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媒視點

被時間吞噬的真相

新年的陽光打在我們的臉上，我們有足夠的理由許下良好的愿望。我們習慣這樣說，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準備迎接新的開始。語氣輕松得就像每天起床，打個哈欠，伸個懶腰。

但作別總是困難的。盡管我們可以盤點出諸如“戰(zhàn)勝泥石流災害”這樣“偉大的勝利”，但仍有許多無所謂“戰(zhàn)勝”也無所謂“戰(zhàn)敗”的庸常事件，跌進歷史的縫隙，卡在我們的喉嚨。它們更關乎每一個人的生活，更接近這個社會的常態(tài)。

我們捕捉著每一個細節(jié)，卻看不到它們背后的真相。

還記得10個月前，被曝光的“山西疫苗事件”吧。一時的輿論洪峰終究東流去，至今執(zhí)著的家長們還在等待，雖心有不甘，但在政府層面幾乎所有的大門都已對他們關上。孩子致病致殘本身是否與疫苗質量有關，這是一個需要真知更需真相化解的謎團?？烧嫦嘣谀睦?

還記得去年此時就已喧囂亮相的“曹操墓”吧。一年來，卷進了無數學者、地方官員和文物界人士，紛紛擾擾的觀點，莫衷一是的結論，讓人想入非非的“證據”與“事實”，還有地方政府急不可耐的“門票定價”，讓“反曹派”和“挺曹派”變得一樣可疑。沒人再追問，安陽當局就是勝利?？刹懿倌故钦媸羌伲嫦嘤衷谀睦?

還記得幾個月前一則“量身定做”的招聘啟事吧。財政局招人，僅一位升遷的前任縣領導的女兒“夠條件”，免試錄用。被媒體曝光后，當地一面解釋絕無內定，一面取消招聘計劃，財政局長也主動請辭。這是諸多此類事件中，看起來處理最為“給力”的一件，但人們仍然疑惑：如果真無內定，招聘何必取消，局長也何必請辭?如果相反，那事實呢?真相呢?

還記得寧夏吳忠的跨省抓捕案吧。一個舉報的大學畢業(yè)生，被被舉報者父母管轄下的地方公安抓捕。輿論強壓之下，當地說是錯案，放人，公安局長免職，但這背后究竟有著怎樣的秘密?市常委批示的抓捕是不是公權私用?所有追問就此打住。真相又在哪里呢?

還有那些永遠打不開的局，永遠打不完的假。種種“門”，倏忽而來，又倏忽而去。帶來漫天疑云，留下的還是霧里看花，真相依舊尋不見。

是什么讓探求和接近真相的過程總是戛然而止?是公眾的健忘，媒體的浮躁，還是公權的驕橫?其實，公眾無所謂“忘”與“不忘”，舉報者被抓和發(fā)帖者被抓對他們來說，看到的都是同一個身影：無邊的公權力；媒體無所謂“浮躁”與“不浮躁”，今日的新聞明日的歷史，他們總要追逐每天的新鮮事，況且他們有時也必須忘記舊聞。于是，你知道是誰把真相扔進了時間的黑洞。

對當事者而言，時間是最好的鎮(zhèn)定劑。他們相信，只要“壓住”或“捂住”這一刻的輿論喧囂與負面事實，時間會為真相蒙上遮光的塵埃。于是一層壓著一層，疫苗事件沒有真相，受害的家長和患兒就會層出不窮，跨省抓捕案沒有真相，揭露真相的記者和作家便會被通緝或抓走……這是這個社會不堪承受的不安。

或許我們每個人也有責任。我們坐在ODP的高速列車上，追著GPI和高房價一路狂奔，來不及等待和挖掘真相，就被下一個喧囂的事件所吸引。我們總是缺乏追尋的恒心和堅守的耐心。

新的一年我們能不能別這么著急趕路，慢下來，等一等甩在后面的靈魂和真相。因為，失去一個真相，對我們來說，可能就丟了一份信心；對政府來說，則丟了一份公信。對整個社會來說，便丟掉了一種信仰。

(張顯峰／《科技日報》2011-01-11)

