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刊特約記者 劉思源
龔育之對理論建設和黨史研究的重要貢獻
——訪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原副主任石仲泉
● 本刊特約記者 劉思源
記者:石主任,您好!著名理論家、黨史學家龔育之先生離開我們已兩年多了。去年年底,在紀念龔育之誕辰80周年之際出版的《走近龔育之》這部紀念文集,浸透著國內(nèi)眾多理論家、學者對龔育之的無盡思念與懷念之情。其中,您所寫的《學者之范》一文,使人對龔育之先生的人格風范可以有更深入的了解。您在文中提到“一直視龔育之為‘師、兄、友’”,并且與他“相識共事長達三十年”,可見您與龔育之交往之深。您能否談談龔育之的主要研究領域和學術貢獻?
石仲泉:我一直稱他為老龔,這是幾十年的習慣叫法。他的學術經(jīng)歷比較獨特,也富有傳奇性。他雖然以理論大家和黨史大家著稱,但卻非“科班”出身。他在1948年上清華大學是學習化學的,1952年調(diào)到中央宣傳部參加工作后卻開始了他的非專業(yè)的學術研究生涯。這年初,他在《人民日報》發(fā)表文章時才22歲。從此走上了學術研究、宣傳之旅。長達55年的學術研究活動,他主要徜徉在這樣四個領域:
一是自然辯證法和黨的科技政策方面。他在“文革”前的中宣部工作達14年之久,其學術研究主要在這方面。他寫的10多篇系列論文匯集成《關于自然科學發(fā)展規(guī)律的幾個問題》于1961年出版,是國內(nèi)第一本研究自然辯證法的文集,在當時產(chǎn)生很大影響。次年,他32歲,與于光遠一起作為導師在北大和中國科學院哲學研究所招收自然辯證法專業(yè)研究生。同年,在譯校介紹蘇聯(lián)糾正批判控制論的錯誤的文章時,與其他同志一起,將Cybernetics一詞由此前譯為的“大腦機械論”改定為“控制論”,使這個專門名詞的漢譯規(guī)范化,是一個重要貢獻。改革開放以來,他繼續(xù)研究科學技術哲學和黨的科技政策,并批判偽科學和宣傳無神論,因而不僅是我國自然辯證法學科的奠基人之一,還是研究馬克思主義科學技術論的開拓者之一。
二是黨的文獻編研方面。他在中央文獻研究室及其此前編輯《毛澤東選集》的單位工作13年,1993年還參與主持編輯《鄧小平文選》第3卷。這樣,他先后主持或參與了毛、周、劉、鄧等領導人的重要文集的編輯。他主持文獻編輯有兩個突出特點:(一)十分重視文獻的考證,重要的思想、觀點和看法的淵源關系,重要歷史事件的原委經(jīng)過等,是黨史文獻學這個新的研究領域的開創(chuàng)者之一。(二)將文獻編輯和文獻研究緊密地結(jié)合起來。編輯文獻是研究文獻的基礎。他主張在編完一部文獻后寫些研究編輯文獻的文章,既消化、梳理和提升編輯文獻時的一些想法,又鍛煉編輯人員的寫作能力和提高其研究水平,反過來又有助于提高編輯水平。一些年輕同志就是在這樣的指導下成長的。他的長達十四五年的編輯文獻經(jīng)歷也為他個人在研究黨的理論和歷史方面取得卓越成就奠定了堅實基石。
三是黨的歷史研究方面。他到中央黨史研究室工作之前,就參加了胡繩主編的《中國共產(chǎn)黨的七十年》的撰寫。1995年6月兼任黨史研究室常務副主任后,直接領導《中國共產(chǎn)黨歷史》中卷(現(xiàn)稱第二卷)的撰寫工作。1999年3月不再擔任領導職務后,他的研究和寫作主要在黨史方面。他寫的大量黨史研究文章,收集在生前出版的《龔育之論中共黨史》上下冊、《黨史札記》和《黨史札記二集》中;逝世后,整理他的文稿又編輯出版了《黨史札記末編》和《龔育之黨史論集》等著作。他在這方面的突出貢獻,主要有三:(一)提出了許多重要的新觀點,除后面對此的專門論述外,還有關于毛澤東哲學思想的定義;關于新民主主義高級階段的思想;關于過渡時期的主要矛盾的雙重性、交叉性和過渡性思想;關于堅持歷史決議和在決議的基礎上對歷史過程和歷史經(jīng)驗的認識要有所前進的思想;關于鄧小平時代的中國對毛澤東時代的中國的獨特超越的解讀;關于“警惕右,但主要是防止‘左’”,是總體戰(zhàn)略指導上的估計的思想等。(二)堅持實事求是的治史精神,主張還原歷史、直面歷史、鳥瞰歷史和感悟歷史,強調(diào)黨的立場同尊重歷史事實、追求歷史真理的科學立場的統(tǒng)一,按照歷史原貌寫歷史和與時俱進、站在時代高度看歷史、不斷深化對歷史認識的統(tǒng)一。(三)對親歷的一些黨史重要事件,給予了一個“龔育之說法”。他從20世紀50年代起就參與中央一些重要文件的起草,特別是從黨的十一大到十六大的報告的起草,與從毛澤東到胡錦濤的歷代中央領導有“零距離”接觸,經(jīng)歷了中國思想文化領域半個多世紀的一些是是非非,因而他以親歷者寫的回憶挖掘出了許多有重要價值的材料,為黨史研究走向深入也提供了新的視角和資源。
