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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治老區(qū)互助組織與社會主義——山西十個農業(yè)生產合作社的重新解讀

    2010-01-29 01:34:08
    中共黨史研究 2010年1期
    關鍵詞:武鄉(xiāng)縣互助組合作化

    高 潔 辛 逸

    1951年三四月間,中共山西省委在長治地區(qū)原有農業(yè)互助組的基礎上,試辦起了以擴大公共積累、提高按勞分配比例為主要特征的十個農業(yè)生產合作社(以下簡稱 “十個合作社”),①十個合作社分別是武鄉(xiāng)縣窯上溝村王錦云社,監(jiān)漳村暴銀鎖社和崔五林社,棗煙村魏名標社;黎城縣王家莊董桃氣社;平順縣川底村郭玉恩社;壺關縣翠谷村馮??粕纾婚L治縣南天河村曹林水社;襄垣縣長畛村陳二明社和屯留縣東坡村王成喜社。并據此連續(xù)向中央華北局和黨中央發(fā)出旨在“把互助組織提高一步”的報告②山西省委的報告主要有:《關于省第二次黨代會議主要內容向華北局并毛主席的報告》(1951年3月5日),山西省史志研究院編《山西農業(yè)合作化》,山西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63~64頁;《把老區(qū)互助組織提高一步》(1951年4月17日),國家農業(yè)委員會辦公廳編《農業(yè)集體化重要文件匯編》上冊,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1981年,第35~36頁;《關于互助組會議的幾個問題》(1951年5月6日),陶魯笳:《毛主席教我們當省委書記》,中央文獻出版社,2003年,第220~222頁。。由此引發(fā)了山西省委同華北局、劉少奇之間的一場激烈爭論。爭論在黨內逐步升級,影響不斷擴大,直至引起毛澤東的關注和對山西省委的肯定。這種由在互助組內“動搖私有基礎”,進而逐步提高到初級生產合作社的農業(yè)生產關系的變革方式,后來成為全國農業(yè)合作化的模式。因此,十個合作社以及由此引發(fā)的爭論無論在思想理論的依據上,還是在實際操作的層面上,都對不久后在全國勃興的農業(yè)合作化運動產生了引導和示范的作用,在中共黨史尤其是農業(yè)合作化史上具有相當重要的地位和影響。①薄一波認為,有關山西省十個合作社的爭論,“是涉及當時老區(qū)農村或土改后的農村要不要開始起步向社會主義過渡的問題”。參見薄一波《若干重大決策與事件的回顧》(修訂本)上卷,(人民出版社,1997年)第190頁。很多農業(yè)合作化的著述,也都將新中國的農業(yè)合作化上溯到山西這十個合作社及由此引起的爭論。例如:杜潤生主編《當代中國的農業(yè)合作制》(上),當代中國出版社,2002年,第124~140頁;《在激烈爭論中率先試辦成功十個初級社》,長治市農業(yè)合作史編輯室編《長治市農業(yè)合作史》,山西人民出版社,1998年,第68~79頁;高化民:《農業(yè)合作化運動始末》,中國青年出版社,1999年,第35~44頁;《杜潤生自述:中國農村體制變革重大決策紀實》,人民出版社,2005年,第27~28頁。

    關于十個合作社創(chuàng)辦的動因,政界和學界大致有三種解釋。第一種以中共中央于1951年12月發(fā)布的《關于農業(yè)生產互助合作的決議(草案)》(以下簡稱《互助合作草案》)中指出的,土改后的農民具有“個體經濟的積極性”和“勞動互助的積極性”為依據,②《農業(yè)集體化重要文件匯編》上冊,第37頁。認為十個合作社是具有勞動互助積極性的農民和農村基層干部自發(fā)興辦的。《當代中國的農業(yè)合作制》指出,一些互助組的干部認為戰(zhàn)爭時期、困難時期的互助合作,已解決不了新形勢下的新問題,必須提出新的辦法鞏固和發(fā)展互助組③杜潤生主編《當代中國的農業(yè)合作制》(上),第103頁。。說明部分農村基層干部和農民具有互助合作的積極性。曾任山西省委書記的陶魯笳認為:“初級農業(yè)生產合作社是人民群眾的偉大創(chuàng)造?!雹芴蒸旙眨骸睹飨涛覀儺斒∥瘯洝?,第213頁。上述觀點均肯定農民具有走合作化道路的自發(fā)熱情,即農民的互助合作積極性推動了合作社的成立。第二種解釋則是被多數(shù)學者普遍認同的山西省委當年的主張。認為十個合作社的成立,是為了阻止土改后農村出現(xiàn)的土地買賣、貧富分化等趨勢⑤參見高化民《農業(yè)合作化運動始末》,第35頁;杜潤生主編《當代中國的農業(yè)合作制》(上),第97頁。。山西省委在主張試辦合作社的報告中聲明:“農村的階級關系亦開始發(fā)生了新的分化。主要體現(xiàn)在土地的買賣上”⑥《山西武鄉(xiāng)縣農村生產與互助運動的考察報告》(1950年8月25日),《建設》第88期。?!案晦r方向已經是農民自發(fā)的一個趨勢……如搞不好,會有二個結果:一個是使互助組渙散解體;一個是使互助組變成為富農的‘莊園’”。正是出于對貧富拉大、階級分化的擔心,也是為了阻止互助組的渙散,山西省委決定將互助組提高為合作社。⑦《農業(yè)集體化重要文件匯編》上冊,第35頁。第三種觀點認為,長治老區(qū)的互助合作傳統(tǒng)已孕育了社會主義因素,是互助組向合作社過渡的原發(fā)性動力。當年的山西省委確信,互助組中的“公共積累”和 “按勞分配”兩個帶有社會主義性質的因素,對私有基礎是一個否定⑧《農業(yè)集體化重要文件匯編》上冊,第36頁。。長治市農業(yè)合作史編輯室進一步認為,以共同勞動、按勞分配和一定公共積累等為主要形式的農業(yè)勞動互助,“在全省以至全國都算是起步早、歷史長、基礎好、典型多、經驗比較豐富的”;“是社會主義的萌芽,孕育了社會主義因素并使其逐步成長和發(fā)展,是我國農業(yè)社會主義改造的起點”⑨《長治市農業(yè)合作史》,第53、55頁。。概言之,土地改革后農民對互助合作進一步發(fā)展的新要求,農村社會經濟和階級狀況的新變化以及長治農民互助合作的優(yōu)良傳統(tǒng),是十個合作社產生的三個主要動因。

