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緣的漂泊與夢想
——論《南行記》中的回歸自然意識

□肖智成（湖南科技學(xué)院中文系， 湖南 永州425100）

邊緣的漂泊與夢想
——論《南行記》中的回歸自然意識

□肖智成（湖南科技學(xué)院中文系， 湖南 永州425100）

艾蕪 邊緣 漂泊 《南行記》 回歸自然

自然精神在《南行記》中占有重要地位，艾蕪常常將故事置于獨特的自然背景中展開，將抒情寫景、寫人記事有機地融合，在化外的鄉(xiāng)野世界，表現(xiàn)人物神圣的自然生命形態(tài)；在奇異的自然刻畫與原初的民眾生活描寫中，透露出一種逍遙情懷與自然理想，充滿對生命的謳歌與對美的渴望。

滇緬邊地自然是艾蕪南行創(chuàng)作的重要藝術(shù)源泉，“對自然的崇拜可以說幾乎貫穿了艾蕪早期創(chuàng)作的始終”①。絢麗的邊地自然、粗樸的底層人物以及奇特的化外世界，在艾蕪筆下閃著迷人的光彩。特別是那種不被世俗沾染的自然夢想，在《南行記》中占有重要地位?；獾慕澜缣峁┝藷o所顧忌的生命空間，自然的懷抱給人無限的力量與希望。實質(zhì)上，“江湖世界，是一種自然的世界。這種自然作為一種個體存在的活動背景在《南行記》確立之后，它就意味著個體存在的本性在趨近江湖這一自然母體時返回了自身”②。在殘酷的社會現(xiàn)實中耽于美好夢想，在紛擾的俗世中保持本真，一直是艾蕪崇尚自然的藝術(shù)描寫的深層思想根源，這也是知識分子樂觀向上的一個重要精神支點?？梢哉f，對自然精神的抒寫、對知識分子的自我救贖和對底層民眾的生存思考，共同構(gòu)成了《南行記》的現(xiàn)代性內(nèi)含，形成其清新、明麗的抒情氣息和浪漫情調(diào)。

一、夢想的追逐與漂泊

受風(fēng)起云涌的“五四”運動的時代精神感召，作為漂泊者后裔的艾蕪為了尋找更新的思想、擴大認識面與增廣見聞，一個人勇敢地踏上了南行的旅途，懷抱著哲學(xué)、經(jīng)濟學(xué)以及社會學(xué)的夢想，“向一個充滿新鮮情調(diào)的陌生地方走去”③。就家庭條件來說，艾蕪本無需為衣食而四處奔波，“由四川到緬甸，就全用赤腳，走那些難行的云南的山道，而且，在昆明，在仰光，都曾有過繳不出店錢而被趕到街頭的苦況的，在理是，不管心情方面，或是身體方面，均應(yīng)該倦于流浪了”④。流浪這么苦，他為什么偏偏要去流浪？并且多年以后“一提到漂泊，卻依舊心神向往，覺得那是人生最銷魂的事”⑤。艾蕪自己回答道：“這也許是沉重的苦悶，還深深地壓在我的心頭的緣故吧?”⑥故土的荒涼、閉塞，使艾蕪心中的否定與批判意識日益濃烈，所以當他離開家鄉(xiāng)，從1925年到1931年，他從四川到云南，從緬甸到南洋，四處漂泊，盡管其內(nèi)心深處不時萌生出難以消解的鄉(xiāng)愁，但他還是覺得自己仿佛是“一只關(guān)久了的老鷹，要把牢籠的痛苦和恥辱全部忘掉，必須飛到更廣闊、更遙遠的天空去”，“才能抒吐胸中的一口悶氣”⑦。

