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文楨
(武漢工程大學法商學院,湖北 武漢 430205)
民商法學教學中的三大關系是指在我國高校的民商法學教學中,民法學和商法學兩者之間固有的內在的關系、民法學總論和民法學分論之間固有的內在的關系以及商法學總論和商法學分論之間的固有的內在的關系。筆者之所以擬對這三大關系進行研究,有三個方面的原因。其一,民商法學教學在整個法學教學中占據(jù)著重要地位。由于近些年來法學界尤其是民商法學界的努力,民商法學的重要性逐漸地被人們所認識,并得到了承認。在我國各高校的法學教學體系中,民商法學的教學受到了高度重視,有的法學院校將民商法學列為了其重點發(fā)展的法學學科,有的法學院校則設立了民商法專業(yè),有的法學院校甚至組建了民商法系(院)。其二,我國高校目前的民商法學教學中普遍不重視或者忽視了上述三大關系。在民商法學的教學過程中,民法學教師習慣于就民法而講民法,心中沒有為學生將來學習商法學作準備;商法學教師習慣于就商法而講商法,極少引導學生運用民法的基本原理去考察商法學的問題。在處理民法學總論和民法學分論以及商法學總論和商法學分論的關系時,目前的民商法學教學也犯有同樣的錯誤。唯物辯證法的一個基本觀點就是聯(lián)系觀??疾煊啥鄠€事物組成的體系中的某一個事物時,如果只看到該事物本身而忽視了該事物與其他事物的聯(lián)系,忽視了該事物內部各部分之間的聯(lián)系,我們就無法全面地準確地深刻地認識該事物[1]。目前的民商法學教學方法不重視或者忽視三大關系的錯誤之處即在于此。其三,目前關于民商法學教學的見解幾乎沒有論及這三大關系。筆者長期以來從事民商法學的教學,因而對關于如何搞好民商法學教學很關心,平常也很注意留心這方面的研究成果。但是,就筆者所已掌握的資料看,已有的相關研究成果關注的基本上都是具體的教學方法。這些研究成果往往是首先批評傳統(tǒng)的教師講學生聽這種被名之為“填鴨式教學法”的民商法學教學方法,然后提出許多的其他教學方法,諸如案例教學法、診所式教學法、多媒體教學法、參與司法實踐法、小組辯論法等。已有的相關研究成果表明,民商法學教學過程中的上述三大關系迄今尚未引起民商法學教學研究者的關注。正是出于這三個方面的原因,筆者決定對這三大關系進行研究。顯而易見,對于搞好民商法學的教學而言,文章關于上述三大關系的探討不會是沒有意義的。
需要預先說明的是,筆者的探討始終以我國高校法學專業(yè)本科段的民商法學教學為思維預設,對于其他背景下的民商法學教學如研究生階段的民商法學教學、中等學校的民商法學教學、各種培訓班的民商法學教學等等則不涉及。同時還需要說明的是,鑒于民商法學教學過程中的三大關系與法學教師的法學理論水平和辯證法素養(yǎng)關系密切,所以,筆者對此三大關系詳細論述之后,將就法學教師的法學理論水平和辯證法素養(yǎng),作簡單論述。
1.1.1 民法學和商法學 對于我國高校民商法學教學現(xiàn)狀有所了解的人都會知道,目前的民商法學教學的一個最大缺點就是民法學教學和商法學教學兩者各自為政、各行其是、互不聯(lián)系。商法學教師在講述商法學的過程中,不能自覺地主動地聯(lián)系民法原理,甚至有的教師從根本上就缺乏這種聯(lián)系的能力。在這種商法學課堂上,學生聽不到民法學的知識,似乎商法和民法是兩個相互獨立平起平坐的法律,但事實上,商法是民法的特別法[2],它絕不能獨立于民法而存在。