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采購員王柏喝了一瓶啤酒,突然死了。與他一同喝酒的同伴認(rèn)為這不大正常,打110報了案。刑偵上基本認(rèn)定是意外事故,就派了一個新手負(fù)責(zé)調(diào)查,無非弄個結(jié)論而已。我們報社正好在做“非常情節(jié)”系列故事,所以就照會派出所,讓我一直跟著。關(guān)于王柏的死因,以下是根據(jù)被調(diào)查的九個人的錄音整理記錄。由于顯而易見的原因,這里用的全部是化名;同時為了盡量簡潔,只留下了被調(diào)查人的話。
劉滿(死者的朋友):
他叫王柏,是喝了一瓶啤酒死的。沒胡說,他真是喝了瓶啤酒就不行了。我沒醉,我也是就喝了一瓶,剛喝。
送醫(yī)院是送了,可人家根本不理,到醫(yī)院人都死透了都。這不,還是你們的人來了,要不就得撂街上。家屬聯(lián)系不上哪!他老婆不接。沒別人,王柏是個孤兒。再打?我都快把她電話打爆了都。關(guān)系……這不好說。那女的凈給王柏綠帽子戴了。這么大會兒不接電話,不知道在哪個男的床上呢。王柏就疼她疼得緊。娘們兒長得不錯,像潘金蓮。我是說像演潘金蓮那女的。沒孩子。要不說呢,缺個壓倉的物件兒,這船就穩(wěn)不了。
我是他哥們兒。叫啥就不說了吧,做這點事兒還留個名?不值當(dāng)。好好,我說。我叫滿子。身份證沒帶。真沒帶。姓就姓滿。漢族就不能姓滿?漢族還有姓第五的哪!不知道吧。
沒單位,干點小本生意。藥店,小藥店。啥藥都有啊。有空兒去逛逛?我剛進(jìn)了一個藥叫東方威,神著哪。給你留點兒?成,按進(jìn)價給,賺你一分錢是這個。
三十七八,小四十吧。對,今年整四十,沒錯兒。王柏是七月酒店的采購。一二三四五六七的七。哪個部的不清楚。家伙啥都買。不,不買菜,也不買衛(wèi)生紙香皂。哦對,他是商品部的采購。家伙買的都是挺值錢的玩意兒,像名牌手表,硯臺,掌上電腦,手機(jī)什么的。愛好就是好喝酒。酒量?大!跟喝水一樣,刺溜一杯,刺溜一杯,哽兒都不打。哦,他只喝啤酒。不是身體的事,他說他一喝白酒就想殺人。是啊,我怎么沒想到這一層?看來你們干這一行的就是厲害。反正他喝完就躺倒了。開始我還以為他裝,沒理他,結(jié)果不是裝,是真不行了。他老愛逗。我靠,逗吧,把自己小命兒逗進(jìn)去了。
王柏玩兒興大,成天玩兒到三更半夜。他不玩兒他干啥呀?孩子吧沒個孩子,老婆吧老婆不待見他。是王柏不能生。就為這他覺得欠那女的。可能是遺傳吧。對了,這病沒法遺傳。反正就是不能生唄。是他要請我喝酒。不為啥,他老請人喝酒。一般有三四個人吧。這回就我倆。家伙一瓶就整翻了。牌子是那什么,就是剛剛火起來那個,跟中州啤酒打過官司的,對,比爾。奶奶!老外該不是在啤酒里邊摻了點啥吧。這不好說,奶粉里頭還摻三聚氰胺吶,美國的聽說也摻了。你說外國酒有什么好,喝中州喝比爾不都是喝么。
有點緊張。誰見過這個呀,叭!好好一個人,死了。嚇人哪。在蘋蘋酒吧,王柏跟那兒的老板熟。是個女的,也姓王,叫王蘋,蘋果的蘋,王柏叫她果果。我覺得不正常。哪兒不正常我說不清楚。說是啤酒有問題吧,我也喝了,可我沒事兒。我藥店關(guān)門就去了,大概十點半吧。他從哪兒去的不太清楚。對了,他是用家里的電話約的我。這不,就是這號兒。
情緒誰看得出來,家伙死要面子,啥時候都一臉得意。戴了綠帽子還一臉得意。我幸災(zāi)樂禍?這你可冤死我了,家伙真那樣兒,有時候我都替他急。有一回我去找他,正碰上他們頭兒訓(xùn)他,說給老總買盒藥你都敢加這么多,還有什么你不敢加?我當(dāng)然沒過去。一會兒,王柏出來了,臉哭喪著,一見我,立馬陰轉(zhuǎn)睛,跟剛剛領(lǐng)了賞一樣。他就那樣兒,死要面子活受罪。成天跟我們海吹,老總多器重他,老婆多怕他。打腫臉充胖子,誰信呢。真可憐。
是,他是在家打的電話。他老婆?她晚上十點會在家?外頭一準(zhǔn)兒有人,誰我不知道。情殺?那也不是沒可能。王柏對老婆是不錯。那頂個屁用,女的你只要一放馬,收就別想收了就。啥時候去他們家,都是王柏做菜,女的大腿壓二腿坐著修指甲。那腿,是真白,藕節(jié)似的。好,正題正題。她老修指甲。家里亂得很,女的也不收拾。冷倒不冷淡。閑悠悠地跟人拉呱。會說著哪,不幾句就把話給你套出來了。女的模樣兒一好,就叫人狠不下心,話來話去光想討她個高興。她叫麥子。就姓麥。巧?有的事它就這么巧,有啥辦法。
那就這吧?不謝不謝,我這不是不想叫王柏死得不明不白嗎,哥們兒一場。
麥小米(死者的妻子):
我是麥小米。
我完全可以拒絕您的盤問,我不認(rèn)為您有盤問我的權(quán)力。不過現(xiàn)在我可以不計較這個??丛谕醢氐姆稚希以敢庀衿胀ㄈ艘粯痈勔徽?。當(dāng)然我沒有什么特殊的,我的工作性質(zhì)特殊,您也許不了解。