南行是艾蕪為了擺脫沉悶和僵化的生活，尋找自由天空的一次自我精神朝圣。那種擺脫落后環(huán)境的束縛、抗爭命運擺布、自強不息的奮斗精神，促使青年艾蕪從停滯的世界勇敢突圍而出。對他來說，漂泊就是一次激情夢想的追逐、一次自由精神的放飛，但是漂泊途中所見并不令人愉快，殘酷的現(xiàn)實讓他頻發(fā)感喟，只有途中的自然還讓他有所希望，使他在屢屢受挫之后，重新獲得前行的力量，“迎著我的是山間剛剛冒起的玫瑰朝日，是抹著晨光朝露的豐饒原野，是將我?guī)У叫迈r地方的坦坦旅途，是引起我高聲呼嘯的林中歌鳥：這一切都使人感到自由而且快活”⑧。山間朝日、原野晨光與林中歌鳥等自然景物使艾蕪超越現(xiàn)實的苦痛，感受人生的快樂，體驗生命的自由，達到返璞歸真的狀態(tài)，以致忍不住要高聲呼嘯。充滿幻想和激情的艾蕪，漂泊在陌生的滇緬地區(qū)的路途上，遍觀那富于變幻的社會眾生，忘情于那豐富多彩的自然景色，他那些記敘活生生的社會與自然印象的作品，無不充溢著對人、命運與自然的思索，“字里行間有一團熾熱的火，有蘊在紙底的深沉的力”⑨，讓人震撼與感嘆?！赌闲杏洝烦吮憩F(xiàn)被拋出正常社會之外的野獸一般的人們的生存狀況，幾乎每一篇作品都有許多邊陲異域自然風(fēng)光的潑墨描寫，充滿了對生命本真的強力謳歌和對平等自由的美好渴望。

二、自然存在的人物

艾蕪說：“人應(yīng)該像條河一樣，流著，流著，不住地向前流著?！雹饷鎸ι鐣暮诎蹬c現(xiàn)實的束縛，艾蕪希望構(gòu)建一種理想的人生樣式，如同河流一樣，擺脫國家社會意志的操控，跳出陳規(guī)陋習(xí)的包裹，恢復(fù)個體存在的自然狀態(tài)，回歸人的自然本性?；谶@種觀念，他在《南行記》中描寫了種種雖然困窘、凄慘，然而獨立、自由的人生；刻畫了許多雖然粗糙、邊緣，然而頑強、自尊的人物，表現(xiàn)其存在的勇氣，顯示作者對本真人性的一種追求。在艾蕪筆下，生存的需要常常激發(fā)出人物原始的頑強與無畏?！赌闲杏洝匪茉斓亩嗍且恍皶r代沖擊圈外”的下層人物，轎夫、馬頭哥、流浪漢、強盜、小偷、走私販……苦難的生活將他們趕出了文明的社會，卑賤的身份常使他們面臨饑餓和困厄。處于自然化的江湖世界，他們擁有的僅是生存下去的固有勇氣與本能抗爭，并只能以此去面對人間的不平，去爭取自己的活路，去追求難得的自由與快樂；在那種生死拼搏中，不時從內(nèi)心迸發(fā)出不平的吶喊，或吟唱出歡快的歌聲，傳達出頑強的生活意志和不屈的反抗精神，這幾乎成為《南行記》的基調(diào)。首篇《人生哲學(xué)的一課》中的“我”在走投無路、瀕于絕境時，求生意志卻本能地被激起，強烈感覺到在“每一條骨髓中，每一根血管里，每一顆細胞內(nèi)，都燃燒著一個原始的單純的念頭：我要活下去!”?堅定地表示“就是這個社會不容我立腳的時候，我也要鋼鐵一般頑強地生存！”?他們不安于命運，頑強地與命運抗爭?！锻雕R賊》中瘦得風(fēng)都吹得倒的老三為了活下去，不僅敢于冒險去偷馬，而且在被打得腳腿皮肉爛糟糟的時候還堅決地說：“這世道簡直巖石一樣……只要裂出一條縫，我就要鉆進去?！热徽抑@條裂縫……那一定要把它捶得更開些，更寬些！”?在《南行記》中，隨處可以發(fā)現(xiàn)這樣無畏與堅強的人物?！渡綅{中》刻畫的那些“被世界拋卻的人們”，無法容身于現(xiàn)實世界，只好在時時有被餓死打殺的危險中求生存，偷摸扒竊，浪跡在寒冷的峽谷、荒蠻的山野之中。魏大爺?shù)脑捑秃苊鞔_地道出他們原始的生存哲學(xué)：“天底下的人，誰可憐過我們？……個個都對我們捏著拳頭哪!要是心腸軟一點，還活得到今天嗎？……在這里，懦弱的人是不配活的。”?他們的言行，讓人真切地感覺到一種熱切的生存愿望和一種不甘心向命運屈服的頑強精神。這群“野”人在社會的夾縫中冒險，去努力撬開一條生存之路，血淚的經(jīng)歷讓他們信奉一種殘酷的生存邏輯。也正是這種野性的生活，讓他們充滿元氣的生命力得到擴張，讓他們在苦痛的人生中找到生存的快樂，暫時舒展一下自由的本性，展現(xiàn)出他們原始的無畏與驕傲。