另一方面,民法學教師在講述民法學的過程中,心中沒有商法學,所引舉的案例都是日常生活的買賣租賃借款之類,而幾乎從不將民法原理和學生后面將要學習的商法學聯(lián)系起來,很少甚至從不引舉商事案例。這樣做固然體現(xiàn)了民法貼近日常生活的特點,但卻沒有很好地落實“民商法學”這個概念[3],從而引起了兩方面的不良后果:一方面,學生并沒有真正感受到商法是民法的特別法,沒有真正感受到民法的原理對商法具有指導作用;另一方面,學生在學習商法學的時候,不能運用民法學的原理解釋商法現(xiàn)象,從而在面對商法的時候,將民法當成了商法的異在物。顯然,這種忽視民法學和商法學之間的固有內在關系的教學方法,與市場經濟的大背景極不相稱[4]。
欲改變這種教學方法,就必須重視民法學和商法學之間的固有聯(lián)系,深刻認識商法是民法的特別法這個基本原理,并自覺地將這個原理運用于民法學和商法學的教學中去。
試舉例說明。在講述法人理論時,講述法人的概念、特征、成立以及消滅固然是必要的,但事情不能到此為止。為了遵循民法學和商法學之間的固有的內在的聯(lián)系,教師還應當重點突出地講述公司這種法人的基本概念(詳細內容留在以后的商法學學習中講授),最好以公司這種法人為基本模型來闡述法人的理論。這樣一來,學生就知道公司法從大的方面上可以劃歸法人法,于是,民法和公司法之間的基本的聯(lián)系就建立起來了。如果不這樣,則學生即使學完了公司法,也不知道公司法和民法的連接點在哪里,知識上就會產生斷層。再如,在講述民事責任時,教師應當高瞻遠矚,應當考慮到學生將來在商法學習中必然會遇到海商法上的“海事賠償責任限制”問題。為此,教師就應當在講述民事責任的一般原理時,有意地提出有限責任這個概念,并以學生未來將要學習的海商法上的“海事賠償責任限制”問題為例進行簡單說明。通過這種教學方法,學生不但全面地掌握了相關的民法原理,而且在將來學習“海事賠償責任限制”時也不會感到突兀,從而實現(xiàn)了民法學向海商法學的平穩(wěn)過渡。
1.1.2 民法總論和民法分論 民法總論乃是民法學的總括性理論,其對稱即為民法分論。民法總論和民法分論這兩者之間的關系乃是前者指導后者、后者檢驗前者的關系。兩者之間關系的這個原理對于民法學教學的指導作用體現(xiàn)在兩個方面:其一,講述民法總論時,教師應當同時考慮到民法分論,是為“顧后”;其二,講述民法分論時,教師應當同時考慮到民法總論,是為“瞻前”。在這里,“顧后”是為了保證總論部分的原理能夠圓滿地適用于分論,而“瞻前”則是為了檢驗總論的正確性,從而加深學生對于分論相關原理的理解。簡而言之,“顧后”和“瞻前”,正體現(xiàn)了民法總論和民法分論之間的固有聯(lián)系。
為了說明這種固有聯(lián)系對于民法學教學的積極作用,特對“顧后”和“瞻前”各舉一例。
其一,關于民法的調整對象。目前的民法學教材幾乎均將民法的調整對象界定為“平等主體之間的財產關系和人身關系”。這個界定是否科學筆者不擬論述,而只想指出,如果按照這個界定給學生講述民法的調整對象,則教師就應當同時考慮民法分論中的親屬法部分,因為在親屬法中,父母和未成年子女之間的關系很明顯就不屬于平等主體之間的關系[5],父母可以適當?shù)貞徒湮闯赡曜优?,而未成年子女卻無論如何不能以同樣的方式對待父母。如果在講述民法總論時只就總論而講總論,不顧及分論,那么學生在以后學習分論時就會生出許多本不該生出的疑問,甚至會懷疑總論原理的科學性。