抓記者事件中的信息攻防戰(zhàn)

四川西充警察執(zhí)法時毆打拍照教師。內蒙古鄂爾多斯賽馬場垮塌，央廣記者采訪被城管和警察扣留兩個多小時。這樣的事情，是經常會發(fā)生的。顯然，權力者認為，不由自己處理的信息，就是一種潛在的或者現實的危險品，毆打、扣留等人身處置，或者現場刪除照片、沒收記錄工具等行為處置，就是將危險去除。

這只是“信息攻防”在一個方面的表現而已。市民拍照，或者記者采訪，只是獲取信息，毆打、扣留或阻撓，是對信息獲取行為的阻止，是非法剝奪公民自由。所謂采訪權，不過是保證采訪可以方便地接觸到所需要的對象。在采訪上，記者比普通人多的，只是信息來源的可保證性，而采集和訪求信息的權利，人人皆有。

這個時代，被稱為信息時代。信息時代，有無所不在的信息工具，也有無所不在的信息行為，有廣泛的發(fā)布渠道和傳播渠道。于是信息攻防在發(fā)布渠道便有多種辦法，包括被動性地通過特征詞表進行的禁止、彌補性的刪除，以及主動性的“五毛黨”和“水軍”活動。在傳播渠道，有網路通道的限制、http404、網頁并不存在等方法，更加嚴厲的辦法，則是誹謗治帖、“跨省追捕”等等。

所有與信息有關的一切限制與反限制，在信息時代充分展開。信息生活已是人類的基本生活方式，同時也成為限制與反限制的攻防膠著點。人人都有麥克風，與權力的麥克風壟斷欲在發(fā)生沖突。

我們就處在這樣一個信息攻防加劇的場景。這是權力與權利具有時代特色的相爭，其內在的焦點仍然是權利的覺醒和權力的絕不相讓。我理解信息時代權力的煩惱，但無法祝賀其信息作戰(zhàn)的勝利，這既是因為人類信息生活的歷史所顯示的趨勢，更因為信息行為已如同吃飯穿衣一樣成為人類基本生活方式。人是鐵，飯是鋼，你見過哪個權力戰(zhàn)勝了肚皮對糧食的需要?

(劉洪波／《南方都市報》2011-01-10)

記者的懺悔

“我要請假”，某一次例行的選題會上，一位同事說她既沒有生病，也沒有特殊事情，請假僅僅為了花時間平衡自己的情緒。她說自己“心理陰暗”的時候，在座的其他人爆發(fā)出一陣大笑。沒人有嘲笑她的意思，這陣笑聲是苦澀的，僅僅是因為她說出了大家共同的感受。

記者的職業(yè)生涯中，常常會面對“不公平”、“夸張事態(tài)”、“扭曲事實”的質疑，而這一切又常被歸結于他們的心態(tài)：心理陰暗。似乎真有這樣一種疾患——正如色盲癥患者眼里的世界是灰色的，通常認為“心理陰暗”的人看不到積極的方面，他們對社會的前景態(tài)度悲觀?！靶睦黻幇怠币呀洷划斪雒襟w業(yè)的職業(yè)病。

大多數人的情緒是通過職業(yè)行為得到宣泄的。如果允許質疑，記者就可以通過扒糞——這個詞譯自英文muckracker，翻譯得很貼切——來宣泄自己的情緒。郁積的情緒就不會損害他們的心理健康。但對記者來說，見諸紙面的不過是冰山一角，大多數灰暗景象郁積在他們心頭。這些年來，離開這個行業(yè)的人越來越多，多少是出于這個原因。

有人說熱衷于扒糞的記者和媒體，沒有建設性。問題是，只有記者有扒糞的權利，其他人才能從事有建設性的工作，社會才能更有建設性地運轉。

有追求的記者為新聞而來，自以為能夠讓世界更好，如果不是對這個行業(yè)寄予了厚望，如果不是因為珍惜自己的職業(yè)聲譽，如果不是被責任感和無力感所夾擊，就不會感到痛苦。這種痛苦也是媒體的職業(yè)病。有些普通的職業(yè)里包含了更高的責任和自我期許，這是它們不可切割的公共性質決定的。所以，