四是黨的理論研究和宣傳方面。他活躍在黨的理論戰(zhàn)線達半個多世紀,除提出后面將講到的許多理論建樹外,還形成了特有的理論風格。他在青年時代就確立了追求科學和革命相統(tǒng)一的奮斗目標,再加上才華出眾,博學多識,執(zhí)著真理,“學貫兩科”,因而他的理論著述非常注重革命性與科學性的協(xié)調(diào)和諧,追求政論與史論的完美結(jié)合。他做學問也有三個突出特點:(一)潛心學術、思想解放、與時俱進,努力對許多問題作堅苦精深的把握,站在學術前沿,提出新論新識。(二)敘事明理、由史及論,思維縝密、邏輯嚴謹,文風細膩、表述準確。敘事能將原委細節(jié)娓娓道來,論理能以多視角和如數(shù)家珍的文獻講出一般人難以講出的道理。(三)堅守真理性認識的理論風骨,保持重要學術觀點的一貫性、連續(xù)性、堅定性,即使在處于不那么順達的情況下,也義無反顧地執(zhí)著堅守。他不斷創(chuàng)新,但不趕時髦;努力攀登探求真理的高峰,但不跟“假、大、空”之風;堅決服從真理、尊重領導,但不屈從沒有科學權威和組織權威的長官個人意志。因而,他的文章含有科學的懾服力和厚重感,具有品玩良多的信息量和可讀性。他對黨的理論的闡發(fā),能獲得學界和社會的廣泛認同。
記者:作為黨的理論家,龔育之在黨的理論方面提出了哪些有影響的重要觀點?
石仲泉:從大的方面來說,至少有三個方面的重要理論觀點非常有影響。
其一,關于一面“旗幟”的論斷。高舉旗幟,這是常用的政治語匯。但旗幟是什么,以什么權威的說法來支撐,并為公眾所認同,這是不少理論工作者在琢磨的問題。1990年10月,第五次全國毛澤東哲學思想學術討論會在安徽馬鞍山市召開,我和中央文獻研究室?guī)讉€同志與老龔一起赴會。他在聽了兩天會后,19日作《再談毛澤東思想研究的新起點》發(fā)言,開門見山地引用青年毛澤東的話:“主義譬如一面旗幟,旗子立起了,大家才有所指望,才知所趨赴?!迸c會者頓感思想豁然開朗。他介紹那時的毛澤東說,參加新民學會的青年學子都在探討如何改變中國的苦難命運。毛澤東在致羅章龍的信中提出:我們除了刻苦勵志之外,尤其要有一種為大家共同信守的“主義”,沒有主義,是造不成空氣的。我們學會要將感情的結(jié)合變?yōu)橹髁x的結(jié)合。龔育之發(fā)揮道:旗幟樹起來,就可以在這面旗幟下集合人,引導人們向著既定的目標和方向前進。當年,中國革命先驅(qū)選擇了馬克思列寧主義,作為自己隊伍的旗幟。馬克思列寧主義同中國革命實踐相結(jié)合的科學結(jié)果,被稱為毛澤東思想,從黨的七大開始,也寫到我們隊伍的旗幟上?!榜R列主義、毛澤東思想的旗幟,引導中國人民取得了革命和建設的偉大勝利。今天我們還需要不需要旗幟?當然需要。堅持和發(fā)展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仍然是我們樹起的旗幟?!保ā洱徲拇妗飞暇?,第424頁)大家都贊同龔的說法。此后不久,毛澤東的“主義譬如一面旗幟”,成為宣傳媒體廣泛引用的名句。1993年11月,江澤民在號召全黨學習《鄧小平文選》第3卷報告會的講話中引用毛澤東的這個話后說:“中國共產(chǎn)黨成立之初,就鄭重地把馬克思列寧主義寫在自己的旗幟上。經(jīng)過延安整風和黨的七大,又鄭重地把馬克思列寧主義與中國革命的實踐之統(tǒng)一的思想——毛澤東思想寫到自己的旗幟上。從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開始,經(jīng)過黨的十二大、十三大到十四大,我們又鄭重地把鄧小平建設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理論寫到了自己的旗幟上。”(《十四大以來重要文獻選編》上冊第445頁)黨的十五大進一步論述旗幟問題的至關重要性,指出旗幟就是方向,旗幟就是形象;明確大會的主題就是:高舉鄧小平理論偉大旗幟,把建設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yè)全面推向21世紀。黨的十七大在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作了新的概括之后,提出高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旗幟,為奪取全面建設小康社會新勝利而奮斗的戰(zhàn)略任務。