那天我當(dāng)然在家了。您想啊,都十點多了,我不在家在哪兒啊。劉滿他撒謊。他什么時候改姓滿了?看看,撒謊成性的一個人嘛??磥砟莻€新手。
我不說有,也不說沒有。干這一行什么場合都可能去。當(dāng)然你們的工作都是可以公開的,但是我的不能,我的工作可能比較神秘。有些事情我絕對不能說的,就看您夠不夠聰明了。
王柏毀就毀在他那幫所謂的哥們兒手里。像劉滿,完全是為借他錢才跟他黏在一塊兒的。可惜啊,王柏千般聰明,萬般機(jī)靈,都是小機(jī)靈,小聰明,就是不具備識人的眼光。
那天我有任務(wù),我跟王柏說我有個任務(wù)。他問什么任務(wù)。您想啊,我能告訴他嗎,工作性質(zhì)不允許啊,理解不理解我都不能泄露工作機(jī)密啊。王柏跟我僵持了一會兒,打電話約人去喝酒。當(dāng)然是啤酒,他只喝啤酒。他有點病,不能喝酒。不喝又忍不住,所以就喝點啤酒。他說啤酒不算酒。逢酒必喝,逢喝必醉。
沒有。干我們這一行要特別能盛事兒才行。對此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我從來不過問他的行蹤。個人隱私嘛,我無權(quán)干涉。王柏打完電話,吃了藥,就出去了。
看來您對這個感興趣了?您是否認(rèn)為我有可能把王柏治病的藥換成毒藥?要那樣您至少是過于輕視我們這一行的技巧了。這么說吧,我要是想置王柏于死地,完全可以采用讓您無跡可尋的手段。順便問一下,法醫(yī)鑒定結(jié)果您看了嗎?這么說您看了。那么您還有必要追問藥的事兒嗎?那您聽好了,是“東方威”,劉滿送他的。喏,這兒還有一板。本來我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他有這個病的。您對此就沒有宣傳的必要了。
不,不僅僅是不育。我說得夠清楚了嗎?
您這個問題有點出格了??磥砟耐评矸绞接悬c問題。您應(yīng)該懂得人不同于動物這個道理。事實上我們感情挺好。您也許不知道,干我們這一行的,任何人都必須接受最嚴(yán)格的檢查,不僅對本人,而且對家庭成員,尤其是配偶。我們的關(guān)系要是不過關(guān)我就干不了這一行。
順便說一句,我注意到您的隨員在記錄,請您讓他停下來。讓他把已經(jīng)記下的還給我。記者更不行。好,現(xiàn)在可以繼續(xù)了。
看看,我說您的推理方式有問題吧。不是王柏的行為出格我們會拿他怎么辦,而是王柏過關(guān)了之后我才能干這一行。您顛倒了因果關(guān)系。
對不起,您這個問題又出格了。您以為我去酒吧干什么了?我會無聊到跟蹤王柏嗎?我就是去喝酒了。不過,干我們這一行出現(xiàn)在任何場合不都很正常嗎?
當(dāng)然,不排除這種可能,可能我就是抱著某種目的去的,也可能我什么目的也沒有。我不能告訴您。我已經(jīng)違反規(guī)定了。您不要瞎猜,也不要存什么套我話的企圖。能說的我不會隱瞞,不能說的您套也白套。您想啊,我與之交手的都是什么人?您覺得您比他們還要老練嗎?說實話,貴部門的辦案手段真有點落后了, 這樣辦案是不是很難取得什么進(jìn)展啊?很遺憾。我愿意盡我所能為您提供線索。
這還用問嗎,無論我難過與否,我都會說很難過。事實上我當(dāng)然很難過,王柏畢竟是我丈夫啊。但是工作性質(zhì)不允許我過分地沉溺于惡劣情緒。而且我了解王柏,對他而言,結(jié)束生命不是什么可悲的事情。王柏一直很放縱自己,因為他難以在庸俗的娛樂之外找到別的樂趣。發(fā)生在王柏身上的任何事情都不會讓我感到意外。這件事對我是個打擊,但不算是意外的打擊。
我讓您感到不正常了嗎?什么才是一個妻子應(yīng)該表現(xiàn)的樣子?妻子和妻子不一樣這您得承認(rèn)。如果這樣就讓您得出了我不在乎丈夫生死的結(jié)論,我只能說您的理解力出了問題。我這個工作要求我具備這樣的素質(zhì),就是對發(fā)生的任何不幸都能夠坦然處之,而且我認(rèn)為悲傷是內(nèi)心的感受,沒有刻意表現(xiàn)的必要。
哦,那個人。您終于還是問到了這個問題。這是你們辦案的一貫思路吧。不要緊,我理解。如果我告訴您那僅僅是我的搭檔,您準(zhǔn)會認(rèn)為我是在撒謊。
別急著否認(rèn),您那么想我不會介意的。干您這一行和干我這一行的人有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善于懷疑。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這樣才能盡快弄清事實真相啊。您盡管懷疑好了。
您是說您不會這么認(rèn)為?相信我,這么容易就相信了我?我也不是沒有可能騙您啊。事實上我就是在撒謊。那人不是我的搭檔。他也不是我的什么人。
我發(fā)現(xiàn)您的提問不太老練,您總是問一些讓自己陷于被動的問題。您為什么不直接問問我在外面有沒有男人呢,您不就想知道這個問題嗎?
