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果　藝術是心靈的成全

陳雅瓊

“其實收藏的標準只有一個——就是喜歡?！?/p>

“正因為我們被藝術傷害過，所以知道該堅持什么?！痹诒本┙袢彰佬g館的咖啡廳里，阿果認真地回答著提問。這個由非常建筑設計的咖啡館里是清一色的鋁制桌椅，映襯著玻璃門外蕭索的寒意。

零下3度。但她的笑容，有一絲暖。

有人在冷風中疾行，著名家藝術徐冰就是其中一位。他們路過阿果的藝術推廣中心時，探頭去看。二十二院藝術街有很多畫廊，阿果的“傳悅”隱藏其中，又別具一格：白色的墻，紅色的標識，張貼上去的展覽畫報……每一寸地方都是她的手親自撫摸過的。

“好的藝術是對人心靈的成全?！边@是阿果對“傳悅”的要求。她個人氣質中有潔凈清冽的成分，一旦說到自己在做的事情，整個人卻熱切起來。

“我有兩個至愛，一個是兒子，一個是，‘傳悅。”

她攤開雙手，這纖纖十指可以將沉重的畫架訂上墻壁，也可。以將蔻丹演繹得溫柔嫵媚?，F(xiàn)在，她正用它將垂落下來的長發(fā)別在耳后。一張不施脂粉的臉更近了，眼眸清澈。

折騰著，傳遞喜悅

阿果是圈內朋友們稱呼她的名字。在更正式的身份識別場所里，她遞過來的名片上印著：張亦希。

和很多北漂一族一樣，阿果1992年就來到北京，到中央工藝美院攻讀環(huán)境藝術設計專業(yè)。當時實用美術盛行，畢業(yè)后，阿果順其自然地做起了設計師。依靠女性的細膩和天賦，她很快成為一名出色的室內設計師，并在全國設計大獎賽中獲獎。

但她時常有些失落，“感覺自己有些偏離，但對藝術仍是念念不忘，就像一直沒有去赴的一個約會?！边@話聽似“夸張”，但如果沒有對藝術的熱愛甚至癡情，她在事業(yè)最輝煌的時候不會放棄。

讓她放棄設計的契機，源于一對美國的律師夫婦，他們不喜歡國內通常采用的酒店式裝修，要簡約而有品質感的設計。設計完成后，阿果精心選擇了幾幅畫，作為配件裝飾在房間里，這其中既有她自己畫的，也有美院老師的作品。

正是這幾張并不昂貴的畫，一掛上墻就把這個家的氣場營造出來了。律師夫婦看了感到非常滿意?！八麄儍蓚€人給了我啟發(fā)?！卑⒐f。

2005年，張亦希在草場地開了“傳悅藝術推廣中心”的前身——她的第一家畫廊。那時的草場地還是一片工地的模樣，畫廊的一磚一瓦都是阿果親手打理的。要說有什么原始資本，那就是她的勇氣和信心，還有很多藝術家的默默支持。

勇氣還來自于科班出身的她對于中國藝術資源的基本判斷：“中國是不缺乏藝術資源的，我們要做的是‘伯樂。我們唯一有的就是發(fā)現(xiàn)的眼睛?！钡珶o奈也隨之而來，草場地過于偏遠，每次光接人，指路就頗費周折。

一年后，阿果依依不舍地離開了草場地，帶著“傳悅”開始了“流浪”生涯。

在酒廠藝術區(qū)、后沙峪、馬甸等地，都留下了“傳悅”的蹤跡。她最后將藝術中心搬到了北三環(huán)中路上，“傳悅”即“傳遞喜悅”的意思?！八囆g應當讓人感到喜悅。因為你感到很喜悅，所以才會收藏?！?/p>

每次去看了新的場地后，從選定位置，到裝修、布線、燈光、清潔，到最后她和她的美術作品一起驚艷登場，所有的環(huán)節(jié)都是她親自動手去做。她也夠能“折騰”的，現(xiàn)在，包括今日美術館的這個點在內，“傳悅”在北京“兵分三路”，在北三環(huán)和北四環(huán)還開設有分中心。

阿果的一天就是在北京城里開著切諾基瘋跑開始的，“辦公地點有時就在車上?！?/p>

左邊藝術家，右邊藏家

華美的殿堂、神秘買家的舉牌、又一個天文數(shù)字的成交價誕生……這些，是影視作品中的典型拍賣場景，也是藝術投資的真實游戲。這些，阿果也經歷過。也曾有某位藝術家提出讓她“包裝”，但她沒有接受，雖然藝術本身有投資價值。

她坦言自己也有些困惑?！艾F(xiàn)在藝術品收藏其實都很迷茫，包括我自己也很有壓力，應該怎樣對待藝術?是把它當作投資，還是收藏?”

德國最著名的當代藝術家約瑟夫·渡依斯曾說過：“人人都是藝術家?！?年多以來，如果說有什么建議給收藏愛好者的話，她認為只有很簡單的一個道理：

“選擇藝術品唯一的捷徑就是跟著心走，就跟談戀愛一樣”。藝術投資也應該量力而行，她就從不會勸自己的客戶購買超出自身實力的作品。

“其實收藏的標準只有一個——就是喜歡?！?/p>

如果自己不喜歡，它的漲跌，和你有什么關系?

