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 斌
(湖南師范大學 歷史文化學院 湖南 長沙 410081)
古代目錄學是中國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知識覆蓋面大,學科綜合性強,為現(xiàn)在的研究保存了豐富的史料?!端鍟そ?jīng)籍志》是繼《漢書·藝文志》之后現(xiàn)存的又一部重要的史志目錄。它集史家目錄工作精華于一體,繼承和發(fā)展了漢魏六朝的目錄學成果,研究了歷代書目的體例結(jié)構(gòu)、分類體系,并根據(jù)時代要求和具體情況在編纂方法上有所創(chuàng)新。它影響并推動了當時學術(shù)思想的發(fā)展,也奠定了此后一千多年中國傳統(tǒng)歷史文獻著錄的基本形式。
《隋書·經(jīng)籍志》是《隋書》中“十志”之一。舊題為唐魏征撰,實際貞觀十七年(643年)魏征病逝之際《隋書》的十志并未完成,直到唐高宗顯慶元年(656年)才修撰成功,由長孫無忌送呈唐高宗。其實,長孫無忌也只不過是領(lǐng)銜之人而已,名號俱存的就有于志寧、李淳風、李延壽等人,所以《隋志》實際上是出于眾人之手,是一部集體編撰的官修目錄。[1]
關(guān)于《隋志》的分類、編撰原則、參考文獻:,其總序作了非常詳盡的介紹:“今考見存,分為四部,合為一萬四千四百六十六部,有八萬九千六百六十六卷。其舊錄所取,文義淺俗、無益教理者,并刪去之。其舊錄所遺,辭義可采,有所弘益者,咸附入之。遠觀馬《史》班《書》,近觀王、阮《志》《錄》,凡五十五篇,各列本條之下,以備經(jīng)籍志。”
觀其總序,考其全文,可總結(jié)出以下幾個顯著特點:
早在先秦,我國就產(chǎn)生了不少的歷史文獻,比如《尚書》、《左傳》、《春秋》、《國語》等。漢初社會經(jīng)濟復蘇,文化上也出現(xiàn)了繁榮的景象,圖書資料大量增加,客觀上產(chǎn)生整理、分類、編目的要求。西漢末的劉向、劉歆父子“總括群書,撮其旨要,著為《七略》”[2]?!镀呗浴冯m早已亡佚,但從東漢史學家班固依據(jù)《七略》而撰寫的《漢書·藝文志》仍可窺其大概?!稘h志》將所有圖書分為六個部類,即六藝略、諸子略、詩賦略、兵書略、術(shù)數(shù)略和方技略。此時,并未將史籍單獨設(shè)類,主要是附在“六藝略”中的“春秋類”中,如《高祖?zhèn)鳌?、《孝文傳》。這是因為當時史籍數(shù)量相對較少,史學發(fā)展還處于初級階段,不被社會所重視。
魏晉南北朝時期,史籍數(shù)目不斷增多,體裁愈加豐富,史籍的社會地位也明顯提高。曹魏時期,“魏秘書郎鄭默,始制《中經(jīng)》”;至西晉,“秘書監(jiān)荀勖,又因中經(jīng),更著《新簿》”。[3]此時開始四分圖書,即把所有典籍劃分為甲、乙、丙、丁四部,尤為注意的是第三部“丙部”,著錄了“史記”、“舊事”、“皇覽簿”、“雜事”,已經(jīng)是獨立的史籍大類。后東晉著作郎李充又依《中經(jīng)新簿》編成《晉元帝四部書目》,更換了乙丙兩部的位置,此后“自而因循,無所變革”[4]。但無論荀勖或李充,都僅為編次并未以“史”命名。
直到李唐建國,唐太宗高度重視“史鑒”的作用,開史館專修史書,還親自為一些紀傳寫論贊,史籍的著錄才逐漸走向成熟與定型?!端鍟そ?jīng)籍志》作為唐代一部重要的官修學術(shù)史,在各種官修、私撰書目的基礎(chǔ)上,仍然沿用四分法,并用經(jīng)、史、子、集命名各部,第一次為史部正名,集中著錄各類歷史文獻。正如其史部部序中所說:“班固以《史記》附《春秋》,今開其事類,凡十三種,別為史部”?!端鍟そ?jīng)籍志》是我國留存下來的時代最早的采用經(jīng)、史、子、集四部分類法編修理的目錄之書,它的出現(xiàn)奠定了我國古代圖書四部分類法的基礎(chǔ),也正式確立了“史部”在四部分類法中的地位。