    可見,目下對于十個合作社起因的解讀,與當年中共中央和山西省委的說法基本一致。筆者曾經對上述解釋深信不疑。然而,筆者在實地調查和查閱相關地方材料之后,發(fā)現(xiàn)大量的地方材料并不完全支持上述成說。本文認為,解放初長治老區(qū)存在的互助合作傳統(tǒng),是在惡劣的自然條件和特殊的人文環(huán)境中自然形成的,一旦脫離這一特殊環(huán)境,互助組難免會趨于渙散;互助組內的公共積累和按勞分配,與后來合作社中的性質迥異,既依附于土地私有制更以鞏固私有產權為前提;當時長治農村出現(xiàn)的兩極分化和土地買賣現(xiàn)象,被山西省委和某些著述夸大了,以此作為創(chuàng)辦十個合作社的主要根據,難以服人。

    本文的上述立論是建立在實地調查和對當事人訪談的基礎上的。首先,筆者查閱了山西省、晉城市、長治市平順縣和武鄉(xiāng)縣等4個檔案館中有關十個合作社的材料,①1985年,原屬長治市的晉城市升為地級市。長治地委的檔案轉歸新成立的晉城市檔案局。十個合作社中,有4個現(xiàn)在平順縣和武鄉(xiāng)縣內,兩縣的有關檔案相對完整,十個合作社的幾位當事人還健在。訪問了長治市農業(yè)合作史編輯室以及長治市志辦和若干村志辦,閱讀了一些未刊的地方文獻。其次,筆者先后訪問了當年山西省委的主要領導人之一陶魯笳;②筆者本已約定采訪當年的長治地委書記王謙同志。不幸的是,在成行前,先生便與世長辭。十個合作社社長中唯一健在的武鄉(xiāng)縣監(jiān)漳村西社的崔五林,以及平順縣川底村合作社的3位農民。在此基礎上,筆者對上述材料進行了謹慎的甄別和取舍,盡量避免孤證和主觀性推測。盡管本文無力還原十個合作社的原貌,但上述查閱、訪談和甄別,對我們從多個視角探悉十個合作社的真實情況不無幫助。

    山西十個合作社引起的爭論具有深遠的歷史影響,關于它們的是非評說至今仍然有較大的研究意義和空間。本文試圖借助新的歷史資料,澄清以往關于十個合作社起因問題的模糊認識,以期對當代中國農業(yè)合作化起源的進一步研究有些裨益。

    “荒山禿嶺亂石溝,旱澇風雹年年有,怪石嶙咧無厚土,莊稼十年九不收?!雹壑芙t、張松斌主編《西溝村志》,中華書局,2002年,第91頁。這首流傳在長治地區(qū)的民謠,生動描述了這個地區(qū)惡劣的自然環(huán)境。對農業(yè)生產極為不利的地理環(huán)境和長年戰(zhàn)亂,使這里的農戶很早就養(yǎng)成了勞動互助的傳統(tǒng)。這種在特殊環(huán)境下形成的以私有制為基礎的勞動互助的初級形式,能否通過提高公共積累和按勞分配的比重逐步過渡到具有社會主義因素的農業(yè)生產合作社?具有一定互助習慣的個體農民是否會有合作化的自覺要求?這些在過去已有定論的問題,在重新研判長治的“地方性知識”后,似乎需要重新審視。

