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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求貨攤

      2009-09-11 08:25:30郭士金
      含笑花 2009年4期
      關(guān)鍵詞:土城鄭家菜刀

      郭士金

      (1)

      夏春芳和于英同年同月生,高矮胖瘦差不多,還都扎兩條長長的辮子,在班里十三個女生眼里,她倆的交往最多,感情也最好。這天課間操,夏春芳拽著于英上廁所,咬著于英的耳朵,悄悄地說鄭宏早晨給我寫信了!

      于英一聽,后腦門像挨人敲了一記悶棍子,懵懵懂懂地愣了半天,才瞪著一雙豆粒大的小眼問夏春芳,你給他回信了?

      夏春芳清澈的眸子閃出一團迷霧,語氣里夾了幾絲哀怨,說我媽死得早,我大把我養(yǎng)大不容易,我可不能光顧自己,把我大一個人扔家里。將來我要找一個愿意倒插門到我家過日子的男人,鄭宏雖然沒了父親,可人家有個能掙錢的貨攤,省城縣城都有當(dāng)官的親戚,他家又只有他這么一個獨兒子,你說他能舍得丟下他媽上我家倒插門?

      夏春芳和于英所說的這個鄭宏,也是她們的同學(xué),高鼻梁小眼睛,個子不高,還長得精瘦精瘦的,喜歡穿一身草綠色的軍裝,騎一輛鳳凰牌自行車,在校內(nèi)校外兜圈子。對于—個偏遠鄉(xiāng)村中學(xué)的學(xué)生來說,能擁有一只軍用挎包或者是一頂軍帽,已經(jīng)是很吸引同學(xué)們目光的稀罕之物了。鄭宏不僅擁有整套綠軍裝,還能騎著鳳凰牌自行車上學(xué),同學(xué)們對他自然刮目相看了。

      夏春芳這幾句話,說得心里本來就不舒服的于英,眉毛擰得緊緊的,小眼里的目光束得冷冰冰的。她仰臉看了一下晴朗的天空,心里則是暗然無光:我倒要看看你們倆人是不是上了萬能膠了?有了這想法,于英就以夏春芳的名義,悄悄地給鄭宏遞了字條,約他晚上到土城三棵松見面。

      這土城三棵松在離學(xué)校七里多地的嘆氣溝大隊的廢黃河南岸,夏春芳家就住在土城邊上,是一處很有些說道的地方。于英曾經(jīng)去過夏春芳家兩次,跟著夏春芳到土城上玩過,知道土城上有個大土臺,離平臺不遠的地方有三棵高大的青松。

      (2)

      下午放學(xué)后,于英匆忙回了家,把一把小巧的菜刀往書包里一藏,跟家里人謊說學(xué)校晚上要組織學(xué)生收聽毛主席最新指示就出了家門,往學(xué)校方向走了半里路后,就繞著小路去了土城。

      這時候,太陽像玩累的紅孩子,趴在西天的樹權(quán)上,眨巴了幾下眼睛,就看不見身影了,夜幕隨著紅孩子慢慢地鉆進了灰蒙蒙的被子降臨了,土城上的蟬聲、蛙聲,風(fēng)卷樹葉之聲,組合成毛骨發(fā)悚的夜之歌,熱熱鬧鬧地把遙遠的星星迎了出來。于英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針一樣直刺她的五臟六腑。這時,鄭宏正好一邊急匆匆的摸索著往土城上走來,一邊輕輕地叫著夏春芳的名字。于英嘴上沒答話,身子尋著聲音撲了過去,剛剛落人鄭宏的懷中,就感到鄭宏香噴噴的嘴和熱乎乎的手,她的身體開始還硬邦邦地挺了幾下,很快就在鄭宏熱烈的親吻和撫摸里軟了下來……心滿意足的鄭宏,摟著于英說,夏春芳,我沒想到這么輕易的就得到了你,我要娶你,過幾個月我們高中就畢業(yè)了,我就叫我媽請人到你家提親。

      你說話可要算話?鄭宏話剛說完于英就開了口,我不是夏春芳,我是于英,你剛才弄的可是我于英,你將來也只能娶我于英。

      鄭宏連忙松開于英,往后退了好幾步,聲音顫抖著說,怎么是你,怎么會是你!話一說完,人就癱倒了。

      怎么不能是我?于英狠狠地擰了一下鄭宏的光屁股:你的心里難道只有夏春芳一個嗎?不等鄭宏回答,跟著又說。你給夏春芳寫的信她給我看了,她說她看不上你,不想理你!我可是姑娘身子都給了你的,要是娶我,我就等你們家托人到我家提親,要是不娶我,我就吊死在這三棵松上!

      鄭宏長長的嘆了口氣:我回家和我媽商量商量。

      (3)

      這天一大早,于英來到鄭家的貨攤前,微微低著頭,手里攪著小辮子說,鄭大媽,你家鄭宏把我欺負了。

      鄭宏媽的娘家姓黃,是個小個子大嘴巴女人,在家排行老三,認識她的人大多叫她黃月荷,因為臉上有幾顆淺淺的麻子,好多人私下都叫她淺麻子黃月荷,黃月荷的父親和兩個哥哥都在縣城工作,在白馬湖公社,算是有些政治背景的大戶人家。她以為于英所說的欺負,只是同學(xué)間一般吵鬧斗氣,輕聲慢語地問,姑娘,鄭宏怎么欺負你了,好好跟大媽說,我?guī)湍愠龀鰵?

      于英挺胸噘嘴甩辮子,黑黑的臉上沒丁點羞愧之色,眼睛則用心地在貨攤上溜來溜去:他把我弄了!

