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日“犬族語”語義應用的比較研究

劉建男 張國華（長春師范學院外語學院，吉林長春，130032）

隨著日語學習的方興未艾，中日語言的比較研究如雨后春筍般成長起來。這其中，中日同形語、中日外來語、中日色彩語、中日擬聲語·擬態(tài)語、中日同音語等等的比較研究不斷有高水平的論文和著作面世，提高了日語語言學的理論水平。同時，比較研究也從過去的語言構成、句型、文化等單一視角邁進到社會語言學、對照語言學、文化學等多學科相結合的深層次角度。本論文將以中日“犬族語”為研究對象考察其在文學作品中語義的應用，希望對日語學習者在詞語使用方面有所幫助。

一、“犬族語”的定義及研究方法

（一）“犬族語”的定義

首先，我們應該對研究對象“犬族語”進行解釋。所謂“犬”這種動物可以分為犬和狗兩種。據(jù)《說文解字》對“犬”的解釋，“狗之有懸蹄者也。象形?？鬃釉唬阂暼秩绠嫻芬病！痹跐h語中有“犬（quan）”和“狗（gou）兩個讀音，“狗”常在口語里使用，“犬”字并不單獨使用。在日語中《廣辭苑》（第五版）對“犬”作了如下的解釋，“①ネコ目（食肉類）イヌ科の哺乳類。よく人になれ、嗅覚と聴覚が発達し、狩猟用·番用·軍用·警察用·労役用·愛玩用として広く飼養(yǎng)される家畜。②ひそかに人の隠し事を嗅ぎつけて告げる者。まわしもの。間者。③犬追物いぬおうものの略。④ある語に冠して、似て非なるもの、劣るものの意を表す語。また、卑しめ軽んじて、くだらないもの、むだなものの意を表す語。”本文將中日含有“狗”和“犬”的詞語定義為“犬族語”進行研究。

（二）研究方法

中日語言中和“犬”有關的表現(xiàn)非常多。比方說“犬子”，在日語中指狗的幼崽兒，但在漢語中是對自己兒子的謙稱，從中不難看出中日語言在使用中的不同。本文重點研究在中日文學作品中“犬族語”應用的異同點。

作為考察的文學作品以中日文學作品語料庫為研究范圍，從認知語言學角度對中日文學作品中“犬族語”使用的實際情況進行調查，分析中日語言的使用習慣，從而研究“犬族語”語義在運用中的類似點和不同點。

二、犬族語的語義

（一）表意和推意

我們在理解整個句子意思的時候，可以從作為意思論研究對象的字面意思和作為語用學的研究對象的言外意思來研究，即詞語的理解被分成表意和推意兩種。生動的語言，根據(jù)不同的組合，可能會傳達出創(chuàng)造的意思。因此，“狗”不再是單純地只表現(xiàn)一種動物的符號，而是把所有類似“狗”這種動物某個特性的對象用隱喻或擬物的方法用“狗”或“犬”來表記。在比喻表現(xiàn)中詞語的意思遠離其中心的意思，難以把握。在進行日漢詞語比較研究的時候，抓住比喻表現(xiàn)的層面，以此為基礎對理解詞語間的不同點和共同點是有幫助的。

同時，語言也是社會環(huán)境因素和文化要素相互作用、相互依存的產物。外語的傳達和理解不能不考慮具體的社會、文化、宗教、歷史等等諸多背景特征。否則，無法把握外語中的比喻表現(xiàn)最恰當?shù)囊馑肌?/p>

（二）犬族語的語義

1.貶義詞的“犬族語”

首先要研究的是漢語中帶“狗”字的“犬族語”。請看以下“犬族語”表現(xiàn)的應用。

（1）吃他罵的狗血噴了頭。（《金瓶梅》）//あの女、どうせ犬の血を頭にぺっと吐くみたいに、こっぴどくどやしつけるんだぜ。

“狗血噴頭”是《金瓶梅》第六十四回中出現(xiàn)的成語，在日語中解釋為“頭ごなしに罵倒すること”，是消極的不利評價的詞語。其比喻性和描寫性都比較強，作為易于理解的口頭語言或書面語來使用。

