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永明
(遼寧師范大學 文學院,遼寧 大連 116081)
□21世紀文論
游戲精神在兒童文學中的地位及其歷史境遇
翟永明
(遼寧師范大學 文學院,遼寧 大連 116081)
游戲對人類尤其對兒童有著極其重要的意義,這種意義集中表現在滿足兒童那種要成為獨立個體的愿望,發(fā)展兒童的創(chuàng)造激情。因此,游戲精神是兒童文學的基本精神之一,是衡量一部兒童文學作品價值的重要指標。從歷史變遷的角度看,“游戲精神”幾經沉浮,人們對它的態(tài)度也是毀譽不一,但游戲精神仍以其強勁的生命力而頑強存在,表現出它在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中的不可或缺性。
兒童文學;游戲精神;歷史境遇
一
游戲,就一般涵義而言,是指一種與工作相反的、滿足人的娛樂、享受欲望的行為,如游玩、嬉戲等,它具有自發(fā)、自由、愉快、非功利性等基本特征。從生理學和心理學層面考察,大量實驗表明,當生物發(fā)展到高級階段,往往在滿足維持生命的物質需要之余,尚有精力和時間的“過?!?。這就使得部分器官功能處于沉寂休息狀態(tài)。這部分不參加實際活動的功能常常模仿實際活動時的情狀,進行模擬的活動,以利于器官的全面發(fā)展,防止“廢退”。這也為這部分暫時休息的器官將來進行實際活動作一種準備性的訓練,這種模擬本能的釋放,就是游戲。
游戲不僅具有生理學和心理學意義,同時還具有文化意義。荷蘭人類學家赫伊津哈曾指出:“在文化中,人們發(fā)現在文化本身存在之前,游戲就是一種給定的重要存在,從文化最早的起點一直延伸到我們目前生活中其中的文明階段,游戲伴隨著文化,又滲透著文化?!盵1]他認為人類社會的偉大原創(chuàng)活動自始就滲透著游戲,并且以神話為例,闡釋了游戲在人類社會活動中的重要意義。他說:“在神話中,人致力于把現象界定在神性基礎上。在所有神話的狂野的想象中,一種幻想的精神在詼諧和肅穆的毗鄰處游戲,而最終給我們帶來了儀式。原始社會曾進行過神圣的祭祀、供奉和膜拜,所有這些都是為了確信這個世界完美的存在,而且只有在純游戲的精神上可真正理解。這也就是說,在人類心理深處,潛伏著種種向往游戲的意趣諧欲?!螒蚴俏幕囊环N適當的功能?!盵2]可見,游戲是人類的一種天賦,它不僅在人類生活框架內占有重要地位,而且在人類文化生成演進中發(fā)揮著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
作為一個特殊群體,游戲對兒童的意義尤為重大。兒童是在游戲中長大的,喜歡游戲是兒童永恒的天性,也是兒童原始態(tài)心理的直接顯現,在兒童生理、心理和認知發(fā)展方面發(fā)揮著重要作用。正如蘇聯教育家馬卡連柯所說:“游戲在兒童生活中具有極重要的意義,就像活動、工作和服務對于成人具有重要的意義一樣?!被谟螒虻闹匾獌r值,許多心理學家、教育家、人類學家都試圖破譯兒童游戲的奧秘,奧地利心理分析學家西格蒙德·弗洛伊德認為驅使兒童去游戲的是兒童心理的唯樂原則,滿足自己的快樂欲求成了兒童游戲的主要動力。斯賓塞繼承席勒的“剩余精力說”,認為兒童天生是積極活動的,當不再需要基本的生存能量時,便通過游戲來追求無目的的快樂。瑞士心理學家皮亞杰(J.Piaget)則把游戲分為三類:練習性游戲、象征性游戲、規(guī)則游戲。他認為這三類游戲貫穿了兒童整個心理發(fā)展過程,并對孩子的成長發(fā)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就象征游戲來說,當兒童還遠遠談不上已經掌握了整個復雜的符號世界及其所表達的概念時,他們必須借象征來表達他們自己的需要并克服需要與現實之間的沖突。