      鄭宏和于英都是白馬湖大隊人。鄭宏家在第一生產(chǎn)隊,住在公社大院邊上,母親黃月荷靠一扇門板幾件針頭線腦,算是鎮(zhèn)上有模樣的貨攤了。在白馬湖大隊,甚至是白馬湖公社,能種田又能做點小生意的,實在是特殊得不能再特殊的人家了。讓人覺得這戶寡婦主事的人家,比普通人家頭頂上多了一個太陽,比普通人家,多享受一份陽光。于英家在第七生產(chǎn)隊,父母是本本分分的種田人。兩家相距三、四里地,沒親沒故,沒有交往,可大概情況還是知道一些的,于英的父母也沒少在于英姊妹幾個面前夸過鄭家的貨攤和寡婦黃月荷,于英更是從小就對鄭家的貨攤子有著濃厚的興趣,總覺得那小小的貨攤里埋藏著許多比太陽還要大的金元寶,有時候夜里做夢都想著到鄭家的貨攤里搶回一兩個。

      于英冰冷的目光在黃月荷臉上掃了兩三個來回,一直看到黃月荷大嘴張開說話的時候,才搶在黃月荷前面說,大媽,我一個姑娘,怎么能把屎往自己臉上抹呢?照理說,我是不應(yīng)該直接來找您的,可你家鄭宏做了好事不著急,我這才到縣醫(yī)院做了化驗,請您看看這個,我對天發(fā)誓,我給你家鄭宏的,是姑娘的身子,懷的是你家鄭宏的孩子,你們好好的商量商量,是讓我做你家的兒媳婦呢,還是讓我把這報告送派出所?說完后狠狠地甩了一下長辮子,扭著肉嘟嘟的屁股走了。走出沒幾步,于英又轉(zhuǎn)身回到黃月荷面前,說鄭大媽,我忘記告訴你了,我們于家可是三代貧家,我于莢要是做了你家的兒媳婦,絕對不會影響到你家做生意,也不會……算了,不說了,都是—個大隊的人,我不說你也曉得。

      于英這幾句話,說得淺麻子黃月荷的臉上泛出紅云,嘴上倒是顯得很冷靜,輕聲慢語地對于英說,姑娘,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

      于英梗著脖子點點頭,說我現(xiàn)在不是好好跟你說的嗎,我要是想把事情弄大就不來找你了,派出所的大門我也找得著……我兩天后再來,你們給我一個準信。丟下這幾句話,于英再一次狠狠把長辮子往身后一甩,扭著屁股就走了。

      第二天早晨,鄭家的貨攤剛剛擺出來,于英就到了跟前:鄭大媽,你也太小看我于英了吧,一百斤全國通用糧票,十斤肉票,還有八十塊錢,就想讓我拿了肚里的孩子?

      黃月荷急忙轉(zhuǎn)到于英跟前,壓低嗓門說,姑娘……到我家里說話去?

      于英用力繞著自己的長辮子,看都不看黃月荷,倆小眼里的光澤冷得像兩把冰冷的劍,口氣強硬地說,我讓你家鄭宏弄了,我不怕丟人,你家怕什么?我就是要在這里說話。

      好好好,就這里說,就這里說。

      你要是想讓鄭宏去做牢,那我就到派出所,告他是強奸犯,你要想憑權(quán)勢壓我……于英收起沒說完的話,頭向天上昂了一下,慢慢的從懷里拿出菜刀,在黃月荷面前晃了晃,說,認得這東西嗎,你看它有多快,黃月荷的眼睛剛剛落到菜刀上,菜刀

      已經(jīng)割破了于英的兩個手指,鮮血順著手丫往下淌,黃月荷嚇得臉上一絲血色都沒有了,于英則神情自若,說你們要是不想我這菜刀砍到你兒子身上,就給我準備新房吧。

      (4)

      在農(nóng)村,像于英這樣長得有模有樣,又有高中文化,自愿送上門來的媳婦,誰家都會從睡夢里笑醒,黃月荷偏偏對這主動送上門的媳婦心存芥蒂,總覺得于英像根竹簽似的杵在她的心口,從來不給于英一個好臉色。

      于英對自己的大肚子理直氣壯,雖說我于英是挺了大肚子進你鄭家大門的,可我懷的是你鄭家的種啊,你們不是覺得我于英丟了你們家的人了嗎,那我干脆天天站到大街上,讓南來北往的人都看看。

      這天早飯后,于英挺著大肚子站在婆婆貨攤前,說媽,你一個人又忙家務(wù)又忙買賣,挺累的,我?guī)湍阏諔?yīng)照應(yīng)攤子吧?

      鄭家的貨攤,緊挨著公社大門口,南來北往行人如流,于英往貨攤前一站,馬上引來許多雙好奇的目光,黃月荷嗓子里像塞了一把稻草,淺麻子里都泛濫出紅色,她一邊把于英往家推一邊厲聲說,你做你自己的事情去,我這里用不著你來操心。

      于英比婆婆高半個頭,肚子里多一條小生命,又是有備而來,一個賴著不肯走,一個拼命把人往家攆,推推搡搡,弄得街人以為她們婆媳吵架,圍了一大堆看熱鬧的人,后來還是鄭宏來把于英拖回了家。鄭宏瞪著豆大的小眼,說我媽本來看你這大肚子就別扭,你還故意挺大肚子在大街上晃蕩?你要是會做媳婦,就老老實實的在家呆著,等你把孩子生出來,再出頭露臉的也不遲,你這么急不可待的拋頭露面,尤其是在我媽的貨攤跟前晃悠,不是明擺著讓她懷疑你想動貨攤的心思了嗎?

      誰說我動你媽貨攤的心思了?于英目光冷得都能刮出寒風(fēng)了。

      就你那么點花花腸子,還能逃得過我這對小眼,你要不是想著我媽的貨攤,會把我騙到土城,你會老老實實的讓我弄你?

