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卞家故事：網(wǎng)生求官記

殷志揚

卞網(wǎng)生的名字有些來歷。

當年漢葆女人臨產還在做魚蝦生意,“文革”時期這可是資本主義尾巴,割之唯恐不及,因而來往都在天亮前后。凸著個大肚皮好累呀,陣痛忽然襲來,一時來不及送產院,孩子就這樣出生在漁船上,沒有掛紅放鞭炮,只是事后給船家點兒錢算了結,卻讓孩子有了個順理成章的名字:網(wǎng)生。

網(wǎng)生是老卞家的長子,自然寵愛有加,中學畢業(yè)送去省城建筑?？茖W校,回來后和卞漢葆同在城建系統(tǒng),不拿瓦刀泥抹子,是個有頭有臉的工程師。很顯然,卞網(wǎng)生比老子有文化,有能力,更有心智,趁著改革開放之際,他早早跳出建筑公司,這幾年發(fā)展快得幾乎令人難以置信,本來僅是個小小的建材經(jīng)營商,和人合伙承包過幾座商貿大廈的水暖裝修,由于他的長袖善舞八面玲瓏,金鼎裝飾的名氣和城市同步發(fā)展著。卞網(wǎng)生自搖身成為公司總經(jīng)理后,有了房子有了車,又在市政協(xié)占了一席之地,難怪有人說他是老卞家的一尊金菩薩呢。

風起于青萍之末。一日,政協(xié)組織外出訪問途中,一個神色莊重的半老頭突然把卞網(wǎng)生拽進自己的單間,說有十分私密的話題正找他。此人非別,是訪問團領隊、知名人士、堂堂政協(xié)主席李殿閣。聽說話題私密,卞網(wǎng)生不由心里一動,便身不由己跟了進去,一屁股坐到軟皮沙發(fā)上。

沒有言歸正傳,李殿閣卻遠兜遠轉講起了此行觀感,拉拉雜雜,讓卞網(wǎng)生覺得納悶。李殿閣這個人,卞網(wǎng)生從來都敬重,這倒不單單為了李殿閣在政協(xié)領導有方,從容周旋于委員間,還因為他是卞網(wǎng)生的引路人。一句話,卞網(wǎng)生之所以能從金鼎步入政協(xié)常委,從民營企業(yè)家成為上層圈兒里一員,無不得力于李某人的賞識和提攜。尤其是,近年來李殿閣常常自嘆年華老去力不從心,亟需從常委當中再選一名副主席,有意無意間還曾經(jīng)提及卞網(wǎng)生的名字。說實在的,卞網(wǎng)生覺得自己什么都不缺,卻又覺得還缺了點兒什么,如果老卞家真的出了個副主席甚至是個主席,那該有多大的榮耀……

正想著,那李殿閣話題倏變,就著卞網(wǎng)生耳邊小聲道:“三羊股份,你知道三羊股份的事嗎?”

三羊股份,是市里上市的一只股票,毛紡行業(yè),這兩年走勢平淡。此時此刻李殿閣沒來由地提它,又這般神秘兮兮,是什么意思?難怪卞網(wǎng)生一頭霧水。不過,李殿閣也沒有馬上道明原委,卻又向卞網(wǎng)生說起一個人,有名有姓,這回卞網(wǎng)生知道那是李府貴婿,某證券公司頭頭,手眼通天,素有財神之稱。這樣一來,卞網(wǎng)生隱約窺到點兒什么,果不其然,李殿閣隨即透露出一個絕密大利好信息:據(jù)李府貴婿的情報,三羊股份正和海外某大集團商談簽單,訂貨金額高達百億元,這在紡織業(yè)不甚景氣的當今,簡直是一筆天外飛來的世紀大生意,區(qū)區(qū)幾元價位的三羊股份即將漲勢不可擋!不等卞網(wǎng)生反應,李殿閣又從皮夾里取出一份復印件,中外文和簽字,一應俱全,這就讓卞網(wǎng)生不由怦然心動了。

“我信我信,”卞網(wǎng)生問,“那李老你的意思是?”

