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心潔:幸福小婦人

王悅陽

生活中到處都有幸福,我們需要做的,就是打開眼睛看到幸福。而真正的幸福,絕不是你幻想、期望、設計出來的。

如果說2008年的《華麗上班族之生活與生存》讓人們看到了職場的殘酷,2009年的《男人與女人之戰(zhàn)爭與和平》讓人見識了愛情的角力,那么作為“城市三部曲”的收尾篇——“非常林奕華”最新作品《命運建筑師之遠大前程》,則是瞄準了現代都市所謂的“幸福”開炮。作為香港特區(qū)政府獻給世博的大禮,這出由金馬影后李心潔領銜,王耀慶、楊祐寧兩大型男助陣的話劇,將于7月22日至25日在東方藝術中心上演。全劇將以林奕華特有的喜劇風格,探究人與建筑、建筑與幸福的關系,并邀得編、導、演俱佳的資深藝人張艾嘉執(zhí)筆,與大家一起思考,“什么是幸?！?。

“當下人們追求三件大事,買房子、結婚及功成名就。這三件事都與‘家相關——買房子是‘置家,結婚是‘成家,擁有身份地位是成為‘某某家。而這三件事情的成敗與否,決定了人們對生活‘幸?；虿恍腋５暮饬?。”在被問及《命運建筑師之遠大前程》一名的由來時,林奕華坦言,這源于狄更斯1860年寫成的作品《遠大前程》。林奕華解析道:“身份地位在現代人心目中,正是認同城市發(fā)展的重要投射。換句話說,遠大前程不一定是為了偉大理想而對自己有所期許,卻是希望滿足個人欲望而產生的虛幻妄想?！?/p>

因此,該劇將以一個女人對幸福的抉擇作為核心,經歷了在選擇過程中的掙扎、矛盾和喜怒哀樂,如同飛速而來的一班列車延伸在都市中,令人遐想無比。林奕華正是希望由此讓都市人看清自己的幸福正在被物化、被控制、被吞噬。其實,在他的詞典里,幸福的定義很簡單,那就是——“能在理想與現實之間找到平衡”。而對此最好的詮釋者,莫過于主演李心潔了。

“被幸福感染,被笑容攻陷,被真誠感動”是林奕華選擇李心潔最重要的理由,誠如他所說的那樣:“李心潔符合我‘小婦人可以如此快樂的終極想象,我要讓觀眾見證——原來喜劇感在美麗女演員身上才最銷魂。”

電影之外的人生

2010年2月6日,在自己34歲農歷生日當天,李心潔與年長她11歲的導演彭順在馬來西亞一座僻靜的小島完婚。婚后,李心潔帶著彭順去菲律賓貧困家庭做慈善探訪,將這段艱苦但特殊的旅程當作蜜月之旅。人們都以為她將逐漸淡出演藝圈,沒想到,半年后她選擇了演出舞臺劇的方式問候所有喜歡她的觀眾。

漂亮、自然、溫情、低調——這些,差不多是李心潔留給公眾的全部印象。尤其是這些年,被人們稱為“鬼后”的她,并不像大多數明星那樣忙忙碌碌。她每年接拍的電影不多,題材也總是偏文藝。大部分時間,作為明星的李心潔似乎不存在,她沒有任何吸引眼球的花邊新聞,也很少出現在商業(yè)秀場。只有細心的影迷才會在她的微博上發(fā)現,原來李心潔的生活很豐富。

的確,李心潔的日常生活真的很忙碌。她幾乎每天早起跑步游泳,做各種運動;還喜歡在家研究各國菜譜,宴請友人;她用各種課程把生活排滿,服裝設計、英文、瑜伽,有時一天要上三四堂課;她喜歡獨自旅行,去年在印度生活的一個月,她用屬于自己的圖片和文字記錄下來,并希望能夠做成一本小書與大家分享……不久以前,李心潔還與兩位閨蜜成立了自己的獨立服裝品牌Cacac(馬來語“姐妹”之意)。身為創(chuàng)意總監(jiān)的她不僅要親自設計服裝,親手裝點店鋪、籌備走秀,還在店鋪的天花板上印上了自己的繪畫,讓所有顧客一抬頭就能看到自己色彩繽紛的巨幅油畫。

“畫畫是我18歲時到臺灣自學的。當時我從馬來西亞鄉(xiāng)下到臺灣,背井離鄉(xiāng),也沒有什么朋友,特別寂寞,就不停地畫畫。一開始都是畫紙本水彩,后來用亞克力,一種介于水彩和油彩之間的顏料。我特別喜歡濃烈的顏色,我覺得色彩能夠表達自己,繪畫是我的一個出口?！崩钚臐嵅幌矚g按部就班的素描速寫,她喜歡用各種顏色畫出抽象而和諧的畫面,在這些畫作里,不僅有一顆小女人的心,更有生活給予李心潔的所有印記。

