī)范被一般所謂“時髦之士”所反對和摒棄。吳佩孚作為時代的產(chǎn)兒，在他身上存在揮之不去、抹之不掉的那個特殊時代的痕跡，具有明顯的時代和階級局限性。

第一，過于拘泥于禮教名分，從而背上沉重的綱常包袱。1931年冬，他在甘肅省天水縣軍政學商暨民眾歡迎會上指出：“民國成立，專講政治法律，及物質(zhì)科學，竟將三綱五常、五倫八德，完全廢棄，故二十年來，大亂不已?！盵6]150他認為，民國社會之所以上下無序、軍人倒戈、政客挑撥，是由于禮教遭到破壞，要想恢復民國共和，首先必須恢復儒家忠孝節(jié)義的倫理學說。1932年，在北京山東同鄉(xiāng)會講演時稱：“禮教為治國之本。如無根本，雖物質(zhì)文明發(fā)達，適足以禍國殃民?！盵6]166吳佩孚思想陳舊迂腐，對新的政治思想、科學知識，卻懵然無知，跟不上時代潮流，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他的眼界?！皡堑乃枷胫痪执儆谥袊鴤鹘y(tǒng)文化的禮教規(guī)范和儒家學說的范疇,如果談到革命思想，以及現(xiàn)代的政治理論，他是一竅不通的”[1]14。吳佩孚在演講、訓話時，往往引經(jīng)據(jù)典，到處充斥“名教綱?！薄爸倚⒐?jié)義”等封建理論，對于儒家文化的理解只是恪守儒學典籍，缺乏與時俱進和創(chuàng)新精神，儼然一個儒家文化的衛(wèi)道者。

第二，愚忠思想。吳佩孚的人生沉浮與曹錕有著極大關(guān)聯(lián)。正是由于曹錕的賞識和提攜，吳佩孚才能成就一番事業(yè)，因此他深感曹錕拔擢知遇之恩，一心一德效忠曹錕，效忠北洋。這和當時那些朝秦暮楚、背信棄義的軍閥們相比，可謂是特立獨行。但是，這顯然是愚忠，而非大忠。這種愚忠思想緊緊控制著、困擾著吳的一生，“使吳未能在曹錕被囚禁后，成為真正接棒的直系領(lǐng)袖。有曹錕在，成為他的包袱，處處受曹牽制；但沒有曹，又像是缺少什么，使直系無法鞏固團結(jié)，這是吳佩孚的悲哀”[7]30。我們以曹錕賄選為例，盡管吳佩孚對曹錕此舉極為痛恨，但是對于曹錕的賄選既不積極參與，也不公開阻止，聽之任之，任其發(fā)展，他對曹錕的忠心可見一斑。1924年，第二次直奉戰(zhàn)爭爆發(fā)，吳佩孚心念故主，硬著頭皮，馳軍北上，打這一場沒有必要也沒有把握的仗，結(jié)果兵敗如山。吳佩孚“是北洋軍訓練出來的舊式軍人，沒有受主義思想的洗禮，‘愚忠’于曹”[9]7。吳佩孚篤守著儒家文化中忠孝等陳腐觀念，這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吳佩孚對時勢的判斷，未能與時同步。

第三，吳佩孚性格耿直，疾惡如仇，但也驕橫暴戾，剛愎自用。吳佩孚在直系中青云直上，仕途順利，成為直系軍閥的主要首領(lǐng)。隨著勢力的不斷膨脹，吳佩孚變得狂妄自大、獨斷專行。吳佩孚的首席智囊張其煌就曾經(jīng)勸他要“寬待政客要人，茍有主張之士，雖政敵亦敬重之，尤不可斥罵”，“遠佞近賢，多用新人才”[7]30。在南口一役中由于不聽前方將領(lǐng)的意見，一意孤行，過低估計北伐軍的力量，致使其主力受到重創(chuàng)，元氣大傷。正如著名政論家胡政之所言：“吳之為人勤勞廉勇，是其所長，而驕妄粗疏是其所短，能自用其勇而不善用人之才，好自炫其長而不能服人之善，故其力僅足役使官僚，而不足奔走國事。”[9]14一個成熟的政治家需要具有豁達的氣度、寬容的雅量和令人感懷的德政，方能成就大業(yè)。但是，吳佩孚身上缺乏這種素養(yǎng)。在勢力強大的時候，還足以威懾部屬對其效忠，但當吳勢力由盛轉(zhuǎn)衰時，便出現(xiàn)離心離德之事。1926年北伐戰(zhàn)爭爆發(fā)之后，劉左龍的眾叛親離、齊燮元的冷漠掣肘、靳云鵬的乘人之危、馮玉祥的陣前倒戈等，都說明吳佩孚不是一個成熟的政治家。

總而言之，吳佩孚雖然和其他軍閥一樣，窮兵黷武，鎮(zhèn)壓革命，但其一生都在為儒家道德規(guī)范頑強堅守。盡管吳佩孚還受到道家、佛學、方術(shù)等眾多思想觀念的影響，思想駁雜，但他始終對儒家文化情有獨鐘。儒家文化在吳佩孚身上所綻放出來的光芒，尤其是誓死不屈的抵御外侮的民族氣節(jié)和愛國思想，成為其一生最耀眼的亮點。

[1]朱傳譽.吳佩孚傳記資料：四[M].臺北:天一出版社,1981.

[2]李澤厚.中國現(xiàn)代思想史論[M].北京:東方出版社，1987：42.

[3]唐錫彤.吳佩孚研究文集[M].長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4：118.

[4]吳佩孚先生集編輯委員會.吳佩孚先生集[M].臺北：臺北大中書局，1960.

[5]朱傳譽.吳佩孚傳記資料：三[M].臺北:天一出版社,1981.

[6]唐錫彤.吳佩孚文存[M].長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4.

[7]朱傳譽.吳佩孚傳記資料：一[M].臺北:天一出版社,1981.

[8]吳佩孚.蓬萊吳公講話錄[M].臺北:文海出版社,1971：109.

[9]朱傳譽.吳佩孚傳記資料：五[M].臺北:天一出版社,1981.

[責任編輯孫景峰]

K258.2

A

1000-2359(2010)06-0223-04

任同芹(1976-)，女，河南輝縣人，河南師范大學社會發(fā)展學院講師，主要從事中國近現(xiàn)代史研究。

2010-09-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