其二,關于20世紀的“三個歷史偉人”的論斷。1993年12月,為紀念毛澤東誕辰100周年,老龔向《經(jīng)濟日報》記者發(fā)表了《從毛澤東到鄧小平》的談話,還為中宣部等單位舉辦的“毛澤東生平和思想研討會”提交了《鄧小平論毛澤東》的學術論文。在這兩篇文稿中,都講了20世紀的中華民族有“三個歷史偉人”。他說:20世紀,中華民族在爭取解放和振興的偉大斗爭中,產(chǎn)生了三位偉人:孫中山、毛澤東、鄧小平。孫中山領導辛亥革命,推翻了封建帝制;毛澤東領導新民主主義革命,建立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并實現(xiàn)了向社會主義過渡,開創(chuàng)了中國社會主義的偉大事業(yè);現(xiàn)在,在鄧小平建設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理論指導下,我們堅持“一個中心、兩個基本點”的基本路線,正集中力量為建設富強、民主、文明的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國家而奮斗。紀念歷史偉人,不僅要緬懷他們的豐功偉績,更重要的是推進他們的思想和事業(yè)。老龔的這個觀點不僅博得黨史界和理論界的絕大多數(shù)人的認同,而且深受廣大群眾和干部、包括海外僑胞的歡迎。作為全黨集體智慧結(jié)晶的黨的十五大報告,肯定這個觀點,指出:一個世紀以來,中國人民在前進道路上經(jīng)歷了三次歷史性的巨大變化,產(chǎn)生了三位站在時代前列的偉大人物:孫中山、毛澤東、鄧小平。
其三,關于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研究的四個觀點。從2004年夏天起,老龔同我一起作為首席專家,主持屬于中央馬克思主義理論研究和建設工程重點項目的《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歷史進程及其基本經(jīng)驗》研究課題。這個課題的核心專著已結(jié)項出版,獲得許多專家好評。盡管老龔沒有看到課題的最終成果,但它凝聚了老龔的智慧和心血。沒有他對課題性質(zhì)的把握和提綱的敲定,這項任務不可能完成得這么完好。在研討中,他提出了不少新的觀點。
一是將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內(nèi)涵首次概括為“民族化和當代化”兩個方面,作為完整理念推出。老龔在2005年1月課題組會議上提出:以前講“馬克思主義中國化”,一般從“民族化”方面講得較多,沒有特別強調(diào)時代性?,F(xiàn)在,時代主題發(fā)生很大變化。對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認識需要與時俱進,要講馬克思主義的當代化,即“要把馬克思主義同當前時代的發(fā)展、同當前時代的特征結(jié)合起來”。強調(diào)馬克思主義的當代化與民族化,就是“要在不同的時代背景下、不同的民族環(huán)境中,靈活運用馬克思主義,不斷發(fā)展馬克思主義”。老龔強調(diào)“當代化”,是對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內(nèi)涵的一個重要豐富。黨的十七屆四中全會決議講的“馬克思主義時代化”,是對“當代化”思想的延伸。
二是對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歷史進程的動態(tài)性表述,解決了三個“30年”只發(fā)生兩次歷史性飛躍的難題。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歷史進程與中國共產(chǎn)黨的歷史進程,在總體上是同質(zhì)的。對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歷史進程的分期,采用黨史分法,即新民主主義革命28年、新中國成立后探索建設社會主義的29年和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到現(xiàn)在的三個時期,簡單地說三個“30年”。