      鄭宏,你怎么不說^話呢!于英嘴上這么強硬,心里則不得不佩服鄭宏看問題的準確。從記事時起,于英就常常從父母的一聲聲嘆息里,感受著物資缺乏給生活帶來的許多不便,對全公社集鎮(zhèn)上惟一一家私人小貨攤既迷戀又羨慕。假如沒有這深藏她心底多年的迷戀與羨慕,她也不會想方設(shè)法嫁給鄭宏??蓮恼J識鄭宏直到結(jié)了婚,于英從沒流露過一絲一毫自己對貨攤的著迷與占有欲望,有時候于英還刻意地回避跟鄭宏談?wù)撠洈偵系氖虑椋氩坏洁嵑赀@倆小眼,竟然穿透自己的心,看到自己的心思!即使是鄭宏真的看透了自己的心思,于英也不愿意在嘴上認輸,她死死地盯著鄭宏看了又看,心想你鄭宏行啊,我從沒對你流露過迷戀你們鄭家貨攤的想法。

      你肩不扛半斤手不提四兩,生產(chǎn)隊的勞動你不參加,拿不到工分就分不到口糧,我們吃什么喝什么,我們現(xiàn)在是跟你媽在一起過的,等將來……我們靠什么生活,你再看看我這肚子,一天天大了,我們總不能讓我們的孩子,將來也依靠你媽吧。

      你看看你這大肚子,能成天站在太陽底下受累?你不要看我媽不給你好臉色,她可是很介意你肚子里的孩子的喲,要是你能給我們鄭家生個兒子,我保證,我媽馬上就喜歡上你了。

      要是我生的是女孩子,你媽還能把我攆出你們鄭家?于英嘴上應(yīng)付著鄭宏,心里暗自打著小九九,我是小看鄭宏了,我也太放任他鄭宏了,從進入了鄭家的大門,你鄭宏可是從來沒關(guān)心過我,也從來沒在意過我,成天不是在家門口摔大膀子,就是騎著車子跑得無影無蹤,我得先弄清楚他成天都干了些什么,我可不能到時候讓你鄭宏把我賣了,還得屁顛屁顛的幫你數(shù)錢呢

      (5)

      有了這份戒心,于英就開始用一種旁觀者的目光,冷靜的觀察鄭宏每天的行動,而且很快就從自行車輪胎上的泥土,以及鄭宏身上的異味,認定鄭宏每天出門,大多數(shù)是去了廢黃河堆上和女人幽會的,而這個女人,于英認為十之八九就是夏春芳!

      于英得出這樣判斷的理由很簡單,全公社只有土城那地方有細沙土,夏春芳家在土城邊上,鄭宏最早又是給夏春芳寫的情書。

      于英是在和婆婆發(fā)生拉扯之后的第三天晚上,從鄭宏的自行車胎上,得出丈夫跟夏春芳有事的判斷的。當(dāng)時,她很想拎著鄭宏的耳朵,逼他老實交待問題,想想自己進入鄭家不久,又沒有真憑實據(jù),弄出動靜來,婆婆肯定不會拿好臉色給她看,鄰居們也會說她這個小媳婦不省事。于英還想著要跟蹤?quán)嵑辏瑴蕚湓谧サ剿陌驯俑麛偱?,可鄭宏騎的是自行車,自己懷著幾個月的身孕,于英想還是等生了孩子,身子輕了,時間多了再采取行動,在解決這問題之前,得想法子先接近婆婆的貨攤子,那可是全家人生活來源的一大半,控制了貨攤子,就等于控制了一家人一大半的財政大權(quán)。只要鄭宏不能輕易從他媽那邊要到錢,他就是磨破嘴皮,夏春芳也不會心甘情愿給他脫褲子的。

      進入鄭家后的第一百零八天,于英為鄭家生了一個男孩。

      生了兒子,身子輕了,壓在心底多少天的許多不快,一個個全跟拱出土的竹筍似的,尤其是鄭宏自行車輪上的沙土和婆婆的貨攤,像兩個尖尖的小毛竹,杵在于英的胸口,戳得于英揪心的疼。又像兩塊木板做出來的夾板,夾得于英氣短胸悶。

      兒子鄭欣出生剛過百天,于英就找出種種借口往婆婆懷里塞,一邊塞著一邊討好的說,鄭欣最喜歡奶奶疼了,鄭欣最喜歡奶奶抱了。黃月荷經(jīng)不住小鄭欣粉嫩的小手,在她的大嘴上亂抓,一邊親熱著小孫子,一邊極灰著臉,說你把鄭欣塞給我,那你幫我去照看貨攤呀?

      這可是于英最想聽到的話,也是她把鄭欣塞給婆婆的主要目的之一。

      (6)

      這天吃晚飯的時候,鄭宏跟他媽要錢,說想進城里洗個澡。黃月荷二話沒說,從口袋里掏出兩張五塊的給了兒子。

      鄭宏出門不一會,于英腰里別了菜刀,借口回娘家看看,踩著淡淡的月光,奔土城而去。昨天晚上,鄭宏回家很晚,于英問他干什么去了,鄭宏說和幾個朋友進城洗澡了。于英認定鄭宏跟她說的是謊話,因為她已經(jīng)從丈夫的身上聞到了一股女人味。于英臉上表現(xiàn)得很平靜,嘴上更是體貼入微,在澡堂洗澡累人,你早點睡吧。于英說這話的時候,心里已下了跟蹤?quán)嵑?,戳穿鄭宏謊言的決心。因而,當(dāng)她聽到鄭宏要錢洗澡的時候,于英認為今天晚上正好是實施她的計劃的時機了。

      快到夏春芳家門口,于英本能的摸了摸腰間的菜刀,卻并沒把它拿出來,她也沒有直接去敲夏春芳家的大門,而是悄悄地爬上了土城堆頂?shù)囊豢脧澚鴺渖稀?/p>

      夏春芳家在離土城東邊不遠的地方,站在土城往下看,院里角角落落沒有丁點遮攔。于英開始以為,夏春芳的媽媽去世好多年了,家里只有她和她的父親倆人,他父親又是專門看護土城上樹木的,每天晚上都要在土城上巡查三、五個來回,如果鄭宏和夏春芳之間真的不干凈,這時候做好事可是最方便的最安全的了。