其二,關于債的發(fā)生原因。債的發(fā)生原因主要有四種,即債權合同、無因管理、不當?shù)美颓謾嘈袨閇6]。在分論中講述這個問題時,如果不是簡單地羅列這四種債因,不是僅僅在債法中兜圈子,而是聯(lián)系總論中法律事實的分類的原理,通過分析后向學生指出這四種債因各自的性質,即有的屬于法律行為(債權合同),有的屬于事實行為,有的屬于事件(不當?shù)美?,并且在事實行為中,有的屬于合法事實行為(無因管理),有的屬于違法事實行為(侵權行為),那么,教學效果無疑將會更好。這其中的道理就在于,總論是對于分論的抽象概括,沒有大量的分論性質的感性材料,學生就無法深刻理解總論中的原理。
所以,從民法總論和民法分論兩者間的固有聯(lián)系出發(fā),在民法學教學中,教師應當既“顧后”又“瞻前”,在講述總論時“顧后”,在講述分論時“瞻前”。如此地“瞻前”“顧后”,前后兼顧,通過有機聯(lián)系而使得民法學總論和民法學分論變成一個有機的整體,民法學的教學無疑將會取得良好的效果[7]。
1.1.3 商法總論和商法分論 與上述民法學教學中的問題類似,商法學教學中也存在著割裂商法總論和商法分論之間關系的問題。商法總論和商法分論的內在聯(lián)系沒有得到足夠的重視,教師在講授過程中對這兩部分總是各自為政。在總論部分講述了“商行為”的概括性理論,但在分論部分卻再也不提“商行為”了;在總論部分講述了“商事登記”,但在分論部分,具體的商事登記消失了[8]。另一方面,對于商法分論部分的知識,教師不注意引導學生用商法總論的原理去考察。例如,票據(jù)行為的無因性、公司超范圍經營的法律后果、破產法上的破產撤銷權等問題,均可以而且也應當運用商法總論的原理而加以說明和解釋,但據(jù)筆者所知,目前的商法學教學在這方面的作為不是效果不理想,而是幾乎沒有任何作為。
商法學教學中的這種問題,所導致的后果是,學生很難真切地感受到商法總論為什么是“總論”,“總”在何處;同時,學生也看不到商法分論受商法總論的指導。在商法學教學中,學生對商法總論部分感到枯燥沒有興趣,對分論部分興趣倒是有,但只是就分論而分論,說不清分論在哪些地方被總論所指導。更為嚴重的是,由于長期以來商法學的分論部分只講公司法、票據(jù)法、海商法、證券法、破產法和保險法,因而學生們不敢也不會以開放的態(tài)度對待商法,不敢也不會以發(fā)展的眼光考察商法[9]。這種“不敢也不會”的具體表現(xiàn)就是學生們在學了商法課程之后依然搞不清除了這六大商法之外,還有沒有其他商法,依然不能完全肯定獨資企業(yè)法、合伙企業(yè)法、信托法、期貨法、信用證法、銀行法、網絡法、電子商務法以及航空、鐵路等運輸法等都可以囊括在“商法”的概念之下。
1.2.1 教師知識占有不夠充分
三大關系之所以遭受不重視甚至忽視,第一個方面的原因在于民商法學教師的知識占有不夠充分。在很多時候,民法學教師并非不想聯(lián)系商法學,商法學教師并非不想聯(lián)系民法學,但是,他們卻感到沒有充分的知識材料。換言之,知識占有不夠充分。一方面,相當一部分民法學教師長期以來只關注民法學知識,只懂民法學原理,而對商法學的知識和原理卻掌握得不夠充分,甚至只是了解一點點皮毛。另一方面,在目前各高校的商法學教師中,有的在對民法學知識的占有方面比較差,而有的則連某些最基本的民法原理如占有的權利推定和善意取得都不懂,更遑論對占有的權利推定、善意取得和商法上的外觀主義這三者進行比較[10]。