比如孩子們一起玩過家家,他們給洋娃娃賦予生命,給她打針、吃藥,哄她睡覺。他們也可將空杯、空碟看成裝滿了飲料食物,煞有介事地舉箸品嘗??梢哉f象征游戲為尚未社會化的兒童提供了一種必要的滿足與處理自己的愿望、想法及沖突的手段。但隨著兒童心理的發(fā)展,象征游戲逐漸為規(guī)則游戲所代替。規(guī)則游戲是一種社會性游戲,也即集體象征。如兒童玩打彈子、丟手絹都要遵守一定游戲規(guī)則,而不能違反。規(guī)則游戲的出現減弱了兒童自我中心主義的傾向,提高了社會融合能力的水平,隨著生理、心理的不斷成長發(fā)展,他們會不斷尋找新的社會化途徑用以表達自己的需求與愿望,一步步由“自然的人”轉化為“社會的人”,進而走向成熟。
兒童心理發(fā)展的經驗告訴我們:游戲是與生俱來的,并伴隨著兒童心理的發(fā)展而發(fā)展。貝內克曾指出:人在幼年期,游戲在兒童身心的發(fā)展上比學習有更重大的意義。這種意義集中表現在滿足兒童那種要成為獨立個體的愿望,發(fā)展兒童的創(chuàng)造激情。我們知道,現實生活中,兒童沒有獨立性,他們處處需要依賴成年人。而在游戲中,他們才能找到自己的世界,找到解決依賴性與發(fā)展個體精神的內在渴求之間矛盾的最佳途徑。兒童在游戲中得到極大的精神愉悅與情緒釋放,并顯示了自己的獨立性,預演了人生,證實和發(fā)展了自己,他們的各種能力因擺脫了世俗生活的束縛而充分發(fā)揮出來。
游戲對人類尤其對兒童有著極其重要的意義,但是對游戲的研究不能僅僅停留在諸家學說涉及的關于人類藝術起源、兒童活動這類文化人類學層面上,就兒童文學來說,我們更應將其最大程度地納入兒童美學以及兒童文學理論研究中,而在這種特定的研究領域中,我們更為關注的是游戲所派生出來的游戲精神。既然游戲是兒童生活的主要內容,那么以反映兒童生活為主旨,以少年兒童為接受主體的兒童文學,要想迎合兒童的審美心理,得到廣大兒童讀者的認可,就應該把“游戲精神”放到兒童文學的重要地位上來。從兒童心理學的角度看,兒童對外界事物的注意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事物本身的趣味性,因此兒童對于兒童文學也是為了尋求趣味與快樂,是源于一種游戲的心態(tài),如果一部小說不具有“游戲精神”,不足夠有意思,兒童很可能根本不會去注意它,正如柯巖所:“成人讀者可能出于理智、出于需要,甚至出于禮貌去讀一本書,而兒童讀者卻幾乎是出于興趣,如果你不能吸引人,那么他干脆拋開它,甚至把它撕成碎片,為了去做紙樣或飛鏢?!盵3]由此可見,兒童文學作品在兒童眼里就是另外一種玩具,如果沒有足夠的吸引力,他們就會毫不客氣地離棄這樣的作品。同時,游戲精神的彰顯又可為兒童讀者提供內心宣泄的機會,滿足兒童內心深處強烈的“參與現實”愿望,使他們通過游戲活動來了解、把握外部世界,他們可以在假定的藝術世界中“體驗”他們所希望達到的某種情境,實現他們在現實中無法實現的愿望,宣泄心中的受壓抑的情感,因此兒童文學的游戲精神對于兒童自我的發(fā)展和人格的健全產生著積極而重要的作用。事實也證明,一些世界經典兒童文學作品之所以會受到不同時代,不同國別的兒童歡迎并永久流傳下去,其原因即在于它們把握住了兒童的游戲心理,將游戲精神融注到文本的各部分中,從而使作品大放異彩,產生了經久不衰的魅力。
二
游戲精神是兒童文學的基本精神之一,是衡量一部兒童文學作品價值的重要指標,因為它的存在,才給兒童文學注入了活力。但是,我們也將不得不正視一個現實,那就是由于我們的創(chuàng)作受傳統(tǒng)的“文以載道”思想影響,一些兒童文學作品中負載了過多的理性內容,導致游戲精神在我國的發(fā)展并非一帆風順。回顧游戲精神在我國兒童文學中的歷史境遇,有助于我們更深入地理解游戲精神。
