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不出男權傳統(tǒng)的樊籬
——王海鸰筆下女性精神困境分析

劉國鈺 謝 豐

走不出男權傳統(tǒng)的樊籬
——王海鸰筆下女性精神困境分析

劉國鈺 謝 豐

王海鸰作為“中國婚姻的第一寫手”為我們貢獻了一大批婚姻樊籬下的女性人物形象，盡管各自的婚姻之路不一，但中國傳統(tǒng)意識的束縛，最終致使她們殊途同歸——走向失敗的婚姻。

婚姻；女性；傳統(tǒng)意識

婚戀情感是常寫常新的主題。王海鸰這一有著“中國婚姻第一寫手”之稱的女作家以其獨特細致的生活描寫，揭示了新時代婚姻經營的藝術哲學。從《牽手》《新結婚時代》《中國式離婚》到《大校的女兒》她筆下看似庸常的婚姻生活折射出的是當代重大的社會問題，看似功利的男女關系反映出的是她對人性的深刻把握。作為一位女性作家王海鸰筆下的主人公都是女性，這些女性盡管她們年齡、地位、文化程度、生存環(huán)境都大不相同，對待愛情、婚姻、家庭的態(tài)度及處理方式也迥然不同，然而作者卻為我們展示了一個又一個在愛情、婚姻、家庭中的失敗者。

一 “新時代知識女性”悖論

《牽手》以改革開放之初的社會現(xiàn)實為背景,女大學生夏曉雪“聰明、自信還有清高”,是丈夫鐘銳“死乞白賴”才追到手的女孩。兩人結婚以后,曉雪為了全力支持丈夫創(chuàng)業(yè),一心撲在丈夫和孩子身上,放棄了自己對事業(yè)的追求,最后被單位淘汰下崗,曉雪雖然受過高等教育,但潛意識里仍然有強烈的對男性的依附意識,她認為“男人得有事業(yè),女人得有個有事業(yè)的男人”。她把事業(yè)成功的丈夫變成了自己最大的寄托,而自己逐漸變成了一個除了家之外什么都不關心的女人。相夫教子、任勞任怨、不求上進、單調乏味，最終導致了婚姻的失敗?！吨袊诫x婚》是以價值觀念激變和社會充滿躁動的轉型時期為背景,妻子林小楓嚴重不滿現(xiàn)有的生活狀態(tài),對有能力改變現(xiàn)狀卻總是安于現(xiàn)狀的丈夫宋建平一肚子不滿,對丈夫動不動就發(fā)脾氣,甚至以離婚相要挾。在丈夫去了合資醫(yī)院,收入大幅度增長以后,她辭去公職,承擔了全部的家務,相夫教子。宋建平在新單位很快受到重用,被提為外科主任,使林小楓一時間也感到夫貴妻榮，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面對著事業(yè)蒸蒸日上的丈夫,林小楓逐漸感到空虛、自卑、不安,對自己越來越不自信,對丈夫也越來越不放心,甚至懷疑丈夫有了“第三者”,于是她歇斯底里般地追查、懷疑宋建平的忠誠與否,不顧一切去“鬧”,最終將自己的婚姻逼入絕境。林小楓,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知識女性,在中年婚姻疲憊期翩然而至時,于恍惚失措間失卻了一個知識女性應有的優(yōu)雅與從容,將現(xiàn)代化進程中女性的焦灼,恐慌甚至是歇斯底里展露無疑。她始終無法擺脫深藏在女性內心的歷史惰性,沿襲千年的“陽剛陰柔”和“男主女從”的情感需求，不自覺地成為傳統(tǒng)性別角色與秩序的自覺恪守者。她依然執(zhí)著地尋找著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渴望著“夫貴妻榮”的片刻絢爛?！耙粋€男子漢,意味著生活中的強者,意味著對‘庸常之輩’的超越;而做他的妻子,則意味著‘綁在他的戰(zhàn)車上’”[1]