怎么說呢,應(yīng)該說有吧。但是工作性質(zhì)關(guān)系,不可能與任何人發(fā)展得很深入。您理解這很好。每個成年人都有權(quán)擁有正常的生活,不是嗎。我也不認(rèn)為我有為王柏守節(jié)的必要。但這跟王柏的死沒有任何關(guān)系。您想啊,王柏本來就不是我的障礙,更不是別人的障礙。我交往的人都知道分寸?;ゲ贿^問,互不侵犯,這是個原則。
王柏最后在家的情形……這是個好問題。您一定會感興趣的。那天我剛洗完澡王柏就醒了。是,他從中午一直睡到晚上九點。王柏可能覺得自己行了,急不可耐地想試試。但他還是不行。他說了句粗話就從床上下去了。然后他去沖澡,沖了好一會兒。等他出來我已經(jīng)作好了出門的準(zhǔn)備。我說我要出去,有個任務(wù)。他開始盤問。
對,他總是問。他知道我的工作是不能問的,但他以為我會借執(zhí)行任務(wù)的名義約會別的男人,總是問。他還偷看我的公文包。還好,有些東西他看不懂。我當(dāng)然不能告訴他。后來他向我吼。他說什么任務(wù),是需要和你的狗屎搭檔干力氣活兒吧?我沒理他。王柏就去打電話約人喝酒。后來的事兒您都知道了。
他叫的好像不止一個人。無非就是那幾個人吧,其中有劉滿。那幾個人不上檔次。我勸過王柏。我說我的工作性質(zhì)需要你謹(jǐn)慎交友。王柏很生氣,說了許多不堪入耳的粗話。后來我就不說了??紤]到王柏交的那些朋友,我必須在更多的事情上瞞著王柏。我不再告訴他什么時候有任務(wù)。他疑神疑鬼,我也就順?biāo)浦?,裝得像他想象的那樣。不然我能怎么辦呢?我沒有辦法為夜里老不在家找到更合適的理由。
其他的可能?您認(rèn)為王柏是他殺?好吧,既然您這么認(rèn)為,我就為您提供一個線索。我們不妨做個假設(shè):你在一個人的建議下參加一項投資,結(jié)果血本無歸,可你投資的時候由于窘迫還向那個建議者借了一筆錢,現(xiàn)在那個人不斷向你追要,甚至警告說要告你。那么,你恨他嗎?你會不會希望他死?
好的。有一個人和王柏,正是這樣的關(guān)系。
中年男人(與死者有過節(jié)):
我他媽沒名字。
王八?認(rèn)識。反正圈兒里這幫人都叫他王八。不認(rèn)識誰也得認(rèn)識他呀。
死了?啤酒能喝死人,我不信,別逗了。他那個熊樣只能喝啤酒,啤酒是啥?酒不酒水不水的,熊樣,整個兒一個太監(jiān)。
咦?他死了你找我干啥?問,隨便問!沒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哎,我就這么一比方,我可沒說你倆是鬼。
我跟他啥關(guān)系沒有。我欠他錢?我還說他欠我哩。你聽誰說我欠他賬?姓麥的那個騷貨,想錢想瘋了吧。真想瘋了去賣唄。
我這不就在好好說么。
不欠。再說一遍還是不欠,說一萬遍也是不欠。王八蛋。連自己哥們兒都坑。
跟你說干啥?跟你說說你還能跑那邊把他銬回來?
你還別拿這話詐唬我,我從小落到后娘手里,就是叫詐唬大的。行,你愛說啥說啥,我就妨礙了,你想咋地吧?
哎,還是這老兄說話中聽。不錯,我跟王八是有債務(wù)關(guān)系。他把我的錢坑進(jìn)去了,我還欠他?
憑啥?你是不知道,王八壞良心哪,哄著我參加他那狗屁酒店的集資,許給我三分利。我把親戚朋友攢了半輩子的錢借了個遍,還拿了他四萬。一共三十萬,一把給了那酒店。后來錢要不回來了,一問,才知道他那兒的人都有集資任務(wù),多了還有提成。這不是明擺著拉我填坑么?我二十六萬就要回來兩萬四,還有兩箱口香糖。害得我那一陣兒見人就躲。怕人要賬啊。躲不過就腆著臉請人家吃口香糖。不信你問問,多少人吃過我的口香糖。哎,我這兒還有,來,你倆也嘗嘗,一百塊一片的口香糖,吃一回叫你那嘴香上一百年,走到街上,叫女人見了你直往跟前湊。
誰胡扯了。就這,我還沒找他要錢哩,他倒找我來了,說我該他四萬。我該他個親爹!