實際上,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中不無游戲因子,在一些有關民間游藝的作品中多有“百戲”、“博藝”、“技藝”等記載,此外在某些筆記類的作品中也時有游戲色彩閃現。但無可掩飾的是,這種游戲天性明顯處于被壓制狀態(tài)。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的家族宗法制度,使得兒童被納入父父子子的僵硬框架中,并由此形成一種等級森嚴的長尊幼卑的關系。在這種生存環(huán)境中,好孩子的標準只能是敬上、謙恭、馴良,不能有絲毫反叛之意。而濃烈的道德功利傾向又使得他們往往被當作了成人的預備,一生下來就要接受四書五經、詩云子曰之類的教育,期盼他們從小成為小圣人,長大后成為大圣人。這種情況下,兒童的游戲天性自然不被見容。正如黃云生先生所說:“中國古代幾乎沒有現成的文本可以稱作幼兒文學,只有明代呂坤的《演小兒語》,這是一本比較地道的民間兒歌專集。其余古代的適合于幼兒欣賞的童謠、童話都像珍珠散落在各種典藉、史冊、筆記之中,星星點點,似有若無。”[4]但畢竟兒童的游戲天性不易泯滅,就在這些散落于各處的古代童謠、童話中,我們也能看到游戲精神的星星之火。需要辨明的是,李贄的“童心說”,羅汝芳、鄒元標的“赤子之心”說也都是立足于成人,旨在標明真?zhèn)沃妫潢P注點亦不在兒童身上,“童心”的概念外延已非常寬泛,其中的兒童已是一個被架空的象征符號。
體認到兒童的游戲價值,無疑與民主時代的到來有關。作為一場偉大的文化變革運動,五四新文化運動推動了對兒童的重新認識水平。這是一場以人為本,倡導民主、自由和科學的啟蒙運動,它的發(fā)動給封建專制文化以致命的打擊,從而實現了由古典向現代的裂變,具有劃時代的意義。在這場對“人”重新確立的運動中,“人道主義”思想無疑起了關鍵作用,成為五四文學革命先驅的重要思想武器。在這種思想指導下,許多諸如宗教、勞工、婦女、兒童等問題被陸續(xù)提出來,在社會上進行廣泛的討論。這其中,有關兒童的話題是比較引人矚目的,許多先驅者提出了新的價值尺度,對兒童的生理、心理特點,地位、價值、教育等都作了新的認定,而最能體現兒童特點的游戲天性自然被納入他們的視野,像葉圣陶、郭沫若等人皆就此發(fā)表過文章。比如兒童文學理論家張圣瑜曾說過:“兒童之游戲,兒童之本能也,原始藝術之沖動也。于少年及動物之游戲中,見得同于藝術家最顯著之精力余裕之消費者不少?!瓋和膶W,變惟憑此原始之藝術沖動——游戲——形式于外矣。”[5]而其中鼓吹最力的當數周作人,他從兒童本位主義思想出發(fā),提出了“無意思之意思”、“空想”、“野蠻”和“荒唐”等概念,從而為游戲精神理論的確立初步奠定了基礎。同時隨著伊索寓言、阿拉伯民間故事《天方夜譚》、安徒生與格林童話、凡爾納科幻小說等的大量輸入以及商務印書館《神話》叢書的出版,更推動了人們對兒童文學中游戲精神的關注。
隨著五四新文學革命的退潮,特別是到了三四十年代,隨著階級矛盾和民族矛盾的日漸尖銳,社會化功利傾向被不斷強化,文學觀念也有了重大調整。五四“文學的革命”轉變成了“革命的文學”,“人”的解放被置換成“社會”的解放,文學的宣傳教育功能被大大地強化了。尤其是四十年代初毛澤東《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的發(fā)表,給這種創(chuàng)作趨勢提供了法典式的支撐。當然,這種創(chuàng)作趨向的時代性轉換符合歷史進步的要求,在當時特定的歷史環(huán)境下,中華民族生死懸于一線,救亡的任務壓倒一切,文藝工作者的創(chuàng)作理應以此為核心,參加到實際的戰(zhàn)斗中去。