但同時應(yīng)當看到，在艾蕪筆下，對那些在“血盆里抓飯吃”?的人物并未過多美化，多是美丑并存。這樣描寫，更符合那些化外世界爭生存的人物自然粗樸的特點。艾蕪筆下原生態(tài)的主人公，小偷、盜馬賊、強盜、私煙販等，這些生活在社會底層的人大多沒有財產(chǎn)和職業(yè)，他們偷竊、搶劫、殺人，無所顧忌，在受害的同時也不同程度害人?！端蓭X上》里那個窮長工，因饑餓偷了地主的米回家喂兒女，地主鞭打得他血涎交流并霸占了他的妻子，強烈的仇恨使他幾乎瘋狂，他不僅殺了地主的全家，也殺了自己妻子兒女。這種反抗欺壓的行為值得贊許，但他的兇殘血腥也令人震撼不已。對此，艾蕪沒有過多掩飾。對這些人來說，人生既是一種對不合理現(xiàn)實的本能反抗，更是一場強與弱的自然競爭?！渡綅{中》那群人運用“不怕和扯謊”的學(xué)問，憑借原始的力量與強悍，混跡在被遺棄的另一個世界里。他們?yōu)榱思w的生存而把受重傷的同伴小黑牛扔下了山峽，顯得冷漠無情；卻在“我”救助了野貓子之后不再按原計劃殺“我”，而以獨特的方式讓知道內(nèi)情的“我”安全離開，并留下三塊銀元，又顯得重情重義?！段业穆冒椤分械幕头蚶虾闻c老朱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沿途對懵懂的“我”予以質(zhì)樸的照顧與幫助?！读骼巳恕分械陌珴h子在攤子上同“我”一起吃了飯卻為了不給錢裝吵架逃走，但后來發(fā)現(xiàn)“我”也是個窮人就加倍還錢，如此等等。這些人雖然生活艱苦，也有賭博、販鴉片與行騙之類不容于文明社會的行為，但并沒有喪失內(nèi)心的溫情與善良。由于《南行記》的主人公生活于一種野蠻、嚴酷的環(huán)境中，為了爭取生存，他們無不拼盡力量，歷經(jīng)艱辛，飽受磨難，但是他們常常在不幸與辛酸中保持人性的本真與美好，努力爭取生命的尊嚴與自由。

有論者說：“艾蕪的江湖世界中的個體存在的勇氣或自由的力量是潛隱著艾蕪的一種意向性的，它指向的是人向自然的回歸，指向的是主觀與客觀的統(tǒng)一?！?艾蕪與努力批判國民性的新文學(xué)作家最大的不同就是，他就像一個人性的淘金者，常常從粗陋的下層人物身上淘出其不安于命運、頑強抗爭的精神，淘出其內(nèi)心深處追逐光明和自由的激情。艾蕪說：“我留著他們性情中的純金，作為我的財產(chǎn)，使我的精神生活，永遠豐饒而又富裕?！?艾蕪真實表現(xiàn)底層民眾的苦痛和歡樂，努力“在怪戾的言行中挖掘出下層人民的靈魂美，在渣滓堆里發(fā)現(xiàn)閃光的金子”?，筆下的人物常常發(fā)出與不平世界爭雄的熠熠光輝，流露出一種對自由的強烈渴望和對幸福的不息追求。

三、化外的自然世界

艾蕪在對沉重的社會進行觀察和思考的同時，始終對自然鐘愛不移，奇異的山水草木描寫幾乎貫穿了艾蕪的早期創(chuàng)作。他曾說：“沒有自然景物，可以說就沒有我的小說，我一想到大自然，就好像進入一種夢幻。”?南行題材中的自然景物既為艾蕪的創(chuàng)作提供了藝術(shù)源泉，又增添了艾蕪作品的藝術(shù)魅力。南行系列小說敘寫的多是遠離現(xiàn)代文明的邊地自然風(fēng)光和風(fēng)土人情，常常在顛覆現(xiàn)實社會結(jié)構(gòu)體系的獨特自然世界中，展開傳奇的故事、刻畫特異的人物，表現(xiàn)出濃郁的浪漫色彩。概括來說，艾蕪筆下的自然大致可分為兩類。