從各個方面我們可以把曉雪、小楓定位為新時代知識女性，然而她們也同大多數女性一樣，相信夫貴妻榮，潛意識里仍然有強烈的對男性依附的意識。盡管她們有知識有文化，但是一樣逃脫不了傳統(tǒng)文化意識對她們造成的影響，這種根深地固的文化意識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了夏曉雪、林小楓等許許多多新時代知識女性婚姻愛情觀，甚至在某種程度上決定了她們悲劇的一生。她們寧愿放棄自己的專業(yè)、事業(yè)而全力以赴地退居到家庭，做個相夫教子的家庭主婦。但現(xiàn)實給予的沉重打擊徹底地摧毀了她們的美夢，成了一個徹徹底底的失敗者，她們的悲劇命運除了自身的原因還離不開社會的原因，正如西蒙·波伏娃所說“主要原因是女人缺少能力去具體組織生產力量和男人對抗，自然女人沒有屬于她們自己的歷史文化和宗教，更沒有普羅大眾因工作和興趣產生的互助力量，她們不會像美國的黑人，在群體集在一起后就產生了他們自己和集團，或者如住在貧民區(qū)的猶太人，或者像雷諾的工廠工人的團結性。她們只是散居在男人之間，家庭中、社會上，處處強烈地依賴著男人——父親或丈夫——超過對任何其他女人的依賴。”[2]正是她們太過于依賴男人，依賴家庭，男人和家庭才拋棄了她們。退居社會她們丟失了與男人抗衡的技能及心態(tài)，因為潛意識里她們被傳統(tǒng)文化意識緊緊地束縛著。進入家庭她們在拋棄社會的同時家庭和男人也逐漸拋棄了她。這種“雙重危機”“多重壓迫”讓她們最終走向了幻滅。

二 城市與農村的畸形結合

人類進入了一個嶄新的時代，隨著社會的開放，人的觀念意識也逐漸在變，以前婚姻講究門當戶對，而現(xiàn)在，“年齡不是問題，身高不是距離……”說明現(xiàn)代人對婚姻已不再看重門當戶對?！缎陆Y婚時代》中顧小西和何建國便是續(xù)寫了真實的愛情童話，女主人公顧小西是出身于高知家庭的女編輯,丈夫何建國是來自于農村而后扎根于城市的清華計算機碩士。他們的婚姻一開始就遭到了顧小西家長的反對,反對的理由就是門不當戶不對。誠然,愛情的產生不需要任何理由,可能就產生在一瞬間。顧小西這一“娜拉”毅然決然地與何建國走進了婚姻的殿堂，追求純潔的愛情，愛情是他們的婚姻之本，在這個層面上講小西是純然的新時期知識女性，敢于追求自己的幸福。然愛情卻也不能夠維系這份童話婚姻。愛情和婚姻就不是一回事，事實再美的愛情一遇到婚姻就失去了原有的美麗與色彩。再深的感情也會在細細碎碎的瑣事中一點一滴的耗盡,這是生命中所不能承受之輕。女主人公顧小西認為婚姻只要兩個人相愛就足夠了, 但是現(xiàn)實卻讓她認識到兩個人結合其實是兩個家庭的結合。這部作品其實也驗證了王海鸰“ 愛情不是婚姻的唯一內容”這一觀點, 不同的家庭背景導致了種種婚姻矛盾的產生, 使得這樣一對真心相愛的青年男女最終也不得不選擇離婚。顧小西同樣也是徘徊于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之間的女性, 她有很強的個體意識, 不愿意一味犧牲, 但是又因為自己不能為丈夫家傳宗接代而自卑, 在這樣的夾縫中, 她也感到深深的困惑，他們之間最大的問題是無法溝通的城鄉(xiāng)間的鴻溝。顧小西這一表面看起來敢于打破傳統(tǒng)沖破阻隔追求幸福的新女性，在面對婚姻這一瑣碎的生活時卻是那么的不知所措，面對何建國家人提出的一次又一次要求只是一味的退讓，踏入婚姻的顧小西有了切身的體驗。

在對家這一概念上何建國有著迥然不同的理解，在他的概念里，“家”不只是他和她，還有爹媽，哥嫂，以及無數顧小西不認得的祖祖輩輩生活在那里的三姑六姨……用顧小西母親的一句話“你嫁給了他，就等于嫁給了他全部社會關系的總和”這就導致了婚姻觀念的決然不同，這正是城鄉(xiāng)文化背景的差異。這也正是作者最滿意的地方，她曾說“我對這個作品最滿意的地方，在于找到了一個新的突破點，從城鄉(xiāng)差異來寫婚姻從而給了它一個廣闊的背景?！盵3]誠然在這一觀念之上沒有誰對誰錯，但是在最后她說的那段耐人深思的話“ 有些話我還是想對你說的, 離婚對我們而言, 一切都來得太倉促了, 我們被現(xiàn)實的生活消磨掉了許多,少了真正的溝通,也忘記當初堅持要在一起的理由, 我承認過去的我太不成熟了,我真的以為,只要我們兩個好就好了,但原來婚姻并不是這樣啊, ……”。就充分說明她還是向傳統(tǒng)文化低頭，至少是她對家的意識開始向何建國靠攏。在不能生小孩這件事上她的那種自卑心理也充分說明她還是個傳統(tǒng)女性，盡管在最后有了大圓滿的結局，那也只是作者美的想象，試問在現(xiàn)實生活中這樣的婚姻還能維系嗎？