說的就是這么,當(dāng)時千不該萬不該,我拿他錢的時候給他寫了個條子。這不,見天來要賬。要也不給。他不敢告我。他怕我揭他底兒。他那錢來得不干凈。一個采購,見天一身名牌,弄得人模狗樣,你說他會干凈?
對,有這事兒,他那酒店邊上開了一片小商品城,他當(dāng)過一段主管。黑著吶。我有一哥們兒是那兒的商戶,做皮貨。也叫他坑過。他老婆上警校,調(diào)戶口,跑工作,哪兒來的錢?全是克扣人家的血汗錢。
姓麥的我認(rèn)識??粗倌<偈?,悶騷。當(dāng)年要不是蹭王八幾個錢,她會跟他?
好,不胡扯。哎,你咋老說我胡扯哩?話糙理正。你要不愛聽,我還不說了哩,不是你讓說的么。哎,這還差不多。我看這哥們兒說話還算秉氣。
恨他?太有人恨他了。你是沒見過王八,見天瞇縫著兩個綠豆眼兒,見了誰都跟三孫子似的點頭哈腰,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多仁義哩。
了解那時候的情況?好辦,我給你找個人。不過咱可說好了,第一你不能找人家事兒,人家做生意也不容易;第二你還得穿便裝,要不別人還以為人家咋地了哩;第三你不能說是我叫你去的,你最好是買人家?guī)讖埖?,一來人家不起疑心,二來也算人家沒白給你說不是。
哎,你可別誤會,我可沒想跟你要錢。我知道,配合調(diào)查這是義務(wù)對不對,咱老百姓這點覺悟還是有的。那行。哎,回頭有事兒求著你,可別裝不認(rèn)識啊。
胡曉生(聽聲音像小店老板):
喲,兩位哥哥,進(jìn)來進(jìn)來。想看點啥?
新貨有啊,這兩架都是。不急,您先看看,慢慢挑著。
大哥,這個你就別問,我也不想騙你。對了,看透不說透,就是好朋友。現(xiàn)在做正版誰買啊。同樣這個質(zhì)量,你買八塊的還是八十的?這就對了,理解萬歲。
查得緊!不查人家咋發(fā)財哩。人家坐機(jī)關(guān)的工資才有幾個?咱不能不讓人家發(fā)財。各路神仙都打發(fā)好,咱才能放心做生意。
奧斯卡經(jīng)典在第四架,弟弟我做的就是奧斯卡經(jīng)典和DVD??纯催@兩架,最新的D5、D9,我保證,大哥你在別處找不到。
哪里哪里。沒有那么多,糊口的生意,哪敢喊那么高?那還不把大哥你嚇跑了?弟弟我做生意也有個原則,不喊虛價,價格喊到我有錢賺就行。你要忍心不讓你兄弟吃飯了,你白拿,兄弟不要你的錢。就知道你不會么。
我看大哥你不常買吧。DTSCD要配上功放才能表現(xiàn)出它的優(yōu)點。來一張聽聽?就這張吧,蔡琴。好,你坐這兒,慢慢聽。怎么樣?這音質(zhì),能洗凈人的五臟六腑。感受一下它的超低音。蔡琴的細(xì)節(jié)處理只有這種版本才能表現(xiàn)出來。聽聽她的細(xì)節(jié)。絕了真是,絕了。挑好了?大哥你眼光真好。要不要蔡琴?好咧。一共十二盤,我給你裝好。
你是說王八?他叫王八很合適。提起他我得先把這關(guān)了。畜牲。真黑,不是一般地黑。那時候我剛?cè)雸?,不懂這里邊的門道,坐一天,連費(fèi)用都顧不住。那時候跟現(xiàn)在不一樣,從早到晚就沒幾個人。你東西少啊,眼巴巴看著人家從門前過,人家就是不過來。好不容易來個人,瞄幾眼,一張不買就走了。心里那個滋味呀哥哥,簡直就沒法說。有一次王八來了,一下挑了十幾張。我哪兒知道他干嗎的?心說可遇到買家了。他挑完了,小眼兒一瞇縫,問我,還有好的沒?我屁顛屁顛迎上去,從桌子底下扒出幾張。
你知道我就不瞞你了,帶色兒。他看了看,價都不問,說,打包。我心說這一把下來費(fèi)用全裹了,接下來賣一張賺一張了。我這邊正高興,他那邊拎起來就走。我說,大哥你忘了算賬了。畜牲還是笑,問我知不知道他是誰。我一聽就知道他什么意思了。我也是個倔脾氣。我說知道不知道你都得掏錢。畜牲臉一拉,叫來兩個人,說,他這貨有問題,把貨給他下了!是畜牲不是?王八到底敲了三千塊錢才算罷。
不,那時候我是剛開張,窮啊。三千塊,是我兩個月的賺頭。錢緊,給老婆買個褲頭兒都舍不得。支一天攤,中午連盒飯都顧不上吃。辛苦到頭,都孝敬一個畜牲了。夜里想想,心里頭窩火啊,窩得我覺都睡不好。老婆光問咋了咋了,咋說呀,窩囊啊。
光我我就不說了。哥哥你問問,王八蛋他逮誰敲誰,你隨便找個人,你問問。
死了?哎喲!老天還有睜眼的時候啊。我說呢,王八離開這么好的地兒去哪兒了,得,找死去了。好。懂事兒。理解我!咋死的?
乖乖!好,這個啤酒好啊,這啤酒真仗義。不行,我得找盤東西放放,送送他。就這盤吧,這盤最合適了,王主管喜歡!啥聽著像,就是百鳥朝鳳。聽著不賴吧?