一是自由詩意的自然。在漂泊者眼里，亞熱帶那富于色彩和變化的氣候和動植物，那獨特的奇風(fēng)異俗，無不充滿詩意和神秘。無論是游走還是創(chuàng)作，艾蕪一開始就與自然景物難舍難分，從川西到滇東，從野人山到茅草地，從曼德拉斯經(jīng)仰光到檳榔嶼，沿途無不為美妙的大自然所傾倒，“山里的峰巒，溪澗，林里漏出的藍色天光，葉上顫動著的金色朝陽，自然就在我的心上組織成怡悅的詩意了”?。艾蕪對滇緬的群山野徑、森林大江、邊地的花草蟲魚和江海的清風(fēng)明月等自然景物展開大量詩意的描寫，構(gòu)成其作品獨特魅力的一個重要方面。艾蕪筆下滇緬邊境那一片詩意的土地與天空，正是那些化外世界的人們自由突奔的天堂。在這里，正如《山中送客記》偷馬賊大老楊唱的：“說荒唐來就荒唐，不納稅也不完糧，碰著官兒還要打他的耳光!呵呵，到處都是我們的天堂!呵呵，到處都是我們的家鄉(xiāng)!”?《荒山上》的那位探路的強盜，在翻山越嶺的疲憊和危險中，還不忘享受沿途令人怡悅的自然風(fēng)光，仔細“欣賞他那臨時掛在枝頭，清清潤潤宛囀起來的烏鸝聲音”?。雖然艾蕪的作品時常會表現(xiàn)出一些沒有刻意掩飾的生活陰暗，但是自然山水的描寫使其大大淡化與消解，從而讓人總能感受到一種積極的力量與樂觀的心態(tài)，產(chǎn)生一種如野貓子所唱的美好希望：“江水呵，慢慢流，流呀流，流到東邊大海頭，那兒呀，沒有憂！那兒呀，沒有愁！”?由于艾蕪慣于將人物、情節(jié)融合進自然環(huán)境中加以表現(xiàn)，對現(xiàn)實生活進行一種超功利的原生態(tài)描寫，使作品獲得一種原始靜穆的藝術(shù)境界，流露出一種崇尚自然的意味。

二是雄強險惡的自然。下層人們頑強生存的滇緬邊境既是一個化外世界，也是一個荒蠻之地，除了詩意之外，可以說是一片奇崛兇險，但在艾蕪筆下，邊地雄強險惡的自然環(huán)境常常能從內(nèi)心喚起人們固有的原始本能，激起強烈而蓬勃的力量，縱使有時稍顯陰郁，亦絕不會讓人絕望。在《山峽中》這樣一個自然主宰的化外世界，險峻崎嶇的山峽與人物的頑強奮斗交相輝映，使人物的本真性格立體凸現(xiàn)出來，真實又藝術(shù)地描寫出那種絕處求生的奔波與命運。山峽中徹夜怒吼著的江水，作為魏大爺、野老鴉、小黑牛等一群流浪者生存的背景，顯出一種雄強之力。其含義可以從兩方面來看，一是喻示這樣一些人具有江水一樣在險山中沖激而行的頑強力量，怒吼的江水可以看作是他們拼命搏擊前行的象征，只有如此，才能在絕境中殺出一條生路，“伸起腰桿”，“抬起頭”?；同時寓示他們的反抗足以地動山搖、摧毀一切，社會越黑暗他們反抗越強，“夜愈靜寂，江水也愈吼得厲害，地和屋宇和神龕都在震顫起來”?，以致“兩岸蠻野的山峰，像也在怕著腳下的奔流，無法避開一樣，都把頭盡量地躲入疏星寥落的空際”?。另一方面，也可以將兇險的山視為殘酷、恐怖的現(xiàn)實壓迫的象征，黑暗夜中雖有難得的月色，但是朗月“把山峰的姿影、崖石的面部和林木的參差，或濃或淡地畫了出來，更顯得峽壁的陰森和凄郁，比黃昏時候看起來還要怕人些”?。邊地的大自然在流浪的窮苦人眼中呈現(xiàn)出不同的意味，奔波人間的苦難、饑餓和死亡威脅，影響了他們對自然的感受。雖然在他們悲傷絕望時覺得自然恐怖殘暴，但在與不平社會做生死搏斗時常常又是自然給予他們依托、力量與無盡的希望。