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歷史性飛躍卻只有兩次。這使對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歷史進程的表述發(fā)生不小困難。第一個“30年”(新民主主義革命的28年)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第一次歷史性飛躍”是明確的。第三個“30年”(1978年底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第二次歷史性飛躍”也沒有疑問。關鍵在新中國成立后的29年即第二個“30年”如何表述。在討論中,老龔提出可否表述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第一次歷史性飛躍的延伸和第二次歷史性飛躍的準備(1949—1978)”后,大家茅塞頓開。這個觀點見諸報端,贏得許多學者首肯。
三是“三大撥亂反正”和“三大理論創(chuàng)新”。2006年5月上旬課題組在懷柔雁棲湖討論稿子時,老龔講了這個觀點。在6月中旬北京首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論壇開幕式上,他更加明確指出:有三個東西是改革開放以來我們黨在理論上的三大創(chuàng)造:一個是社會主義初級階段論,一個是社會主義市場經(jīng)濟論,一個是社會主義和諧社會論。三大理論創(chuàng)新之前,還有“三大撥亂反正”,即從“兩個凡是”到實事求是,從以階級斗爭為綱到以經(jīng)濟建設為中心,從封閉半封閉僵化半僵化到全面改革和對外開放。這樣講撥亂反正和理論創(chuàng)新,在學界沒有過。
四是創(chuàng)新與“異端”。老龔在“馬克思主義中國化論壇”上講《馬克思主義中國化與“異端”問題》,闡述了“異端”與創(chuàng)新的辯證關系。他說:針對著過去被認為是正確而實踐證明是不正確的東西,這樣才能創(chuàng)造新的東西。而許多創(chuàng)新的東西最初往往被視為“異端”。毛澤東思想就包含許多重大的、甚至被某些馬克思主義者認為是“異端”的創(chuàng)新。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許多理論,恰恰被認為是有點“左道旁門”、有點“另類”、有點“異端”里創(chuàng)造出來的。還說:上述三大撥亂反正和三大理論創(chuàng)新,在過去的“左”傾觀點或馬克思主義傳統(tǒng)觀點看來都被視為“異端”,其實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創(chuàng)造性發(fā)展的東西。論述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最重要的是論述那些曾經(jīng)被視為“異端”的重大的創(chuàng)造性發(fā)展上。這個觀點不僅對我們的課題研究起了重要指導作用,而且在學界同樣反響強烈。
記者:以上是龔育之在理論方面提出的一些重大觀點,作為黨史研究大家,他在黨史研究領域方面的主要貢獻有哪些呢?
石仲泉:貢獻很多,這里我重點談兩點。
一是關于新中國成立后黨的指導思想的“兩個發(fā)展趨向”的判斷。這是老龔在胡繩主編的《中國共產(chǎn)黨的七十年》寫的關于“社會主義建設在探索中曲折發(fā)展的十年”兩章中提出的創(chuàng)見。隨后他在主持編纂中國共產(chǎn)黨歷史“中卷稿”時作了進一步闡發(fā),認為要將按照歷史原貌寫歷史和站在時代高度看歷史統(tǒng)一起來,“兩個發(fā)展趨向”有助于說明建國后29年曲曲折折的發(fā)展歷史。他說:這個思想“提供了貫串起來觀察和分析建國以來黨的全部歷史的一個重要的思路和方法。往前延伸,建國初的七年中也存在這兩種發(fā)展趨向,并且分別同其后十年中的兩種發(fā)展趨向相接續(xù),不過前七年中錯誤的發(fā)展趨向不像其后十年中那么占據(jù)重要地位罷了。往后延伸,在‘文化大革命’十年中錯誤的趨向暫時壓倒了正確的趨向,而正確的東西仍然不絕如縷;從更加長遠的歷史來看,正確的趨向終歸克服了錯誤的趨向,從而結(jié)束了‘文化大革命’,開創(chuàng)了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這十多年的歷史新時期”。這是這段歷史發(fā)展的基本脈絡?!耙鐚嵉貙懗觥畠蓚€發(fā)展趨向’相互間起伏交錯的復雜情況。這種復雜交錯,在各個時期性質(zhì)和情況不盡相同,但有復雜交錯,不是簡單地黑白分明,則是共同的?!保ā洱徲撝泄颤h史》上卷,第431頁,第437—438頁。)