優(yōu)惠點兒?行!今兒個我高興。你說個價吧,要不弟弟白送你?你看你看,夠了哥哥,差幾塊不要了,今兒弟弟我不賺你錢。
客氣!給不給錢都得讓哥哥看最好的。等等,這是我名片。哥哥以后還想看啥,給兄弟說一聲。
管文均(王柏生前同事):
是為王柏的事兒來的吧?我就是管文均。來來來,坐。
茶還是白開水?好,白開水好啊,白開水是健康飲料,現(xiàn)在喝白開水也是一種時尚啊。像王柏,有那個病,多喝白開水多好啊,非得喝啤酒……不提了,這個事兒一出,提起啤酒我就怵。
瞧你們這身兒制服,怪招人的。呆會兒送你們我可得按朋友的樣子來。不介意吧?
啥職務(wù),算是這兒的辦公室主任吧,暫時頂頂缺。老主任剛走。
沒問題,這是我的義務(wù)。王柏一出事兒,我心里還挺不好接受。一個辦公室坐了幾年了。你看,年富力強(qiáng),正是發(fā)揮作用的時候。他要在,我也有個幫手。你看,說去就去了,可惜不可惜。
王柏一直做內(nèi)勤。對,采購禮品這些雜事兒也都由他辦。王柏心眼兒活,買的東西老總很滿意。
我?我就是一個小秘書。謙虛啥,真的。我倆關(guān)系不錯,王柏老兄對我很關(guān)照。王柏對誰都不賴,人緣兒好,誰有個啥事兒都找他。我很尊敬他。
水平不水平,人家年齡比我大么。王柏有不少值得學(xué)習(xí)的地方?,F(xiàn)在我們辦公室正在策劃一個活動,主題初步考慮為“學(xué)習(xí)王柏,甘做鋪路石”。哎,你們水平高,給參謀參謀,是“鋪路石”好呢還是“老黃?!焙?說“鋪路石”吧,王柏這家伙好出個小風(fēng)頭;說“老黃?!卑?,人家還不老。要不叫“鏍絲釘”?王柏遇事兒鉆擠,還真像鏍絲釘。那就“鏍絲釘”吧。“學(xué)習(xí)王柏,甘做鏍絲釘”,聽著還行。
是耳熟,當(dāng)時學(xué)雷鋒不就這么說的嗎?王柏就是具有我們酒店特色的活雷鋒。對了,不能說是活雷鋒了。
也沒啥不合適。其實雷鋒也是普通人么,據(jù)說他就特別愛打扮,還愛照相,干點啥都照張相,看會兒毛選也照相。這一點王柏倒和雷鋒一樣,平時穿戴講究著呢,還老愛把手伸到人家小姑娘面前讓人家猜他戴的手表多少錢。人家要是猜不中,他就豎起三根手指頭在人家眼前晃。人家說,三百?他搖頭。人家大著膽子說,三千?他還搖頭。小姑娘就不敢再猜了。你說你一個工人能多能耐,你戴個手表就真值三萬,你也多少掖著點兒啊對不對?好個虛榮。這人啊,都有毛病,再好的人也不例外。
單位內(nèi)部?反映還可以吧。可能人家有啥也不跟我說,畢竟我倆關(guān)系不錯么。怎么說呢,這人呢分三類,好比狗,有的是光咬生人,有的是除了主人誰都咬,還有的,連主人都咬。王柏呢,屬于第一類。
熟人也有罵他的?這就不好說了,各人一張嘴,誰也管不了誰。這可能跟一些小事有關(guān)系。王柏有時候不注意影響。舉例說吧,去年年終評先,我們這兒搞了兩個稱號,一個是“業(yè)務(wù)標(biāo)兵”,一個是“老黃?!??!袄宵S?!豹剟钜?guī)格高,因為老總看重這個稱號么。王柏就一心想弄個“老黃?!碑?dāng)當(dāng)。結(jié)果呢,沒弄上,只弄了個“業(yè)務(wù)標(biāo)兵”。按說當(dāng)啥不都是先進(jìn)么,“老黃牛”指標(biāo)少,都是大家投了票以后再由老總親點,哪能人人都當(dāng)上?委屈一下算了??赏醢夭恍?,王柏沒當(dāng)上“老黃?!?,一下就覺得受了冷落似的,罵人家當(dāng)上“老黃牛”的小牛,說人家沒家伙,當(dāng)也只能當(dāng)牛逼。
剛說的那個活動?是這,現(xiàn)在不是市里有活動么,都讓樹典型,要搞事跡巡回報告。你說樹誰呢,都差不了多少,誰也不服誰。就是真樹起來了,萬一這人犯點啥毛病,還是砸牌子。所以老總們一商量,認(rèn)為王柏還可以,也不會再犯毛病,別人就不會和他爭,報上去也容易批?,F(xiàn)在這事兒不都是這。不說了,不說了,你看我說這干啥。其實王柏只是個別地方有點毛病,正常,太正常了。優(yōu)點還是占主流。對于他的去世,我和包括小牛在內(nèi)的辦公室的全體同志,都深感悲痛。大家一致表示,要努力干好本職工作,以實際行動來紀(jì)念王柏,為樹立酒店的良好形象作出自己應(yīng)有的貢獻(xiàn)。
這個就不好說了。實事求是地說,我認(rèn)為不是誰更有可能的問題,而是王柏根本就沒有可能。當(dāng)然,我不是說王柏不好。人嘛,各有所長,王柏雖然文化程度不高,才干上欠缺一些,但還是很努力的,也是積極要求上進(jìn)的。這我就比不上。我這個人就知道低頭拉車,不愛出風(fēng)頭。雖然領(lǐng)導(dǎo)和同志們對我評價很高,鼓勵我,實際我差得遠(yuǎn)。但是呢,誰接替老主任工作,主要看的是領(lǐng)導(dǎo)能力。這方面可能王柏不具備競爭條件。
對不起我的事兒?沒有吧。就是王柏做過什么對不起我的事兒,我也不能計較。我一個國家干部,跟個工人計較什么?