“我們合作炒它一把,天底下沒有放著河水不行船的道理?！崩畹铋w說。

事出意外,卞網(wǎng)生不免驚喜參半。驚的是像李殿閣這樣循規(guī)蹈矩的干部,平時連年節(jié)禮物都一概拒之門外,口口聲聲以清廉誠信為本,如今居然提出來合伙做生意,并且走一條并非陽光正道,這才是不飛則已一飛沖天,可見得人人臉皮底下都有另外一層臉皮。至于半喜,是這絕密情報實乃天賜良機,“老鼠倉”從來就是股市贏錢的暗道,李府貴婿不便公然出面,卻讓自己的老丈人一馬當先,算得是一招兒高棋,況且合作將使雙方的關系更不比尋常,他卞網(wǎng)生在李某人心里的分量加重了。于是,卞網(wǎng)生并未多想就答應了,隨后又談了若干細節(jié),氣氛十分融洽。那天晚上,主方宴請訪問團的酒會上,卞網(wǎng)生借花獻佛敬李殿閣一杯,李殿閣一飲而盡,又回敬卞網(wǎng)生時,酒意醺然道:“合作愉快,我這里祝老弟步步高升前程無量!”

說后面八個字,那眼神很有些古怪,這下卞網(wǎng)生越發(fā)心旌搖曳了。

以后的事情正應了“一發(fā)不可收”這句話。訪問歸來,第三天就把款子劃過去,八十萬,從金鼎賬上走的,爽得也許有些出乎李殿閣的意外,在電話里高興地連聲道謝。倒是金鼎的女會計臨時提了個醒,才向對方要了收據(jù),只是一紙便條,卞網(wǎng)生漫不經(jīng)心隨手夾進一本書里。

盡管卞網(wǎng)生原本不是股民,甚至對風濤兇險的股市一直敬而遠之,現(xiàn)在他卻不由得睜大眼睛豎起耳朵,那紅紅綠綠的數(shù)字、代碼不時牽動著他的心。一開頭,三羊股份確實不斷上漲,出現(xiàn)漲停板,大有傲視一切的瘋狂,可李殿閣的來電卻語氣冷靜,說更為壯觀喜人的局面還在后頭,這就如同他卞網(wǎng)生的前程不可限量。不過幾天,情況忽然變化,不知從哪兒吹來一股風,一直吹到證券報吹到電視股評節(jié)目,說三羊股份的神話訂單,純屬子虛烏有,世紀大生意不過是有些人不擇手段的暴炒而已。連續(xù)幾個跌停板后,三羊股份價位陷入低谷,一個深不可測的低谷,由谷底升起一片嘩然聲討。

李殿閣不來電話了。偶然一次通話中,李殿閣要他耐心等待,由此引發(fā)的上面調查總有一天水落石出,三羊股份一定會起死回生。至于李府貴婿,作為漩渦中人物之一,暫時不便聯(lián)絡。卞網(wǎng)生半信半疑,卻也無可奈何,正在這當口麻煩來了,還貸加上工資支付,公司財務一時周轉失靈,引出一伙兒農民工為討工資大鬧金鼎。那天,老二卞更生去找大哥有事,恰好趕上這個場面,為首的中年漢子姓董,情緒十分激動,見卞總始終不肯露面,便索性占領了總經(jīng)理室,揚言卞總哪天出面他們哪天才撤。

卞網(wǎng)生其實就在馬路對面一個親信的家里,聽到親信的匯報后,卞網(wǎng)生火冒三丈,把半截雪茄煙摁個粉身碎骨,說姓董的遲早會進公安局,只要自己打個招呼,煽動鬧事就是姓董的最合適的帽子。親信在一邊聽著,不開口,過一會兒又報卞更生曾經(jīng)找過他。卞網(wǎng)生心里明白,老卞家不會有什么事,這回老二肯定是為那件皮夾克來的,那項工程的回扣確實太摳門了,難怪老二夫妻很不高興,田玉紋當時的臉色就難看極了。不過,比起當前所面臨的困境,老二的事輕如鴻毛,何況終究自家兄弟,一切都可以今后再議。

