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皖
一股文學(xué)雅韻正在當(dāng)下的民謠界暗涌。鐘立風(fēng)、萬曉利、周云蓬……這幾位民謠界最活躍也是最重要的人物,衣冠楚楚,神思悠悠,他們唱出的不再是普通的歌詞,而是詩。
鐘立風(fēng)歌曲的文藝味越來越濃。
《瘋狂的果實》、《她為我編織毛衣》這兩張2009年的專輯,把他對文學(xué)的鐘愛推向了極致。2010年最新EP《那個晚上我把燈光調(diào)得比較暗》繼續(xù)向前。忘掉酒吧里的形象,忘掉在民謠里撫弄琴弦的羞澀男生,這歌里的人不再是人們熟悉的小鐘,而是一位詩人,一位現(xiàn)代主義作家。
出版專輯的同時,鐘立風(fēng)也出書。他的書名叫《像艷遇一樣憂傷》。三百頁的口袋書,幾十篇短短的、通常只有一兩個頁碼的文字:隨想、閃念、幻想、奇遇、離題、淺睡;奔跑、沖刺、跳躍、撒歡、飛翔、迷路、遺忘;短得像三分鐘的涼水澡,潔凈、精微、禪意,考驗?zāi)愕闹橇腿の丁灰鬃x卻奇魅雋永,像博爾赫斯一樣,閃亮的、發(fā)光的、西班牙的,一個迷宮,一副散亂的紙牌,一座小徑分叉的花園。理解止于理解的發(fā)端,放下書,發(fā)呆,思想游走到更遠的遠方。
是的,博爾赫斯。鐘立風(fēng)的樂隊就叫博爾赫斯。任什么也不能取代博爾赫斯對他的吸引力。一個電吉他手,一個沉默、短發(fā)、秀美的手風(fēng)琴女孩,一把貝斯,一套鼓,伴著溫厚的、男中音的,像人性一樣迷人、像溫暖一樣憂傷的詩人,定義了民謠的“博爾赫斯”。
鐘立風(fēng)的歌曲里遍布了文學(xué)的線索,那是記憶曾經(jīng)到訪雙腳卻一步也不曾踏去的地方,但是,它比日常生活更實在,更具有感知和體驗的要義??纯催@些歌名吧,《弄錯的車站》、《雷米》、《雕刻時光》、《下午過去了一半》、《告別的聚會》、《看得見風(fēng)景的房間》、《沒有了你,會使更多的原野悲傷》……那么熟悉。書名,電影,詩歌中的人物,是的,你曾經(jīng)去過那里,那些秘密的地點,你與作家、詩人、電影導(dǎo)演曾碰頭約會的地方。
鐘立風(fēng)的歌曲,是一些帶有幻想和奇遇色彩的故事。民謠中本來就遍布了故事,有一個源遠流長、流傳了上千年的體裁就叫“敘事曲”,但鐘立風(fēng)和以前的民謠歌手不同,講的不是他自己的故事,不是他看到的、聽說的、經(jīng)歷的,他的熟人之中、他的親人身上所發(fā)生的故事。這些歌曲更像是小說,是像謎題般具有斷裂和交叉結(jié)構(gòu)的現(xiàn)代詩,是光線強烈而人影模糊的文藝電影,是他寫的或是從別人寫的那里偷來的,帶著確切卻難以看清的情節(jié),形成與生活對望并間離的效果。聽這些歌,我們仿佛變成了旅人,走到一個個不可思議的地方。不可能發(fā)生的都發(fā)生了,但我們完全地信任它,微微的驚訝,嘴巴何時張開,發(fā)出了感嘆,卻沒有聲音。心里爆響一顆又一顆驚雷,把人生過上幾輩子,把夢想做成一千種可能,與虛幻的人一起生活,生活得更高更遠,那是一個比真實還真實的世界。