那件事啊,知道。那事兒快過去一個月了。那是好事么,我還得感謝王柏呢。要不是王柏及時向老總報告,老總又及時批評提醒我,沒準(zhǔn)兒我以后真的會犯錯誤呢。無所謂,啊,無所謂!不是沒影響我進(jìn)步么?只是有點對不起人家小牛同志。一個女同志,上有老下有小,弄得人家兩口子差點離婚,多不好。過去了,啊,過去了。
另外什么事兒?哦,有。別說,要不是王柏招來那么一幫人調(diào)查我,大家能知道我管文均原來是兩袖清風(fēng)么?現(xiàn)在好,上至老總,下到勤雜工,哪個不清楚管某是清白人?做人干凈,做事負(fù)責(zé),這是我的原則。我這人不講什么大道理,就講個實在。只是你既然提起這件事,我就不得不多說兩句了。王柏告我,我沒意見,不該把老總也扯進(jìn)去。我們老總是誰啊?三十三就正處級,排得上號的明星企業(yè)家,得過“五一”勞動獎?wù)拢∪舜蟠?,在咱們中州大名鼎鼎啊。老總為了這個酒店,可以說是嘔心瀝血日理萬機(jī)啊。怎么能造這種謠呢?這影響多壞啊。當(dāng)然,清者自清,濁者自濁,組織的眼睛是雪亮的,知道哪個人是干事的,哪個人是搗事的。王柏如果還健在,是要對這件事負(fù)責(zé)任的。
那是老總寬宏大度。我們老總一向如此。老總說,瑕不掩瑜,王柏仍然是個好同志,我們要看他的主流。老總這樣心地平和的人,天都保佑。這些年來和他使陰招的幾個跳梁小丑,老總沒有給他們穿過小鞋,可是現(xiàn)在怎么樣呢,死的死,撤職的撤職,家里出事的家里出事,一個比一個倒霉。還用老總治他們?虧了心,天都治他們!老總一路高升,馬上就是政協(xié)副主席了。這說明了什么?這說明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你問這是什么意思?非正常死亡?你的意思是我們老總有嫌疑了?不,我沒這個意思。沒誰要報復(fù)他。王柏那完全是意外事故。
哎,伙計,你千萬不該那樣說。說實話他這樣的小螞蟻,要不是這一死,老總根本就想不起來他是誰。真的,老總真是很寬容一個人。
他不是深藏不露,他是什么也不用藏。襟懷坦白,光明磊落么。這么說吧,我寧可懷疑自己也不會懷疑老總。別!有什么你就問我吧,老總實在太忙了,昨天又是加班到深夜??粗峡傓k公室的燈光一宿一宿地亮著,我們這些做下屬的感觸很深哪!這樣的人,是國家和社會的棟梁,應(yīng)該受到尊重。
我跟老總?我跟老總就是一般的上下級關(guān)系。我管文均以人格和黨性擔(dān)保,字字句句都是實話。
我感到奇怪的是,你們?yōu)槭裁床蛔⒁饽瞧科【?外國人不好惹吧?
化驗沒問題?這么說吧,你這個人沒問題,我這個人也沒問題,你開著車向東走沒有問題,我開著車向西走也沒有問題,但是如果咱倆的車撞到了一起,它就有了問題,對吧?問題啊,更多地在于事物之間的關(guān)系。
不謝不謝。看你們這跑來跑去的,多辛苦,中午在這兒吃個飯吧,工作餐,都準(zhǔn)備好了。
你看這……那好,慢走。多來指導(dǎo)工作啊。
吉恩(比爾啤酒中州連鎖店負(fù)責(zé)人):
你好。
我正是吉恩,比爾公司中國分部中州市啤酒連鎖店的負(fù)責(zé)人。很高興認(rèn)識您。請坐??Х冗€是茶?
OK,茶。
我能向您提供什么幫助嗎?
發(fā)生了這樣的事,我感到非常遺憾。如果閣下有證據(jù)表明我公司的產(chǎn)品在質(zhì)量或配方方面存在瑕疵并與王柏先生的死亡有因果關(guān)系,我們會對此負(fù)責(zé)。
請原諒,我們按照事情原有的順序來分析,好嗎?謝謝。讓我想一想,我有四個問題。
第一個問題,王柏先生是在什么時間、什么地點飲用了比爾啤酒?
請原諒,您能重復(fù)一遍嗎?OK,蘋果酒吧,十二月三日晚上,時間十一點。時間確定嗎?
OK!有什么可以證明這一點?