隔了片刻,親信又來匯報,說姓董的一伙兒霸占總經(jīng)理室,不像馬上撤離的樣子。這年頭討債花樣多,上樓頂,爬塔吊,稍有不當就會出亂子。讓親信這么一說,卞網(wǎng)生越發(fā)不敢露面了,三十六計走為上,他向親信交待一番后,便收拾簡單行裝直接去了火車站,悄悄住進上海一家小旅店,過起了隱居生活。

一住就是一周。沒有想到,這一周里三羊事件竟然愈演愈烈,神話訂單已被證實是假的,那李殿閣出示的復印件自然也不會是真,眼看這八十萬打了水漂,這財后面的官分明是誘人香餌,他卞網(wǎng)生自命聰明一世,如今卻成一條咬鉤的魚!和網(wǎng)生女人通話中又獲悉母親猝然去世,他在上海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只得馬上趕回家來。一進門,女孩子像見了怪物似的叫了一聲,氣憤憤道:“奶奶去世你都不回家,將來你死了我也不回來,這就叫做上梁不正下梁歪。”

網(wǎng)生女人照著女兒后腦勺一巴掌。這一巴掌卞網(wǎng)生覺得是打在自己臉上,不由伸手去摸那發(fā)燙的臉頰,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老卞家的風波終究平息,金鼎的惡浪卻排空而來。

姓董的一伙兒剛剛離去,走時放話給公司:除非卞總上天入地,否則總會照面的,到那時他得付出點兒代價云云。為此,卞網(wǎng)生只得增加幾名保安,自己的出入行蹤更加小心。盡管這樣,財務上的紕漏依然如舊,女會計已向他暗示過幾回,那八十萬再不追回,她就很難繼續(xù)為他打掩護了。于是卞網(wǎng)生急火火去了一趟政協(xié),不料李殿閣人影不見,據(jù)說外出旅游尚未有歸期。

這天,卞更生又來金鼎,經(jīng)過保安的盤查才見到卞網(wǎng)生,老二不高興道:“金鼎又不是衙門,大哥你也不是中央首長,用得著這樣門禁森嚴嗎?”

卞網(wǎng)生苦笑道:“現(xiàn)在有人暗算你大哥,我不得不防著點兒?！?/p>

卞更生道:“是不是上回我見過的?我知道他們是為了要工資,并沒有害你的意思?！?/p>

卞網(wǎng)生岔開去問道:“爸去了小四家,那柿樹也決定移栽了,你今天找我還有什么事?”

這口氣和神情讓卞更生越發(fā)不高興:如今的大款名人應酬事務多,一天到晚走馬燈似的,哪有工夫和無關的人講閑話,即便是親人也概不例外。這種物化了的冷淡已滲入骨子里,難怪老大對要工錢的農民工如臨大敵呢。這時門外傳來嘈雜人聲,卞網(wǎng)生不由緊張起來,又道:“老二你走吧,現(xiàn)在的公司亂哄哄的,不是說話的地方,倒不如去龍鳳閣要個包間,邊吃邊談怎么樣?”

卞更生說:“不,龍鳳閣是老三的傷心地,他不會去的。依我看,約個時間,去蘭馨咖啡屋,那里安靜又幽雅?！?/p>

卞網(wǎng)生搖頭說:“你知道我不喜歡喝咖啡,再換個地方吧。”

最后才說定公園茶室,幾盞香茗,荷塘風輕,正是談心的好去處。到了約定那一日,燦爛陽光里,公園里游人并不多,今天是卞網(wǎng)生先到一步,沒坐小車,乘公交車加步行而來,進公園前環(huán)顧四周,然后站立到荷塘邊,一邊抽煙,一邊觀賞那千百支美麗的紅蓮。

茶室里人也不多,三兩人正在下棋。等老二老三來到后,他們撿一張靠窗的桌子坐下,泡兩壺好茶,要四碟零食,兄弟會就這樣開場了。也不知怎的,卞網(wǎng)生情緒欠佳,總是打不起精神來,像這樣議事讓人感到吃力,卞宛生的耐心畢竟不如二哥,他轉臉沖著卞更生道:“我的事情,二哥你給老大說說吧,今天是老大難得有空和我們說說話?！?/p>