    惡劣的自然條件使長治地區(qū)的農民很久以來就形成了簡單的勞動互助合作傳統(tǒng)④史敬棠主編《中國農業(yè)合作化運動史料》(上),三聯(lián)書店,1957年,第38~39頁。。長治地區(qū),尤其是十個合作社所在的太行山區(qū)⑤中國共產黨晉冀魯豫抗日革命根據地在山西境內分為兩個戰(zhàn)略區(qū):東部為太行山區(qū),西部為太岳山區(qū)。1949年9月,中共山西省委、山西省人民政府成立后,太行山區(qū)、太岳山區(qū)的行政區(qū)劃被取消,兩區(qū)腹心地區(qū)的17個縣(市)被劃歸為山西省長治專區(qū)。本文所說的長治地區(qū),特指十個合作社所在的原太行山區(qū)。水土資源十分貧瘠,給農業(yè)生產帶來極大的困難⑥直至20世紀90年代,長治市中低產田的比重仍占到耕地面積的85%以上。參見山西省志史研究院《山西通志·土地志》(中華書局,1998年)第128~129頁。。長治地區(qū)土壤多為石灰?guī)r構造,植被稀少,土層瘠薄。這個地區(qū)的河流均屬山區(qū)季節(jié)性河流,流程短且流域面積小,大多數(shù)農田缺少固定水源,只能靠天吃飯,甚至連人畜飲水都十分困難。⑦《長治市農業(yè)合作史》,第2~5頁。此外,這里還時常遭受特大旱災,⑧山西省平順縣志編纂委員會編《平順縣志》,海潮出版社,1997年,第50頁。旱災之后,蟲災通常也會接踵而至。旱災之年大都顆粒無收。⑨《長治市農業(yè)合作史》,第21~22頁。長治地區(qū)人民的生存境況,“就像一個人長久地站在齊脖深的河水中,只要涌來一陣細浪,就會陷入滅頂之災”○10〔英〕托尼:《中國的土地與勞動力》R.H.Tawney:Land and Labor in China,M.E.Sharpe.Inc.,Publisher,1966,P77.轉引自〔美〕詹姆斯·C·斯科特著,程立顯、劉建等譯《農民的道義經濟學:東南亞的反叛與生存》(譯林出版社,2001年)第1頁。。裴宜理的研究表明,極不穩(wěn)定的生活狀態(tài)會使人采取超常規(guī)的生存策略○11〔美〕裴宜理著,池子華、劉平譯:《華北的叛亂者與革命者(1845—1945)》,商務印書館,2007年,第48頁。。貧乏的水土資源和自然災害,迫使農民必須投入更多的勞動力和生產資料進行深耕細作和充分灌溉,并且不斷開墾荒地,才能共度災荒維持生計。所以,在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前,長治地區(qū)的農民就已養(yǎng)成了在春耕時節(jié)共同開荒和農忙時互助勞作的習慣。共同開荒的組織又叫“工隊”或“工合”,大都由十來個青壯年貧農組成。他們除輪流給本隊隊員開荒外,也給其他戶開荒,賺取工資?;ブ鷦谧骶褪菐准肄r戶之間互相換工換犋,又稱為“變工”或“撥工”,包括人工變工、畜力變工以及人力和畜力互換變工三種主要形式。這些互助形式解決了單個農戶在土地、勞畜力和生產工具不足等方面的困難。自1941年中共領導長治地區(qū)的大生產運動以后,農民中的互助合作又有所增加。少數(shù)互助組在耕種之余又開展了簡單的副業(yè)和手工業(yè)生產,例如武鄉(xiāng)縣監(jiān)漳村崔五林互助組常年加工少量毛巾和襪子等,按股分紅,以活計工,增加了農民收入①魏晉峰主編《武鄉(xiāng)農業(yè)合作史》,山西人民出版社,1996年,第12~13頁。。還有的互助組農民共同集資購買和使用水車、大型牲畜等生產工具。例如平順縣川底村郭玉恩互助組集資購買兩架犁、一張耬等農具,解決了個體農戶農具缺乏的難題②《平順川底村郭玉恩互助組》(1950年5月30日),長治市農業(yè)合作史編輯室:《長治市農業(yè)合作化史料(1941—1994)》,未刊,第144頁。。

    近代戰(zhàn)亂尤其是抗日戰(zhàn)爭和解放戰(zhàn)爭,使長治地區(qū)遭受空前的浩劫,也促使農民更緊密地組織起來保衛(wèi)家園共同度荒。戰(zhàn)爭不僅嚴重威脅長治地區(qū)農民的生命和財產安全,而且農民對前線的支援亦造成生產生活資料和勞動力的長期匱乏??箲?zhàn)八年中,太行山區(qū)有170043人被日軍打死打傷,2262680間房屋被燒毀,12056100石糧食被搶劫③太行革命根據地史總編委會主編《太行革命根據地史稿(1937—1949)》,山西人民出版社,1987年,第270頁。。同時大批人力和物力被征調參戰(zhàn)支前。解放戰(zhàn)爭時期,長治平均每縣支前的勞力占到總勞力的30%至40%,個別縣則高達60%至80%④《長治市農業(yè)合作史》,第24頁。。為支援晉中戰(zhàn)役,僅武鄉(xiāng)縣就向前線輸送糧食120萬斤,谷草50萬斤,食油1萬斤,木柴50萬斤,民工和民兵3萬余人⑤魏晉峰主編《武鄉(xiāng)農業(yè)合作史》,第16頁。。為了阻止敵人破壞和克服勞力、生產資料的短缺,在中共的倡導下,農民自愿組織起生產和參戰(zhàn)相結合的民兵組織。民兵們“一手拿鋤,一手拿槍,敵來打仗,敵走種田”,為互助組中勞動力和畜力短缺的農戶和軍烈屬代耕收割,維護了正常的農業(yè)生產。1940年開始,武鄉(xiāng)縣樹辛村李馬保互助組配合八路軍反“掃蕩”,掩護群眾轉移,埋地雷、割電線,平時互助生產、搶種搶收,在牲畜、農具和種子都嚴重缺乏的條件下,依靠人力變工完成了春耕⑥魏晉峰主編《武鄉(xiāng)農業(yè)合作史》,第10頁。。一些互助組還以村為單位進行參戰(zhàn)和生產大變工。例如涉縣王金莊把全村互助組中所有的勞畜力分為三批輪流參戰(zhàn);未參戰(zhàn)農民不僅替參戰(zhàn)農民完成其農務,而且利用農閑時間開展運輸業(yè)⑦《太行實行前后方大變工》,《解放日報》1947年2月23日。轉引自《長治市農業(yè)合作化史料(1941—1994)》,第90頁。??梢姡跇O其惡劣的自然條件和殘酷的戰(zhàn)爭環(huán)境的雙重壓力下,農民只有合起伙來,形成合力,才足以抵御外界環(huán)境對生存的巨大威脅。