懷著緩慢的愛/開始了漫長的等待/你讓自己陷進一段樂曲/或者詩篇的奇異生命
趟過愛的河流/你吮吸著我的寂寞/我想和你,一起/看電影/吃野草莓(《野草莓》)
鐘立風(fēng)的歌曲有一種特別的敘事之美,更有“幻想般的少女/靠在我身上/想著遠方”的那么一種狀態(tài),出神入化,比敘事之美更特別。那是文學(xué)的狀態(tài)。而歌者,而我們,就在這種出神的狀態(tài)中,成了“風(fēng)中奔跑著的孩子/在歌聲里搖擺”。
于是,雷米的故事被我們又經(jīng)歷一遍,去掉了顧城經(jīng)歷中的血跡,變成完全的摯愛與浪漫。弄錯的車站一次次發(fā)生奇遇,巴吉呀、驛丘呀、索妃呀、罕達呀變成了似曾相識的名字,變成愛人,他們弄錯了車站就變成故事,就走進我們心里,變成我們自己。而心變得柔軟,柔軟得像是要融化,像是要甜美得死去,“她的眼淚慢慢就變成了一朵花”。
他帶著謙卑的愛意試探你/你懷著不安而甜蜜的表情別過頭去/要命的是此刻叫人想死的音樂又響起/于是你就含著眼淚把嘴和他貼在一起(《他帶著謙卑的愛意試探你》)
哦,貼在一起。他和她貼在一起,鐘立風(fēng)和幻想貼在一起,唱片外面的人和唱片里面的人貼在一起。這讓人暈眩的瘋狂,怎么這么快,怎么會變得可能?原因是音樂,那要命的音樂,它像魔王吹奏的風(fēng)笛,從天而降,讓現(xiàn)實變成了魔幻。故事順理成章地發(fā)生了。感動人的故事,愛情。
當(dāng)然,絕大多數(shù)時候,二十一世紀初葉的人再也唱不出別的,只能唱出愛情。但鐘立風(fēng)的情歌還是跟周圍的情歌不一樣,他恢復(fù)了愛情里的羞澀和幻想,當(dāng)周圍的愛情早沒有了羞澀和幻想。那是一種近似于最好的愛情之中最好的一味,像是迷藥和迷魂的東西。當(dāng)眼淚和眼淚、嘴和嘴貼在一起,他們周圍還飄動著不真實的空氣,和一切都變得可能、變得美好、變得奇妙的神秘浪漫?,F(xiàn)實正在變成想象,或者顛倒過來,想象正在變成現(xiàn)實,他們嘴和嘴貼在一起,正在變成想象中的人物。哦,這愛情里幻想的本質(zhì),哦,那叫人想死的音樂,有人聽見嗎?
民謠,正在變成一場文學(xué)盛事。和這種文學(xué)盛事對等,鐘立風(fēng)的音樂和演唱調(diào)子,越來越端莊。它鄭重、嚴謹而又嬉戲著,是一次次的神游、入迷、朝圣?!八难莩砬槁≈亍?,我曾經(jīng)這樣判斷。而阿慶,我的一個朋友,這樣發(fā)揮說:
“他的演唱表情隆重”,這隆重要我理解就像個朗誦時的樣子。今天一提到朗誦很多人要笑了,假把式太多,矯情,酸,很倒胃口,可是聽鐘立風(fēng)不會笑出來,情感、文藝調(diào)調(diào)自有它的莊重之處,不陌生。我們在閱讀的時候,看電影的時候,在自己想事情的時候經(jīng)常會進入那種狀態(tài),情感主導(dǎo)了自己,人性中的東西撕扯著自己,如此劇烈。那種東西真不是平時好意思說出的,因為隱秘,事關(guān)內(nèi)心,大概比情色笑話還難以啟齒??社娏L(fēng)就能這么來,隱秘、詩意、出離了現(xiàn)實,別指望他說什么直接的苦與樂,他在文學(xué)、藝術(shù)的美好意象里穿梭,那把嗓子就是魔毯,哪怕是唱的身邊的事情,你感覺也是在小說里。這種東西更接近人心隱秘的一面,唱的是悲傷、情欲、美好,那么迷人,可能在他眼里這世界就是如此。
在小縣城上初中,晨讀的時候偷偷朗讀《簡愛》,看到窗簾后的簡;或者在學(xué)校圖書館讀到耀武揚威、裝腔作勢又純樸善良可愛敏感的菊千代,菊千代,像個女人名字;或者在吵鬧的下班路上第一次聽到了老柴的“第一鋼協(xié)”;這些時刻都發(fā)生了什么呢?這些時刻的樣子大概跟小鐘的歌聲有點接近。
萬曉利本來是個小城崔健式的人物。1990年代末,他北上北京,唱出他那些現(xiàn)場式的、批判現(xiàn)實主義的詞。他的《狐貍》(2002),是民工聽了都可能叫好,都可能鼓掌、鼓噪、起哄的歌曲。但是,2007年,《這一切沒有想象的那么糟》之后,再不會有民工圍觀起哄,萬曉利的周圍圍滿了文藝青年。2010年,部分文藝青年也變得寡然,《北方的北方》悶得來——,足以悶死一頭大象。
發(fā)生了什么?文藝青年們面面相覷。萬曉利頭也不抬,看也不看他們一眼,他低下去,低到地下室去,低沉的聲音低到地下室的地板下去,那聲音沒有聽眾,它面對的,低吟著的,是一個夢。
《北方的北方》的歌詞,就是一部詩集。它也記述了人與事。這人與事或者在童話中,或者身處夢境。詩歌與歌謠碰到了一起,像加拿大的作家歌手倫納德·科恩那樣。所不同的是,科恩是嗓子本身就這么低的唱,萬曉利是壓低到科恩這么低的唱。
在最繁華的街頭/你對她撒下了彌天大謊/現(xiàn)在她說這沒什么/是啊 這又有什么呢(《不要問星星有幾顆》)
最繁華的。當(dāng)所有人都撲騰在、歡喜于這最繁華的,萬曉利表現(xiàn)的是對這“最繁華的”棄絕和絕望。是啊,這又有什么呢?彌天大謊也沒什么,又有什么呢?都到了這個地步!
“民工歌手”是什么時候沉寂下去,變成了詩人,沒有人知道。現(xiàn)在,他心里的黑暗足以把太陽吞下去,把周圍親切的笑臉、震天的鞭炮、熱鬧的除夕和春節(jié)也吞下去。大年三十的這種心情是非常不尋常的,只可能發(fā)生在現(xiàn)實的黑暗和心境的黑暗漸融為一體的場景中,所有堅實的物體如水面搖晃,變得虛幻和不真實:
羞恥地躺在發(fā)了霉的祝福里/夢到世界/被那遠古的炮火炸得粉碎,大富大貴的不能醒來
有那么一行清淚瞬間劃破了黎明/照亮未來的歲月/那依舊紛飛的戰(zhàn)火/說/不要沉睡/快來并肩作戰(zhàn)(《除夕》)