      夏家低矮的草房里,油燈螢火蟲一般閃著昏暗的光,油燈旁,不時的跳動著比油燈更暗然的光澤,那是從夏春芳父親旱煙袋里閃出來的。兩束微光中,是夏春芳父親毫無生機的臉,除了這些,草屋里什么光和人影都沒有了,這讓于英很失望,甚至為自己的判斷感到臉

      熱,但這只是瞬間的事情,她的大腦里很快為自己新產(chǎn)生的判斷興奮起來:既然夏春芳不在家,那她肯定和鄭宏到三棵松下面的大土臺上去了。

      于英匆匆地摸到三棵松下面的大土臺跟前,清涼的夜風(fēng),果然飄蕩著夏春芳游絲一般的聲音,這聲音像烈酒一樣刺激著于英的大腦,激發(fā)她的憤怒之情,她迅速從衣服底下拿出菜刀,像電視里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偵察兵一樣,貓著腰,貼著地,尋著夏春芳的聲音,一步步的逼了過去……

      夏春芳說話的聲音仍然輕若游絲,游絲的聲音里更夾進了男人的聲音,男人的說話聲更似蚊蠅飛旋卷起來似的幽然無力。因為離得遠,又是在高度緊張狀態(tài)下,于英無法辨別,直到逼近他們跟前,于英才聽明白,夏春芳說話的內(nèi)容與結(jié)婚的事情相關(guān),說話的男人,根本不是鄭宏,而是她和夏春芳的同學(xué)朱遠鵬!

      朱遠鵬的家在白馬湖公社最窮最偏的嘆氣溝大隊,矮矮的個兒黑黑的皮膚,臉色古樹皮似的,鼻孔大得像牛鼻子一樣總往天上翹,是班級里穿著最寒酸,長得最不起眼的男生。夏春芳,你怎么會跟這個家窮人丑的朱遠鵬好呢?于英很不能理解夏春芳的選擇,心里替夏春芳打抱不平:僅僅是朱遠鵬愿意倒插門上你家,僅僅為了孝敬你大,就拿自己的一生幸福做賭注,你這么做也太委屈自己了吧!

      (7)

      于英剛剛回了家,黃月荷大嘴里就吐出了不太友好的話,回一趟娘家要這么長時間啊!

      于英苦澀地笑了一下,反問婆婆,鄭宏還沒回來嗎?

      黃月荷正找不到發(fā)火的借口呢,聽了這話,冷得像塊冰似的臉上,騰的一下躥出火來:一個大男人,洗個澡也礙你事了!你不要總把眼睛盯在男人身上。

      于英正要跟婆婆理論,鄭宏回來了,他先叫了聲媽,看都沒看于英,自個兒回了房間。于英抱著鄭欣跟了進來,厚嘴唇噘得豬嘴一樣,在鄭宏身上嗅了嗅,聞到鼻子里的,不是洗澡帶回來的清香,而是女人身上的香味。于英嘴上沒說話,心里則翻著江倒著海,暗暗發(fā)誓要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找出鄭宏身上的味兒,是從哪個女人身上沾回來的。

      觀察了好多天,于英進一步確定了她最先的判斷是準確的,只要鄭宏身上沾著女人味兒,他的鳳凰牌自行車騎出時的方向都是朝北的。

      白馬湖公社最北邊只有嘆氣溝大隊和土城大隊兩個大隊,這便是于英一直懷疑鄭宏和夏春芳之間有事的理由。既然夏春芳跟朱遠鵬好上了,再懷疑夏春芳和鄭宏之間有什么不正當(dāng)?shù)年P(guān)系,也就沒有道理了,那鄭宏去北邊到底和哪個大隊的哪個女人相會的呢?于英想,要弄清楚這個人是誰,恐怕非得去找夏春芳和朱遠鵬了解情況不可了,因為,除了夏春芳和朱遠鵬,她不認識這兩個大隊的任何一個人。

      這天午飯后,于英頂著炎炎烈日來到夏春芳的家里。夏春芳潔白的臉上閃出幾朵紅云,親熱的把于英摟進懷里,手還在于英的后背上連拍了幾下,你這個大壞蛋,真不夠朋友,結(jié)婚不告訴我,生了兒子也不告訴我。一陣親熱過后,夏春芳給于英倒了一碗白開水,左一個謝謝右一個謝謝,說得于英云里霧里的,于英正要問個明白,夏春芳先說了話,于英,要不是我們結(jié)婚等著用錢,朱遠鵬也就不會急著跟鄭宏要錢了,你也就不會頂著這么烈的太陽把錢給我們送過來了。

      于英碗里的水晃出了大半:你說什么……我給你們送錢……你是說……我們鄭宏……跟朱遠鵬借過錢?

      不是借錢。夏春芳潔白的牙齒閃出耀眼的亮光,水晶一般的眼睛里更是放射出逼人的正氣,說鄭宏是以幫朱遠鵬買自行車和縫紉機的名義,把錢弄走的,都半年多了,前幾天,鄭宏跟朱遠鵬說,過幾天叫你把錢送給我的……

      于英心里像在繞麻線團,兩只手不停地,狠狠地拽著自己的長辮子,嘴唇噘得高高的,自言自語著,這叫什么事呀,鄭宏可從沒跟我說過這事呀?