但是,我們也不得不看到,由于任務的急迫,也導致了文學作品功利性的強化,單純地追求宣傳效果,強調作品嚴肅意義的傳達的傾向,而這些反過來又構成了當時特定的社會文化背景。在這樣的歷史境遇中,有關游戲及游戲精神的倡導自然顯得很不合時宜,五四時代剛剛鼓漲起的兒童游戲精神理論被人冷落了,人們很少再提及尊重兒童的天性,給兒童自由的游戲空間,讓其自由發(fā)展的話題,取而代之的是讓他們直面人生,認識人生的苦與悲,向他們灌輸先進的革命思想和革命理論,提高他們的階級覺悟。在當時的社會環(huán)境中,傳達這些先進的革命思想本也無可厚非,只是不少作品忽略了兒童閱讀的特點,把兒童文學庸俗化地理解為教育兒童的工具,從而使作品枯燥蒼白,導致公式化、概念化傾向,實際上是以另一種“載道”的形式抹煞了兒童的游戲本能。而在教育界,也出現了強調兒童文學應該適應兒童教育的需要,從教育兒童的目的出發(fā),去創(chuàng)作適合少年兒童閱讀的作品的教育學派,他們認為兒童文學應該成為學校教育的輔助工具,是對廣大少年兒童進行系統(tǒng)完整教育中重要的一環(huán),在這兩種力量的箝制下游戲及游戲精神自然成為一個少人問津的話題。
于是作品中再難見到活潑淘氣精靈古怪的兒童形象了,取代他們的是懂事的、有革命覺悟的小無產階級。比如郭沫若的《一只手》寫一個叫克培的孩子與工友同仇敵愾,共同與殘忍狡詐的資本家進行英勇的斗爭,最后還建立了工人政權。盡管整部作品寫得熱情洋溢,但克培作為一個兒童所具備的意義已被完全抽空,而成了一個干癟的革命符號。即如張?zhí)煲淼耐捯膊豢杀苊獾拇蛏狭诉@種烙印,他的代表作《大林和小林》通過講述大林和小林兩個人所走的不同道路,告訴人們應該怎樣活著;《禿禿大王》則通過講述小明救自己被禿禿大王抓去的父母、姐姐的故事,告訴人們只有革命才能獲得自身的解放和幸福。不同的是張?zhí)煲響{借其深厚的文學功底對童話做了成功的藝術處理,將這些理性化的內容融入一個游戲化的情境中,把人物、情節(jié)都極盡夸張,從而讓孩子在玩鬧中受到教育。但像張?zhí)煲磉@樣的大手筆在當時畢竟是少數,根本無法形成一種群體優(yōu)勢。所以,比之五四時期,三四十年代的兒童文學作品更為單調與缺乏生氣。與此相對應,五四時代所掀起的譯介外國兒童文學理論與作品的熱潮也大幅度消退,除了幾本有關生育及優(yōu)生的理論書之外,有關涉及外國兒童游戲理論的專著幾乎未見。
到了20世紀五六十年代,對游戲精神漠視的情狀不但未得到改觀,相反卻被推向了極致。即使偶爾也有像任溶溶的《“沒頭腦”和“不高興”》、孫幼軍的《小布頭奇遇記》這些比較注重游戲精神的作品出現,但也如星星之火,很快被淹沒了。當時的兒童文學已成為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教化工具,作品中充溢著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主題意蘊,人物形象光鮮的外表下是難以掩蓋的呆滯、萎縮的靈魂,而且其表現手法也日漸單一。到了文革時期,由于階級斗爭意識的強化,一切非政治性的內容皆被掃除,連兒童娛樂游戲也被禁止了,更何談超越時代的游戲理論,至此,游戲精神徹底喪失,真正意義上的兒童文學實際上已不復存在。