（2）你就狗仗人勢，天天作耗，在我們跟前逞臉。（《紅樓夢》）//この人の威を借る犬め、毎日毎日騒ぎを起こしてばかり。なのに大きな顔をして見える。

“狗仗人勢”這個詞語在清代曹雪芹所著《紅樓夢》第七十四回中能夠看見。在日語中比喻為“走狗や手先、もしくは悪黨が主人の権勢を頼みに威張り散らすこと”，作為不好的口語在街頭漫罵時被使用。

（3）我說這淫婦，死了你爹，原守不住，只當狗改不了吃屎。（《金瓶梅》）//思った通りだ、旦那様が亡くなった後、後家らしく操を守って暮らすなんて、あの売女にはどだい無理な話だったんだよ、何せ犬は糞を食らう癖がどうしたって抜けないんだから。

“狗改不了吃屎”本意用來指狗很難改變不吃糞便的這個習慣。出自《金瓶梅》第八十六回，在這里用來比喻人不是那么簡單就能改變天生的性格的。當然這種性格通常都是指不好的稟性。

（4）腥甜味愈加強烈，余司令大喊一聲：“日本狗！狗娘養(yǎng)的日本！”（《紅高粱》）//臭気は一段と強烈になり?余司令が大聲で叫んだ??日本の大野郎!めす犬のガキども!?（《赤い高粱》）

以上例子從字面意思來看都把人比喻成“狗”這個畜牲，在中國解放戰(zhàn)爭的社會和歷史背景下用來指日本侵略者，在特定的環(huán)境下有不同的指代。像這樣不利的詞語在日常生活用語中有很多。

（5）“好你個狼心狗肺的探子，你個死養(yǎng)漢老婆！”（《活動變人形》）//「この人でなしのスパイ奴、ろくでなしの尻軽女！」（《応報》）

在漢語中使用“狗”這樣不好評價的詞語不勝枚舉?！肮贰苯?jīng)常在罵人的時候被使用。

在日語中與“犬”有關的詞語經(jīng)常被作為貶義使用。日語中的“犬”除了有「人に忠実に奉仕する」意思外，只剩下「短気」、「能無し」、「畜生」、「嫌われる者」、「価値のない命」、「恥知らず」等等不利面。來看一下日語中使用“犬”字來表示貶義的暗示意思的具體表現(xiàn)例。

（6）?お葬式が終ってみんな帰っちゃってから?私たち二人で明け方まで日本酒飲んだの?一升五合くらい?そしてまわりの連中の悪口をかたっぱしから言ったの?あいつはアホだ?クソだ?疥癬病みの犬だ?豚だ?偽善者だ?盜っ人だって?そういうのずうっと言ってたのよ?すうっとしたわね?（《ノルウェイの森》）//“葬禮完后，大家都回去了。我們姐倆就喝起日本酒，喝了一升半，直喝到天亮。邊喝邊把那些家伙逐個罵了一番：誰是傻瓜、是混蛋、是癩皮狗、是蠢豬、是偽君子、是扒手，如此罵將下去，結果心里暢快多了?！保ā杜餐纳帧罚?/p>

以上的例子都是把人比喻成狗，對其貶低、臭罵。

（7）「よし、追い出すようで気の毒だが、分隊長の立場も考えてやらんといかん。犬死するなよ。糧秣をやるぞ」（《野火》）//“沒法子，就像攆你走似的，太抱歉了，可你也得替班長想想。不要毫無價值地去死，我再給你點兒口糧。”（《野火》）

「犬死」是指“沒用、白搭「役にたたないもの、むだであること」”的意思，也是消極的表達方式。同樣的用法還有「犬骨」等詞語。

狗自古以來就和人類有著親密的關系，因此在生活中使用的“犬族語”異常豐富。在漫長的發(fā)展歷史過程中隨著狗對于人類生產、生活的作用不斷降低，把人比喻成狗進行貶損、漫罵的詞語逐漸占了多數(shù)。日語中與狗有關的詞語多暗指無價值的、沒用的東西，是對對方的輕視、蔑視。這是由于犬自身的習性所決定的。但是不能不提的是，在日本人們把狗當作人類的朋友，根據(jù)狗的特性把它們訓練成軍犬、警犬、觀賞犬、工具犬（導盲犬）、實驗犬和伴侶犬等眾多類型，決不會食用狗肉。這也是為什么在日語中貶義的“犬族語”要遠遠少于漢語，而且其不利的程度也低于漢語。