抱歉,您是說死亡就發(fā)生在十一點半的蘋果酒吧?是的。我想這足以說明第一個問題。沒有人敢于在這么明顯的問題上撒謊。
第二個問題,蘋果酒吧有無值得相信的證明,以確定他們的每一瓶比爾啤酒都不是假冒產(chǎn)品?
我不認(rèn)為時間可以對假貨制造者構(gòu)成障礙。貴地假貨制造者的效率令人驚訝。我相信他們有能力在一夜之間完成制造假貨的全部工作。所以,比爾在中州上市時間短并不能作為沒有假貨的證明。
不,我對貴國市場管理部門的職業(yè)道德投不信任票。你們的公職人員缺少誠信,他們的檢查結(jié)果不能作為這個問題的充分證據(jù)。
我們是否可以查閱蘋果酒吧的賬本?我是指真實的那一本。我們可以通過這個,證明酒吧賣出和存貨的數(shù)量與購進(jìn)的數(shù)量相當(dāng)。
很高興您能同意。如果第二個問題得到了證明,我們可以討論第三個問題,王柏先生的確喝了比爾啤酒嗎?他會不會只是替朋友叫了一杯,而他本人喝了點別的?
法醫(yī)鑒定?我能看一看嗎?這和比爾啤酒的構(gòu)成不相吻合。我可以看到一種叫“東方威”的藥物,在這之前半小時服用的,這是一種試圖幫助男人增強(qiáng)性能力的藥物,來自于你們的中州。根據(jù)性缺陷研究專家意見,這種藥往往有一些嚴(yán)格的服用禁忌。您了解過“東方威”的禁忌嗎?
這么說您沒有了解過。但是這正是我們要分析的第四個問題。既然與王柏先生的突然死亡有關(guān)的因素有至少兩種以上的可能,那么真正的致死因素也許需要通過一些更精確的數(shù)據(jù)來分析。
對不起,我想這不是我責(zé)任范圍內(nèi)的問題。我想我剛才犯了一個錯誤,我的分析偏離了我有義務(wù)回答的部分。我只負(fù)責(zé)證明比爾啤酒沒有質(zhì)量問題就足夠了,不是嗎?
OK!我會請我的助手提供具有權(quán)威價值的證明。稍等片刻。
Well,全在這兒。這可以證明比爾啤酒的品質(zhì)嗎?謝謝。
謝謝您的來訪,比爾公司隨時歡迎惠顧。
王蘋(蘋果酒吧女老板):
我不叫果果,我叫王蘋。
沒有小名。連老爸老媽都喊我王蘋的。一直都這樣喊啦。王柏那樣喊是開玩笑啦。
是這個王柏吧,那,這是他派的名片。頭銜好多啦,那,《中州日報》特約通訊員,中州嗩吶協(xié)會理事,中原酒文化研究會會員。到底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
采購員哪?不會的,王柏那個派頭不像嘛。
就是說啦,在我這里出的事嘛。那天是夜里十一點的樣子,他和那個流氓一塊來的。流滿?我說的就是流滿嘛!王柏給他喊滿子。兩個人剛剛坐下,就喝了一點啤酒,對啊一點點啦。他平時都是一捆一捆叫的啦。
誰記這個,也就是后來出了事情以后說的。喝的是比爾牌的。王柏很有品位啦。就是比爾牌,瓶子就在那里放著嘛。那個滿子喝的也是比爾牌的。
先生,不好這樣說啦,我們這樣的店做事有底限的,不可能用假酒的,那樣還會有錢賺嗎?酒吧做的就是酒嘛。而且王柏是我們的老顧客啦,騙不到他的。
那天王柏好像不大順心哦。來了幾分鐘時間的樣子,那邊臺子就亂成了一片,還有女孩子尖叫的聲音。那我就走過去看啦。那個滿子正在架著王柏站起來。王柏頭垂下去,好像是喝醉了一樣。大家畢竟都認(rèn)識啦,看見王柏成了那個樣子,蠻難過的。
我們兩個好像沒有什么關(guān)系。你看是什么關(guān)系?
你這樣說話很討厭啦。這怎么可能的?我喜歡美男哦,窮一點不要緊啦。王柏不行的。不欣賞。你這個人好好玩哦,朋友還有什么一般不一般,什么叫一般什么叫不一般?不懂啦。
你直接一點好不好?我不害羞,我臉上都長了繭子了,厚厚地啰。做愛就是做愛,你老說上床,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你。因為我們沒上過床啊,我們是在吧臺那邊。經(jīng)常哪有啊,沒時間的。那,我有空的時候就喊他過來嘛。他當(dāng)然喜歡啦,我又不老,而且不算難看啦。
我有說是王柏嗎?跟王柏,我眼光那么淺啊?