從20世紀70年代末開始,隨著社會文化環(huán)境的寬松,一場仍以反封建為主要內容的新啟蒙運動興起了,它所強調的對“人”的確立以及提出的對人的理解和尊重的主張正好與五四文學革命遙相呼應,并由此帶動了文學理論和創(chuàng)作的重大變化,文壇開始重新煥發(fā)朝氣和活力。這種情況下,兒童文學也同其它文學樣式一樣在一種全方位的反省意識中復蘇,并重新確立自己所特有的美學品格?!盎貧w兒童本體”的口號再次被提了出來。1984年青年兒童文學理論家班馬在首次全國兒童文學理論討論會上提出探討有關“游戲精神”的話題,并把“游戲精神”作為其主要理論著作《中國兒童文學理論批評與構想》的理論基礎。他是針對當時兒童文學理論界的某些偏差提出“游戲精神”的,他認為這些偏差主要集中在政治論、教育論、童心論三個方面。他指出兒童文學研究應回歸兒童審美本體,即回歸到兒童的前審美心理機制。這種前審美心理機制指的是兒童在真正進入到人的審美層次前的審美心理狀態(tài),它“突出了身體與情感的感知型關系,而感知理論的實證就是游戲精神”[6]。由此,游戲及游戲精神將是對這種前審美心理機制理解的關鍵。除班馬外,黃晨與周彥也都曾專門撰文發(fā)表過對“游戲精神”的看法。黃晨認為游戲精神是兒童的真正精神,在文本中包含兩個層面的美學意義:一為顯層面,具有游戲的外在特征,富有玩的色彩和功能,是游戲精神得以展露的物質基礎;二為潛層面,揭示的是游戲的本質,即自由、力量和自主,表達潛隱的兒童生理和心理能量要求釋放投射的愿望。周彥則主要是從幼兒文學入手來談游戲精神的,他認為游戲精神是指“蘊含在文本之中、通過幼兒游戲的外在特征傳達出的、暗合幼兒的審美追求,使他們的諸多愿望能在閱讀過程中得以達成的文本精神”[7]。并從幼兒游戲活動的特點、幼兒游戲心理,以及幼兒的審美活動傾向進行了詳盡的論述。
正是在這樣對“游戲精神”較大規(guī)模地理論闡釋背景下,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中對此也做出了積極的回應,在大批兒童文學作品明顯帶有游戲色彩,倍受矚目的有鄭淵潔的《皮皮魯和魯西西新奇遇記》、《皮皮魯外傳》,朱奎的《約克先生全傳》、《吹吹歷險記》,彭懿的《五百個試管喜劇明星》、《女孩子城來了大盜賊》,鄭允欽的《西瓜王后和豆角公主》、孫幼軍與《怪老頭兒》、周銳的《PP事變》、方圓的《丑小小鴨》、葛冰的《老鼠藍皮和脫發(fā)水》、白冰的《基諾的苦惱》以及任溶溶的《奶奶的怪耳朵》等等,這些作品的主旨、語言、風格、寫作技法皆與傳統(tǒng)的教育型童話大不相同,在形象塑造、心理刻畫、情節(jié)設計以及情境氛圍的處理方面皆打破了長期以來形成的教育主義大一統(tǒng)局面,消解了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的單一模式,實現了兒童文學的多元化發(fā)展。
從整個“游戲精神”的歷史境遇,我們可以清晰地看到,一些能得到不同時代,不同國別的兒童的歡迎的兒童文學作品,其原因即在于在他們的作品中彌漫著濃厚的游戲精神氛圍,而如果取消甚至與游戲精神相抵制,這樣的兒童文學作品很容易地即會被拋棄,遭到淘汰,這也就在兒童文學史上出現了一種頗令人玩味的創(chuàng)作現象:非兒童文學作家為取悅身邊兒童所作的作品,往往因充滿快樂的游戲精神和上乘的藝術質量而飲譽世界。這種創(chuàng)作現象背后透射出一種成功的經驗,即他們?yōu)楹⒆觿?chuàng)作,其創(chuàng)作心理自始至終為游戲性所盤踞,拋卻了滯重的思想觀念和僵硬的說教之氣,致使他們最初不經意涉足兒童文學,竟“戲作”出一片迷人天地。