很多人覺得收藏是一件神秘的事情，畫廊主人的身份也多少有些高深莫測。但阿果覺得自己其實是在扮演“導游”的角色：“把藏家?guī)У阶髌非埃嬖V他怎樣欣賞?！彼Ｍ筒丶页蔀榕笥?，因為只有對他有一定的了解，才能判斷什么樣的畫適合他。

就這樣，她一手牽著藝術家，一手牽著藏家。平衡的秘訣，是對雙方的尊重和誠實。她一直堅持的定價原則是：“藝術家確定了價格后，我絕對不會壓價或者到藏家那里去抬高價格。”她認為最理想的成交是價格建立在畫的真實價值上。如果客戶希望得到優(yōu)惠，阿果通常會婉拒，但是她會自己畫一幅畫送給他，作為對朋友的心意。

看到藏家買到理想的作品，她也會歡呼雀躍，那種心情比自己的作品被人青眼相加都開心。“藝術是心靈的成全?！碑嫾液筒丶?，通過一幅作品完成了心靈交流，她也成全了他們。為此，她經常運用自己的社會關系，將畫作掛到一些高檔會所或是朋友家里去，使人在潛移默化中就接受了作品。

近幾年藝術市場的起伏非常大。2007年時，很多人說泡沫要破滅了，如果有當代畫家的作品那就趕緊拋?！八囆g品就像股票，因為有人讓你‘拋，有人讓你‘炒。那個時候，藝術完全變了質，不再是藝術。”她認為。

泡沫傷害了藝術

可能正是藝術市場的起伏不定，讓她有些不適甚至遠離了非?；馃岬漠敶囆g領域，轉而關注“學院派”和一些隱匿于盛名之后的藝術家。“我尊重的藝術家有一個特點，就是不管外界如何變化，他們只埋頭畫自己的作品，不為所動，像妥木斯、李青萍……只有這樣潛心創(chuàng)作的作品，才經得起時間的考驗。”

所謂經典，就是時間愿意去傳承的東西。

現(xiàn)在，她關注的藝術家包括中央美院的戴士和、中國油畫院的王昆、廈門大學的趙九杰、張立平，還有河北師大的徐曉燕、北京藝術學院的管樸學、李江峰、首都師大的張笑蕊等幾位女藝術家。

她說起他們的作品，女人的感性和浪漫就偷偷地溢了出來：“戴老師的《船》沒有滄桑感，明艷的色彩讓人恍若隔世；趙九杰的《紅房子》讓人對家有無限的遐想，通透，詩一般的愜意……”

但如果要她點評哪位當紅的藝術家，她卻是三緘其口的。

一個公開的數(shù)據是，全球當代藝術品的年公開銷售額約為2000萬美金，與耐克的年銷售額差不多。2001年至2007年，中國當代藝術市場增長780％，這樣的數(shù)據在金融市場中絕對能讓人為之折腰。

這樣的熱度背后是什么?她一改淑女的溫婉，甚至有些尖銳起來：“首先藝術市場這個提法，我并不認同。因為市場是

規(guī)范的，有定價機制，可現(xiàn)在藝術這一塊是混沌的。雖然被市場化不可避免，但不證明它有市場，或者市場是完善的?！?/p>

藝術投資過熱時，藝術家很不容易淡定下來，而藝術是需要淡定的，是發(fā)自內心的?！叭绻囆g家只是為了討好別人，收藏家只把藝術品當作投機工具，那么市場就會陷入混亂?，F(xiàn)在的藝術投資熱就像發(fā)燒一樣，需要退燒，大家都要冷靜下來?！?/p>

在那些癲狂的時刻，藝術傷害了很多人。

“我們被藝術傷害過。這樣的傷害就是你發(fā)現(xiàn)你熱愛的藝術竟然是變得功利、商業(yè)，面目全非了。現(xiàn)在是如何修復的問題，但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正因為被傷害過，我更知道該堅持什么。”

停下來跟靈魂對話

一個哲學家曾說，人不能走得太快，走得太快靈魂就跟不上了，你要停下來跟你的靈魂對話。藝術的價值就在這里。曾經有朋友進了法國盧浮宮就不想出來，因為他在那里找到了靈魂。能打動人心靈的藝術，絕不僅僅只有膚淺的視覺享受?！八囆g家應該在生活的細節(jié)上有體會，才能感染別人。只拿畫而語言的美去說話，必然是失敗的?！卑⒐缡钦f。

除了應用藝術天賦和專業(yè)能力做好藝術推廣外，阿果的世界里最重要的就是她的兒子和她的朋友們了。

有段時間，一位女友心情非常郁悶，無論怎樣也高興不起來。阿果很想幫助她找回快樂。她一夜未眠，畫了一束百合花。第二天，她把這幅油墨還濕漉漉的㈣送給了女友。意想不到的是，女友看了畫，心情驟然開朗，“她說這是一直在她心里盛開的花?！?/p>

其實那時阿果并不常作畫，給她靈感的是她的兒子。兒子曾為她畫過一幅畫：媽媽躺在沙發(fā)上睡著了，發(fā)出一串“Z”字型。這是他經?？吹降膭诶垡惶斓膵寢屜掳嘀蟮臓顟B(tài)。阿果說這幅畫應該叫《媽媽睡了》，兒子說：“不對，應該叫《媽媽累了》?！?/p>

這樣的忙碌和勞苦，是她近年生活的一個縮影。在母親和藝術投資人之間進行身份轉換，累么?當然。但兒子總能給她力量和安慰?！八囆g最終要走進每一個家庭，以家為核心去推廣藝術品，是我以后的一個方向?！?/p>

“我從未想過停止。藝術推廣已經成為我生命中的支點了?！卑⒐f。

時光在流逝。她奔忙的當下，也終將在努力與平衡中成為過去。就像她喜歡的那幅《白菜》，簡單清白，卻又活色生香。也像一個人在黑暗中慢慢走著，終會一點一點看到天明。

編輯敖玉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