    在異常艱苦的條件下,長治農民的互助合作在保障生產和維持生計方面確實發(fā)揮了巨大作用。然而,這種根植于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中的勞動互助,本質上是長治農民在惡劣環(huán)境壓迫下產生的一種求生本能式的換工,是一種帶有互惠自救性質的生產關系。一旦嚴酷的外部生存壓力稍有緩解,這種“抱團取暖”式的原始合作不僅失去了存在的動力,而且還會產生諸如剩余勞動力無法安置和管理困難等互助組本身難以克服的難題,其渙散甚至解體均是難以避免的。1948年底,長治地區(qū)基本完成土地改革,加之隨后解放戰(zhàn)爭結束,大量民兵、民工返鄉(xiāng),農副業(yè)生產條件得到較大改善,大多數(shù)農戶都具備了獨立生產和經營的能力。很快,以解決勞畜力短缺為主要內容的互助組便開始走向渙散。1950年春季,長治地區(qū)參加互助組的農戶比1949年減少10%。在互助歷史最長的平順縣,1949年入組的勞動力由原來的89.1%降為70%,⑧《長治市農業(yè)合作史》,第26頁。在武鄉(xiāng)縣監(jiān)漳村,部分互助組由于生產發(fā)展,財富增加,許多農民產生單干自由的思想,不愿參加互助組。該村有一類互助組,⑨武鄉(xiāng)縣委將監(jiān)漳村的23個互助組按照經營情況分為五類,其中第四類互助組有3個,歷史較長,有少量公用農具、剩余勞動力和核心領導人,但單干思想較嚴重,屬于五類互助組中的普通類型。1950年種地421.9畝,共32個全勞力,實際只需要25個,剩余7個,另外還有耕牛9頭,所以一些互助組員認為單干的效率更高。其中,崔存福全家共有勞力4個,還有1頭牛,今年又修了3眼窯,生產生活都沒有困難,因此不愿留在互助組。①《武鄉(xiāng)縣監(jiān)漳互助合作問題研究》(1950年8月5日),武鄉(xiāng)縣檔案館,檔案號:2-1-3。

    一部分維持下來的規(guī)模稍大的互助組,大多是以合股擁有大型農具或生產技術能手為核心組織起來的,它們并不代表比小農經濟更高級的生產關系②1950年,平順縣互助組中,平均8.1%的互助組是以集資購買水車、步犁等大農具或者牛、馬等大牲畜為基礎的工具組,37.8%是以技術能手為核心的技術組。《1950年夏季生產運動總結報告》(1950年8月25日),平順縣檔案館,檔案號:6-6-6。。但是由于當?shù)剞r民普遍缺乏科學文化知識和現(xiàn)代管理經驗,即使個別互助組出現(xiàn)少數(shù)有技術、善于管理的農民精英,也很難實現(xiàn)生產技術和經營模式的創(chuàng)新。1946年冬季,平順縣青草凹村6個互助組聯(lián)合成一個以土地、肥料和勞力統(tǒng)一入股的合作社。由于合作社干部缺乏領導集體生產的經驗,1947年春耕時,合作社被迫解散,又還原為原來的幾個互助組。③《長治市農業(yè)合作史》,第34頁。即使是1951年成立的十個合作社,在經營方式、勞動和分配制度等問題上也暴露出個體小農難以克服的缺陷。例如農民幾乎沒有發(fā)展商品經濟的觀念,大都滿足于自產自銷;合作社對勞動力控制得過死,剩余勞動力由社里統(tǒng)一組織安排,限制了社員個人經營能力的發(fā)揮;合作社干部和社員限于知識和理解能力,難以領會和貫徹長治地委制定的記工評分制度,造成了分配不公和效率低下④吳平漢、宋子勤、孔金良:《長治地委試辦初級農業(yè)社的由來、構想和結果》,《中國農業(yè)合作史資料》未刊期刊,第2期。。因此,根植于封閉落后的自然經濟,為解決生計問題而共同勞動的小型農業(yè)互助組織,與科學社會主義所要求的農業(yè)社會化生產組織有本質區(qū)別,很難擔當起社會主義開路先鋒的歷史重任。

    當時互助組中的換工開荒、共同經營副業(yè)和集資購買耕畜和大農具,確實增加了農民的收入和解決了生產難題。然而,這種形式的互助合作是建立在私有制基礎上的有償交換和合股經營,與后來山西省委倡辦的十個合作社中的按勞分配和公共積累,雖然在組織形式和語言表述上具有相似性,但兩者的性質是截然不同的。互助組的制度基礎是清晰的土地私有產權,勞動互換和集資購買農具是完全依附于私有制的補充性和輔助性制度安排;而十個合作社中的按勞分配和公積金制度則是以相對獨立的部分公有制為基礎,并開始否定和限制農業(yè)生產資料的私有產權。當時急于推進農業(yè)合作化的倡導者們,顯然沒有注意到互助組與合作社在基本制度上的本質區(qū)別,就想通過互助組“沖破個體經濟和富農經濟的一統(tǒng)天下,打開通向社會主義的道路”⑤《長治市農業(yè)合作史》,第49頁。。

