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石鐘山記》中的兩處邏輯錯誤

楊三成

摘要：本文主要探討分析蘇軾《石鐘山記》一文中的兩處邏輯錯誤。一處“今以鐘磬置水中，雖大風浪不能鳴也，而況石乎！”此句“水中”一詞為邏輯上的混淆是非。另一處“石之鏗然有聲者，所在皆是也。”句中“鏗然有聲”為偷換概念。

關(guān)鍵詞：石鐘山記邏輯錯誤

蘇軾（公元１０３７年～１１０１年），字子瞻，號東坡居士，北宋眉州（今四川眉山）人。他與父親蘇洵、弟弟蘇轍，都是北宋著名的文學家，被后人列入“唐宋八大家”，稱為“三蘇”。宋仁宗嘉祐二年（公元１０５７年）進士。宋神宗熙寧年間，因與主張新法的王安石政見不合，出任杭州、密州、徐州、湖州等地地方官。元豐二年（公元１０７９年），以作詩“謗訕朝廷”罪被捕入獄，后貶謫黃州（今湖北黃岡）為團練副使。宋哲宗即位，舊黨司馬光執(zhí)政，蘇軾被召回京，任中書舍人、翰林學士等職。當舊黨欲將新法完全廢除時，蘇軾卻主張對新法“參用所長”，因而復受排擠。紹圣元年（公元１０９４年），新黨再度執(zhí)政，蘇軾重又被貶到廣東惠州、海南島儋州。直到宋徽宗即位時，才被赦北還，次年卒于常州，后追謚“文忠”。

蘇軾是宋代文藝創(chuàng)作成就最為全面的一位作家，在書法、繪畫、詩詞、散文各方面都有很高的造詣。書法方面，他與蔡襄、黃庭堅、米芾合稱“宋四家”。繪畫方面，善畫竹木怪石。他的散文汪洋恣肆，明白暢達，是繼歐陽修之后的又一文壇領(lǐng)袖，與歐陽修齊名。他的詩歌清新豪健，自成一家，與黃庭堅齊名；其詞氣勢磅礴，風格豪放，與南宋辛棄疾并稱“蘇辛”，共為豪放派詞人。有《東坡七集》、《東坡樂府》傳世。

《石鐘山記》是蘇軾的一篇考察性游記。寫于宋神宗元豐七年（公元１０８４年）夏季，作者由黃州赴任汝州的旅途中。蘇軾與其長子蘇邁，乘小舟夜泊石鐘山絕壁之下，聽棲鶻，觀罅穴，會大石當中流，聞大聲發(fā)于水上，噌宏如鐘鼓不絕，而寫下了千古名篇《石鐘山記》。此文因“事不目見耳聞，而臆斷其有無，可乎？”這一論斷，而被后人廣為傳誦。

石鐘山位于鄱陽湖入長江之處，屬江西湖口。有上下兩座山，南邊一座瀕臨鄱陽湖的叫上鐘山，北邊一座瀕臨長江的叫下鐘山。兩山相距不到一公里。

古人認為石鐘山命名的緣由一般有二：一為酈道元的“水石相搏說”；二為唐代李渤的“山石發(fā)聲說”。對此，蘇軾頗不以為然。蘇軾在《石鐘山記》一文中是這樣表述的：

《水經(jīng)》云：“彭蠡之口有石鐘山焉?！贬B元以為下臨深潭，微風鼓浪，水石相搏，聲如洪鐘。是說也，人常疑之。今以鐘磬置水中，雖大風浪不能鳴也，而況石乎！至唐李渤始訪其遺蹤，得雙石于潭上，扣而聆之，南聲函胡，北音清越，桴止響騰，余韻徐歇。自以為得之矣。然是說也，余尤疑之。石之鏗然有聲者，所在皆是也，而此獨以鐘名，何哉？