萬曉利做了一個夢,噩夢,不會醒來的夢;他不理解、不認同的世界,就是這夢,而他就生活在其中。
“你爬起來再摔倒再爬起來再摔倒/你爬起來再摔倒再爬起來再摔倒/你爬起來再摔倒再爬起來再摔倒/你爬起來再摔倒再爬起來//默默默默默默默默祈禱/她和她的平安/默默默默默默默默祈禱/她和她的平安”(《大壩上的奔跑》)。
萬曉利展示的詩歌,是幻想劇、夢境或童話詩,黑色的。詩歌中是這些詞匯,草原、牧馬人、斧頭、柴火、槐樹、狐貍、兔子、毒藥、袖口、老虎、毒蛇、蝸牛、鱷魚、油鍋、獠牙、火把、樹奶奶、春姑娘、小毛驢、袋鼠、精靈……這些詞,與當(dāng)代歌詞詞匯遠離。他的表達是強烈而堅定的,像一個個重復(fù)和加強記號,砸下去,再砸下去;而他的歌聲,悶下去,捂緊烈火,悶死每一?;鹦?。這熄滅的、正在熄滅的夢話,低沉得難受,完全不讓人透一口氣。沉悶,枯燥,不愉悅,這樣的審美特性本來是歌曲藝術(shù)里沒有的,只有嚴肅文學(xué)才會有。歌曲面對著聽眾,不可避免要帶有娛樂屬性,但萬曉利不管不顧,他堅定而偏執(zhí)地,把這一屬性掐滅。
周云蓬的詩歌歷史,也許要長過他做歌手的歷史。他本來就是詩人,他的詩是可以在正規(guī)詩刊,或者在不正規(guī)但是更有詩歌品質(zhì)的文學(xué)民刊上發(fā)表的。通常,他的歌手身份和詩人身份是分離的。雖然他的歌中有詩,他的歌就是詩,但聽眾不一定意會到;他的更著名的身份,一向是民謠歌手。一度,《中國孩子》(2007)的轟動效應(yīng),讓他成為具有底層人民氣質(zhì)的盲人民歌手。
2008年,周云蓬做了件讓人意外的事,他把詩人海子的《九月》演唱了?!毒旁隆肥呛W拥拿?,1999年或者更早,一個叫張慧生的無名琴手把它譜了曲。后來張慧生也死了,跟海子一樣死于自殺,所以這首歌就湮沒在時間的塵埃中,只有很少很少的人,天津和北京的、張慧生當(dāng)年的一些朋友,聽過這首歌。周云蓬卻將它重新整理,2008年在《清炒苦瓜》里發(fā)表。
這成為一首神作?!毒旁隆返淖V曲和演唱,是那么恰如其分,讓熟悉并熱愛海子的人,再一次受到了震動。它甚至把原詩的境界給拓展了,用音樂做到了詩歌做不到的事。而周云蓬的詩人形象,也就分外地突出出來。
由于周云蓬出名的歌手身份,通常在聽歌時,聽眾會把他先聯(lián)想成一個歌手,然后把他的作品往詩歌上靠。我們很少聯(lián)想到,這是一個詩人、作家,拿起吉他唱起了歌。這兩種聯(lián)想方式,結(jié)果是很不一樣的。
2010年9月,這個事顛倒過來。
周云蓬發(fā)表了新專輯《牛羊下山》?!杜Q蛳律健返拇蟛糠郑翘扑渭捌渌脑姼?,周云蓬用古曲或者自度曲把它們演唱了。這張唱片給我的感覺,是地地道道、端端正正一個詩人的感覺。歌手?歌手如何唱出一個詩人?如何在舞臺上呈現(xiàn)出就是這個詩人自己?