于是卞更生便把卞宛生和白嬿分手脫離龍鳳閣的事說了遍,可卞網(wǎng)生卻一直心不在焉,時不時去看人家下棋。也許,卞更生也沒有了耐心,索性把今天碰頭的底細亮出來,那就是老三正籌資和人合辦超市,已經(jīng)有眉目,現(xiàn)在想問老大借一點兒投資,數(shù)目由老大自己決定。末了,卞更生還特地捧了捧老大道:“大哥你可是老卞家的金菩薩,老三創(chuàng)業(yè)這個忙我看你是幫定了?！?/p>

卞網(wǎng)生拈顆話梅丟進嘴里:“什么金菩薩不金菩薩,商場如戰(zhàn)場,你大哥如今是泥菩薩過江,連自身都難保,金鼎虧空得一塌糊涂,農民工上門討債你不也看到了嗎?倒是老三,放著龍鳳閣金邊飯碗不端,前兩天白嬿還問過我,卞宛生什么時候回龍鳳閣,大堂經(jīng)理的位置仍給他留著呢?！?/p>

卞宛生勉強笑道:“大哥,我的私事你就別管了,倒是二哥剛才給你說的事,你看行不行,自家兄弟用不著來什么客套?！?/p>

卞更生目不轉睛盯著老大。

卞網(wǎng)生沒馬上回答,起身走過去看兩個老頭下棋,看得那樣入神,全然忘了今天為何而來,忘了有兩個兄弟寄希望于他。茶室靜謐,外面樹上的蟬聲響亮,卞網(wǎng)生在棋局邊上仍一動不動,一副津津有味的樣子。

卞宛生急了,沖動地叫一聲:“大哥,行不行你倒是有句話呀!”

卞網(wǎng)生這才轉過身,微微一笑道:“你知不知道《紅樓夢》里王熙鳳有句名言,大有大的難處。你別看你大哥是金鼎的老總……”

卞宛生搶過話頭:“可我也知道《紅樓夢》里有句話,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大哥你就說一句話吧,行還是不行?！?/p>

卞網(wǎng)生說:“你大哥其實是個燈籠殼子,這回又遭人算計,現(xiàn)在我還等著淘米巷賣房子的錢去還債呢?！?/p>

卞宛生氣朝上沖道:“大哥是能掐會算的諸葛亮,又是堂堂政協(xié)委員,社會名流,誰還敢吃了豹子膽算計你?”

卞更生唯恐兄弟之間傷了和氣,忙道:“大哥表個態(tài)吧,別讓老三的心總是懸著?！?/p>

卞網(wǎng)生嘆道:“別說兄弟,就是親娘老子要錢,我現(xiàn)在也拿不出來!”

兩個兄弟都聽糊涂了,要老大再說清楚點兒?？杀寰W(wǎng)生卻不再開口,掉轉身向門外走去,才出門馬上又轉回來,臉色變了,自語道:“怎會知道我在這里,我誰也沒告訴過,怪事?！?/p>

兩個兄弟面面相覷,不明白老大碰上了什么,那樣威風凜凜的卞總竟然嚇成這般模樣。卞宛生出去看時,公園門口無人,只有一輛奶白色面包車,像是單位的送貨車停著。這時候,卞網(wǎng)生索性不走了,坐下來和兩兄弟閑聊,有一搭沒一搭的,說了許多童年往事。比如卞宛生不好好念書,成績報告單大紅燈籠多,引得父親常用竹掃帚打他,可老三不單會像狗一樣叫,還一次次躲到二哥身背后,由著卞更生挨打。再如,卞更生老實厚道,甚至有些傻哩呱嘰,常常被老三作弄吃青柿子,澀得張不開嘴……感情一點點濃,茶卻一點點淡成白開水,卞網(wǎng)生又去一趟洗手間,這才抻了抻名牌T恤,把涼帽拉到眉心,慢慢走出門去。這回卞網(wǎng)生沒有驚惶,走過那輛奶白面包車也沒覺察什么,突然,面包車門開,跳下兩個人來,說了聲“卞總你好”,不等他反應就拽住他胳臂,那么大塊頭卻像泡沫塑料似的被塞進面包車里。卞網(wǎng)生嘴巴堵住前仍大聲叫道:“老二快救人哪,救人哪!”聲音讓一陣風吹走了。