1.2.2 教師辯證法素養(yǎng)欠缺 三大關系不受重視甚至忽視的第二個方面的原因在于民商法學教師的辯證法素養(yǎng)欠缺。即使有了充分的民商法學知識和相關法學知識,也不能保證三大關系就會被重視,這里還有一個是否會聯(lián)系的問題。民法學和商法學之間以及它們各自的總論和分論之間的聯(lián)系,是事物之間固有的內在的聯(lián)系。既然是固有的,那么在聯(lián)系時就不能臆斷捏造;既然是內在的,那么要認識這種聯(lián)系就必須遵循一定的途徑和方法。這就需要民商法學教師具備相當?shù)霓q證法素養(yǎng)。目前的現(xiàn)狀是,相當數(shù)量的民商法學教師不重視自身辯證法素養(yǎng)的培養(yǎng)和提高,以為要搞好民商法學的教學,只需要把民商法學的知識和原理掌握好就可以了。這種認識是不正確的。
改善民商法學教師的知識結構非常重要。為達此目的,除了加強民商法學教師的民商法學理論和相關法學理論的學習之外,筆者認為應當重視并實行教學輪換制度,即民法學教師講授商法學和商法學教師講授民法學。在目前的高校法學教學中,基本上是一個教師固定一門或幾門課程,比如民法學教師專門講授民法學,商法學教師專門講授商法學。筆者并不提倡在所有法學課程中都搞課程輪換,那樣效果未必好,但是,鑒于民法學和商法學的固有的內在的聯(lián)系,民法學和商法學教師互相輪換一下,講授一下對方的課程,這對雙方民商法學理論水平的提高都有好處。
實行教學輪換制,其益處是顯而易見的,但也要事先對實行這種制度可能會遇到的阻力有一個充分的估計。必須承認,目前相當數(shù)量的民商法學教師已經養(yǎng)成了一種惰性,不愿意輪換。有的教師由于長期以來只講授民法學或者只講授商法學,對相關的課程、知識和程序已經十分地熟悉,因而嫌輪換起來麻煩,對教學輪換制的實行有著相當大的抵觸情緒。更有甚者,有的教師多年來在教學過程中使用的都是同一本教案,知識不更新,方法亦陳舊,對于教學輪換制的實行在思想上相當大的恐懼情緒,更談不上主動配合教學輪換制了。解決這些實際問題需要一定的教學管理手段和方法,需要一定的利益機制,以便調動相關教師的積極性。鑒于這個問題太過復雜而又超出了文章的探討范圍,筆者點到為止,不再論述。
提高民商法學教師的辯證法素養(yǎng)這個問題不可忽視。唯物辯證法是關于世界發(fā)展規(guī)律的最一般的學問,對人類的實踐活動有著指南的意義。作為人類實踐活動之一種的民商法學教學活動,當然也可以并且也應當以唯物辯證法為指導。具體到民商法學教師的辨證法素養(yǎng)這個問題,我們則應當強調唯物辯證法的聯(lián)系觀,要學會聯(lián)系,并在此基礎上善于聯(lián)系,而不能隨意聯(lián)系,更不能胡亂聯(lián)系。例如,在講授票據(jù)法原理時,教師可以把票據(jù)的善意取得與民法物權法上物權的善意取得進行聯(lián)系,并進行比較,以便引導學生思考,因為兩種善意取得的確是有著一定的內在關聯(lián)的,故而可以聯(lián)系。但是,在講述人格權的標的時,如果非要把人格要素和財產聯(lián)系在一起,非要造出某些新名詞如“人格性財產”之類,則屬于胡亂聯(lián)系。
關于民商法學教師的辯證法素養(yǎng)問題,筆者還想說的是,這個問題目前還沒有引起相關教師的高度重視。許多的民商法學教師僅僅滿足于掌握民商法學的知識和原理,而不重視哲學知識的獲取,不重視辯證法知識的掌握,甚至有的教師如果不是為了應付考試,則根本不愿意學習哲學,根本不愿意學習辯證法。這樣做的結果是,民商法學教師逐漸地成為了一個單純的民法知識或商法知識的傳輸者,成了一個教書匠,而沒有成為真正意義上的“教師”,更沒有成為民商法“學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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