    互助組換工開荒、副業(yè)收入按勞資比例分配以及農民集資購買生產工具,與山西省委所倡導并由十個合作社實施的“按勞分配”⑥山西省委所說的“按勞分配”,具體指《長治市農業(yè)合作史》分析的“集體開荒的收獲和工副業(yè)的收入由集體統(tǒng)一經營并按勞資比例分配”,第56頁。和“公共積累”性質迥異?;ブM的按勞分配不僅不觸動農民對各自土地的私有產權,而且是完全依附于土地私有制的一種補充和輔助性分配制度。農民換工開荒的按勞分配,是在承認開荒土地歸農戶私有的前提下,農民投入勞動量抵充折算后的收入;⑦當時開荒有兩種形式:一種是不賺取工資的隊員之間互相開荒;另外一種是統(tǒng)一賺取工資的開荒隊,工資由被開荒土地的所有者支付。開荒隊在外包工時,農民按各自付出的勞動分配工資;給某位隊員開荒時,這位隊員會盡力為自己多開荒,然后要求其他隊員與他開同樣多的地,沒有完成的隊員將被扣除一部分工資。劉岱峰:《太行區(qū)農村的勞動互助形式》,《邊區(qū)時報》1943年9月1日。轉引自《長治市農業(yè)合作化史料(1941—1994)》,第5頁?;ブM中的副業(yè)收入,也是按照農民投入的勞動和資本進行分配,其前提是資本的收益全部按出資比例歸出資人所有,絕對不觸動私有產權⑧《長治市農業(yè)合作史》,第31、32頁。。而且,按勞分配與按土地分配是主次有序、涇渭分明的。開荒和副業(yè)都是農民在保證經營好各自的私有土地這個主業(yè)的前提下,利用剩余勞動力和農閑時間進行的輔助性生產經營,與私有土地的經營和收入相比,按勞分配的比重很小。換工開荒一般只發(fā)生在春季,成員僅局限在青壯年貧農中間。副業(yè)生產則正如太行山區(qū)黨委指出的:“從事副業(yè)的勞力仍與互助組保持農業(yè)的變工等價關系;以農業(yè)為主,副業(yè)的活動范圍、經營范圍較窄?。桓睒I(yè)活動服從于農業(yè)的要求?!痹陂L治地區(qū)11個縣23個村的互助組中,副業(yè)收入平均僅占農民總收入的26.6%。①《進一步組織起來》,晉冀魯豫《人民日報》1946年5月31日。轉引自史敬棠《中國農業(yè)合作化運動史料》下(三聯(lián)書店,1957年)第841、847頁。與此相對照,后來十個合作社中的按勞分配則已觸及農民各自的土地私有權,農民的私有產權在合作社中變得模糊不清。合作社的分配比例是:土地分紅不得超出30%,勞力分紅不得少于50%,公積金、公益金和教育基金為20%②《在長治區(qū)互助代表會上關于試辦農業(yè)生產合作社的報告》(1951年3月27日),長治地委政研室編《長治地委一九五一年試辦農業(yè)生產合作社資料匯集》,山西省檔案局檔案,檔案號:21.7-34。。而且,合作社將副業(yè)收入在社內所有人口中間統(tǒng)一分配③《長治地委關于農業(yè)生產合作社夏季生產向省委的報告》(1951年10月4日),山西省檔案局:《長治地區(qū)試辦和發(fā)展農業(yè)生產合作社的若干歷史資料》,檔案號:21.7-34。。當時的一位合作社的農民說:“他們在家里種地,把我的地也種了;我們在外面搞副業(yè),賺了錢就在合作社這18戶里面按人口平分”④2007年8月14日上午,筆者在平順縣川底村對農民郭德考(76歲)的訪談筆錄。??梢姡献魃绠斨械陌磩诜峙湟颜紦喈敶蟮谋戎?,使農民的土地私有產權受到極大的削弱。合作社試辦的當年秋天,長治地委對農民的收入進行估算,其中有7.7%的農戶收入比上年減少,他們大都是地多勞力少者。⑤《長治地委關于農業(yè)生產合作社夏季生產向省委的報告》。所以說,在互助組中不論哪一種形式的按勞分配,都只是以私有土地分配為中心的延伸和補充,與合作社中“否定私有基礎”的按勞分配在性質和作用上截然不同。因此,互助組中出現(xiàn)一定的按勞分配現(xiàn)象不能說其已經產生了社會主義的萌芽。

    長治一些互助組集資購買的少量大農具和牲畜等,在產權歸屬上與十個合作社中的“削弱私有基礎”的公共積累亦相去甚遠?;ブM中共有大農具的出資、維修和使用,都嚴格按照農民入組的土地面積等進行攤派和分配。關鍵是,農民出組時,互助組按照農具的折舊程度和農民購買農具時的出資比例將農民的投資給予清退。⑥《長治專區(qū)互助組中的公共財產與公積金問題》(1951年2月),王謙:《劫后余稿——試辦初級社文存》,山西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11頁。互助組中的農民對共有農具享有自由完整的參股和退出權,承擔的義務和享受的收益取決于他們入組時的土地面積,從而保證了非常清晰和完整的私有產權,這實際上在鞏固和強化土地私有權。正因為如此,一旦互助組在處理公共積累的過程中侵害了私有產權,互助組就難以為繼。比如,潞城縣五里后村的王庚寅互助組,1945年和1946年合伙購買了牲畜和農具。因為沒有制定嚴格的責權制度,牲畜和農具損耗嚴重,1947年只能分給各戶,互助組名存實亡。⑦《長治專區(qū)農業(yè)互助組織的情況和今后的方向與作法》(1950年5月30日),山西省檔案局,檔案號:21.7-34。相反,平順縣郭玉恩互助組因為制定了“專人保管共同使用,大伙用壞大伙修理,個人不慎損壞個人扣除折損包賠”的規(guī)定,互助組就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出現(xiàn)糾紛⑧《平順縣郭玉恩互助組》(1950年5月30日),《長治市農業(yè)合作化史料(1941—1994)》,第144~145頁。。所以,這個時期長治互助組集資購買共用農具的制度,是在完全保障農民土地私有產權的前提下進行的,可以理解為農戶土地私有制的延伸與完善。而十個合作社中的公共積累基本上是集體產權,農民對各自土地的責權利是非常模糊的。合作社抽取總收入的20%作為公共積累,對公共積累的權利及其使用不是按照農民入社時的土地面積,而是一人一票每人擁有平等權利,更重要的是,農民退出合作社時不得帶走公積金。長治地委也承認,互助組中實行按土地積累公積金的辦法,與農業(yè)生產合作社土地入社、集體耕作形式積累公積金的辦法不同,“合作社的公積金,從集體勞動成果中先行扣除……而‘按勞享用’的原則便和互助組中土地較多而勞力較少之農民的利益發(fā)生矛盾”。⑨《長治專區(qū)互助組中的公共財產與公積金問題》(1951年2月),王謙:《劫后余稿——試辦初級社文存》,第13頁。