      夏春芳從于英的表情里,分析出于英可能真的不清楚鄭宏在外面所做的事情,主動跟于英講了她所掌握的與鄭宏相關(guān)的事情。

      高中畢業(yè)后不久,夏春芳就跟朱遠鵬明確了戀愛關(guān)系,朱遠鵬也悄悄地做起了“嫁”到夏家的準備,為了討得夏春芳的歡喜。當(dāng)然也是為了把喜事辦得有點模樣,朱遠鵬聽信了鄭宏的牛皮,背著夏春芳,東挪西借,籌了三百塊錢給了鄭宏,請他幫著買一臺女式鳳凰牌自行車和一臺躍進牌縫紉機。鄭家的貨攤,是整個白馬湖公社集鎮(zhèn)上惟一的一家私人貨攤,朱遠鵬沒有理由懷疑鄭家的能力??慑X到了鄭宏手里好幾個月了,自行車和縫紉機的影子都沒看見,眼看婚期就要到了,朱遠鵬這才低著頭苦著樹皮似的臉,羞羞答答,悔意深深的把事情告訴夏春芳。夏春芳連說上當(dāng),多次提醒朱遠鵬抓緊找鄭宏把錢要回來,朱遠鵬找過鄭宏幾次,鄭宏先說錢已經(jīng)帶到省城買車子和縫紉機了,后來又說被于英做月子用了,等于英滿了月,叫于英自己把錢送給夏春芳。因而,當(dāng)夏春芳見到于英來她家時,她自然而然的首先想到了朱遠鵬給鄭宏的三百塊錢。

      于英本來是想了解跟她男人在一起的女人的情況,卻意外的知道這么一件見不得人的事情,臉上火燒似的滾燙,言語也變得懇切起來,夏春芳,我也理解你和朱遠鵬等著用錢的心情,欠你們的錢我們肯定還,可我得先弄清楚鄭宏都把錢花到哪里了,三百塊錢能買幾頭肥豬呢!

      這還用問嗎,花在女人身上呀!

      夏春芳舌頭舔了一下薄嘴唇,臉上的表情看似很隨意,于英則感到夏春芳表情里暗藏著幸災(zāi)樂禍的色彩,她拉著臉低著頭,輕輕地拉了一下夏春芳的衣角,說春芳,我們可是多年的好同學(xué)了,你可不能眼看著我被男人蒙在鼓里吧,告訴我,那個女人是誰?

      這我哪曉得呀,你應(yīng)該回去問問鄭宏,他自己做的事情自己知道。于英,我們真的等著錢用呢,請你回家好好跟鄭宏說說,把錢還給朱遠鵬。哦對了,你們要是還錢就直接還給朱遠鵬吧,我可不想讓他說我,沒結(jié)婚就搶著要當(dāng)家。

      (8)

      于英匆匆忙忙回到家里,鄭宏這時候正騎上鳳凰牌自行車準備出門,于英冷不丁地把鄭宏從車上拽了下來,短眉上的每根毛都針刺一樣沖向鄭宏,到哪充軍去呀?!

      鄭宏本來長得就很瘦小,又沒有精神準備,連人帶車子咣當(dāng)一聲重重地砸在地上,偏偏這場面又被黃月荷看在眼里,她急忙張開大嘴大聲罵兒子,鄭宏,要鬧回你們自己房里鬧去,不要在屋外丟人現(xiàn)眼!

      于英挺著胸昂著頭說,媽,你要是不想讓你兒子丟人現(xiàn)眼,你就到屋里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說。

      鄭宏像泄了氣的皮球,癱坐在門口的小板凳上。黃月荷以為兒子受了委屈,沖于英瞪眼,目光里火星四濺,于英搶在之前說了話:媽,你兒子現(xiàn)在能干了,又能幫人家買到平價自行車,又能幫人弄到不要票的縫紉機,還敢去弄人家十幾歲的女孩子!

      你這話聽誰說的?黃月荷被于英的話弄懵了。

      于英指指鄭宏,你問他自己,到底花了人家多少錢?

      你媳婦說的全是真的?

      鄭宏用手指捏著高鼻梁,豆眼里閃著膽怯與慌亂,他先看了看于英,然后才跟他媽說,我拿了人家三百塊錢……

      什么,三百塊,我苦一年還不曉得能不能聚這么些錢呢!

      鄭宏耷拉著腦袋,眨巴了兩下小眼,幾滴眼淚

      順著瘦得刀條似的臉往下滾,我都急死了,人家過個把月就要結(jié)婚了,我到哪弄錢呀!

      黃月荷大嘴巴張了開來,哭什么,不就花了人家三百塊錢嘛,我給。

      于英表情冷淡,說這一次你替他把錢還上了。要是下回再出這事情呢,要是二十年、三十年之后還出這事情怎么弄?

      于英的話,把黃月荷問呆了。

      鄭宏本來還是一臉的愧疚感,聽了這話,瘦臉馬上紅了,尖下巴向上噘了幾下,想說什么可沒說出來。于英繼續(xù)說,我以為,鄭宏做的兩件見不得人的事情,跟他平常沒事情做有關(guān),年輕輕的,成天游手好閑,不出事才怪呢,我和他都有了鄭欣了,應(yīng)該自食其力了,我想從明天起,我和鄭宏一起幫媽照看貨攤,一來讓我和鄭宏有事情做,二來學(xué)些養(yǎng)家糊口的本事。于英一邊說一邊觀察著婆婆的表情,發(fā)現(xiàn)婆婆的麻點子起了火之后,馬上改口說,媽要是舍不得把貨攤交給我們,那……能不能從媽貨攤上勻些貨給我們,我們再弄一個小貨攤,實在不行的話,我們拿錢從媽貨攤上買貨……

      (9)

      于英突然出現(xiàn),是朱遠鵬沒想到的,兩個^,都顯得手忙腳亂。于英是有備而來,站得挺直,坐得也穩(wěn)重,她主動而得體的替鄭宏賠了禮,遞上了帶來的禮物。朱遠鵬望天鼻子向上翹了一下,樹皮似的臉上,浮著一層委屈,說鄭宏欺人太甚!