總之，艾蕪一直以充滿驚奇的目光，熱忱地體驗生活與觀察自然，同時思索著自然存在的人。他對人生與生活有堅韌頑強的意志，對自然有著強烈的興趣，在漂泊困境中掙扎求生的同時，不斷把驚奇與喜悅的目光投向身邊的自然景色，感受著大自然恒久的生機與活力，并滲透進自己的人生與創(chuàng)作。這一點從沒改變，到晚年，艾蕪有時候不容易入睡，只有“閉下眼睛，盡量尋找綠色的植物，或者一片青青的麥苗，或者一叢綠色的竹林……河流或者一片水塘”?，才能慢慢睡著。對喜愛自然的作家作品，周立波曾有過精辟的論述：“遭受外人多年蹂躪的南中國，沒有一處不是充滿憂愁；然而流浪詩人的筆，畢竟不能單單寫憂愁，他要追求生活，尋找生活里美麗的東西，……這一切灰暗，如果要靠那對遠方福地的凝望來消解，那是過于渺茫了。為了療救眼前生活的凄苦，他要在近邊發(fā)現(xiàn)一些明麗的色調(diào)，于是他向自然求訴?！晦D(zhuǎn)向自然，他就感到一種不能節(jié)制的神往。”?社會與人生的丑惡與自然的瑰麗雄奇，在漂泊流浪的“我”面前同時交匯撞擊，灰色陰郁的人生如同泰山壓頂，唯有怡悅的詩意自然帶給人一種希望的動力與美的寄托，這其中當然包括融入自然的本真的邊地人們。

從《南行記》可以看到，正是艾蕪的人道主義視角與自然意識，使艾蕪的作品不同于大多數(shù)的新文學(xué)作品，當時新文學(xué)作家?guī)缀跫杏趯窳痈哉归_否定性的批判；而艾蕪對人物的態(tài)度基本上是肯定的，筆下粗糙的人物大多內(nèi)蘊著健康或理想的人性與希望，批判的則主要是主流的社會歷史文化。由于艾蕪堅拒生存空虛，自覺地選擇長期被忽略的底層民眾的生存狀況作為主要的描寫與思考對象，在邊地自然背景下，另辟蹊徑對其展開大規(guī)模書寫，內(nèi)在地呼應(yīng)并推進了陳獨秀、胡適等五四先驅(qū)所提出的著眼于底層國民的文學(xué)革命主張，擴充了中國新文學(xué)的題材領(lǐng)域，賦予了中國新文學(xué)新的品質(zhì)，顯示出其人與自然契合的獨特意義。

① 張燕.自然性與社會性的雙重建構(gòu)[J].現(xiàn)代語文，2007（2）：30.

②? 趙小琪.艾蕪早期小說的文化想象[J].文學(xué)評論，2004（5）：22，23.

③? 艾蕪.茅草地[A].艾蕪文集（第1卷）[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1：255，259.

④⑤⑥ 艾蕪.想到漂泊[A].艾蕪文集（第10卷）[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9：158.

⑦ 艾蕪.我的青年時代[A].艾蕪文集（第2卷）[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419.

⑧艾蕪.《漂泊雜記》改版后記[A].艾蕪研究專集[C].成都：四川文藝出版社，1986：115—116.

⑨ 高纓.在美好的邊疆大地上[J].邊疆文藝，1981（9）：37.

⑩艾蕪.《南行記》重印題記[A].艾蕪文集（第1卷）[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1：9.

?? 人生哲學(xué)的一課[A].艾蕪文集（第1卷）[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1：27，30.

? 艾蕪.偷馬賊[A].艾蕪文集（第1卷）[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1：318—319.

?????? 艾蕪.山峽中[A].艾蕪文集（第1卷）[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1：161，163—164，165，153，152，163.

? 艾蕪.私煙販子[A].艾蕪文集（第1卷）[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1：327.

? 艾蕪.我的旅伴[A].艾蕪文集（第1卷）[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1：254.

? 錢理群等.中國現(xiàn)代文學(xué)三十年[M].北京：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1998：308.

? 吳紅.香港歸來話文學(xué)——訪老作家艾蕪[J].當代文壇，1986（2）：56.

? 艾蕪.山中送客記[A].艾蕪文集（第1卷）[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1：306.

? 艾蕪.荒山上[A].艾蕪文集（第1卷）[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1：78.

? 四川省作家協(xié)會編.文化老人話人生[A].沙汀艾蕪紀念文集[C].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99：370.

? 周立波.讀《南行記》[A].中國現(xiàn)代作家選集·艾蕪[M].北京：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86：255.

（責(zé)任編輯：張晴）

E-mail：zqmz0601@163.com

湖南省教育廳科研項目，編號[07C321]

肖智成，文學(xué)碩士，湖南科技學(xué)院中文系講師，主要從事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xué)與影視傳播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