這件事做得很絕。如果說《九月》讓人感覺就是周云蓬自己吟出了這首詩,那么,《牛羊下山》的杜甫、李白就是周云蓬本人,不是他在朗誦古代詩仙詩圣,就是他在吟唱他自己,那些詞本來就是他自己的詞。這種跨時空、跨語言的詩歌效果,之于我的驚訝就像杜甫、李白還魂,不,是杜甫、李白就生活在當(dāng)下這個世界中,是我熟悉的某個朋友一樣。
最后一首歌,《不會說話的愛情》,周云蓬自己寫詞作曲,當(dāng)然了,白話現(xiàn)代詩。但這首歌的效果完全是順接著的,是那個剛唱了“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fēng)冬有雪”、“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情卻有情”的人,還是那個人。而專輯一開篇根據(jù)《詩經(jīng)》譯出的白話,也是這個人,古人作的詩,完全成了今人說的話。一個瀟灑的、灑脫的,詩歌就是生活、生活就是詩歌、古代就是今天、今天也就是古代的人,伙計唉,這可真是神了。
繡花繡的累了吧 牛羊也下山嘍/我們燒自己的房子和身體/生起火來/解開你的紅肚帶 灑一床雪花白/普天下所有的水 都在你眼中蕩開(《不會說話的愛情》)
遠行的人/你在哪片云下歇腳/我們黑白條紋的日夜/飛跑過屋頂/雞進窩了/炊煙蹲在煙囪上/大黃狗蹲在窗前
牛羊從山上下來/我和它們在一起/想你/想你有衣暖身/有食果腹/有水解渴/有我入你異鄉(xiāng)人的夢(《詩經(jīng)·君子于役》)
當(dāng)文學(xué)遇上音樂,當(dāng)作家也是歌手,現(xiàn)在遇到的這情形,跟1970年代臺灣校園民歌中發(fā)生的,跟羅大佑、崔健歌詞里發(fā)生的情形,有點不一樣。那個時候是一些文學(xué)愛好者,拿詩人的詩詞來譜曲;或者,是憤怒青年、抗議歌手,琴弦上琴鍵上流出的歌聲里,出現(xiàn)了詩。現(xiàn)在的這些歌詞,歌詞的屬性已經(jīng)沒有了,如果我們不聽那音符,將它們光光溜溜印到紙面上,就是一點也沒走形的詩。而這些歌唱著的歌手,放下吉他,就是品位純正的詩人、作家。也許,今天,在民謠里,我們正遇上一個從來也沒遇上過的風(fēng)雅時代,比曾經(jīng)有過的風(fēng)雅都風(fēng)雅的時代。
由于篇幅所限,我省略了許多事實。這個場景實際上是極為寬廣的,不只是民謠界,也還包括它的邊緣,它的外圍,以至于搖滾、流行音樂,都在越來越多地出現(xiàn)純正的文學(xué)。僅以近一年多來的專輯舉例:
洪啟《九棵樹》:是歌集,也是詩集,其間流有中亞——西班牙文學(xué)、文藝的神秘血緣;
劉冬虹與沙子樂隊《一個早已成為童話的世界》:他有時也在歌里寫小說,寫完全不像歌詞的散文和思想粗野的思辯;
蘇打綠《春·日光》、《夏/狂熱》:歌詞徹底變成文學(xué)語言,他們想作的是概念專輯,也是組詩,以此寫一部人間、人生的新“四季”;
左小祖咒《大事》:以前他寫晦澀的歌詞,寫野蠻的小說,像文學(xué)地頭的野棉花;這張專輯中,野詩人變得曉暢,其可歸入口語詩的詩歌美感,即使傳統(tǒng)詩界的人也能夠意會;
吳虹飛與幸福大街《再不相愛就老了》:2010年中文搖滾樂中最優(yōu)秀的詩歌文本,有著近乎極端的生命決絕;歌手本來有些局限的嗓音,調(diào)制成了令人心疼的虛弱,配合著毀滅的詞,美得肝腸寸斷;
張敬《惑》:也許張敬更本色的身份,是畫家、詩人、作家、青年哲人,作為早年作品的合集,《惑》并不能代表他,但《童年夢》、《性·感》這兩首作品,是“歌壇”不可能的歌曲,那是只有作家才會干的……
當(dāng)文學(xué)遇上音樂,當(dāng)作家也是歌手,歌曲變得不一樣了。在此類人物面前,歌壇不再是聽眾,而是讀者;歌聲并非響起在秀場、電視頻道、舞臺,而是一個人的寂寞開啟,心思開始漫游——也許在斗室,也許在路上,也許,在一冊冊書或一部部電影里,遠方的人和事物,幻象一般,翩然而至。
音樂,是我忠貞的妻子。
文學(xué),是我最大的艷遇,它是我驕奢的情人。
兩者我都愛,當(dāng)然愛的方式是不同的——忘記這一切吧,我是個犯了重婚罪的人。
鐘立風(fēng)戲仿伯格曼的這段話,給這一批人畫了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