      于英本來是笑眉笑眼的,朱遠鵬見了稱桿不往天上爬,干脆收起笑臉,瞪著大眼睛,說我已經(jīng)替他向你賠禮了,你還想怎么樣?

      朱遠鵬撮了撮望天鼻,拖著哭腔說,我不是說自行車和縫紉機的事情,我是說他……他……他把夏春芳弄了!朱遠鵬陰著老臉,說我的命就是苦啊,它真讓我痛不欲生,讓我感到撕心碎骨之痛。我本來長得不好,家又窮,我已經(jīng)傷痕累累,生活在無奈中了,可我怎么也沒想到,我的女人,竟然讓你男人先弄了!

      真的?聽了朱遠鵬這話,于英很自然地想到了鄭宏身上的女人香水味和車胎上的泥土??捎钟X得不太像,如果鄭宏真的跟夏春芳亂搞了,夏春芳能主動跟她說?

      我馬上都跟夏春芳結(jié)婚了,還能糟蹋自己老婆的名聲?

      于英心想,是啊,哪有自己糟蹋自己女人名聲的呢,嘴里沒風(fēng),碗里就不會有浪的,要么就是鄭宏和夏春芳真的在一起亂搞了。朱遠鵬這話一直是于英心里最大的疑問。于英本來就是在夏春芳后面與鄭宏弄到一起的,在她之前,夏春芳和鄭宏之間到底發(fā)生過什么,于英不知道,她曾經(jīng)多次想找夏春芳問問,每一次話到了嘴邊,都被夏春芳嚴肅的表情擋了回來,結(jié)婚后,于英也曾經(jīng)問過鄭宏,鄭宏苦笑了一下,說我哪有那福氣,人家長得那么俊,我鄭宏哪吃得到那塊天鵝肉喲,于英再問。鄭宏就閉而不答了。前些天,夏春芳主動跟她說過鄭宏背著她在外亂搞女人,可憑她怎么追問,夏春芳就是不肯說出那個女人是誰。這就不得不讓于英相信朱遠鵬這話的真實性了:那你怎么曉得的?夏春芳主動跟你說的?

      她自己有臉說嗎?!朱遠鵬望著于英的臉說,我……我……朱遠鵬晃晃短小的身子,說我弄了夏春芳之后,感覺她不是個大姑娘,就逼她……夏春芳才老實跟我說。朱遠鵬的倆眼睛盯著于英的胸脯,我們不說鄭宏,也不說夏春芳了,我們坐下來好好說說話吧?正是盛夏,于英穿著白的確良襯衫,乳房大得像兩個大水袋。

      于英把包錢的紙包遞給朱遠鵬,說鄭宏怕你當(dāng)著我的面批評他,這才叫我一個人到你家來還錢的,他現(xiàn)在在大隊部那邊等我呢。

      朱遠鵬接過紙包的同時,把于英緊緊的摟住了,鄭宏弄了夏春芳,我也要弄你!朱遠鵬比于英還矮一些,摟了于英之后,感覺就更矮矬了。

      于英一邊推著朱遠鵬一邊不停地說,不行不行,你這樣做對不起夏春芳的。

      夏春芳能對不起我,我就能對不起她,再說了,我是先喜歡你的,你在她先。朱遠鵬感覺于英沒用力推他之后,就騰出一只手去摸于英的胸脯,他這一摸,像捏住了于英的命門,全身一下沒有知覺。任由他的手在身上肆意動作,朱遠鵬膽子大了起來,手開始向下滑動,眼看著到了褲子里了,于英才用力推開朱遠鵬,不行,現(xiàn)在不行,鄭宏在外面等著呢,他要是到你家來找我,那就不得了了!推開了朱遠鵬,于英看到,奶水把她的衣服印濕了兩大塊,氣呼呼地對朱遠鵬說,你看你,把奶水都弄出來了,一會鄭宏問叫我怎么說?

      朱遠鵬哪還管這些,急切地問,那…一那你說什么時候能行?

      除了今天,哪天都行,不過,你要真想弄我,就在你和夏春芳結(jié)婚之前弄,晚了我就不讓你弄了。

      為什么?

      于英挺了挺胸,繞著自己的長辮子,氣呼呼地說,鄭宏是沒結(jié)婚之前弄了夏春芳的,我也要你沒結(jié)婚之前弄我一回,這樣我們也就扯平了。于英打開包錢的紙包,從里面拿出一百五十塊錢,在空中晃了一下,說我先還你一百五,這一百五你借給我,先讓我把貨攤擺出來,以后慢慢還你。

      (10)

      這天晚飯后,于英早早地就上了床,到了床上就往鄭宏身上爬,鄭宏本來就好這事情,自然是高興得急忙配合,一場熱火朝天的水火交融之后,跟鄭宏商量說,你明天上午替我看一會貨攤吧?

      你干什么去?鄭宏頭枕在于英一條大腿上,小眼睛疲憊的望著屋頂上掛下來的一只蜘蛛。

      我想回家看看,我大下午來我貨推跟前,說我媽這兩天身體不舒服呢?

      是嗎?那我跟你一起去。

      還是我自己回家吧,我媽得的可能是女人身上的病,你在跟前怎么說話?

      第二天上午,太陽剛剛上了樹梢,于英就出了家門。

      這天的于英,上身穿了件紅色對襟衫,里面是件綠色高領(lǐng)毛線衣,下面是一條天藍色長褲,腳上穿的則是雙女式解放鞋,這身打扮,可是她做新娘那天的婚禮服,路過貨攤的時候,還特地停下來提醒鄭宏要用心照看兒子。

      鄭宏兩條腿松松垮垮地支在貨攤前,小眼珠在于英身上來來回回溜了好幾遍,才說,你就放心地去吧,兒子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回去好好問問你媽的病,晚上跟我好好……說說,讓我也了解了解你媽到底得的是……什么樣的女人身上的病!