所以,兒童文學作家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應保持一種“游戲性”心態(tài),秉持童真,把握兒童的思維特點,理解兒童的審美追求,從而以孩童的心靈及期待打動孩童。正如兒童文學理論家班馬認為:“真正純粹的兒童文學作家,正是在于游戲性心態(tài)超人地得到了特別的發(fā)展,以至許多真正透露兒童氣息的神使天成式的作品,往往產生于一種‘戲作’的心理狀態(tài)之中,寫作的本身,對作者的本體來說則已是一種溶為一致、合為一念的游戲性快樂,這并不是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的不認真態(tài)度,而正是絕少道學氣的游戲精神可能產生的真正兒童氣,它暫時丟棄了思辨,丟棄了法則,升起了本體中狂野的想象的玩鬧的情緒,實際深藏著兒童美學的規(guī)律?!盵5]因此,兒童文學作家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應竭力標起游戲精神的大旗,真誠地與兒童對話,為兒童提供廣闊的想象空間。
[1][2]約翰·赫伊津哈.游戲的人[M].北京:中國美術學院出版社,1996.
[3]柯 巖.《金波兒童詩選》序[A].金波.金波兒童詩選[C].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3.1.
[4]黃云生.人之初文學解析[M].北京:少年兒童出版社,1997.50.
[5]張圣喻.兒童文學研究[M].上海:上海商務印書館,1928.
[6][8]班 馬.前藝術思想[M].福州:福建少年兒童出版社,1996.6、255.
[7]周 彥.試論游戲精神與幼兒文學[J].浙江師范大學學報(社科版),1994,(6).
The Position and the History Circumstances of Recreation Spirit in Children Literature
ZHAI Yong-ming
(Literature College,Liaoning Normal University,Dalian,Liaoning 116081,China)
The recreation spirit is of great significance to mankind,especially children,which is intensively embodied in satisfying the individual desire and developing children’s creation passion.Therefore,recreation spirit is one of the basic spirits in children’s literature and is an important index for evaluating a children’s literary work.From the perspective of historical change,“recreation spirit” has undergone ups and downs and people have different attitudes toward it.But it has survived with strong vitality,which indicates its indispensable nature in children literature.
children literature;recreation spirit;history circumstances
I106.8
A
1674-3652(2010)01-0008-05
2009-09-26
遼寧省社會科學規(guī)劃基金項目:“‘游戲精神’與遼寧兒童文學作家群研究”(項目批準號:L08DZW016)。
翟永明(1976- ),男,山西大同人,文學博士,遼寧師范大學文學院副教授,主要從事20世紀中國文學整體研究。
[責任編輯:黃江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