《隋書·經(jīng)籍志》的出現(xiàn)并不是偶然,而是因襲和繼承了前人目錄工作研究的成果,總結(jié)了唐以前的書目體例結(jié)構(gòu)、分類體系,取長補短。《隋志》的四部就是從《漢書·藝文志》大略演變而來。其經(jīng)序說:“班固列六藝為九種,或以緯書解經(jīng),合為十種。”史序說:“班固以史記附春秋,今開其事類,凡十三種,別為史部?!弊有蛘f:“漢書有諸子、兵書、數(shù)術(shù)、方技之略,今合而敘之,為十四種,謂之子部?!奔蛑姓f:“班固有詩賦略,凡五種,今引而伸之,合為三種,謂之集部?!盵5]
《隋書·經(jīng)籍志》的類目分類系統(tǒng),受阮孝緒的《七錄》影響較大。比如史部,《隋志》改《七錄》的“國史”為“正史”、“古史”、“雜史”三類,并“雜傳”、“鬼神”為“雜傳”類;改“注歷”為“起居注”,“儀典”為“儀注”,“法制”為“刑法”,“偽史”為“霸史”,“土地”為“地理”,“譜狀”為“譜系”。比較而言,不難看出《隋書·經(jīng)籍志》的四十個類目,基本是由《七錄》內(nèi)篇五錄四十六部刪并分合而成。
另外,《隋志》中的道經(jīng)、佛經(jīng)附之于四部之后,也是效仿阮孝緒《七錄》和王儉《七志》,只不過更換了兩類的次序。
“離其疏遠,合其近密”是《隋書·經(jīng)籍志》著錄圖書的基本原則。與《漢志》只反映西漢一代藏書相比,《隋志》雖據(jù)隋代國家藏書舊有目錄編成,但所記之書不限于隋代,而是記載隋代以及南北朝時期的圖書流通和變更的實際情況。它以隋代所藏圖書為依據(jù),先著錄現(xiàn)實藏書,而將隋代已亡而宋、梁時代尚存的書籍,以“梁有……(隋)亡”、“梁有……今殘缺”的方式附注于相關(guān)類目的書之下。如史部正史類“《吳書》二十五卷”,后注“韋昭撰。本五十五卷,梁有,今殘缺”[6]。將圖書亡佚情況如此清晰地附注于后,便于后人了解和考察古籍流通的全貌。
《漢志》除少數(shù)書下有簡略的注以外,大部分書下都無注,《隋志》繼承了書下有注的傳統(tǒng),并加以改進。《隋志》中的小注可粗分以下幾類:
1.介紹作者身份、職銜、學術(shù)淵源和師從等。如經(jīng)部易類“《周易》二卷”,后注曰:“魏文侯師卜子夏傳,殘缺?!笔凡空奉悺啊妒酚洝芬话偃怼保笞⒃?“漢中書令司馬遷撰?!弊硬咳寮翌悺啊豆珜O尼子》一卷”注:“尼,似孔子弟子。”儒家類中“《魯連子》五卷”后的注更是詳細,“魯連,齊人,不仕,稱為先生?!盵7]
2.介紹書的內(nèi)容、性質(zhì)、來歷、記事年代等。如史部雜史類“《帝王要略》十二卷”后注云:“紀帝王及天官、地理、喪服?!惫攀奉悺啊都o年》十二卷”注云:“汲冢書,并《竹書同異》一卷?!闭奉悺啊锻ㄊ贰匪陌侔耸怼弊?“梁武帝撰。起三皇,訖梁?!盵8]
3.解釋著錄的書籍本身的一些問題。如子部醫(yī)方類“《墨子枕內(nèi)五行經(jīng)要》一卷”注曰:“梁有《神枕方》一卷,疑此即是?!盵9]
此外,之前提到的以“附注”的形式著錄書籍的存亡殘缺也是《隋志》小注的重要特點之一。
4.“辨章學術(shù),考鏡源流”。班固撰寫《漢志》之時,去古未遠,因此對各類書籍的題解只需大致地敘其源流,略加評論;而到唐初,學術(shù)源流的分合、書籍的存佚情況都變得十分復雜,使后人難以視而解之,因此《隋志》的撰寫者通過撰寫總序(志序)、大序(部序)、小序(類序)的形式,對文獻聚散和學術(shù)源流作了一次全面的敘述,便于后人理解,這樣也繼承了《七略》、《漢志》“辨章學術(shù),考鏡源流”的優(yōu)良傳統(tǒng)。
《隋書·經(jīng)籍志》的出現(xiàn)對后世目錄學著作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它分類體縝密,史學評論精辟,因而其成果被后世廣為取法和引用,為中國傳統(tǒng)目錄學的創(chuàng)立打下了堅實的基礎(chǔ)。
[1]朱文濤.隋書·經(jīng)籍志作者辯證[J].桂林師范高等??茖W校學報,2008,(3)
[2][3][4]隋書·經(jīng)籍志·總序[M].北京:中華書局,1973
[5][6][7][8][9]隋書·經(jīng)籍志[M].北京:中華書局,19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