除了畫畫,禪修也是李心潔十分喜歡做的一件事情?！岸U修可以很快跳出來看到世事真相,這樣會讓我保持一顆健康的心靈?！倍詴W習靜思,在李心潔看來正是所謂的“緣分到了”。“在此之前,生命中的很多問題我總感覺解決不了,也看不透。直到我遇到一個瑜伽老師,他告訴我可以練禪修。于是,我才終于找到現在的這個老師,修禪對我的幫助真的很大?！?/p>

“我是一個多變的人,很難規(guī)劃未來?！睂τ谧约何磥淼陌l(fā)展道路,李心潔自己都很難取舍,最后,她恬淡地笑了笑,“無論是電影、繪畫、寫書還是設計服裝,我熱愛一切創(chuàng)作形式。我更希望自己是藝術家,把生活里的每件事都變成創(chuàng)作,享受生命?！?/p>

與舞臺結緣

從小不怕生的李心潔就與戲劇有緣,7歲那年,第一次主動報名站上了學?；@球場上臨時搭建的舞臺為小伙伴們講故事,李心潔就絲毫沒有害怕過,而是由衷地感到快樂。“我父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鼓勵我,培養(yǎng)我的主動性。因此,從我第一次站上舞臺起,我就愛上了舞臺。我長期參加學校的戲劇社,可以說對舞臺毫不陌生。你想想,四四方方的空間,竟然可以賦予無窮多的想象,舞臺的無限空間給了我不一樣的時空感。什么事情都可能在那里發(fā)生,真令人興奮而期待。另外,舞臺劇和電影有很大的不同。拍電影的時候,我停留在角色里的時間最多不會超過20分鐘,但演舞臺劇的時候,我可以沉浸在角色里兩三個小時,這對一個演員來說,是不是很過癮?”

事實上,李心潔與舞臺的緣分真不淺。早在1998年,她就曾受邀演出過《愛麗滋夢游仙境》,在這部宣傳預防艾滋病的舞臺劇中,李心潔扮演一個感染病菌的胚胎,用自己的肢體表現出對生存的渴望,讓人眼前一亮。2002年,在紀念鄧麗君而排演的同名歌舞劇中,李心潔又因其過人的氣質被選中扮演少女時代的鄧麗君?！把莩龃藙∈刮矣泻艽筮M步,尤其是在聲腔和舞臺表現力度上,有了提高。而最令我高興的是,我唱了我最喜歡的那首《千言萬語》?！?/p>

李心潔坐在劇場里,看了劉若英的《半生緣》,也看了張艾嘉的《生活與生存》,這一次,她要自己跳上舞臺,帶著好玩、刺激的心情去展開一場全新的旅程,與林奕華共鑄《遠大前程》。至此,電影《20、30、40》的三朵女人花都盛開在了林奕華所搭建的舞臺上了。而張艾嘉與林奕華,也是李心潔生命中始終感恩的老師與知己。

“張姐是我第二個媽媽。她從不阻止我做任何我想要做的事情,我非常感激她。同時她也是我生命中,唯一一個扮演最多角色的人。她是我的知己、閨蜜、經紀人、導演、師長。我很敬佩她,敬佩她的認真、勇敢。而我在人生中有最私密、最過不去的時候,一般也都會去找張姐,她會認真地聽,認真地和我說。如果沒有她多年來的關心,我就不可能有今天這樣的狀態(tài)?！?/p>

1993年,張艾嘉去馬來西亞挑新人,又黑又瘦的李心潔只有18歲,她坐了整整7小時公車,固執(zhí)地拒絕了媽媽穿上漂亮裙子的要求,堅持穿著日常的白T恤和球鞋去見偶像,“那時候很單純,也不懂化妝,直接站在張姐面前唱了一首黃鶯鶯的歌”。再之后,她收到滾石的試音通知,母親說服所有親戚,流著淚送她離開家鄉(xiāng),開始了全新的人生?！皬埥闶沁@個圈子里,為數不多看到我最初樣子的人。她告訴我一定要堅持最初的自己。她還一直告誡我,一定要認真地表演,哪怕在這個圈子里時間長了,不再那么純粹,都不要迷失和慌張?！?/p>