政府要對人民負責，人大代表要對選民負責，記者要對讀者負責。

記者的目標并不是去迎合讀者的需求。有時候，對幸福的人們渲染世界的不幸，差不多被看做是暴行——反過來也一樣。除了切身利益因為媒體受到損害，人們對當代媒體的反感，主要是因為媒體的觀察與自己的期待不符。但你不能希望一個人始終獨立的同時要求他時刻服從。

媒體之于讀者，正如船長之于乘客：船長的工作是獨立的，但他的命運與乘客聯系在一起。

(夏佑至／《東方早報》2011-01-07)

微博還能火多久

2010年微博的快速崛起無疑是令傳媒行業(yè)關注的。據統(tǒng)計，2010年初，新浪微博推出半年之后，其覆蓋人數從2510.9萬增長到4435.8萬。緊隨其后，搜狐、騰訊和網易三大門戶網站也開通了微博客業(yè)務。其中，劉翔在騰訊的微博客開設不久，粉絲就達800多萬，成為全球第一大微博客博主。

有人把微博用之于朋友間互致問候，有人用之于及時發(fā)布新聞；有人用之于投放冤屈上訪材料，以引起眾人的關注；更有各類明星用之于“走秀”來吸引粉絲。總之，微博的出現著實吸引了眾人的目光。但微博客不僅是明星的秀場，隨著政府相關部門紛紛開出官方微博，在人民網微博里，政協委員朱永新、中組部新聞辦主任王新堂等官員的微博，也都贏得了大量粉絲的關注。

在人們紛紛為微博叫好的同時，大量“水軍”、垃圾信息也紛紛充斥于微博中，各種不負責任的言論也引起了網絡管理部門的高度關注，可能引來對微博的嚴格管理。

微博的火爆還引起了傳統(tǒng)媒體報紙的陣陣恐慌。除了紛紛注冊微博增強傳播速度之外，更是進入涉及自身生存問題的探討。最近在北京，本人參加了搜狐財經主辦的媒體年會，來自業(yè)內的知名專家和國內主流都市報紙的代表聚集一堂，對微博給傳統(tǒng)媒體帶來的沖擊進行了廣泛討論。以喻國明教授為首的觀點認為，傳統(tǒng)媒體報紙可能幾年后就會消失；都市類報紙的代表紛紛予以回擊，現階段報紙因屬于黨委系統(tǒng)管理，是否關閉不是由市場說了算。更有說服力的是，過去的一年，很多都市類報紙的收入并沒有因微博的火爆而減少，反而有了較大的提升。

微博帶來觀點上的沖擊顯而易見。

不可否認的是微博客的傳播功能，注定要在2011年得到更好的展示，尤其是將在政府與民間的溝通中走得更遠。一些門戶網站對微博的青睞，也使他們在爭奪用戶上展開更多探索，這無疑會優(yōu)化微博的各種功能。目前排名第一的新浪網大量招兵買馬，加大微博人力資源的投入，搜狐也毫不示弱，張朝陽去年更是投入2億元發(fā)展微博，力爭超越新浪，據內部人員透露，搜狐微博的投入可能大大超過2億元的預算。

面對如此高度的關注，和如此巨大的財力人力投入，不妨冷靜思考一下，微博只是一種快速傳播方式和途徑，目前的熱潮只是在繼續(xù)升溫途中的表現，若參與人數和投入成正比例的話，未來不知還有多大的投入。這種不計成本無休止的投入恐怕是任何一家企業(yè)都不可忽視的，若微博一直不產生利潤恐怕難以持續(xù)火下去，于是引出微博的商業(yè)盈利模式的談論。

但從目前看來，微博距離盈利似乎非常遙遠，微博熱潮似乎更多地表現為人們追逐新生事物的熱情，任何熱情總會有退潮的時候，微博也不會例外。再加上作為微博的主體企業(yè)的投入，在看不見盈利前景的情況下能夠持續(xù)多久，這些因素可能都和微博未來的發(fā)展有著密切的聯系。

(李?。缎侣勍韴蟆?011-0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