      于英在鄭宏的屁股上擰了一把,壓著嗓門,狠狠地罵了一句放你的狗臭屁,然后慢慢騰騰地走了,離開了一家人的視線,于英的腳下馬上來了勁,飛快的朝朱遠鵬家方向而去。

      (11)

      于英以為自己神不知鬼不覺地完成了自己的復(fù)仇計劃,她當(dāng)然也很希望這事情就像夏天的一個閃電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她還想從今以后,只要鄭宏不在外面胡來,自己就好好地跟他過日子,再不做一件對不起他的事情,甚至于連—個對不起鄭宏的心思都不去想,本本分分的守著婦道,安安穩(wěn)穩(wěn)地跟鄭宏過日子。有了這樣的想法,于英當(dāng)天晚上就主動把鄭宏往自己的身上拽,可她連拽了鄭宏三四次,鄭宏就是不往于英身上爬,于英忍不住地問……你今天怎么了?

      鄭宏先嘆了口氣,然后慢慢地坐起來,表情嚴肅地問,你媽的病怎么樣了,你去了半天,到底什么情況也不跟我說一聲。

      于英抱著鄭宏熱烈的親吻了很長時間,眼里浸著淚說,你可是第一回關(guān)心我們家的事情呀,你可是……我今天才感到做一個妻子的幸福與快樂,就沖你關(guān)心

      我媽的病,我今天也要好好地和你弄一回。于英話沒說完,又抱住了鄭宏。說你先回答我的問題,然后再想別的心思。鄭宏用力推開于英。

      暖呀,沒什么大事,沒什么大事。于英噘嘴撒嬌,說都是女人身上的病,你問那么些干什么呀。你快一點嘛,我都……我都難受死了。

      鄭宏干脆下床一邊穿衣服一邊說,你把衣服穿起來,我們現(xiàn)在去看看你媽。

      我都跟你說了,我媽只是害了一點女人身上的病,你……直到這時候,于英才隱約意識到鄭宏對她上午回娘家的事情有了懷疑,可她堅信自己和朱遠鵬的事做得很巧妙,不應(yīng)該被鄭宏和其他人發(fā)現(xiàn)的。

      鄭宏的小眼里兩束光像兩把劍,直刺于英的心窩,說我不想嚇唬你,我現(xiàn)在只想知道,你上午到底去哪里了?

      我去我媽家了。于英說話的聲音很大,可明顯有些底氣不足了,手里不自然地扯著自己的長辮子。

      你以為我鄭宏是傻瓜嗎,你以為我鄭宏是那么好糊弄的嗎?我跟你說,從你去朱遠鵬家還錢那天起,我就感覺到你和他有事了。

      鄭宏,你放什么狗屁!

      不是我放屁,是你于英事情做得不巧。

      還錢那天,于英只跟朱遠鵬擁抱了一下,可朱遠鵬那一抱,抱得太狠太緊,擠出了于英豐盛的奶水。于英又是做賊心虛,見到鄭宏時,主動說快點回去吧,鄭欣都到吃奶的時候了,你看我這奶水都漲出來了。鄭宏開始沒多想,跟著于英往家趕的時候,他才想到鄭欣已經(jīng)不怎么吃奶了,他也從來沒見于英的奶水自動往外漲過,只有他趴到于英身上,才會壓出一些奶水來。鄭宏心里這么想著,大腦里就認定于英漲出的奶水,跟朱遠鵬有關(guān)。

      于英狠狠地把辮子甩到身后,大聲叫了起來,你就是放屁,放屁,放屁,放狗臭屁!我于英可不是你鄭宏那樣的人。

      鄭宏瘦臉早就紅成一張紙了,話更是比針還刺人。你這話跟鄭欣說去吧,他還不懂人話。別人不了解你于英,我鄭宏還不了解你,你老實交待,你上午到朱遠鵬家都于什么去了,你們是不是在一起快活了?

      于英眉毛一擰,沖鄭宏挺了挺胸脯,說鄭宏,你說對了,我上午是去找朱遠鵬的,我和他在一起快活了。你心里是不是不舒服了?

      你不要臉,你……鄭宏的叫喊低沉而又聲嘶力竭。

      哈,哈,哈——我是不要臉,你要臉嗎?我不守婦道,夏春芳守婦道嗎?你弄夏春芳的時候,想到過她不守婦道嗎,想到過自己的臉面了嗎?你能在外面玩女人,我怎么就不能找男人快活快活!

      你放屁,我什么時候弄過夏春芳了?是朱遠鵬跟你說的,還是夏春芳自己跟你講的?

      于英向后讓了一步說,夏春芳自己能跟我說嗎,這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嗎?

      你他媽的,讓朱遠鵬騙了,朱遠鵬為了弄你,就瞎說我弄了夏春芳了,沒想到你這么精明的人,也還真的相信了。

      你說的這是真話?

      你要是不相信,我現(xiàn)在跟你去找夏春芳對證。

      于英的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流,嘴里還自言自語,好你個朱遠鵬,我早晚殺了你!

      你不要跟我被窩里放屁,窮發(fā)狠了,都跟人家上了床了,還…,-你就是想殺人家,也不是朱遠鵬的對手。

      于英急了,呼啦一下,拉開五斗櫥的門,從里面拿出菜刀在空中揮了兩下,這是什么?鄭宏本能地向后躲避了一下。于英大拇指在刀口上輕輕磨擦了一下,說鄭宏,我這不是嚇唬你,這刀在我十三歲的時候就跟著我了,我于英從小就生了殺人的心了,你在土城弄我的時候,不是問我身上挺硬的是什么嗎,我當(dāng)時沒告訴你,是怕你聽出我的聲音,現(xiàn)在你應(yīng)該曉得是什么東西了吧?