相比于張艾嘉,李心潔與林奕華的緣分等了很久才實現。排演《男人與女人》時,李心潔恰好在印度旅游而錯過,期待了許久的合作直到今天方醞釀得恰到好處。在李心潔眼中,始終關心著現代社會生活狀態(tài)的林奕華,仿佛一本“百科全書”,用盡他所有的時間和精神去收集全世界的資料,就像海綿那樣融匯到自己的舞臺作品之中,尤其是其舞臺劇中鮮活、生動且不乏刻薄的對白,更是精彩至極、入木三分?！案奶煜褡^山車,不由自主會被他的活力所感染?！?/p>

“這個人物是一個很夢幻的女孩,跟我很像,整天愛幻想,喜歡藝術,感性和敏感……看到她的時候,就像在看自己。我們都很單純很直接很勇敢,愛就愛,不想傷害,更沒有防備。”據悉,李心潔所飾演的“寶貝”一角是張艾嘉此次為李心潔專門量身打造的,但李心潔卻表示這個角色演起來一點都不輕松:“林奕華導演的作品向來都是顛覆傳統(tǒng)的?！畬氊愂莻€多元化的人物,只有六幕戲,卻要演出‘寶貝30多年的人生,所以我花了很多功夫去了解角色。而這個角色不光在演我,也是在演時下所有的女人,希望每個人能從中看到自己的幸福。”

幸福是什么

在李心潔眼里,幸福究竟是什么?“生命經歷到現在,我覺得,幸福就是真實的細節(jié),就是當你想到這個人的時候,會會心一笑。可以說,生活中到處都有幸福,我們需要做的,就是打開眼睛看到幸福。而真正的幸福,絕不是你幻想、期望、設計出來的?！本唧w到生活,李心潔想到的是,“兩人在夜里一起手牽著手,走啊走,一直走到小巷口吃到一碗熱騰騰的粥?！?/p>

“小時候,覺得有家的感覺就是幸福。父母、弟弟、朋友,那就是我生活的全部。后來長大了,為了事業(yè)、愛情、金錢而憂郁,幸福變得很遙遠。禪修之后,我才明白,其實,幸福的來臨,并不建立在外界條件之上?，F在城市生活越來越傾向物質化,會讓你覺得得到了一樣東西就會幸福。其實,幸福跟你擁有了什么無關,它關乎你的心態(tài),懂得放下,才能看到幸福。有時候我在獨自開車時會想,如果下一秒我將出車禍死去,自己還有沒有什么遺憾?如果沒有,那我就是幸福的?！逼鋵?熟悉李心潔的人都知道,她是一個極為勇敢、堅強的女孩,從出道至今,只要是自己認準的事情,她永遠是義無反顧地走下去,無怨無悔。

李心潔逐漸學會“簡單就是快樂”的哲學,還離不開生命中最重要的三個人,從小生活在一起的外婆、媽媽,還有相戀整整7年的導演彭順。“小時候,每天睡覺前外婆都會跪在床頭祈禱,很無私很真誠,我要把她的愛源源不絕地傳下去?！闭f到這里,李心潔的眼睛濕潤了,“小時候看到媽媽流淚會很難受,心里就想著,為了媽媽我一定要做一個快樂的天使,讓媽媽因我而笑,于是很努力讓自己做一個樂觀的人。”而在李心潔眼里,丈夫彭順則是一個“用成熟和寬容包容我的任性,懂得用幽默的密碼解開生活難題的人”。

“他長我11歲,用自己的沉穩(wěn)讓我看到退一步海闊天空的美麗。以往在工作時,我總是要求別人很多而絲毫看不到自己的問題。慢慢地,在他的影響下,我變得不再自我。我覺得我是認識他以后,才覺得我會喜歡上一個男人。年輕的時候不懂愛,愛得太用力活得太苦,是老公教會我放下。他對我完全沒有任何的要求,只要我快樂他就快樂。這也是今天我可以這么快樂的原因?！?/p>

關于未來,李心潔心中充滿著美好的憧憬與希望:“白白的房子,綠綠的草地,草地上一棵很大很大的老樹,樹上秋千搖晃,還要有透亮的落地窗戶,把所有的陽光都吸引到家里。很夢幻吧?”說著李心潔微笑著趴在桌子上,有些嬌羞,有些自嘲,“如果我有小孩,他就可以在草地上爬,抓泥巴玩,玩得全身很臟,我還抱著他一起打滾。我們的家里,一定是全白的,墻上掛很多很多的畫,有我自己的,也有我們的收藏。沙發(fā)、家具要很多很多顏色。”看著她描述夢想家園的樣子,滿足的笑容令人感動。在這個學會放下、笑靨如花的美麗女子的建筑里,一定充滿了愛、溫暖與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