次日清早,網(wǎng)生女人打來電話,說卞網(wǎng)生一夜未歸,公司里也沒有人,卻接到一個突如其來的電話,一個陌生男人說卞總正在他們手里,等問題解決后會放他回家。網(wǎng)生女人不清楚要解決什么問題,更不知道卞網(wǎng)生身在何處,有無生命危險,在電話里急得哭出聲來。這電話讓卞更生不由想起公園門口的奶白面包車,看來很可能是一起跟蹤綁架。老大以為對方走了,沒想到人就藏在面包車里,只是對方既然志在必得,卻又不提贖回條件,這葫蘆里究竟賣什么藥,不清楚。

網(wǎng)生女人親自上門來了。淘米巷八號舊樓拆遷,卞更生的兩口之家好容易才借到自家單位的一間空倉庫作為過渡房,條件十分簡陋,地點也很偏僻,可網(wǎng)生女人還是拐彎抹角找來,一見面就哭眼抹淚,要求卞更生念在手足情分上,把老大救出火坑。田玉紋在一邊冷冷道:“讓卞更生去救人,你就不怕他給大哥帶來晦氣?人沒救回,反倒害了大哥,那他的罪名豈不更大了?！?/p>

很顯然,這是為報舊樓拆遷前那次家庭會議的一箭之仇,卞更生心里自然明白,可他卻無法勸阻妻子又不讓她生氣,只得在桌子底下踢了田玉紋一腳。田玉紋根本不予理睬,反倒把皮夾克的事一并兜了出來:“要說晦氣其實還是那件皮夾克,那么大項目都介紹了,辛苦錢一文不名也就算了,兄弟間怎能樣樣都講錢?偏是卞更生這個人,雞肚狗腸小兒科,貪圖一件幾百元的皮夾克,還引來別人一頓排揎,你說他活該不活該?”

幸而網(wǎng)生女人救夫心切,一時顧不得對方的指桑罵槐,連聲痛責自己不該臭嘴,又裝模作樣打了自己一耳光,這才讓田玉紋慢慢氣消,反倒催著卞更生快去救人。東邊日出西邊雨,卞更生看兩個女人演戲,心里生氣又好笑,不過這事情來龍去脈還不清楚,他靈機一動去給卞宛生打電話,老三在外闖蕩多年,想必會比自己有主意。

一會兒卞宛生就來了,聽說這事后卻神情冷漠不發(fā)一言。卞更生知道這和公園茶室那場談話有關,老大的冷淡空洞和拒人千里外,難免傷了老三的心。出于無 奈,卞更生只得搬出種種古訓和俗語,兄弟一條心黃土變成金,打虎上陣親兄弟,打斷骨頭連成筋,血濃于水……嘴巴快說干,卞宛生才覺得氣順了點兒,提出來馬上去報警。

“不要不要,”網(wǎng)生女人連連搖手道,“萬一惹惱了他們撕票,那網(wǎng)生的性命就難保了。”

卞宛生說:“那我們自己干吧,又不是北京上海,城市總共才這么大,我就不信找不出大哥在哪里?！?/p>

這一說卞更生想起了對方不提贖金的事,這不像通常的綁架勒索,如果真是這樣的話,警方介入也許反而擴大事端引出什么意外來。他當下決定和老三去一趟金鼎,看看還有無其他情況。果然不出所料,金鼎同樣也接到電話,確實是因為索討拖欠的工資,一伙兒農民工綁架了卞總,領頭人叫董長生?，F(xiàn)在金鼎正和對方取得聯(lián)系中,只是一時尚無人敢挺身前去談判。至于卞總的那個親信,虛張聲勢了一陣,到?jīng)Q定行動時卻又借口舊病復發(fā),住醫(yī)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