不告訴你。假設(shè)就是阿賤好不好?因為他喜歡跟人賤兮兮的啦。我說一下阿賤,是想讓你知道王柏來這里的原因啦。
原因就是王柏想知道阿賤的行蹤嘛。王柏懷疑阿賤跟他老婆有事情嘛。阿賤跟那個麥當(dāng)娜是一個系統(tǒng)的。麥當(dāng)娜就是王柏的老婆嘛。啊,不是啊?阿賤說王柏的老婆就叫這個名字的。又說假話,男人就是這個樣子!其實阿賤跟那個麥當(dāng)娜沒有事情的。反正阿賤說沒有事情啦。哎呀不說了!男人很討厭的,總是說假話。他們那個系統(tǒng)的人都很神秘的,一點不好玩。
有時候王柏一個人來喝酒,我總要招呼一下的,就這樣認(rèn)識咯!王柏這個人哪,愛笑,什么時候不笑就很扎眼。有一次就是不笑啦,那我就過去哄他咯。他說,果果,看好你的男人。我說又不是我老公,怎么看啦,還是你看好你的女人啰。哇!他就掉眼淚,他說你有這么好的樣子,你可以看好他的,那我不行啊。我覺得北方男人蠻不錯的,好癡情哦,很少見的啦。王柏懷里還揣著那個麥當(dāng)娜的照片,我看過的,人很靚哦,跟王柏做夫妻好像是有一點委屈啦!她那個嘴唇,肉肉的,好像一個人啰,你知道不知道?就是那個什么,《原罪》里面那個女主角嘛。哎呀,就是搶了皮拉德做老公的那個嘛。跟你說話好辛苦哦,好像什么都沒有看過。
這個我說不定啦,我又不是警察。死都死啦,我看王柏活著也蠻難過的。我看不像是他殺,倒有可能是有病。
這是常識啦。一個人只有讓別人不舒服了,那,別人才花費(fèi)精力設(shè)計他,王柏沒有這個情況啦!王柏都是別人給他不舒服,別人還殺他做什么嘛?
李慶(接待系統(tǒng)職工醫(yī)院護(hù)士):
你們是干嗎的呀,看人病歷干嗎?
這不行。不為什么,不行就不行。這是我們這兒的規(guī)定,你什么證也白搭。要不你找我們頭兒說去。
條兒在哪兒?哦,那你等等,我給你拿。
真稀罕,病死一個人也能驚動公安局。你們警察現(xiàn)在是不是特閑啊?不是有五個搶銀行的案子都沒破嗎?人都說呢,說武漢逮著一個搶銀行的,審的時候,那人說,都怪我在火車上睡著了,坐過了站,我還以為這是中州呢。不是胡說,真的!說西安也逮著一個,那人的老爹去探監(jiān),罵他,你個混賬東西,要搶你去中州搶啊!
你沒聽說過?沒聽說過就對了,都是說你們的,誰當(dāng)你們面說啊。
哎喲,這兒有兩個王柏,是哪個死了?
好聽不好聽不就那個意思嘛。男的,都是男的。那就沒有了。三十多歲……都是三十多歲。這就怪了嗨。給!你自己認(rèn)吧,這兩人一個好看一個不好看,其他差不多。
一個人?不會吧?哎喲,就是一個人。這人八成有病,一個人填兩份病歷干嗎。
看不懂?漢字你看不懂,你是美國人哪?什么叫潦草,病歷哪有一筆一畫寫的。說得輕巧,我這兒是掛號窗口,給你念這,我有病啊。
算了吧,我可不敢受賄。俄羅斯貨?我不信。這指甲套盒多少錢?喲,這么便宜啊,假的吧?看不出來,你也受賄呀。那我就不客氣了,反正沒花你的錢。
哼!嘴倒甜。念哪段兒?全念念到什么時候呀?算了算了,誰叫我心軟呢。
病人自述時有,夢遺。真惡心。陽痿兩年半。自感常有胸悶,暖氣……不是暖氣?就那個意思吧。噯氣,腰膝酸軟,有性欲,無生理反應(yīng)。真可憐這人。精液檢驗為……看不清看不清,這是什么呀這是……腎陽不足……精血萎帶。不是帶?哦,念滯啊這字。建議中藥調(diào)補(bǔ),忌煙酒。
下面一樣的,念不念?好,那就省事兒了。大意,大意都是還沒有好,要繼續(xù)補(bǔ)。這兒!這兒有一個新情況??催@幾句。時有陣發(fā)性頭疼,后腦部疼感劇烈。腦部CT檢查……這都是符號,看不懂。是拉丁文?我說呢。初步診斷為,長期,酗酒引起腦血管……這什么字兒呀?哦對,痙攣。建議,服藥治療,并作,進(jìn)一步檢查。
是不是這人特貪酒呀?這種人都活不長。酒醉是什么意思,意思就是酒精的毒性把腦神經(jīng)給麻痹了懂不懂?前兩天阿芒還說,他認(rèn)識的一個人就是喝酒喝死的,你說奇怪不奇怪,他說那人就喝了一瓶啤酒,一頭栽下去再沒有緩過氣兒。
這么巧啊,就是這個叫王柏的?真有這么巧?
阿芒啊?我老公。你們別去找他啊,要不他該跟我急了。真要找,可別提我。
阿芒(某機(jī)關(guān)某處處長):
坐。
這么說你是公安局的?你還沒出示證件。
好,你可以問了。
不知道。
不清楚。
絕對沒有。
不該說的我不會說,不該問的你最好也別問。
不過是很平常的死亡,不必疑神疑鬼。
那么你認(rèn)為不正常在哪兒?
酒量大不會醉死,那么水性好的就不會被淹死了?
我的耐心到此為止。據(jù)我所知,你這次就王柏之死所作的調(diào)查極其隨意,不負(fù)責(zé)任。你們想干什么?
王柏重要,機(jī)密不重要?
真要我說嗎?好,我只說一句:如果我說的是假話,我當(dāng)然就成了第一嫌疑犯;如果我說的是真話,你就不是一般的麻煩。你想賭一賭?
聰明。那么承認(rèn)事實吧:王柏死于一瓶啤酒,這純屬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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