      你帶著菜刀跟我約會,你當(dāng)時想殺我?鄭宏面色由紅變灰,舌頭發(fā)硬,汗毛都豎了起來。

      于英冰冷的目光盯著鄭宏,說我要是想殺你,你還能活到今天,我要是想殺你,能讓你弄我,我那是防備遇到壞人的。

      話說到這份上,鄭宏的心里也就平靜了一些,臉色稍稍恢復(fù)了一些血色,說朱遠鵬畢竟是男人,你就是有這菜刀,也不能去找他。

      是朱遠鵬引誘我做了對不起你鄭家的事情,我饒不了他,殺不了他,我也要跟他同歸于盡!

      鄭宏慢慢地走到于英身邊,先說了一句: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然后輕輕從于英手里拿過菜刀,仔細看了看,慢慢放回五斗櫥里。鄭宏放菜刀的時候,小嘴閉得緊緊的,小眼里的光像兩只燒起來的火把,精瘦的膀子上青筋突出。

      (12)

      這天下午,太陽還在樹梢上快快活活地望著大地上忙碌的人群,朱遠鵬挪著矮矬的身子,晃晃悠悠地往于英的貨攤走來,一邊走還一邊仰著下巴噘著嘴跟于英眉目傳情,急得于英厚嘴唇的顏色都氣得發(fā)紫了,她擰著短眉毛,示意他趕快離開。

      朱遠鵬根本沒介意于英的表情和暗示,甚至把于英擰眉瞪眼理解成是對他到來的歡迎,淫穢的目光死死地盯在于英的胸口上,一只手窩成一個圓圈,另一只手指在圓圈里出出進進,動作下流臉色淫邪。于英繞過貨攤,拉著朱遠鵬就往家里走,臨走時還跟婆婆說,媽,他是我跟鄭宏的同班同學(xué),我?guī)丶艺亦嵑暾f點事情,你幫我照看一下貨攤。

      離開貨攤沒幾步,于英就感到朱遠鵬粗糙的手伸到了她的腰間,于英的手指用力掐著朱遠鵬的手,腳步底下更是拼了命的往家跑,朱遠鵬的手背都讓于英掐出血來了,可他仍然死死地拽著于英的褲帶,直到進了屋,他的手還像嵌進于英肉體里一樣,緊緊地拽著于英的褲帶。鄭宏一看這情形,倆眼紅得像火球,他二話沒說,迅速打開五斗櫥,拿出菜刀,照著朱遠鵬的頭砍了下去,只聽得一聲慘叫,朱遠鵬晃晃悠悠地倒在了地上。

      砍死了朱遠鵬,鄭宏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闖了大禍,菜刀往床上一扔,拉上于英就往屋外跑。于英跟著鄭宏跑了幾步,又拉著鄭宏拐回屋里,抱起熟睡中的兒子鄭欣,準備再次逃離殺人現(xiàn)場,可明明是親眼看到被鄭宏用菜刀砍死的朱遠鵬,竟突然拽著于英的大腿爬了起來,嗵地一拳便把鄭宏打得暈厥倒到地上,緊接著把于英和她懷里的孩子一起抱到了床上,嗖地一下抽出了于英的褲帶,跟著又嘩一聲扒下了于英的褲子,沒等于英回過神來,朱遠鵬自己已經(jīng)脫了衣服,麻袋一樣壓了下來,任憑于英怎么推都推不開,忙亂之中,于英突然摸到了鄭宏扔在床上的菜刀,抓起來對著朱遠鵬正往她身體里塞的命根就是一刀,朱遠鵬立即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從于英身上滾了下來,一邊滾著一邊拎起鄭欣的一條腿。于英像憤怒的母獅子一般,舞著菜刀撲向朱遠鵬,朱遠鵬連忙舉起于英的兒子鄭欣來擋于英砍下來的菜刀,于英躲避不及,菜刀直往兒子頭上砍去。就在她的菜刀快要砍到兒子頭上時,鄭宏突然從地上爬了起來,用他瘦弱的身體,擋住了鋒利的菜刀。鄭宏一聲慘叫,和朱遠鵬倒在了一起,于英還想繼續(xù)揮舞菜刀,婆婆同時出現(xiàn)在她面前。于英慌忙扔下菜刀,委屈地撲進婆婆的懷里,可婆婆的身體涼得像塊冰,而且根本不讓她接近,朱遠鵬這時從血?白里爬進來,和鄭家人一起向她逼了上來,于英開始還挺著胸脯,但很快就被他們強大的氣勢逼得連連后退,朱遠鵬更是舉著血淋淋的菜刀,撲向于英,于英躲避不及,肩膀上實實在在地挨了一刀,鮮血像泉水一樣噴涌出來

      于英是被孩子的哭聲吵醒的,她本能地伸手去摸鄭宏,摸了兩下沒摸著,拉開電燈一看,才發(fā)覺鄭宏正摟著兒子鄭欣沉靜在睡夢里。于英輕手輕腳地下了床,慢慢地打開五斗櫥,看到菜刀安然地躺在那里之后,那顆剛剛被噩夢嚇跑的魂兒,算是回到了心房,跟著就自嘲地淺笑了一下,我這不是自己嚇自己嗎,就他鄭宏這副皮包骨頭的樣子,還能有膽量找人家朱遠鵬報仇?他是打得過人家還是罵得過人家,他要是有血性的男人,早就找朱遠鵬報仇去了,最起碼也要扒了我這個讓他戴了綠帽子的老婆的兩層皮,可他連我的一根手指也沒碰一下。

      于英乜了一下鄭宏和鄭欣,爺兒倆的睡姿很優(yōu)雅,呼嚕聲輕柔勻稱,像兩條停泊在港灣里的小船。于英笑笑,一臉幸福地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于英像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一樣,早早地擺出了自己的貨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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