“兩個發(fā)展趨向”論的核心是對具體問題逐一進行具體分析,努力科學地說明正確與錯誤交織的情況,將兩者剝離開來作出符合歷史實際的說明。也正因為毛澤東晚年的錯誤思想與正確思想十分復雜地交織在一起,為了在否定他的晚年錯誤的同時對其正確的思想加以實事求是的肯定,故要強調(diào)“兩個發(fā)展趨向”和思想矛盾的兩個側(cè)面,以期不要損害毛澤東的形象。所以,只要理智地而不是情緒化地對待“兩個發(fā)展趨向”論,是絕對得不出上述看法的。“兩個發(fā)展趨向”的思路,是目前解釋黨的曲折發(fā)展歷程的比較好的方法。它是對黨史理論的一個重要創(chuàng)新和對中共黨史學的一大貢獻。
二是關于黨史“中卷稿”分為“五編”的構(gòu)想。老龔在正式就任中央黨史研究室常務副主任以前,從1995年初起參與了中國共產(chǎn)黨歷史“中卷稿”的討論。將新中國成立后的黨史從原來設想的寫成一本“下卷”,改為以十一屆三中全會分期寫成“中卷”和“下卷”兩本,先集中力量寫“中卷”,是他向胡繩建議的。是年6月在中央黨史研究室任職后,負責主持“中卷稿”編寫工作。他提出,“中卷稿”可分為“五編”。第一編“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成立和黨的新民主主義綱領在全國的實施”(1949年10月—1952年12月);第二編“黨在過渡時期的總路線和社會主義基本制度的建立”(1953年1月—1956年9月);第三編“黨對中國社會主義建設道路的探索和探索中的兩種發(fā)展趨向”(1956年9月—1966年5月);第四編“‘文化大革命’的內(nèi)亂和對‘文化大革命’的各種形式的抗爭”(1966年5月—1976年10月);第五編“在徘徊中前進和走向歷史的偉大轉(zhuǎn)折”(1976年10月—1978年12月)。1999年3月老龔不再擔任領導,根據(jù)中央主管領導指示,將胡繩審定過的“中卷稿”,分送黨的高層領導和部分專家征求意見后,我們對有的編目文字作了調(diào)整,對部分內(nèi)容作了某些修改,但主體和基調(diào)沒變?!爸芯怼泵Q改成“第二卷”,延續(xù)至今。
有的同志曾提出疑問,認為把建國后頭七年分為“前三年”和“后四年”,既不符合1981年《關于建國以來黨的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也有否定社會主義改造之嫌。其實,這又是誤解。老龔在討論稿子和上報胡繩時都講了這樣分編的考慮。他說:考慮到建國頭三年和后四年,在主要任務、指導方針、基本政策等方面,確有不同特點,我們認為,以1953年提出向社會主義過渡的總路線為界,把這七年分作兩編來寫,能比較客觀地描繪出兩個時期的歷史原貌,也便于今天的讀者了解這兩個時期實際存在著的區(qū)分和銜接。分為兩編,當時還有一個考慮,他沒講。即這頭七年是建國后發(fā)展最好的時期之一,用兩編的篇幅來展開敘述,更能展示黨的歷史發(fā)展中輝煌的方面。對“前三年”的編名,不采用“國民經(jīng)濟恢復時期”的說法,而以“黨的新民主主義建國綱領”來統(tǒng)領,旨在重新強調(diào)那個綱領的新民主主義性質(zhì),合乎建國最初幾年的歷史實際,并同改革開放以來講社會主義初級階段有某種更自然的聯(lián)系。對突出“前三年”的新民主主義性質(zhì),胡喬木有明確說法:“中央并未在中央正式文件中講過1949年建國就標志著社會主義革命的開始。只是毛澤東同志1953年底在修改中宣部關于過渡時期總路線宣傳提綱時加過這樣一句話。但在1949—1952年中,中央從來就講新民主主義,否則新民主主義共和國就從來不存在也不可能存在了,新民主主義秩序能否鞏固的問題也就不會發(fā)生了。如果不是這樣認識問題,就會損害1940年《新民主主義論》發(fā)表以來直至1949年《共同綱領》通過并加以實行的黨的信譽,使黨陷于在根本理論上自相矛盾的地位?!保ā逗鷨棠疚募返?卷第158頁。)
總之,老龔關于黨的理論和歷史研究的總體建樹,對當今黨史學界而言也可視為某種“獨特的超越”。我們要像他那樣去努力研究黨的理論和歷史,不斷創(chuàng)新,不斷超越。
■ 責任編輯:袁志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