    最后,長治老區(qū)的互助勞動形式不僅不是社會主義的萌芽,也沒能培養(yǎng)廣大農民對農業(yè)合作化的巨大熱情,正如有的學者指出的:“不能把這種基于小農意識和小農生產力水平上的互助合作,看成與科學社會主義集體化大生產相等同的東西”①董國強:《對五十年代初農村改造運動的再探討》,《中共黨史研究》1997年第4期。。土改后,農民最大的愿望就是發(fā)家致富,而當時的互助組不能滿足農民的這個要求。長治地委的調查顯示:“大部分農民的要求是進一步發(fā)展生產,多打糧食,發(fā)家致富”②《長治專區(qū)農業(yè)互助組織的情況和今后的方向與作法》(1950年5月30日)。?!耙徊糠指辉V修r感到雇工擴大經營是最理想的。一部分農民要求國家給予技術上的援助,特別是畜力的困難……缺牲口戶要求組織起來,有牲口戶卻因牲口報酬低不愿意參加互助。一部分勞、畜力均困難的農民,要求政府能多辦些社會事業(yè),如免費或減費治病,成立獸醫(yī)站。農民的共同要求是減輕負擔,希望有更多的剩余,用于擴大自己的生產和多購買些生活必需品”。③《土地改革后農村階級變化情況》(1950年1月3日),晉城市檔案局檔案。華北局對此作出的判斷是,農民對現(xiàn)有的互助組織已經不滿,迫切要求:“第一,改良技術,而最迫切的要求是防治病蟲害。第二,解決供銷困難。農村有大批山貨、藥材、竹器等找不到出路,所以農民有這樣的呼聲:‘你們讓我們生產,生產下來又賣不出去,你們又不想辦法’。第三,要求技術領導和經濟領導。農民對一般的政治領導和號召表示十分厭倦,特別要求干部在技術上和經濟上給予領導”。④《華北局關于農村生產情況與勞動互助問題向毛主席的報告》(1950年7月27日),《建設》第80期。當筆者詢問當?shù)剞r民當時是否有辦合作社的愿望時,他反問:“哎,自己哪有什么想法?咱都懂不得這個,咱是老百姓”⑤2007年8月14日上午,筆者在平順縣川底村對農民郭德考(76歲)的訪談筆錄。。土改后,作為個體小私有者和小生產者的農民,除個別困難戶仍然依賴互助組的幫助外,絕大多數(shù)農民的迫切要求是改變農村落后的生產力水平和不發(fā)達的商品經濟,盡快使自己的生活富裕起來,而不是搞農業(yè)合作化,削弱自己的私有產權。在1951年底的全國互助合作會議上,長期扎根于長治老區(qū)的作家趙樹里,就不認同《互助合作草案》中關于農民存在著勞動互助積極性的判斷,“他反映農民不愿意參加合作社,連互助組也不愿意參加”⑥《杜潤生自述:中國農村體制變革重大決策紀實》,第29頁。。

    《互助合作草案》中所說的農民的“勞動互助積極性”,與惡劣環(huán)境下農民的互助自救習慣是兩回事;互助組中的按勞分配和共用農具,與合作社中按勞分配和公積金這兩個“動搖、削弱直至否定”私有基礎的社會主義因素也是兩回事。在特殊的自然和人文環(huán)境中興起的長治老區(qū)的互助勞動組織,雖然具有與農業(yè)合作社形似的合作勞動形式,但它畢竟脫胎于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牢牢捍衛(wèi)著土地的私有產權;世代將土地視為命根子的底層農民,不可能主動要求放棄來之不易的土地私有權,變成迫切早日進入社會主義的合作社社員。因此說,山西省委創(chuàng)辦十個合作社,與其說是在互助組的基礎上提高了一步,不如說是對老區(qū)農民互助傳統(tǒng)的徹底改造。