蘇軾質(zhì)疑酈道元的“水石相搏說”的依據(jù)是“今以鐘磬置水中，雖大風浪不能鳴也，而況石乎！”其實，蘇軾的這一依據(jù)有混淆是非的邏輯錯誤之嫌疑。今以鐘磬置水中，即使再大的風浪也不能讓它發(fā)出聲響，更何況是石頭。蘇軾的話看似頗有道理，可“水中”一詞卻令人生疑?！八小笔侵杆嬉韵?，還是指水面以上，或是既指水面以上又指水面以下呢？細讀《石鐘山記》，“水中”一詞的含義指水面以下。鐘磬在水面以下的確不會響，石鐘山在水面以下也不會響，但石鐘山卻在水面以上。以水中之鐘磬不鳴而推斷水上之石鐘山不鳴，在邏輯推理上是為混淆是非。

筆者曾親自做過一個簡單的試驗：將一銅鈴懸掛于池水的水面之上，銅鈴底部緊貼水面，輕拍池水，模擬風浪，池水撞擊銅鈴，銅鈴就會發(fā)出聲響；然后又將銅鈴置于池水之中，這里的“之中”指水面之下，再拍擊池水，模擬風浪，銅鈴的確不會發(fā)出聲響。這說明：鐘磬在“水中”不會鳴響，可是在“水上”卻會鳴響。

李渤的“山石發(fā)聲說”的由來可見于其《辨石鐘山記》一文中對石鐘山的記載：

《水經(jīng)》云：“彭蠡之口，有石鐘山?！贬B元以為下臨深潭，微風鼓浪，水石相搏，響若洪鐘，因受其稱。有幽棲者，尋綸東湖，沿瀾窮此。遂躋崖穿洞，訪其遺蹤。次于南隅，忽遇雙石，歌枕潭際，影淪波中。詢諸水濱，乃曰：“石鐘也，有銅鐵之異焉?！笨鄱鲋?，南聲函胡，北音清越，抱止響騰余歇。若非潭滋其山，山涵其英，聯(lián)氣凝質(zhì)，發(fā)為至靈，不然，則安能產(chǎn)茲奇石乎？乃知山仍石名，舊矣。如善長之論，則瀕流庶峰，皆可以斯名貫之。聊刊前謬，留遺將來。貞元戊寅歲七月八日白鹿先生記。（據(jù)《文苑英華》卷八三三）

蘇軾在《石鐘山記》中對李渤的《辨石鐘山記》也有這樣的引文：

至唐李渤始訪其遺蹤，得雙石于潭上，扣而聆之，南聲函胡，北音清越，桴止響騰，余韻徐歇。

李渤《辨石鐘山記》一文中“桴止響騰”的“響”是指“山石發(fā)出的像鐘聲一樣的鳴響”，山石在一定的條件下可以發(fā)出類似鐘鳴般的響聲早已不足為奇。桂林蘆笛巖中便有此類山石。

蘇軾對此卻云“石之鏗然有聲者，所在皆是也，而此獨以鐘名，何哉？”文中的“石之鏗然有聲者，所在皆是也”指隨手可得的相互敲擊便能發(fā)出噼里啪啦之聲的石頭?！拌踔鬼戲v”之石與“鏗然有聲”之石是兩個不同的概念，此石非彼石，此聲非彼聲。這在邏輯上是一般與特殊的關(guān)系，蘇軾在此是為偷換概念。

《石鐘山記》是我國高中語文教材中的一篇課文。教師在引領(lǐng)學生學習這一課文時，大多把重點放在探討石鐘山命名之由來和領(lǐng)悟“事不目見耳聞，而臆斷其有無，可乎？”這一著名論斷上。這并無可厚非。但是，我國新課程改革綱要中明確指出：“過程甚于結(jié)果?！苯處熢谡n堂教學中，應(yīng)該與學生共同去經(jīng)歷前人發(fā)現(xiàn)問題的過程，以探究客觀事物的奧秘。

參考文獻：

１．蘇軾：《石鐘山記》。

２．李渤：《辨石鐘山記》。

（作者單位：鄭州師范高等?？茖W校）

編校：鄭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