2.褒義詞的“犬族語”

人們在長期和大自然作斗爭的過程中，狗被當成生產、生活的工具和助手，這是由于狗對人的忠誠和特有的靈性，也是文明社會承認狗在人類發(fā)展史上有別于其他動物而對人類作過貢獻的肯定。因此從古至今表現(xiàn)狗忠誠主人的詞語也有很多。首先看一下漢語中褒義“犬族語”的應用。

（8）“其有犬馬之決者，仰藥而伏刃。”（《漢書·息夫躬傳》）

（9）“上懷犬馬戀，下有骨肉情?！保ā毒熍褋y寄諸弟》）

所謂“犬馬”這個詞語是用來表示忠誠心的。在貶義部分的“犬族語”也有提到對主人惟命是從，倚仗主人的權勢而耀武揚威等等對主人趨炎附勢的爪牙，但由于這個主人是特定的，故對這種主人的忠誠也就相應的變成貶義了。

在日語中褒義的“犬族語”并不如漢語使用得那么興盛。其比喻意也是從狗看家護院的習性中產生的。

（10）それでも舌は、まだ忠実な番犬だった。不意の闖入者におどろいて、あばれだした。（《砂の女》）

筆者認為日語中褒義的“犬族語”在使用時包含著說話人喜悅的感情。

3.謙讓語的“犬族語”

在宋代，上流社會有地位的人在客人面前經(jīng)常使用自謙語。為了實現(xiàn)謙遜要降低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其前提就是有“卑賤”的感覺。這就出現(xiàn)了把自己兒子稱為“犬子”的稱呼方式。從整個社會來看如果沒有對狗的輕視，這種謙遜就不能成立。來看一下具體的表現(xiàn)。

（11）郭常夫婦出拜于堂前，謝曰：“犬子冒瀆虎威，深感將軍恩恕?！保ā度龂萘x》）

（12）“臣獨不愛犬馬之軀，為陛下言之?！保ā墩埥▋Ω被蜻M用宗室第三狀》宋司馬光）

在漢語中“犬子”是對自己兒子的自謙稱呼，“犬馬”是古代中國臣下對君主謙遜和忠誠的表現(xiàn)。在封建時代，對國君和地位高的人，為表示自己很榮幸侍奉主人和恭順，把自己比喻成狗或馬以貶低自己、抬高對方的身份。

漢語中同樣的使用方法還有“犬馬之労”（犬馬の労：（犬や馬程度の働きの意）主君または他人のために力を盡くすことをへりくだっていう語）、“犬馬之養(yǎng)”（犬馬の養(yǎng)：父母を養(yǎng)うのに、ただ食べさせるだけで敬う心を持たないこと）等等。

雖然日本以使用敬語著稱于世，但查找了很多日語的詞典和文學作品也沒能找到作為謙語使用的“犬族語”。日語中有很多借用漢語的詞語，但在日常的言語生活中并不能發(fā)現(xiàn)它們的蹤跡。

綜上所述，漢語中的“犬族語”特別是由“狗”這個漢字構成的詞語中十有八九帶有不利的、消極的語感，日語的“犬族語”由“犬”組成的詞語中有輕蔑的意思，但是很少有由“狗”字所構成的貶義詞語。

我們在進行語言交際的時候，如果想要明確地傳達自己的意思和清楚地理解對方的發(fā)話意圖，不論是站在說話人還是聽話人的角度，都必須重視比喻這種藝術表現(xiàn)手段，同一詞語在不同的語言環(huán)境下會創(chuàng)造出不同的語意效果。

本文通過查找中日大量的文學作品，分析“犬族語”所涉及的詞語，拿出根據(jù)，探尋作者的真實意圖，這也是作為一個語言學研究人員的責任。在時代和文化等背景下，根據(jù)前后文的邏輯性從語用論的角度去解讀說話人的意思，使之更好地服務生活。

［1］ 石上七鞘.十二支の民俗伝承［M］.おうふう，2003.

［2］ 新村出.広辭苑（五版）［M］.巖波書店，1998.

［3］ 桂小蘭.古代中國の犬文化［M］.大阪大學出版會，2005.

［4］ 小學館國語辭典編集部.日本國語大辭典（二版）［M］.小學館，2002.

［5］ 上田正昭.古代の日本と渡來的文化［M］.學生社，19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