    1950年夏季,山西省委調查組在長治老區(qū)武鄉(xiāng)縣考察后得出結論,農村階級關系已開始發(fā)生新的分化。有些農民經不起災難的襲擊,一遇意外災難,只得被迫出賣自己的土地。凡組織起來、生產運動開展好的村莊,因生產困難、生活困難而出賣土地者就比較少,或者沒有。這說明農村生產迫切需要組織起來。⑦武光湯、郭忠:《山西武鄉(xiāng)縣農村生產與互助運動的考察報告》(1950年8月25日),《建設》第88期。山西省委對土改后的農村形勢更加憂慮:“農村兩極分化的趨勢是明顯的,發(fā)展是很快的,它提出了新形勢下我們黨如何領導農民的問題?!雹嗵蒸旙眨骸睹飨涛覀儺斒∥瘯洝?,第189頁。時隔不到一年,在山西省委的直接領導和推動下,以“動搖、削弱、直至否定”私有基礎為旗幟的十個農業(yè)生產合作社在全國率先成立。顯然,土改后農村出現(xiàn)的土地買賣和兩極分化,是山西省委決定“把互助組織提高一步”,使老區(qū)農村逐步過渡到社會主義的主要根據??墒?,老區(qū)農村的土地買賣和兩極分化是否已經嚴重到使相當一部分貧困農民的生活達到難以為繼的程度?是否應該立即否定私有基礎向社會主義過渡才能避免兩極分化?至少對于長治地區(qū)而言,也同樣是需要重新審視的問題。

    毫無疑問,在探索本地區(qū)農村如何由互助組過渡到具有半社會主義性質的初級社方面,山西省委在全國是率先垂范的。然而,對于土改之后的農村是否應該馬上通過部分地否定互助組的私有因素逐步向社會主義過渡,無論是當時的中共中央內部還是今天的研究者都提出過質疑,質疑的焦點在于當時的農村是否出現(xiàn)了嚴重的“兩極分化”。劉少奇指出:“黨內已經有一些同志對這種自發(fā)勢力和階級分化表示害怕,并且企圖去加以阻止或避免……這是一種錯誤的、危險的、空想的農業(yè)社會主義思想”①《農業(yè)集體化重要文件匯編》上冊,第33頁。。薄一波和杜潤生都認為,山西省委對當時農村兩極分化估計得過于嚴重,土地買賣和租賃等現(xiàn)象大部分是由于社會分工的發(fā)展和調整生產引起的,在當時還是有利于推進生產力發(fā)展的②薄一波:《若干重大決策與事件的回顧》(修訂版)上卷,第214頁;《杜潤生自述:中國農村體制變革重大決策紀實》,第31~32頁。。董國強對此持相同的看法:大多數(shù)農民出賣土地不是由于貧困所致,少量的土地買賣并不危及農戶的生存③董國強:《對五十年代初農村改造運動的再探討》,《中共黨史研究》1997年第4期。。筆者在分析了十個合作社的詳實資料后對上述觀點深以為然。并進一步認為,當時長治農村并不存在明顯的兩極分化現(xiàn)象;而且土地買賣的數(shù)量與農村合作化程度之間沒有必然的因果關系,很難得出十個合作社的興辦是長治農村自身發(fā)展的內在需要這一結論。所以,山西省委以農村土地買賣和兩極分化嚴重為由倡辦合作社,提前削弱和否定互助組中的私有制基礎,似乎是難以成立的。

    首先,山西省委調查組認為,長治老區(qū)的土地買賣已經使農村出現(xiàn)了較嚴重的“兩極分化”。這一結論與史實有較大的出入。

    武鄉(xiāng)縣六個村1950年土地出賣情況表

    上表顯示,在武鄉(xiāng)縣6個村出賣土地的139戶中,因為生產生活困難而出賣土地的有50戶,他們占全部出賣土地戶的36.0%,僅占6個村總戶數(shù)的4.32%;其出賣的151.9畝土地占全部出賣土地的37.1%,僅占6個村土地總面積的0.85%。④《武鄉(xiāng)六個村經濟發(fā)展程度表》(1950年8月2日),武鄉(xiāng)縣檔案館,檔案號2-1-3。很明顯,不足5%的農戶出賣了不足全部耕地1%的土地,不足以說明長治老區(qū)的土地買賣已經威脅到本地區(qū)的社會穩(wěn)定,應該盡快實現(xiàn)農業(yè)合作化。不僅如此,土改后的長治農村生產生活呈現(xiàn)整體上升的態(tài)勢,并未出現(xiàn)嚴重的兩極分化現(xiàn)象。

    武鄉(xiāng)縣六個村土改后人口和土地的變化

    從上表顯示的各階層人口及其占有土地這兩項來看,土改后的兩年中,中農增幅最大,而且占總人口的絕大部分,富裕中農小幅增長,貧農大幅下降。很明顯,與土改前相比,此時的社會結構更接近兩頭小中間大的“紡錘形”,社會分層和財富分配正趨于合理。此外,據長治地委1950年初對另外5個村的調查,只有39戶農民生活略微下降,其余96%的農戶收入逐年增加①《關于五個村土改、生產中階級變化的調查》(1950年1月10日),《長治市農業(yè)合作化史料(1941—1994)》,第166頁。。就全國來說,也有類似的情形。土地和其他生產資料占有趨于平均,中農化的趨勢占農村階層結構的主導地位,兩極分化的現(xiàn)象并不嚴重。土改后出現(xiàn)的新富農的比重,在各地約為0.18%至2%,經濟地位下降的農戶約占農村人口5%至10%。②董國強:《對五十年代初農村改造運動的再探討》,《中共黨史研究》1997年第4期。我們還注意到,當時的農民也沒有感覺到有嚴重的土地買賣和貧富懸殊,他們說:“當時已經沒有地主,47、48年土改時把土地都平分了,差距不是很大,只有少數(shù)賣地的”③2007年8月17日中午,在武鄉(xiāng)縣監(jiān)漳鎮(zhèn)采訪農民崔五林(84歲)的筆錄。。武鄉(xiāng)縣6個村的實際情況也正如這位農民所說,存糧1石至10石的農戶占總農戶的46.32%,夠吃戶占47.16%,不夠吃戶僅占6.52%④《武鄉(xiāng)縣六個村1950年生產手段調查表》,武鄉(xiāng)縣檔案館檔案,檔案號2-1-3。。就武鄉(xiāng)縣一般情況來看,余糧戶占25%,有少量剩余或夠吃戶占65%,困難戶(即孤寡、軍干烈屬、不善經營者及二流子等)僅占10%⑤董國強:《對五十年代初農村改造運動的再探討》,《中共黨史研究》1997年第4期。??梢姡斈晟轿魇∥袛?,個體農民的富農化已經是農民自發(fā)的一個趨勢,如搞不好會使互助組變成富農的“莊園”,這個結論明顯是夸大的。