三 理智的悲情

從《大校的女兒》中走出來的韓琳是王海鸰筆下最成功的女性形象，她不同于夏曉雪、林小楓也不同于顧小西，作者拋棄了既令人同情又令人生厭的在日復一日的工作和家務勞碌中失去女性魅力的“ 棄婦”形象, 轉而塑造出了一位和中年男人共同構成社會中堅力量、具有獨特的知性魅力的女性形象, 韓琳的活動空間和心理空間遠遠大于從屬于家庭從屬于婚姻的曉雪、小楓、小西，作為單身母親的她堅韌倔強，風雨一肩挑，而事業(yè)有成——從一個普通女兵成長為軍內知名作家。小說以七十年代兩位青年男女軍人的感情糾葛為主線展開，作者對男女主人公這段刻骨銘心的感情的處理也沒有落入俗套，而是發(fā)乎情止乎禮止乎責任。沒有激烈的沖突，沒有生離死別，只有男女主人公跨越二十多年的沒有結果只停留在柏拉圖層面且異常隱忍的愛情，以及圍繞他們展開的關于樸素卻真摯的戰(zhàn)友情和親情的描述?，F(xiàn)代都市女性的婚戀觀因為這種內斂的處理方式顯得越發(fā)經典，甚至越發(fā)迷人。然而這一知識女性的愛情和婚姻是失敗的，盡管獲得了獨立的人格，獲得了讀者的一致認同，但無論如何作為一個女人在婚姻上是失敗的，她也同樣無法擺脫傳統(tǒng)文化意識對她的束縛，出身于干部家庭的她是無法看上姜士安的，年輕不諳時世的韓琳也有著虛榮的一面，從心里說，她喜歡有才華的、高干出身的彭湛，再者千百年來，門當戶對是那個年代所不可逾越的婚姻基礎，即使韓琳愛他了，社會和家庭也要扼殺這種不合時宜的愛情。盡管韓琳不甚追求權力和富貴，但不能不承認她是一個清醒、冷靜的女性，她在考慮每一份付出的時候都是有前提的。韓琳有文化、有見識，由于自己的年輕和自身的背景，使她的見識成為一種短視，因為年輕的她不可能想到窮苦、卑微是使人上進的最好動力，這種短視最終帶給她的只能是傷痕累累的人生經歷。傳統(tǒng)文化意識對其的影響不緊緊表現(xiàn)在選擇愛情對象上，同時也很好地反映在后來的婚姻選擇當中，她也無法擺脫世俗而與姜士安走到一起，當然也許從讀者接受的角度作者的這種設計是迷人的，更讓人敬佩的，但是從一個女人的角度她是孤獨的，也許從婚姻不是愛情的唯一形式，愛情也不是婚姻的全部內容這個角度更能讓人釋懷。如果說她與姜士安的愛情是理性且無奈的婚戀遺憾，那她與彭湛便是理性且妥協(xié)的婚姻生活模式，盡管最后理性的她放棄了這段婚姻，成了個單身母親,成了理性的但孤獨的女人。

無論是夏曉雪、林小楓那種以家庭丈夫為中心的，潛意識里強烈依附男人，以夫榮妻貴、相夫教子為婚姻準則的新時期知識女性，還是完全被農村傳統(tǒng)意識左右愛情，由于家庭文化背景的差異而宣告了婚姻結束的顧小西。還是那個理智的悲情主宰了婚姻悲劇命運的韓琳。其實她們都是一樣被傳統(tǒng)文化意識束縛著的新時代知識女性。她們雖然被束縛的方式不一樣，但是她們有著一樣的精神困境，她們都是婚姻圍城外徘徊在城墻上那一只無歸宿的、無法找到回家路的、孤獨的鳥。

[1]戴錦華. 涉渡之舟[M].陜西人民教育出版社，2002：235.

[2]西蒙·波伏娃.第二性——女人[M].湖南文藝出版社，1988：8.

[3]蔡尚偉.影視傳播與大眾文化[M].成都:四川大學出版社，2005.

ClassNo.:I207.4DocumentMark:A

(責任編輯：鄭英玲)

OnFemale‘sSpiritualDilemmaWhenFacingTraditionalMaleChauvinism

Liu Guoyu Xie Feng

Wang Hailing is seen as “ the top writer to describe marriage life ” . She moulded a lot of female characters lived under the fence of marriage . Because of the constraints of traditional Chinese culture , although they had lived a different marriage life ,but the final fate is the same for them to gain a frustrated marriage .

marriage; female; traditional culture

劉國鈺，碩士，廣西師范學院，廣西·南寧。郵政編碼：530001

謝 豐，碩士， 廣西師范學院，廣西·南寧。郵政編碼：530001

1672-6758(2011)02-0111-2

I20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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