    其次,山西省委調查組認定:“凡組織起來、生產運動開展好的村莊,因生產困難、生活困難而出賣土地者就比較少,或者沒有。這說明農村生產迫切需要組織起來”的結論,也是十分勉強的。下表顯示,土地買賣與互助合作開展好壞之間不成嚴格的正相關。

    武鄉(xiāng)縣六個村農戶因生活困難出賣土地的情況(單位:畝/戶)

    坡底村是互助運動開展較好的3個村莊之一,但該村平均每戶出賣的土地卻遠遠多于一般村和落后村。同樣,落后的兩個村出賣的土地卻比一般村都少,甚至與先進村相當。山西省委調查組忽略上面的例證,而且未參照各村人均占有土地的差異等因素,就得出“互助運動開展好的村莊,因生產生活困難而出賣土地少”的結論,未免有些草率。進一步講,即使把互助組提高到合作社,也未必能夠解決農民的貧困問題。土改雖然均分了土地,但沒有也不可能均分農民的勞動經驗、勤勉節(jié)儉精神等,再加上不可抗拒的天災人禍,土改后出現(xiàn)一定的貧富分化是難以避免的。依據長治地委1950年初對5個村的調查:“各階層只要是勞動好,經營好,就能向上發(fā)展”;在生活下降的39戶中,28戶是由于個人懶惰、浪費和經營不善所致,其余11戶是因為勞畜力的傷亡①《關于五個村土改、生產中階級變化的調查》(1950年1月10日),《長治市農業(yè)合作化史料(1941—1994)》,第166頁。。農民自己也認為,解放后貧窮主要是個人原因造成的。有位農民說:“我有個叔叔,土改前沒有多少土地,又不好好勞動,把家里的東西都賣了。共產黨來了以后,一下就給他分了七八畝地。分了地后,他還賣了三四次。他不想勞動光想吃,隨便賣。”②2007年8月14日上午,在平順縣川底村采訪農民郭德考(76歲)的筆錄。因此,山西省委認定凡是互助組渙散嚴重的地方大多出現(xiàn)了較嚴重的兩極分化,也就是將少數(shù)農民的貧困歸因于缺乏互助組的幫助,似乎沒有找準問題的癥結。③陶魯笳:《毛主席教我們當省委書記》,第190頁。

    既然長治農村的兩極分化還沒有嚴重影響大多數(shù)農民的生產和生活,把農民組織起來也不是解決農民貧困問題的最有效途徑;那么,山西省委把互助組提高到合作社作為長治農村發(fā)展的客觀需要就缺少充足的依據了。

    長治老區(qū)互助組中的換工開荒、按勞分配和共有生產工具,不僅是以私有制為基礎的,也是建立在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基礎之上的。小農經濟不是新民主主義的當然更不可能是社會主義的基礎,正如毛澤東指出的:“分散的個體經濟——家庭農業(yè)和家庭手工業(yè)是封建社會的基礎,不是民主社會(舊民主、新民主、社會主義,一概在內)的基礎,這是馬克思主義區(qū)別于民粹主義的地方。簡單言之,新民主主義社會的基礎是機器,不是手工?!雹堋睹珴蓶|書信選集》,人民出版社,1983年,第238~239頁。毛澤東對民粹主義的解釋是:“所謂民粹主義,就是要直接由封建經濟發(fā)展到社會主義經濟,中間不經過發(fā)展資本主義的階段?!彼嬲f:民粹主義“這種思想,在農民出身的黨員占多數(shù)的黨內是會長期存在的?!雹荨睹珴蓶|文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6年,第323頁。

    土地改革剛完成不久,有人就試圖在這個小農經濟的基礎上,動搖、削弱直至否定私有制基礎,組成合作社,直接向社會主義邁進。劉少奇對此不以為然。他說:“單用這一種十家八家組織的農業(yè)合作社、互助組的辦法,使我們中國的農業(yè)直接走到社會主義化是不可能的,那是一種空想的農業(yè)社會主義,是實現(xiàn)不了的?!雹蕖掇r業(yè)集體化重要文件匯編》上冊,第31頁。然而,僅幾年后,劉少奇所說的“不可能”,卻變成了現(xiàn)實。

    社會經濟的變遷有其自身的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規(guī)律和法則。不是人們提出一個什么主張,社會就會按照人們的主張和設計來演變。當然,社會的演進不是直線的、清晰的,中間會有許多曲折和反復。但社會的發(fā)展方向不會有大的改變;從長時段來看,社會規(guī)律的力量終究是要顯現(xiàn)的。新中國成立60年來,從新民主主義社會階段到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由理論到實踐經歷一個復雜曲折的發(fā)展過程,歷史發(fā)展往往不是一帆風順的,而是在曲折中發(fā)展進步的,本文所述這段歷史就說明了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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